第 43 章 另一樁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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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
    林如海到榮國府的時辰不早不晚,恰在巳正。
    賈政知道妹婿要來,早早從衙門歸家,專在書房等候,又令賈璉在大門處恭迎。終於聽得人說林如海已至,忙迎出去。
    離林如海外放離京快十年了。
    賈璉已從十三四歲不喜讀書的少年長成了俊俏圓滑的國公府管事爺們,賈政也不再是胸中仍有書生意氣的盛年少壯。自從發覺不再能枯坐一日隻為讀書,又察覺聽聞妹婿升任的消息時,他心中隻餘羨慕,卻不見了還妄圖一爭高下的壯誌,他便知曉,自己已經老了。
    可妹婿似乎沒有變化。
    同樣是曆經多年風雨,如海和他一樣喪子,他失了妹妹,如海沒了妻子,聽得如海還被甄家刺殺數次
    但在冬日刺麵寒風中走過來的如海,卻比身側璉兒還顯豐神俊逸,恍然一看,竟似仍如二十許人,而非年將不惑。
    如海已是都察院左都禦史,正二品大員,簡在帝心,他還混在工部員外郎上,簡直無有寸進
    賈政心中嗟歎著走過去,躬身一揖,真是百感交集“林大人”
    禮未行完,他已被扶起。
    林如海鬆開他的手,退後半步還禮,口中仍是舊日的親熱稱呼“存周兄,八年未見,別來無恙啊。”
    賈存周賈政為這一句鼻中一酸,忙掩飾笑道“老太太和外甥女早等著你呢,快來,快來。”
    縱然已經打算好與賈家疏遠,畢竟叫了榮國公夫人二十年嶽母,林如海並非草木樹石,終念舊情。
    況且把女兒托付此處一年,黛玉一向多病體弱,在這裏好歹平安,這些情分仍要記得,不可能從此一刀兩斷。
    林如海隨賈政到榮慶堂來,隻說些別時離情和舊日舊事,並不談一句朝堂政事。
    也不敢提一句賈敏。
    賈政又替賈赦致歉“大老爺前日染了風寒,還不能起身,早說定要見你”
    林如海忙笑道“早知這般,該早些過來,好去探望。”
    賈璉隻管在後麵跟隨,心裏替父親臊得慌。
    老爺哪裏是偶然風寒是前日吃多了酒,非要收用一個丫頭,那小丫頭雖然生得有幾分清秀,到底才十三,不知人事,怕得跑了,老爺還要追,下台階的時候滑倒磕破了臉
    老爺嫌沒臉,氣得非要把那小丫頭賣到窯子裏,幸好她爹娘求到老太太麵前,老太太生氣罵老爺一回,又把他們一家子要到這邊來伺候,沒弄得人家破人亡。隻老爺又躲臊不出門了。
    林姑父眼神清亮,泰然微笑,顯然看出二老爺是說謊了,還不知心裏怎麽想呢可這事也真不能說實話,隻能推病
    賈璉隻盼著林姑父不要以為老爺是厭煩見他才不出來。鳳丫頭今月查出有孕了,若是個男孩兒,還指望林姑父以後能多多提點教導著
    賈母正房到了。
    一路行來,榮國公府仍是舊日景象。即
    便在冬日,也顯出團花簇錦,畫棟雕梁。
    隻是舊人已然不在。
    今日,不是他和敏兒一同歸寧
    林如海在已然蒼老的嶽母身前拜下,眼前浮現亡妻的臉。
    家裏也不再有敏兒等著他回家。
    “快起來”賈母亦回想起十幾年前,她最心疼的女兒和女婿一起拜在她和國公爺膝前的景象,才說出一句話,便已泣不成聲,隻以手示意賈政賈璉,“快快扶起來”
    賈政賈璉忙去攙扶。
    林如海起身,用衣袖隱蔽拭掉眼角濕意,還想再問候賈母幾句。
    黛玉卻已撲了上來“爹爹”
    “玉兒”一時間,林如海的心神全被女兒占據,眼中再看不見別人。
    玉兒高了分離整整十五個月,當然長高了,麵色雖然不比在家時,也未見更差,似乎沒瘦多少
    把女兒上上下下看了兩遍,又拿出絹帕替她擦淚,林如海才送她回賈母身邊,笑道“這一年,辛苦老太太照料外孫女。”
    傷懷一斷,賈母想起今日還有諸多目的,也已收拾好心緒,擦淚笑道“玉兒省事得很,不過每日和她姊妹們去上學,回來在我麵前能說能笑,還叫我減了不少煩心呢。”
    她令林如海坐,便叫三春姊妹和賈寶玉過來見禮。
    李紈和王熙鳳是侄兒媳婦,今日自然不好在此。但三春姊妹裏,最大的賈迎春才九歲,見一見親姑父無妨。
    家裏三個女孩兒雖各有缺處,妙在都不是掐尖要強的性子,誰家父母見了,都不會不放心自家孩子與她們相處。
    林如海見三春姊妹都與黛玉信中所寫一樣,賈迎春柔靜寡言,賈探春文彩精華,賈惜春雖然年小,也能看出性情無有驕縱,與她們一處,黛玉必不會委屈。
    讓黛玉受委屈的,也的確不是她們。
    敏兒已然離世他身為姑父,與三個侄女頭一回相見,自然有表禮代為送予,又有新書和筆墨紙硯等禮物,都由家下女人捧上。
    終究男女有別,林如海雖知她們都讀書上學,也並未考問一二,隻是心中不免感歎這三個女孩子自是不錯,也都是嫡庶一樣養大,卻終究比不得她們姑母一輩了。
    三春退回原處,賈母又令賈寶玉去見禮“這是你二哥家的寶玉,從小養在我這裏,性情最是古怪,隻當他姊妹一樣養大的。”
    她笑推寶玉“還不快去見你姑父”
    林如海從見三春時便在暗中留意這賈寶玉了。看他麵如滿月,眼似秋水,目如點漆,唇若塗脂,倒真是好一副相貌。走過來行禮,行動言談也一點不見玉兒信中的發狂無禮。
    是見了長輩便知禮麽。
    林如海叫他起身,令人送上禮物,笑道“你這個年歲,想必已上了兩年學了。我問你,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此句何解”
    這是玉兒在家時便讀過的書。榮國府這樣門第,以此考問再有一個月便已九歲的男子
    ,想來不算為難。
    林如海溫和看著賈寶玉。
    賈母緊張地看著他。
    上月她便叫寶玉緊著把書念一念,不指望他一兩個月便越過黛玉,起碼要在格兒裏。他總說讀了讀了,究竟讀沒讀
    賈政不但緊張,還已提早覺得羞愧憤怒滿盈胸口
    寶玉如何會這些
    五歲叫他上學,一年辭館了兩個先生,到今日竟還沒讀完孟子,豈非叫如海知他教子無方
    賈寶玉答不上來,倒也未見太驚慌,隻回頭求助看一眼黛玉,見黛玉側過臉不理他,便向林如海說“姑父,小侄魯鈍,還未學到此處。”
    這倒讓林如海高看他一眼。
    若不知他的頑劣,隻看今日,他也能算進退有度,言實心誠了。
    一個八歲孩子而已,林如海沒多難為他,令他回去,隻向賈政笑道“存周兄也不必太急,或許大器晚成也未可知。”
    賈政羞得滿麵漲紅,恨不能這就把不成器的兒子好好管教管教,幾乎在這裏站不住。
    他忍怒向賈母道“酒宴已然齊備,兒子這便請如海入席了。”
    賈母心知此時不能勉強,不然老二怒氣當頭,和寶玉鬧起來,那才叫難看,隻得令他們去。
    賈璉又在後麵暗暗咋舌。
    當年林姑父也是這麽問他和珠大哥。
    珠大哥句句都會,他答不上來,回去挨了老爺好一頓板子呢。
    林如海便起身,向賈母行禮道“將要年底了,外孫女一年多不在家,小婿著實想念。還望老太太允準,今日且讓小婿帶外孫女回去過年。將來老太太思念時再送來。”
    他姿態放得這般低,句句隻提嶽婿父女之情,並無以勢壓人,賈母絲毫沒有拒絕的道理。他又已經說了將來思念時再送來,賈母也不好趕著叫定準時間送回,隻能應下。
    當日看他人生得好,心裏清明又有計較,知他必能上青雲,才把敏兒許了他。哪知這份計較還會用在她、用在賈家身上
    賈母瞄一眼縮著腦袋的寶玉,心裏更氣悶了。
    若寶玉能聽她的好生念兩個月書,現下也不至於這般無力說話
    林如海直起身,對女兒一笑。
    出了房門,被冷風一吹,賈政過熱的腦袋稍有緩解,向林如海歎道“今日叫你看笑話了。”
    林如海卻道“我看存周兄倒不必為寶玉氣惱。”
    他歎說“當日兄如何教導珠兒,我都是親見的。珠兒夭亡,老太太難免對寶玉放鬆些。再有”
    他略靠近賈政,低聲道“請兄恕我冒犯寶玉既有那塊玉,隻怕不成材才是好事。想必老太太也是這樣說我今日也並非有意難為寶玉,隻是確是未曾想到”
    賈政心裏才好受了些,又被哽住。
    如海還能沒想到什麽不過是沒想到寶玉已近九歲,按理說已上了三四年學,卻還連孟子都答不上來
    設宴處已到。
    賈璉忙著請林姑父和二叔入席,又張羅上菜上酒,一麵在心裏慶幸,他已經二十來歲了,將要做爹,林姑父從前就知道他讀書上不行,不如珠大哥,想必現今更不會考他;一麵又好笑,寶玉不但惹了二老爺生氣,還惹了老太太,隻怕近日少不得要倒黴咯
    榮慶堂。
    賈母點了幾個丫頭幫黛玉回房去收拾東西。三春姊妹看老太太神色不對,都借口走了。
    賈寶玉也想走,被賈母留下,問“不是早便叫你溫書,預備你林姑父問怎麽連孟子都答不上來”
    賈寶玉垂了頭,支支吾吾,這才覺得後悔。
    往常都是老爺讓他念書,念得不好要罰,老太太都攔著。這回老太太叫念書,他便沒在意今日才知林姑父看著溫煦,實則叫他比怕老爺都怕。林妹妹的父親不喜歡他
    “老太太,林妹妹要家去了,還回來嗎”賈寶玉舍不得林黛玉,因見祖母正生氣,也不敢大鬧,隻小聲問,“雲妹妹那回家去了,就再沒來呢。”
    林黛玉來榮國府之前,賈母的娘家侄孫女史湘雲也長住榮慶堂。隻那年史湘雲的嫡母去世,史家接她回去守孝。史湘雲雖沒了父母,卻有兩個親叔叔,賈母這邊又隻是姑祖母,不是親外祖母,所以至今三年的孝期未過,史家也還沒再把人送來過。注
    賈寶玉眼巴巴看著賈母,期望祖母能說出讓他放心的話。
    可賈母這次沒再順著他、安慰他。她麵上沒有一點笑,冷聲說“不過叫你稍讀兩個月書,你就陽奉陰違不肯做。你再這般不長進,叫人看笑話,你林姑父哪裏放心總把你林妹妹送來。”
    賈寶玉垂頭喪氣,心裏難過。
    難道以後想和林妹妹一處玩,隻能先讀好書嗎
    宴請林如海的酒席擺在榮國府花園裏。隻算自家人吃酒,不必那麽多禮數。賈璉坐在下首,隻管殷勤服侍林姑父。
    酒過了幾輪,絲竹聲盈耳,林如海微醺,又笑提起賈寶玉“恕我多嘴,即便不盼著寶玉成材,他翻年便已九歲,也實不好再住在內宅了。存周兄別忘勸一勸老太太才是。”
    苦酒入喉,方才又提起過賈珠,賈政心裏更痛,不由傾吐道“如海,我又何曾沒勸過可寶玉自小身子不算結壯,老太太不放心別人,定要親自照管。我隻好想,老太太年事已高,又說寶玉像父親,有他伴著,老太太每日開心些,也能算我的孝心了。”
    林如海笑道“若隻是自家姊妹,倒不必太拘禮。隻是親戚家”
    他舉杯賠罪“才在老太太麵前,還說隻要老太太思念,便送外孫女來”
    話不必明說,賈政已懂了其中意思,也吃一杯回敬,歎道“你慮得也是,待我再勸”
    孩子們年歲漸長,寶玉總住在內宅裏,外甥女是不好再來長住了。
    林如海笑道“如此,就全靠存周兄了。”
    酒宴到申初方散。
    賈政難得開懷,吃得大醉,被扶回書房歇息。賈璉在外間陪侍林如海,也奉上醒酒湯,問“姑父要不要歇息片刻再走”
    林如海笑道不必。如今天短,再晚幾刻,恐車馬不便。88”
    賈璉便急令人去榮慶堂看林姑娘收拾得如何,又提心吊膽怕林姑父也吃醉了,還和小時候一樣,把他考得一塌糊塗。
    老爺正沒處使性子,再因不讀書把他揍一頓,他多冤呢
    幸好,林姑父隻問他些家常瑣事,十分和煦。
    賈璉本便仰慕林姑父,又思及隻有他們姑侄兩人,隻林姑父問、他答,不好。連二老爺都不敢提起朝堂事,他一知半解,自然更不敢了,趁林姑父喝茶,便將媳婦有孕的好消息說出來。
    “真是喜事你已成婚二三年了罷”林姑父笑問。
    “去年三月辦的,快滿二年了。”賈璉正有些不好意思,忽見林姑父神色添了落寞傷懷。
    他趕緊想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嗐呀
    賈璉很快想到,林姑父的小兒子才走了沒二年,到現在隻有林妹妹一個女兒。連他這小輩都快有孩子了,林姑父怎能不傷情他、他可真是,沒得提鳳丫頭的孩子做什麽
    賈璉覺得屋裏安靜得下人,隻聽見外麵風聲越發大了,二老爺在裏間的呼嚕像打雷。
    幸好,派去的人回來了,回話說“林姑娘已經出來了。”
    賈璉忙請林姑父起身,親手攙扶著。
    林如海本便隻有三分醉,方才裝成七分,喝完醒酒湯,早已清明了,也任由賈璉攙著,在二門接到女兒。
    女兒身邊除了奶娘和小丫頭雪雁,還多了一個十四五的大丫鬟,林如海知這應是嶽母給女兒的丫頭鸚哥,後來改名叫紫鵑的。見她樣貌清麗,行動有方,一直護著黛玉上好軟轎才放手,便沒做聲。
    賈家的丫頭一向還不錯,尤其是嶽母調理的。
    魏氏便十幾年來都很知情識趣。
    林如海也上軟轎,到大門處下轎,與女兒分乘自家車回去。
    林如海之父在時,林家尚有景文侯之位。林家於本朝的功勞僅次於“八公”,是以比之榮國公府,景文侯府也隻南北東西各小了幾丈,正堂有規製差別,其餘整體不大相差。
    後林如海之父離世,朝廷收回侯府,林家在京仍有宅院,最大的一處便是現在所住之處,前後五進,東西三跨,還共有兩處花園,一處在東路靠前,另一處在西路以西。
    林如海給女兒安排的院子在西路從北向南數第三所,向後是姬妾們的房舍,向前隔著一處院落和兩條甬路是庫房,離他的書房、正院、以及西麵大花園三處整體最近,去哪裏都便宜。
    院名“山青”,是林如海親手所題。
    黛玉站在匾額下麵看了一會,被林如海催促才進院子,笑道“爹爹的字果然和江姨娘的像。”
    林如海也笑“那是她
    像我,怎麽是我像她了”
    黛玉自然有道理“是姨娘像爹爹,可爹爹也有些像姨娘了呀。”
    林如海尚還發怔,她已追問“爹爹,是姨娘要回來嗎”
    女兒雙眼發亮,裏麵既有希冀,也有擔憂害怕。
    林如海蹲下身,告訴女兒“今後隻有已故江尚書之女,江知府幼妹,玉兒要記牢了。”
    或許江洛不介意旁人提及從前,他願意扶正侍妾,也不怕外人議論。但他不能容許他人以此惡意看低江洛。
    所以從自家人開始就要明確,明春要嫁入林家、嫁給他林如海的江洛隻能是江家閨秀,而不是從前的江姨娘。
    三間正房內,魏丹煙已等在堂屋,替二人打起簾子,笑道“姑娘看屋裏還有什麽缺的,盡管吩咐。”
    黛玉親熱喚一聲“魏姨娘”,說“姨娘辛苦了。”
    看到大姑娘,魏丹煙難免想起先太太,濕了眼眶。
    林如海讓女兒好生歇息“明日帶你去看你娘的屋子。”
    玉兒看過,便能把東西收了重新修給江洛。
    魏丹煙一直覺得老爺不動太太的屋子等著給姑娘看是個餿主意,今日見老爺真這麽辦了,更覺得老爺真是糊塗了
    這幸好姑娘心中豁達,又和江姑娘好,若換了兩個人,這先頭太太留下的姑娘,還不得恨上繼母
    雖然夢見了娘,可林黛玉清早起來,卻覺得心裏滿足又踏實。
    回家了。
    澄湖回來服侍,林如海還提早挑好了兩個丫鬟,一個叫山雪,一個叫山雨,都是十三四歲年紀,由魏丹煙親自調理了半年,撥來伺候。再加上雪雁和紫鵑,林黛玉身邊一下有了五個丫鬟貼身侍奉。
    雪雁和澄湖一則還小,二則是林黛玉的伴讀丫鬟,身份不同。剩下的三個,紫鵑雖是先來的,卻不是林家的正經人,山雪山雨也知道規矩,並不與她爭先後,三人暫還和睦。
    王嬤嬤隻管想到誰就吩咐誰,心想,這是在自家,今後誰敢在姑娘身邊起亂子,她回給老爺,一個都饒不了
    林如海得了三日假在家,今日正是最後一日,明日便要去都察院上任。
    他過來同女兒用了早飯,便一起去正院,看賈敏曾經住過的屋子。
    “太太的屋子這就要拆了。”西路最靠北的薔薇院,盛霜菊站在廊下向南望,越是看不見什麽,心裏便越恨。
    拆了太太的屋子,重新收拾了,給那姓江的住嗎
    憑什麽她也配
    江氏突然不見了,老爺又要娶江家姑娘,這不是一個人是誰
    都是做丫頭奴才的,她怎麽就這麽好命呢
    盛霜菊想找個人說說心裏的煩悶,但正房的張夏萍一向愛當江氏的狗,隻怕早就樂死了,靜雨也不理她了
    手爐漸涼,她回屋自己加了些炭,左右在院裏沒人說話沒意思,索性拿起鬥篷上外麵走走。
    她不敢去前麵觸魏姨娘的黴頭,也不敢去別處,就隻在薔薇院到後麵二門處來回走動。
    昨夜下了些雪,這裏還沒人掃,鞋好像濕了。
    盛霜菊更加煩躁,急走兩步想回屋換鞋,卻突然聽見身後似有吵鬧。
    有什麽事
    她在換鞋和去看看之間猶豫了沒多久,還是決定去看。
    鞋濕就濕了,她這日子太沒意思,再不看點新鮮的就要瘋了
    吵鬧還在二門之外,在後麵角門處。
    這是府裏平常下人出入和送走夜香的門,是什麽人來這邊
    盛霜菊站在二門踮腳看,隱約看見一個大約雙十年紀,穿得簡素,樣貌卻很是不錯,幾乎比江氏都不差的年輕女人跪在地上正哭,守門的幾個年輕小子都不敢動她。
    “這是誰呀”她問。
    到底是老爺的人,二門上的婆子暗地裏怎麽說她,當麵還是得客氣回話“她說她是甄家的人,想見老爺。他們說想見老爺得先去正門那邊遞拜帖,她說寫不了拜帖,就跪下了。”
    “甄家的人怎麽會上咱們家呢”盛霜菊不解,“老爺抄了他家”
    婆子們也不明白啊“誰知道呢已經叫人去回給魏姨娘了,看怎麽辦吧。”
    甄家雖然倒了,可也不是一敗塗地,還有親友。再者,甄家的罪名是老爺查出來的,也是老爺抄了,老爺連平頭百姓、別家奴才甚至乞兒都不許家裏人欺負,這人更不好直接攆走。
    角門處,那自稱是甄家人的女子越哭越厲害“就讓我見一見林大人吧”
    盛霜菊心裏琢磨,這女子跪都跪得筆直,不見奴才佯,一看就是從小當主子。甄家現今應該也用不起下人了,她梳著婦人發式,必定不是甄家的姑奶奶,就是少奶奶。
    “魏姨娘在正院陪老爺姑娘,等她來,這人都把老爺的名聲敗壞完了。”盛霜菊說,“不如我去問問她。”
    婆子們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攔。
    就由著她去。她是姑娘,她們是奴才,她們可攔不住。就出了事,也是罰她,和她們無關的。
    盛霜菊便走過去,問“你找我們老爺做什麽”
    來了個年輕女人。
    甄應淑把哭聲緩了緩,抬頭,見來的這女子二十左右年紀,穿著桃紅皮褂子,容貌秀美,眼中幾分倨傲,必然不是丫頭,至少是林大人的侍妾,或許還更有身份也未可知
    她心內自思,既然已經走投無路,不如就求一求她
    甄應淑撲到盛霜菊膝前,一雙生了凍瘡的手小心貼住她衣裙的緞麵,抬臉向上望著她,哭道“我兄長曾說,已經把我許給林大人如今我兄長沒了,不知這樁婚事可還作數家裏無人做主,我隻能來見林大人,娶是不娶,還望林大人憐惜一二,直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