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薛家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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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
這案子雖然案情明確,證據確鑿,判得極快,但拿人、審問前前後後下來,也將一個上午了。
而江子麟雖然不懼當地豪紳暗害他前程和家人性命,卻也不是一味得罪人,鬆緊分寸一向拿捏得好。
來急見他的“王大老爺”,既是京營提督王子騰的親兄長,且主犯從犯都已發落清楚,餘下還要厘清的,隻有小丫頭的去處和馮、薛兩家買人銀兩分配,那便暫且放下,去見一麵也無妨。
江子麟便命退堂,下午再審。
馮家苦主自抬屍首去了。
見那小丫頭年紀雖小,不過十一二歲,容色卻著實好,怕衙門裏有人欺了她,江子麟先命去後院報給太太,要一兩個穩妥的婆子來照看她,才同心腹到後堂來見王大老爺王子勝。
一進房門,江子麟便滿麵春風問好,笑道“有勞久待,我猜閣下此來,必是為薛蟠一案了。還請先聽我一言。”
王子勝已年將半百,一生未曾為官出仕,身上也無有功名爵位。但他年幼時是伯爵府的公子,青年時,兩個妹妹相繼嫁入國公府和豪富薛家,如今已將年老,親兄弟又成了京營提督、二品大員,連帶在金陵的王家地位也水漲船高,尋常無人敢招惹,竟是一生順風順水。
這日他本在家和族中幾個同輩人吃酒閑談,雖然無趣,也算安樂。誰知嫁到薛家的幼妹急急派人了來,說外甥沾惹了人命官司,已被府衙捉去審問,請他速去說明,快快把人帶回來。
王子勝自認雖沒出仕,卻不是幼妹那般沒見識的深宅婦人。這江知府本人便是尚書之子,父親雖早亡,卻背靠嶽丈謝尚書和新妹夫林禦史,背後深不可測。他本人又精明強幹,二十歲便從兩榜進士出身,又入翰林,竟算清貴已極,金陵城裏連總督、巡撫這些大員都客氣相待,王家最有權勢的人又不在金陵城,拿什麽和人硬碰
他又聽過,江知府一向秉公無私,自家財產頗豐,十分廉潔,卻隻要不過了分,並不攔著衙門裏下屬撈錢,又和上上下下都處得好,真如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叫人想拿錯都拿不見半點。
頗有幾分他妹夫林禦史在兩淮巡鹽任上的行事了。
因此薛家人苦求王子勝過來,他隻覺得頭疼。
若外甥果真沒罪還好,真個打死了人,想從這江知府手裏要人
他看是難
今春李道員的兒子強搶民女,強迫不遂,把那女子逼得自盡了,還叫江知府判了個秋後處斬,這時候人還關在大牢裏,公文早都送到刑部,等待複核。論起來李道員還能算江知府的半個上峰,都沒要來半點通融,想救兒子隻能托關係從三法司使勁這又要說到監察百官的左都禦史林大人是江知府的妹夫,隻怕因兒子犯法,做爹的官位也要難保何況他王家和江知府從無淵源往來
可外甥雖然不成器,到底是妹妹的獨生子,也算他從小看大的。
以王家和薛家的關係,這趟不來,又難免和薛家離了心,
叫人議論。
一路上和等人的功夫,王子勝心裏想過很多種江知府的態度。
看在王家的麵子上直接放人
不大可能。
疾言厲色罵他想收買朝廷命官
江知府真是這麽行事,即便身後有再多人,也不會如此鐵腕,到現在烏紗帽還在頭上穩穩戴著。
還是與他虛與委蛇,東拉西扯,態度客氣,但就是不應一句準話
王子勝心裏並不樂觀。
可即便已經猜到外甥這次救不回來,王子勝心裏還是難免有怨氣
他王家乃開國功臣,富貴幾世,竟奈何不得一個小小知府
他王子勝又何曾受過這等的鳥氣,連自己的親外甥都救不回來
正這麽想著,一個穿緋袍的年輕官員就進來了。
這般出色人物,這等謙恭態度,真叫他吃了一驚
江知府這是何意
伸手不打笑臉人,誰見了江知府這般,也做不出凶惡模樣。何況王子勝本便底氣不足,便也回笑臉問好。
互相見了禮,不待他再開口,江知府就攜王子勝的手坐了,歎道“我知閣下的來意。但我有幾句話,也是為了閣下和尊府好,不知能否賞麵一聽”
王子勝隻得答應著。
江子麟便屏退侍從,笑歎“聽得閣下是薛蟠的親舅父。薛蟠少年喪父,薛公還不到四十便一病去了,死因有些蹊蹺。兩家既是親家,想必閣下也知,薛公之死,與義忠”
王子勝猛然一驚,想起隱約知曉的一二內情,更是麵色大變,拍案而起“江知府,你可休要胡言”
江子麟仍是笑,起身請王子勝坐“說句冒犯的話閣下與我皆知,去年金陵之事沒有牽扯到薛家,不過因兩位薛公去得早,才保住妻女家小和一族之中逃過一劫。可薛家與那位究竟有沒有牽扯,想必聖人心知肚明,隻是大度放過。王家與薛家雖是親家,又非一家。薛蟠犯下人命官司,人證物證俱全,若不從公判理,一旦查出,連我也難逃其咎。閣下雖念及舅甥之情,但想來,再重怕也重不過自家子孫吧”
他挪走王子勝麵前已經涼了的茶水,親自倒一杯奉在麵前。
王子勝閉口不言,心中已然動搖。
江子麟又笑道“閣下年高德重,願意為薛蟠來這一次,已是情厚難得了。隻此事著實沒有餘地,想必薛蟠家人也能體諒。閣下又何必堅守己見,為難自己,也為難於我呢若非國朝律法再上,我也實不願與閣下結怨。不如隻當給我一份顏麵,將來大家相見”
王子勝瞅著江子麟,心內已經分清利害。
江子麟隻管含笑陪坐。
半晌,王子勝站起身,歎問“此事不會有礙京中”
可別牽連了子騰啊
“自然不會。”江子麟也起身送他,“這是金陵薛家之事,與京中何幹”
送走王老爺,江子麟腹中饑餓,趕回後院和妻子吃午飯。
但他一邁進院門就愣了。
他想交給婆子照看的小丫頭,正在廊下被妻子拉著手問,那小丫頭又哭得滿臉花了,妻子也紅了眼角。
江子麟忙過去,笑問“你想起來二妹妹說的話了我記不大清了,正要問你。”
謝丹晴把小丫頭交給服侍的人,和江子麟回房“我一聽見人說她是眉心正中有一顆朱砂痣,就想起來了。是妹妹家裏有一個賈淑人的陪房魏姨娘,賈淑人臨去之前,給這魏姨娘認了一門親,便是原在姑蘇城內的甄家,和原在金陵的甄家不是一家。他家隻有一個女兒,四歲上元宵節走丟了,總尋不見。後來家裏房舍燒毀,男人又竟和道士出家去了,隻留夫人一個,孤苦伶仃,和魏姨娘認了親,也算兩人作伴。”
江子麟便問“這丫頭就是他家丟了的女孩兒”
謝丹晴歎道“她被拐子打罵了幾年,分明有記得的,也不敢說,倒不能定準就是。”
江子麟笑道“這又何妨既有可能是,咱們就買下來。正巧要送年禮了,把她一並送去京裏,親娘總記得孩子的模樣,是與不是,一認便知。甄家的夫人可跟去京裏了”
“跟去了,聽得就住在林府兩條街後,是魏姨娘給賃的屋子。”
謝丹晴終於放鬆笑了。
“多謝你。”她看著江子麟說,“不是你讓薛蟠伏法,又可憐這孩子,暫留下了她,誰知她的命又將如何”
“這有什麽”被愛妻誇讚,江子麟心內被甜蜜滋味溢滿,得意無比。
薛宅。
一日之間,獨子就成了階下囚,親哥哥還勸她看開些,再想別的辦法,讓孩子受刑和流放路上少吃些苦,顯然是無能或不想再幫她救人,薛王氏受不了這等打擊,幾次哭得昏死過去。
薛寶釵和眾媳婦丫頭簇擁在一處寬慰,又請醫問藥,好歹拿參片吊住了薛王氏的精神。
“家裏都亂作一團了,”薛寶釵怕得渾身都僵,眼睛也腫得核桃似的,卻還強撐著請示母親,“都是大舅舅在外撐著,各處才沒作反。媽快拿個主意哥哥還在牢裏沒人送飯呢”
“我的兒”薛王氏又哭了,“你舅舅不肯相幫,我還能有什麽主意”又罵“這姓江的天殺的生生害了我兒”
她想起來一個人,忙問“那丫頭呢府衙說去做個人證,官司都完了,送回來沒有”
都是這丫頭惹出的事看她怎麽
“知府派人來,說丫頭他家買去了,買人的錢就擱在外頭。”薛寶釵命人抬來,“哥哥買人是五百兩,江知府也送了五百銀子,不多不少。”
“誰家缺這幾百銀子”薛王氏氣得又陣陣發暈。
薛寶釵心裏既怨哥哥惹事犯法,又急母親沒有主意,也免不得怨恨那丫頭怎麽偏偏生得那般美色若差上一點兒,叫馮淵別那般鄭重相待,當日就接了家去成親,哥哥不就遇不見她了
到底人已不在薛家,再恨也無用。
薛寶釵服侍母親洗臉,用她十一二歲的年輕見識想了許多主意,和母親說“大舅舅雖管不了這事了,媽快寫信給二舅舅和賈家姨爹江知府是靠林家謝家,舅舅也是京營提督,想來他們這些大人,不會為一件小事鬧得結仇,沒了體麵林大人還是姨爹的親戚,林大人和先夫人還有個女兒,正經是姨爹的外甥女林家會幫著咱家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