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懷柔之政、忘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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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秦以推崇儒學、禮製的方式,從思想、文化上促進北方各族融合,但這不是短期內就能達成的。相對應的,見效快的手段就是將大型的胡人部落散為小部,重新劃定區域管理。
    苻生在位時,因內部權力爭奪,將苻健臨終前所選的八位輔政大臣先後殺掉。太師魚遵是馮翊人,丞相雷弱兒是南安羌豪酋,尚書令梁楞、左仆射梁安是安定郡人,吏部尚書辛牢是北地郡人,司空王墮、右仆射段純都是京兆人,司空毛貴是武都氐酋,這幾人或是當地望族,或是豪酋世家,他們的死導致各族離心、地方動蕩。
    苻堅政變登位後,為這些人昭雪、追尊,以禮改葬,還將各家幸存的子孫量才任用。以分設護軍的方式,將不穩的胡人部落抽丁拆分,安置到長安周邊,劃歸郡縣管轄。
    比如在扶風設有安夷護軍、撫夷護軍,在馮翊設有和戎護軍、寧戎護軍,其上又設馮翊護軍,歸於右護軍之下。
    從安、撫、和、寧這類稱呼中,不難看出苻堅對待異族的統治方式,是以懷柔、撫慰為主。而在前涼,哪怕是在張氏內爭,國勢漸衰的情形下,官稱上依舊硬撐氣勢,針對前秦所設的不是平虜護軍,就是討虜護軍。
    右護軍統和戎、寧戎、鄜城、洛川、定陽五部護軍,其下有匈奴屠各,上郡膚施黑羌、白羌,涼州諸郡塞北內附的西羌、盧水胡、鮮卑、月氏、粟特、苦水胡,為方便管理打散在各郡的部族,還兼治馮翊郡的夏陽縣。
    其中聽從命令的酋大有十二家,但其實遠遠不止,如氐羌楊氏、李氏、雷氏,西羌鉗耳氏、夫蒙氏、儁蒙氏、瓽氏、荔非氏、騎氏、同蹄氏,盧水胡蓋氏,龜茲帛氏,匈奴王氏、張氏、董氏、曹氏、郝氏,鮮卑幹氏,其他還有爪氏、揭氏、諱氏、斡氏等等,甚至是來自大秦(羅馬)因而改姓的秦氏。
    所轄範圍自渭河向北,涉及京兆、馮翊、扶風、安定郡、北地郡、上郡,甚至是黃河對岸的西河郡、平陽郡、河東郡,然後又歸於司隸校尉部。比如右護軍下的蒲子北掘令、陽河蕇督,所治之地就在河東蒲子縣附近,前趙劉淵曾短暫遷都於此。
    活躍在金城到安定一帶的鮮卑破多羅氏,其首領沒奕幹率部眾數萬降附前秦,被苻堅安置到塞南,授安定北部都尉,以羈縻的方式進行管理。差不多同時降附的鐵弗部劉衛辰也是一樣,他請求入塞耕種,卻是春來秋走,與雲中護軍賈雍生出齟齬,在前秦、代國之間兩邊倒。
    直到五公之亂結束,有趁機叛亂被討平的,如平羌護軍高離之亂、屠各張罔之亂、右賢王曹轂與左賢王劉衛辰之亂。有才具有限被遷轉貶謫的,如平叛不利的後將軍楊成世、左將軍毛嵩,因定界不明、處事失察致轄下部大從叛的右護軍鄭宏道、扶風太守苻飛。
    苻堅也趁勢對長安京畿的中軍和外地的鎮兵進行整編,安插嫡係、提拔有功之臣,將苻健、苻生這一脈在中軍內的遺留勢力以較溫和的方式清除。
    中軍除了原有的左、右衛將軍,領軍、護軍,其下的驍騎、遊擊、中壘、武衛、積弩、射聲等營,又置前、後、左、右四禁將軍,統京師駐兵,亦率軍外出征討。並在前、後、左、右將軍的基礎上,以中、鎮、撫、冠為四軍將軍。
    以苟輔為馮翊護軍,轄和戎、寧戎、銅官、土門四部護軍,鄭宏道降為馮翊護軍司馬,王統任扶風太守,廣武將軍苻飛龍為撫夷護軍,苻飛轉任征西大將軍、左司馬,給調去管行政、後勤了。
    苻飛與苻生要好,有關羽、張飛之勇,被封為新興王,曾任左衛將軍、前將軍,因諫阻苻生殺國舅強平被貶為扶風太守,雲龍門之變、五公之亂他都沒有異動。
    滅前燕後,以苻雅為秦州牧,又複置雍州,以苻丕為刺史鎮守蒲阪,再次劃分界域。大量鮮卑人被遷徙到關中,重新分派、編戶、任官,建立戍壘定居,部大皆有官職,以流官從屬逐步取代世襲依附。
    前秦各族雜居,出於利益訴求的不同,吏民思想難以統一。作為對應的舉措,則是崇儒尚禮、推廣佛教、摒棄玄風、禁絕圖讖、抑製豪商。王猛在世時認為左道惑眾,勸說禁止讖緯,苻堅為此曾殺太史令王雕。王猛死後,苻堅特詔崇儒,禁老、莊、圖讖之學,又下令殺了執意不聽,依舊在三閣讀讖的尚書郎王佩。
    呂隆在太學附近槐市結識的賃書老者,就是曾依附於佛圖澄為其助力,如今隱居在倒獸山的王嘉,他十七、八歲時就與初至洛陽年近八十的佛圖澄結交。後趙大亂時,王嘉來到關中隱居於終南山,太行山東陽穀的徒子徒孫找來後,又遷至京兆渭南縣倒獸山,因為王猛、釋道安的推薦,苻堅數次征召,他都沒有答應出仕。
    王嘉除了編寫小說,還能預言未發生的事。佛圖澄病重將死前,所掌握的勢力由於歸屬問題,外人難以接觸,王嘉曾化名麻襦與其相見,說石虎當終一柱殿下,後來慕容儁掘石虎墓並鞭屍,最後投入漳水,屍體漂流到橋柱邊不走,因而應驗,直至前秦滅前燕後,才被王猛派人收殮。
    苻堅下令禁老莊圖讖,呂隆在王嘉地攤上看到的書中內容,卻有不少都是以圖讖的方式來記載,其所作牽三歌,就類似唐代的推背圖。而且王嘉隱居關中二十多年來,以預言大師的人設在三輔各地的塢堡擁有極高人氣,氐、羌上到部大下到平民都爭相邀請。
    當然王嘉所謂的預知未來,離不開察言觀色和話術,還與他那些追尋而來,輾轉效命於前秦的舊時弟子所帶來的消息靈通有關。
    但除此之外,就是王嘉遠勝常人的直覺,在與佛圖澄交流過後,他接受佛教的說法稱之為心識,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第六感。第六感這種東西,可以說是完全唯心,不合於邏輯,但有時候又奇準無比,偏偏還說不出來為什麽。
    王嘉所作的書中內容,旁人看的一頭霧水,呂隆卻能看懂,比如憑借腦海中畫麵,指出與貫月槎、淪波舟的描述差異之處,以及一些讖語預測中一語帶過,未能敘述完全的細節。
    呂隆的觀點讓王嘉耳目一新,認為他身具佛教說法中的宿慧,時常以舊時之作與他交流,有時作了新讖也會講給他聽,詢問有無啟發,二人因此成了忘年之交,就像王嘉與佛圖澄結交時那樣。
    自年少時起,王嘉就因超常的感知,加上豐富的想象力,說的話難以被時人所理解。佛圖澄則是因為長壽,從西域來中原時,知交好友都已不在人世,唯有以弘法作為精神支柱。
    佛圖澄知見超群、學識淵博,且閱曆豐富,王嘉的疑問在他那裏總能得到解答,初至洛陽弘法遇挫的佛圖澄也因此走出消沉,更因對方的預言有所覺悟,開始尋找可以依附的霸主,作為弘法事業的庇護。
    看見呂隆,王嘉就如看到童年時的自己,不同的是對方小小年紀,在人前卻是藏拙守愚,又極為自然。呂隆每次去書市都與同伴一起,但明麵上卻是那種推卻不過,顯得沒主意被硬拉來的,實則內裏最歡喜的就是他。
    而且王嘉怎麽也猜不到,呂隆長相清秀,外曾叔祖卻是他的另一好友,有著漆道人之稱的釋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