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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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婚前夜亡夫回來了!
    太崖被月郤推開,剛站穩,就見他一動不動地僵住了。
    他先是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遠處的涼亭底下,一眼就能瞧見藺岐的背影。他正坐在桌邊,微躬著背,懷裏還打橫抱著什麽人。
    那人的兩條手臂交纏著圈在他頸後,腕上戴的串玉釧在太陽底下折出閃爍的光。看不到臉,僅能瞥見垂下的裙角,上繡精細花樣。
    遠遠望去,兩人似作擁吻。但因離得太遠,實在瞧不明晰。
    太崖心一沉,麵上卻仍是副笑模樣“月小郎君,此事恐有”
    “住嘴。”月郤突然打斷他,語氣中聽不出情緒如何,臉上的笑意已散得幹幹淨淨。
    他看也沒看太崖一眼,雙目沉沉地望向涼亭底下。
    氣血在瞧見那幕的瞬間便轟然湧上,一點點衝毀著理智。他死死盯著那玉釧,試圖從中看出任何陌生之處。但越看,眼中便湧起越多凶光。
    忽地,他往外邁了步。
    同時手中化出夜魄弓,對準藺岐的背影便拉開了弓弦。力度之大,幾乎要將弦扯斷。
    太崖想拉住他,可還沒碰著,就被一道淩厲罡風阻隔開。
    罡風擦過指腹,轉瞬就見了血。
    他拈淨手上的血珠子。
    下一瞬,四五條黑色細蛇從他袖中飛出,拴縛住了月郤的四肢。
    “月小郎君,何必這般著急我方才便說過了,這事恐有誤會。”
    “誤會”月郤冷笑,斜過戾眼睨他,“太崖,別以為這賬不會算到你頭上”
    “嘭”接連幾聲巨響,纏在他身上的幾條黑蛇竟齊齊炸成黑霧。
    餘光瞥見那些四散的黑霧,太崖笑意稍斂。
    未免太過衝動。
    他倆弄出的聲響大得很,奚昭原還在和藺岐低聲說著什麽,就聽見了這突來的動靜。
    她歪過腦袋,望向聲源處。
    “月郤”認出來人,她低聲與藺岐道,“小道長,我阿兄來了。”
    卻沒下來的意思。
    “嗯。”藺岐的心緒尚未平穩,應她時聲音都有些作啞。他鬆開摟在腰上的手,道,“奚姑娘,若讓月公子看見,實為不妥。”
    “等等”看清月郤在做什麽,奚昭忽拍了下藺岐的背,“他在拉弓。”
    末字落下,箭矢離弓。
    對準的正是藺岐的頭。
    藺岐抬了眼簾,在感受到那淩厲箭風的瞬間,便已抱著奚昭朝旁避去。
    箭矢幾乎擦耳而過。
    一箭徑直沒入對麵的石牆裏,箭身都已沒入牆體,還能聽見箭尾錚錚作響。
    藺岐放下奚昭,瞥見那箭矢後,神情更為冷然。
    便是這眨眼之間,月郤就已到了跟前。
    他拎著把重弓,望向藺岐的視線裏壓著悍戾怒意。
    “你方才在做什麽”
    不
    等藺岐應聲,奚昭便開了口“月郤,又非仇非敵的,你何故要放箭”
    月郤目光一移。
    落在她身上時,眼神中的戾氣消減許多,換之以不大明顯的委屈。
    “綏綏,我我看見你和他,和他”
    他似乎渾身都在發抖,字字哽咽,幾乎說不出成形的話,更沒法言說方才看見的場景。
    “我被蛇咬了口,藺道長幫我把蛇毒引出來而已。”奚昭說著,掀起披散在身後的長發,以讓他瞧見後頸的牙痕。
    看清血洞的瞬間,月郤登時慌了神,又驚又懼。
    手裏的重弓也不要了,鬆了手便快步上前。
    “何時咬的,什麽蛇可抓著那蛇了傷疼不疼走,先去找醫師不,先把毒逼出來,綏綏,你、你先坐著。”
    一連串的話砸下來,砸得奚昭隻覺腦袋疼。
    她直接揪住他的臉,拽了拽。
    “月郤,你醒醒剛剛不說了麽,藺道長都幫我把傷處理好了。”
    慌懼的心神勉強穩定下來,但餘驚未消。
    月郤掀起眼簾,問藺岐“道長用了什麽藥”
    總要知曉用了何藥,也才安心。
    藺岐一怔,先是看向奚昭。
    對上那眼眸,他隱覺耳尖又在泛燙。克製住那股莫名泛起的情愫,他淡聲應道“蛇毒已清,月公子無需擔心。若還放心不下,也可找醫師來看。”
    月郤又再三檢查過傷口,確定餘毒已清,總算鬆了口氣。
    隨後便睨向一旁不出聲的太崖,眼神裏明晃晃寫著既是在療傷,何故要攔他
    太崖會意,笑著解釋“說來那蛇咬了奚姑娘與我也有關,也是怕月公子怪罪,一時糊塗。如今才想起紙包不住火的道理,還要向奚姑娘賠個不是。”
    月郤知曉他是蛇妖,並未生疑。
    他皺了眉想了陣,才對藺岐生硬道“方才那一箭,我的錯。要如何討回來,都在你。”
    藺岐語氣淡淡“不用。”
    月郤也沒跟他多客氣的意思,轉而看向奚昭“綏綏,咱們走罷。我今日去天水閣買了些新玩意兒,一道去瞧瞧”
    奚昭應好,兩人正要走,太崖忽在後麵跟了句“月公子,不喝茶了麽”
    月郤緊蹙起眉,不願搭理他。
    奚昭倒是想起了什麽。
    “等會兒,我有話要和太崖道君說。”她一把扯過在旁看戲的太崖,將他拽至角落。
    確定那兩人聽不見,她才開口“道君可認輸”
    眼底見著明顯的笑意。
    太崖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她的脖頸,似笑非笑地應道“是,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他何曾想到,自個兒的徒弟這般有“分寸”。
    “既是我贏了,那打賭可還作數”奚昭又問。
    太崖“自然,願賭服輸,任由奚姑娘差遣。”
    他想,她所求的最多是些符籙寶器。錢財沒有,但這些東西他有的是。
    要再直接些,至多求個自由身。
    若是這般,還需瞞過見遠。見遠向來心思縝密,騙過他實屬困難。
    不過也絕非不可能。
    畢竟眼下見遠還不知道奚昭與他有多少來往。
    眨眼的工夫,他便思索起該如何做才能滿足她的要求。
    不成想,奚昭卻道“那便好。道君這回雖輸了,但話沒說錯。看來咱倆比起來,還是你更熟悉小道長。既如此,道君不若繼續幫我吧。”
    太崖稍怔。
    “什麽”
    奚昭笑看著他“我這話說得不夠明白麽道君既說要幫我求來小道長的心意,何不做到底”
    良久,太崖才明白過來她話裏的意思。
    他散漫笑道“看來奚姑娘是將我當成了那誤人子弟的敗類。”
    原來這狗道士還挺有自知之明。
    奚昭腹誹一句,但麵上不顯,隻說“並非。我是覺得道君定不會出爾反爾,如你方才說的願賭服輸。”
    “願賭服輸”太崖低聲喃喃,片刻才道,“好,我知曉了。”
    奚昭從袖中取出召靈符的碎片,遞給他。
    “成交。”
    回去的路上,月郤跟大狗似的跟在奚昭身後。
    走一步看她一眼,憋了半天終沒忍住,低頭問她“綏綏,沒生我氣”
    奚昭“氣你做什麽”
    她現在心情好得很。
    好個太崖,總算栽她手裏了。
    確定她神情無異,月郤總算放了心。
    “今日是我太衝動,你要氣我也是情有可原。但綏綏,下回別往這寧遠小築跑了,成麽”他煞有介事道,“你瞧,就來了這麽一回,還被蛇給咬了。誰曉得他師徒倆把這院子養成了什麽毒窩你不知道,方才那太崖還想拿蛇咬我,那麽長幾條光纏在手臂上都能勒出黑印子,可讓人害怕了”
    他伸過手臂,讓她看見衣袖上餘留的黑印子,又眼巴巴地看她,好一副委屈模樣。
    奚昭瞟了眼“蛇呢也沒見你被咬。”
    月郤“蛇的去處不重要。”
    奚昭好笑道“那什麽重要”
    “那太崖今日敢放蛇咬我,明日就能把我丟蛇籠子裏去。我來找藺岐,他還騙我說不在。”月郤轉至她另一邊,若有尾巴,隻怕早搖得歡了,“綏綏,這人定沒什麽好心腸。”
    “這話說得有理。”奚昭頗為讚同地點頭,頓了頓,又補道,“但你也很像吹耳旁風的佞臣。”
    入夜。
    藺岐解開外袍後,便再不動了。
    良久,他才將袍子掛好,隨後拉起了單衣衣袖。
    借著燭火,他看見右臂上被奚昭掐出的痕跡。
    青紫一片,零散分布著,有些甚至落在青筋上。
    像是她落下的什麽印記般。
    正看著,太崖忽在外叩門。
    藺岐垂手。
    袖口滑落,遮住了那些掐痕。
    “玉衡,”太崖進了屋,把月郤帶來的盒子放在桌上,“這是月家送的,是為答謝你前些日子救了月問星。”
    “不用。”
    “都已送來了,便收下罷,也算恩情兩清。”太崖坐在桌旁,罕見地收斂起放浪作派,一臉正色,“今日是為師有錯,不該拿這事鬧你。她那傷口被為師施了結界,其餘法子沒法將毒逼出來,你救她也是事出有因。所以我想,不必將今日的事放在心上玉衡,你意下如何”
    “師父。”
    “你說。”
    “無情道並非弟子所向。”藺岐平靜看他,“弟子有意另尋仙道。”
    太崖笑容稍凝。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