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背一屁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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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後,我在敦煌當漢商!
第二進客舍上梁鋪草那日,隋玉粗略地數了數錢匣子裏的錢,早上收入大概有五十錢,她喊來隋良,交代道“待會兒冬子爹送麵過來,稱重後你去結賬給錢,還有臘梅嫂子和孫大娘,麵、菜、蛋的錢都結了,若是有剩餘,你拿去買半盆豆腐。我去客舍那邊看看,大概在晌午之前能回來。”
隋良點頭。
隋玉解下圍裙往外走,看見扔著雞毛毽子滿院跑的阿水,囑咐說“阿水,不能出門啊。”
阿水清脆地應一聲。
“三嫂你就放心吧,我盯著她,丟不了。”趙小米從門外進來,湊近了嘀咕說“巷子裏有幾家人約著一起往西邊去了,我估計就是去看我們的客棧。”
隋玉也出門往西走,出了巷子向北走,走出城,果然看見一夥七八個認識的人,她看見了他們,他們也發現了她。
走在前麵的人慢下步子,等隋玉追上來了,老禿解釋說“聽說你這邊的第二進客舍要落成了,我們來看看,看我們巷子裏還要增什麽添什麽。”
隋玉腳步不停,笑著說“那就一起走,我也好久沒過來了,一起去看看,你們幫我提提意見。”
這夥人笑笑不說話
又走一盞茶的功夫,就能看見房頂上蹲的人,蓋房的戍卒踩著梁木鋪草,一手壓草一手纏繩,身上沒綁任何牽製性的繩索,踩著梁木上卻走得矯健。
“還得是趙千戶有本事,喊來這麽多兵卒,個個身強體壯,手腳利落,若是換成我們這等人,這麽大的房舍,就是兩個月也沒法落成。”老禿感歎。
隋玉沒接話,又走兩步,她察覺出話裏的意思,不由偏頭問“老叔也打算再蓋客舍”
“那倒沒有,要花不少錢吧”老禿打聽。
隋玉點頭,坦誠地說“手上的錢耗盡了。”
同行的幾人不怎麽相信。
“我倒是想把家裏拾掇拾掇,院牆舊了,房頂上的草也汙糟生蟲了,以前砌牆隔屋的時候想著將就將就,現在將就不下去了。”老禿看向眼前的新房舍,他那裏的客房跟這個一比,人家這是人住的,他那邊是牲畜住的。
“不過我再等等,如果你這邊把我們的生意搶走了,我也不用再折騰了。”老禿話裏含酸。
“太看得起我了。”隋玉低頭笑笑,她沒再出言寬解,說“你們隨便看,我去看看趙西平來沒來。”
趙西平早在半個時辰之前就過來了,他剛跟老牛叔商量完賒賬的事,轉眼看見隋玉,他揚了下手,示意她過來。
“鋪房頂落下來的草多灰多,你別進去。”他說。
隋玉抱著臂站在他一旁,四處看一圈,說“明年春天去沙山上挖些樹移栽過來,這邊太空了,看著有些荒涼。”
趙西平點頭,他手上盤著錢串子,說“還可以散養一群雞,地界寬,土裏有蟲,還有草,不用怎麽喂。”
說起草,隋玉恍然,她攥住他的手,有些激動地說“
傻了吧,今年春天忘記多在荒地上撒些金花草的種子,入冬了,幹草不夠用啊。”
我那二十畝地今年種的都是黃豆,秋收的時候你們去拉豆杆子。老牛叔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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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年種地了”趙西平詫異,往年他領了糧種直接當口糧吃了。
“我讓屯長派人幫我把地犁開,之後撒上豆種,秋收的時候他再安排人去收割。”老牛叔挺身繃直微微佝僂的腰背,說“現在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屯長那老東西上門威脅我,我再不種地就不給我發糧了,老子不得不屈服啊。”
看他一臉憋屈,隋玉有些想笑。
跟隋玉一同過來的那夥人轉了兩圈走了,趙西平顛了顛錢串子,說“走,我們這就過去。”
走進二進院,老牛叔嚷一嗓子“天熱了,都下來歇歇,涼粥送來了,先下來喝一碗解解渴。”
遞草的人撂下草捆,夯土的人撂下木錘,鏟泥的人丟下鐵鍬,等房頂上的人下來,扶著木梯的人也走了過來。
甘大甘二合抬著陶釜過來,殷婆子拎一筐黑陶碗,陶釜落地,抽掉扁擔,她拿著勺子舀涼粥,順手遞給走過來的人。
趙西平跟老牛叔一起去發工錢,拿到工錢,有人問“大人,第三進客舍還蓋不蓋”
“我倒是想蓋。”趙西平說。
“蓋不蓋不由他,就看你們願不願意。”老牛叔開口,“蓋房子把他的家底折騰空了,這幾天跟我說第二進客舍落成了就停工,等攢到錢再開工。不過我想著過了秋收天就冷了,下場雪土就上凍,一直到明年二三月才能開工。老漢我就想啊,不如我們繼續給他蓋房,再忙一兩個月,至少還能再蓋四進客舍,等入秋了,有客商入住,他年底再給我們結工錢。反正有這麽大的宅子撂在這兒,他總不能賴我們的錢,他敢耍賴,老頭子我就掂著鐵鍬來拆房砸牆。”
涉及到錢,無人不謹慎,老牛叔跟秦大順找來的十來個人倒是不擔心趙西平拖欠工錢不給,趙西平麾下的軍戶心有顧慮,畢竟是上官,他要是真不給工錢,他們拿他也沒有辦法。
“行啊,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再幹兩個月,年底拿兩百多錢,給一家老小各添一身羊皮襖。”一個漢子仰頭喝盡涼粥,說“就憑趙千戶和千戶娘子在吃食上沒苛待我們,我就覺得他們不是那等下三濫的人。”
此話一出,附和者甚多。
趙西平抬手壓了壓,高聲說“家裏用錢緊張的人別勉強,你在我這兒幹活是為了拿錢,在我這兒拿不到工錢了,你就去旁處賺錢,可別顧慮麵子勉強自己,再讓家裏人受罪。我先說明白,我不會因為你不肯留下就記恨你,過後更不會借用職權欺惡人,這點你們盡可放心。”
“我老娘病了,日日靠藥湯子吊命,我出來幹苦活就是為了給她掙藥錢。”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站起來,說“若是明天不能結工錢,我明天就不來了,再去找其他的活兒。”
趙西平點頭,說“我記得你,是葉百戶帶來的跟你一起的還有個人
。”
“是我。”另一個男人舉手。
“你明天還來不來你若是過來,我明天把他的工錢給你,你給他帶過去。”趙西平看向那個中年漢子,說“你明天另外去找活兒,要是找不到合適的,你再來找我,我幫你打聽打聽。”
“我明天還過來。”另一個男人說,“安叔,我明天把工錢給你帶回去。”
趙西平給老牛叔遞個眼神,老牛叔問“都考慮好了明天還願意過來的舉個手,我點一點,若是人數不夠,那就算了。”
一隻又一隻手舉了起來,隋玉站一旁看著,她默默數了數,有三十二個人又有兩人舉手,三十四個。
“好,三十四個人,明天照常還過來啊。”老牛叔說。
事情說定,日頭升得老高了,隋玉不再多留,她跟趙西平往回走,殷婆子也同行,三個人在岔路口分開,殷婆子回去給幫工煮飯。
趙西平在食鋪幫忙,過了最忙的時候,他扒一盤涼麵填肚子,之後回家拿上弓箭出門打獵。
七天後,錢箱裏又堆十串銅板,趙西平拿走十貫錢去找木匠,先付定金,他帶著木匠去客舍量尺寸,西廚的院門,客院的東西側門,以及灶門、倉門、客舍門,他讓木匠多找些人盡早給他做出來。
到了七月初,隋玉拿著又攢下來的一千五百錢去買六匹粗布,一匹布可以裁二十個被麵,做成夾層褥子能做十床。她牽著駱駝回軍屯,因為冬子娘性子潑辣,敢說敢罵,她就把這六匹布交給她,讓她找人給她做六十床褥子。
“一床褥子我給三十文的工錢,針線我不,針腳不能太賴,你幫我盯著。”隋玉說,“零碎的布頭我也不要,你看著分給做針線的人。”
冬子娘點頭,說“行,這事包我身上,你要的急不急不急的話,十天後我給你送去。”
“那就十天後給我送來。”隋玉沒意見。
同時,蓋房的人停下砌牆的活兒,一幫人轉移到最先蓋成的客舍裏砌泥榻,榻與牆同長,寬七尺,橫著能躺四五個人。
到了七月中旬,木匠讓人運來門窗,耗了三天的功夫,西廚、客舍、牲畜圈都安上木門。
這小半個月攢的錢大半到了木匠手裏,結清門窗的錢,剩下的錢用作定金,木匠繼續給他打製桌椅板凳。
泥榻砌成,再纏鍋灶,最後將第六進客舍的屋頂封上,這幫勞累了三個月的戍卒各自收拾了工具離開。
挑泥挑草的筐爛得不像樣了,擱在以往,趙西平早給扔了,但現在窮啊,他都給摞起來堆在還沒收拾的客舍裏麵,留著挑糞,或是以後挑泥再用。
一晃又是十天,剛捂熱的一千錢去街上走一遭就空了,陶釜又添六個,銅鎖買回二十五把,路上看見有賣蘆花的,可惜兜裏掏不出一文錢。
“老禿在催了,最多還能再做半個月的生意,趕在月底我們就要搬走。”隋玉說。
“缺的東西不多了,隻剩銅鎖沒買夠,褥子裏沒塞蘆花。”趙西平長籲一聲,說“我明天出城,帶上甘大甘二,跑遠點去找蘆花。”
“木匠那邊的工錢還沒結完是吧”隋玉問,“還缺多少”
“不多了,七十多錢。”
隋玉想笑,現在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