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十賦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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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
    “江大人,新年吉祥”
    元月初一,清晨的宮門處,江洛一現身,便有許多朝臣官員向她問好。
    “謝大人、雲大人、明大人”江洛穿著一品誥命冠服,卻行揖禮一一還了禮,笑道,“新年大吉、萬事如意”
    “哎呦”沈自安和劉夫人挽手從誥命列過來,笑道,“你們想敘話且靠後吧,今日江夫人得歸我們。”
    眾人一笑,江洛便被沈自安和劉夫人一左一右挽了手,到誥命中來列隊。
    從前新春朝賀,男女雖同在丹鳳門前列隊,但基本互無交談,似這樣有人走近,互相說笑一兩句,更是從未有過的事。
    一切都是因江夫人以女子之身做成了“少卿”。
    宮門前並非閑談之地,互相賀過新年後,眾人皆垂首肅立,等待宮門開啟。
    卯初三刻,宮門大開。
    男女隊列共同行入宮門。男子去含元殿,女眷轉路去鳳藻宮。
    在轉向西麵行走時,江洛克製住自己,沒有向含元殿多看一眼。
    她已經能上朝了,已經穩穩站在朝上一年,現在隻是除夕新年朝賀還將她算在誥命之列裏。
    不急。
    現在便提此事,似乎像她在以林如海在邊關的功勞苦勞相要挾。
    等他回來再說。
    朝賀結束,退出鳳藻宮。
    沈自安很快便找到江洛和劉夫人,三人仍然同行。
    憋了一早上,沈自安終於能問了“你今日怎麽這般高興”
    江洛她今天一走過來,那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亮,連裙角都溢出來歡喜
    是林家有了什麽喜事
    江洛一晚上沒睡著,現在還覺得精神百倍。聽見沈自安問,她當即就想分享是昭昭會說話啦
    可話到嘴邊,她忍住了。
    昭昭一開口就是句意完整、字音清晰的五個字,是否她早就學會了說話,隻是不愛說、不想說
    若現在把她會說話的消息放出來新年各家宴請,昭昭便不去人家,在自家也免不得見一見人她不想強求昭昭說不想說的話。
    所以,還是先別提了。
    江洛“隻是想到前歲今日,分外感慨。”
    前年的正月初一,正是先帝賜她“在鴻臚寺行走”“位同少卿”的日子。也的確值得她懷念。
    沈自安明知江洛沒說實話,也不追問,隻說些過年請吃酒的閑話,又再次向她確認“你今年真要連官客一起請”
    “請帖都發出去半個月了,也不能臨時後悔不請了呀。”江洛笑道,“還是按說好的,客至,你且替我招待著女眷,我去接了官客,敬幾杯酒,便把前院交給你家大人,我再回去找你們。”
    她又笑說“隻是勞動你們兩口子了。”
    “嗨呀,這不算什麽”沈自安笑道,“我隻是還覺得和做夢似的”
    回想起來,這五年竟都像做夢一樣。
    幾個女人翻譯的西洋書,改編的話本、戲本,竟賣出了幾十萬冊,唐俠記到去年還給她入賬了近兩萬,觀夢居士新寫的戲也唱遍了京城。江洛到衙門行走,從五日一坐衙變成三兩日便去一次,又得賜官服上朝,始領俸祿,真正是在朝官員了heihei這般一想,雖然丈夫不在家,她新年請親友堂客來家又有什麽不妥當
    本作者巫朝塵提醒您紅樓林夫人躺贏日常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
    似她們雖沒做出功勞得官上朝,平常出門,也不用再裏三層外三層穿得“莊重合身份”,戴著多少發飾還要戴帷帽。
    梳起男人的頭發,戴上男人的冠,再穿上男人的衣服,才知道他們平常過得有多舒坦
    現在這些衣冠也不隻是男人的了,早晚都是她們的
    出了宮門,沈自安悄悄和兩人說“出門前我還算了我穿衣梳妝完畢共用了三十五分鍾,我家大人隻用了九分鍾,這就差出二十六分鍾回家更衣又要差二十分,什麽時候咱們也能穿戴那般簡便”
    江洛笑“早晚會有的。”
    雖然她的上一個世界裏,在許多重要場合,依然是男人穿衣褲平底鞋,女人穿裙子高跟鞋除非女人自己便是官員,否則連某些國家的“王子”“王妃”出現在公務場所,依然沒有做到穿著平等,更別說以“某夫人”身份出現的女性幾乎沒有以“中性”裝束現於人前的。
    但她願意相信,她所在的這個世界,或許會變得不一樣。
    她現在對未來充滿期待。
    “所以,媽媽沒有告訴別人你已經會說話了哦。”江洛用很小的聲音詢問昭昭的意思,“會說話就要叫人,不能見到人不問好,太失禮了。你如果還不想多說話,我們可以先不說。”
    昭昭嚴肅想了一會,認真道“媽媽,我沒有不想說話。”
    好吧。
    江洛沒追問昭昭,既然不是不想說話,那為什麽直到現在才開口呀
    孩子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江洛就拿著書告訴昭昭“以後有不會的地方可以直接問了哦,不用再拿手指,直接問更方便。”
    昭昭還是先點頭,過了快一分鍾才說“媽媽,我想寫名字。”
    “那我們這就寫”江洛當即要人磨墨。
    昭昭卻拽住江洛的袖子,搖了搖頭“媽媽,先睡覺。”
    媽媽昨晚好像沒睡覺
    江洛的心都要聽化了。
    抱住昭昭一起補眠,入睡前,昭昭又問“媽媽,媽媽,我應該叫媽媽,還是叫娘”
    江洛“都行呀。”
    這時代有管母親叫“媽媽”的,也有叫“娘”的,都是正常稱呼。
    雖然她更喜歡昭昭叫“媽媽”。
    嘿嘿。
    昭昭又點點頭,想了一會什麽,和媽媽一起睡著了。
    正月初六,林府宴請親友。
    客人們都對江洛在前後院往來,一起招待男女客人接受良好。
    沈自安和劉夫人更是明白4,正月初一那日江洛為何高興得眼睛發亮了
    昭昭會說話了怪不得呢
    “哎呦喂”沈自安悄聲和劉夫人說,“昭昭不開口就夠惹人疼的了,這一開口啊,我都恨不得把心肝給她,何況江夫人呢”
    這孩子一說話就口齒清楚、字句明晰,雖然話少,該有的禮數一點不含糊江洛也算熬出來了
    這日宴請結束,昭昭收到了比去年多三倍的禮物。
    她已滿三周歲,虛歲五歲這幾年收到的禮物已是一筆不小的財產,江洛便撥了兩個二等丫頭,冬雪和冬霜給她,和白乳母一起掌管她的私財,又想到該給她挑伴讀丫鬟了。
    黛玉的生日在二月十二,所以同是五歲虛歲時,她比昭昭大了半年多。她在四周歲時開始上學,昭昭的四周歲也快了。
    人忙碌起來,幾個月都隻在一眨眼。
    隻是毛先生毛任丘年已六十有九,不知有沒有精力在黛玉之外多教一個昭昭。
    是現在問一問毛先生的意思,還是待林如海回來再說
    江洛決定先問昭昭“你想和姐姐一樣上學嗎”
    仍然是認真思考幾分鍾後,昭昭才回答“上學,學什麽”
    江洛“學四書五經、文章舉業。”
    她搬來官方指定科舉教科書,詳細給昭昭解釋了什麽是“舉業”,又拿來黛玉做的文章,讀了一段。
    昭昭安靜聽完,提出疑問“媽媽,爹爹科舉了,你沒有。為什麽”
    揉了揉女兒聰明的小腦瓜,江洛笑“因為現在女人還不能科舉。而且,媽媽在這一道上天賦也不算極好。”
    她不似黛玉,才十五歲,還等得起,又是從五歲上學就開始精研舉業。她“十六歲”的時候還對科舉考試一竅不通。現在她“二十七歲”,能有今日,選對賽道也是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昭昭會受到和黛玉一樣的教育,還比黛玉更能等得起。
    “所以,昭昭要學嗎”江洛笑問。
    昭昭把手放在一大摞四書五經上,又伸頭看姐姐的文章,仔仔細細思考了約有一刻鍾,才說“媽媽,我要想想。”
    “好啊”江洛支持並鼓勵女兒多多思考後再做決定,“你也可以先學學看喜不喜歡。你姐姐小時候身體弱,一天隻上兩個時辰課,你也可以先隻上半天說起來從前我還和你姐姐一起上學呢”
    元宵前,江洛挑著關係親近的人家,帶昭昭走了三家。昭昭對出門赴宴適應得不錯。
    英蓮年已十八,不但生得月貌花顏、眉目如畫,又性情溫柔,孝順端方,行事和氣卻不失堅韌,還有“澄靜居士”的才名在外,自然又有人家取中了她,向江洛打聽“甄姑娘的婚事,她母親怎麽說”
    江洛還如前些年一樣回答“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封娘子舍不得她,她
    也舍不得封娘子,所以還沒定主意。我家又不少她們的屋子住,有她們母女陪著,我家裏也熱鬧些說句實在話,這些年她就和我的親女兒也差不多了,就一輩子不嫁人,我也願意留她”
    這話一出,該明白的自然明白,便是不明白的,經旁邊人一點撥,也明白了是甄姑娘不想嫁人。
    有林府護著,別說一個甄姑娘了,就是十個、一百個甄姑娘不想嫁人,誰又能說什麽
    況且江夫人並非甄姑娘親母,更非庶女與嫡母,就是想抨擊江夫人硬留著女孩子耽誤了人家青春也不合適
    因此有心之人也隻能扼腕歎息可惜這樣一個好女子,不能嫁到他們家裏來做媳婦
    過了元宵,十六上朝坐衙。
    江洛在鴻臚寺發下請帖,請諸位同僚下屬正月二十日來林府一聚。
    她都正式有“鴻臚寺少卿”的編製了,當然要和正常官員一樣,至少新年佳節,要與同部門同事下屬聯絡感情。
    她先請他們下次他們就得想想,是不是要在客人名單裏加上她了。
    明全、溫駙馬和宗肅平等人私下商議了又商議,正月二十日一到,心裏再猶疑,還是都按時到了林府大門前。
    江少卿在大門處含笑相迎,身邊站著三位青年少年公子,明全與溫駙馬都認得正是謝禦史家的三位公子
    原來江少卿是借了人的,不是單獨她一位招待他們
    明全等人都放心了。
    謝丹明、謝丹時和謝丹暄今日隻當自己是林府的子侄晚輩,替江少卿款待來客。尤其他們三人雖為二品大員之子,卻都尚無官職,不比今日來客俱為在朝官員,哪怕有幾位隻是九品,亦是領俸祿為朝廷辦事之人,便比他們還尚無成就更強。
    但趙錄事和魏陽等幾個九品之人受謝府公子款待,亦心中不安。江洛遠看片刻,親自來敬了一杯酒,便不令謝丹明三人再來了,讓他們自己吃酒看戲還更自在。
    下午三點,來客酒足飯飽,談得盡興,今日聚餐圓滿結束。
    江洛再與謝丹明三人將客人送出林府。
    明大人明全還是最捧場的那位,告辭前笑道“今日清淨吃酒閑談,倒比在別處喧雜熱鬧更有趣似的。”
    江洛便笑道“大人既如此說,我可當真了下次再請諸位來,還是這般”
    “甚妙、甚妙”明全連聲讚道。
    正月這便要過完了。
    江洛給林如海寫信,結尾仍是與前麵幾次類似的話
    “我與昭昭一切安好,你更需努力加餐飯,不許作壞了我養好的身體”
    江洛在二月初上呈宮中,與公文一同寄出的信,身在鬆原的林如海和黛玉於二月中旬收到。
    邊關積雪未化。
    戰事已經僵持兩月。大齊不能再向前攻下一城,羅刹的反擊也不能讓大齊後退一寸。
    羅刹不敢退兵,大齊亦不能退。
    親身查驗過京中新運來的軍糧、衣被、兵器,又檢視一回軍紀,便已在黃昏。林如海回至官邸,便見長女已經等候在內,手中拿著兩封信,還沒拆開,隻正把信封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見父親回來了,林黛玉忙迎過來,笑說“爹爹再不回來,我就先拆信了快來看”
    她隻穿著石墨色的銀鼠袍,腳下踩青緞羊皮靴,梳四方髻,沒戴冠,隻以頭巾紮束,橫戴一根木簪,全身皆是當世男子裝扮。
    若江洛也在此處,會發現她行動起來已經不見了當世閨中柔婉之意,竟渾似一位少年公子了。
    父女兩人分信各自拆看。林如海先看最後一句,不由笑了。
    兩人手中的信皆有十幾頁,林黛玉快速掃完自己的,便眼巴巴等著父親看完,把她能看的也給她看看。
    林如海仔細挑選了五頁信,和女兒交換。
    兩人很快又各自看完。
    林黛玉指著太太給父親寫的最後一句,正要開口,門外有親衛稟報“督軍,柳指揮到了。”
    林如海便且把信交給女兒,命“讓他進來。”
    正四品指揮僉事柳湘蓮恭敬邁入廳中。
    督軍大人的正堂自是一如以往樸素厚重,無一點富麗裝飾。柳湘蓮雖低著頭,餘光卻瞥見屋內還有林大姑娘在。
    見林大姑娘手中還拿著些信他又不由多看了一瞬,才行禮道“末將檢視豐林、長慶、北江三城歸來,此為各處記錄,大人請看。”
    林如海接過了他手中條陳,目光卻不由也向自己女兒手中的信上一瞥。
    “你辛苦了,”林如海道,“且回去歇息,我看過後自會喚你。”
    “是”柳湘蓮退後數步,恭敬退出。
    林黛玉行至父親身邊,笑道“上月我便想問了柳指揮年少有功,不畏生死於寒冬之中勇奪北江城,為何爹爹對他總是比對旁人冷淡爹爹一向愛才,難道是他有何失當之處”
    林如海沉默片時,笑道“我何曾對他冷淡不過是看他年輕有功,怕他氣盛得意,誤了自己,所以嚴厲些。”
    林黛玉卻覺得父親的解釋並非實話。
    雖然並不明顯,但她從未見過父親對其餘下屬區別對待,父親又不說真話,令她心中著實好奇。
    把信交還父親,她在一旁鬆木椅子上坐下,思索一時,又回想柳指揮方才進來時的情態、動作
    她低頭看自己手中的信。
    “太太”
    林黛玉回憶從前“柳指揮啊我想起來了”
    林如海閉口不言。
    林黛玉忙看父親“五年前我十歲那年,我們和太太去秦家赴宴,鄒淑人請的戲班子裏有一位唱小旦的,正是姓柳。後來太太請沈夫人和劉夫人來家,也請了他來唱,誰知他祖上和劉夫人娘家是世交,便得了劉夫人的舉薦信,正投了平東軍中”
    當年她還小,看柳指揮時離得又遠,他也才十幾歲,和
    如今相比,容貌雖未曾大改,周身氣度和行動姿態卻全然不同了,所以她到今日想起太太,才想起來他是何人
    她向父親確認“那一位,想必就是如今的柳指揮”
    林如海不好否認,隻得說正是他。℅℅”
    林黛玉看著父親。
    林如海歎出一聲,默默伸手擋住自己的臉。
    這下,林黛玉心中最後一絲不確定也消失了。
    她張口,說話難免有些磕絆“爹爹是爹爹是”
    堂中還有幾個近身服侍的人,林黛玉便來至父親身側,低聲問“爹爹難道是,在吃柳指揮的醋嗎”
    林如海一聲不吭,裝沒聽見。
    林黛玉便想笑,也忍不住笑了“這是吃的哪門子醋太太與他不過兩麵之緣,這些年過去了,還或許連他姓甚名誰模樣如何都忘了”
    林如海隻顧低頭看條陳。
    林黛玉小聲笑了一會,又說“何況柳指揮雖是青年英才,與爹爹又不能相較”
    林如海“還不住口這也是你好議論的”
    可他的語氣著實不甚嚴厲。
    林黛玉聽了,不但一點不怕,還順著“爹爹前麵都裝聽不見,隻對這句有反應”往下想,想到“隻有一樣柳指揮比爹爹那就是”
    猶豫一瞬,她說出口“比爹爹,年輕”
    林如海抬起頭,看女兒。
    “時辰差不多了,”他麵色未改,平靜道,“你回去用飯,還是在這用”
    “自然是在這一起用”林黛玉笑道。
    她命人擺飯,卻見爹爹又要先看完條陳再吃飯,那時飯就冷了,又吃不多少,心中一轉,便想出一計,笑道“爹爹既知柳指揮年輕,怎麽不知妥善保養爹爹本便與太太相差許多年華,再如此下去,待得勝回家,就不怕真和太太是兩輩的人了”
    林如海放下了條陳。
    他說“先用飯吧。”
    這日的晚飯,林如海比前一日多用了一倍的量。
    鬆原的回信在三月初到。
    這次林如海的信竟和黛玉的差不多厚,都有半寸。江洛沒忍住好奇,先拆了林如海的看。
    他的正經信還是不多,隻有四頁。餘下半寸厚,都是黛玉在邊關數月,親曆戰爭親處戰局,做出的詩賦。
    江洛又把林如海的正經信放在一邊,先看黛玉的十首詩、十首詞和十篇賦。
    讀這三十篇詩賦,她隻用了一個時辰。
    但再回看品味數次,卻從午飯後直到華燈初上,當用晚飯,她才不舍放下。
    文法清雋,簡練含蓄,辭采華美,句句用典,敘事節奏分明,記敘鬆原之戰的初始、經過和現狀,讚頌大齊將士守疆衛土的堅決勇氣和勇悍精神,精繪軍中威武麵貌,曆數諸人功績突出者單獨有詩記述讚美,又描寫大齊東北疆土的秀美風光,還細述奪回三城後邊境百姓
    對天恩的感念,以及羅刹軍民對大齊之威的恐懼
    簡直是一部戰爭記敘史詩
    江洛連夜親手謄抄一份,又令正院丫鬟謄抄出六份,第二日一早,便親去麵聖,將這份文章呈上。
    這般清新自然讚頌功績的文章,哪一位掌權之人能拒絕或許黛玉的機緣就在此處叫她去軍中果然沒錯
    皇帝當場閱遍,果然大喜
    他命“速將這些詩賦刻印出來,集合成冊,發與百官”又笑令江洛“師母回家,也請快命書齋刻印此書售賣,別叫師妹的才華埋沒了才是。”
    江洛心中安定,一禮領命“是”
    她一早已命雲舒齋掌櫃提前到林府等候,隻待從皇帝這裏聽到準話,不與林家爭利,回去便命刻印售賣。
    有皇帝親自推動,不出三日,全京皆在抄寫傳閱“山青君”的詩詞文章。
    又四五日,甚至隱隱有了“京城紙貴”之態。
    送走前來恭賀的沈自安等人,江洛才慢悠悠開始給林如海回信。
    她先寫皇帝的態度和京中對黛玉文章的評價讚頌、吹捧和批評、貶低皆照實寫,又寫過她和昭昭,最後才看著他上次信中最末一句笑,提筆半日未落,卻笑得墨汁飛出一滴。
    他寫
    “隻恐邊關風霜,人見滄桑,不如少年人多矣。”
    她回
    “恰今歲又逢秋闈,若你遲遲不歸,新科舉子之姿容,的確隻我一人可賞了。”
    他都不怕這樣的話被皇帝看見她還怕什麽
    四月初。
    山青君之十賦、十詩、十詞,已隨邸報遠傳天下。
    林如海回信中寫
    “或請夫人親自來觀,我果真已滄桑否”
    早朝上。
    皇帝望著百官,問道“羅刹意欲和談,你等如何看”
    含元殿內私語商議之聲漸起。
    江洛手持牙笏,端然而立。
    明全與溫駙馬互換幾個眼神,又皆看江少卿。
    若真要和談,必不可能使羅刹人來京,鴻臚寺大約要出一人為使。
    邊關苦遠。明全年老,溫駙馬不願吃苦,隻是江少卿家中尚有幼女
    林二姑娘年初方能開口,又是江少卿唯一親生的孩子,她如何舍得
    明全與溫少卿各有權衡間,戶部尚書、禮部尚書、兵部左侍郎等已先後出列,言失地俱已收複,還新攻下數十萬裏密林沃土,戰事四個月餘僵持無進展,錢糧消耗甚眾,羅刹餘地苦寒,即便全然攻下,亦不能開墾耕種繁育人口雲雲的確可以和談。
    皇帝便道“既談,朝中需派一位精通羅刹之語,深明羅刹內政的欽差為使諸位愛卿,誰人願往”
    殿內靜下一瞬。
    諸臣的目光不由投向鴻臚寺眾人所在之處,投向江少卿。
    江少卿一女子,雖說三年來曆有功績,堪為朝臣,可終究身為母親,能否舍下幼女遠行,為國效力呢
    若不能,這鴻臚寺兩少卿之位,竟隻有一人可以出得遠差
    明全與溫駙馬又對視一眼。
    兩人恐江少卿被裹挾無奈,被迫遠行,皆想出列自薦,隻是難免還有猶豫。
    江少卿卻已目光灼灼,信步走出列外。
    “陛下。”
    她恭謹一禮,抬首端笑,語氣堅定。
    “臣願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