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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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隻狼換三張羊皮和一張三尺長二尺寬的羊毛毯,甘大甘二將東西遞給隋玉,說:“也不知道有沒有賣虧。”
隋玉展開羊毛毯,編織的紋路粗糙,黑白兩色,不過圖案亮眼,很有異域特色,拿回敦煌或是送去長安不愁賣
“應該不虧。”隋玉將羊毛毯折放起來,說:“我們先轉一圈,跟人打聽打聽沿瞿在哪個方向,今天安頓下來先好好歇歇。”
“沿瞿”是過路客商在樓蘭入住的巷名,相當於敦煌的民巷。據說那個地方住的多是漢人,飲食起居習慣大致相同,除了生活便利外,還能雇傭沿瞿人充當翻譯。
日光大盛,勞作的人陸續從高築的黃土牆內走出來,趕羊的少女腳步輕盈地從窄巷出來,清脆的鈴鐺聲來自她拿的趕羊鞭,倏一抬頭,潔白的麵龐上臥著一雙湖綠色的眸子,棕褐色的長發用一塊淺綠色的頭巾裹著,很具有衝擊力的長相,但身上的粗布長襖和肥厚的褲子又讓隋玉生出些親切感,中原的衣著服飾已經進入關外百姓的生活。
羊群魚躍而出,為了不擋道,隋玉示意商隊後退,讓羊群先行。
趕羊的少女盯著商隊的人看了又看,隋玉、宋嫻和一幹女仆體態嬌小,跟甘大甘二等人相比瘦削低矮許多,在骨架大的樓蘭人麵前,差異更是明顯,故而她們雖然男人打扮,但也掩飾不了女人的身份。
“漢人商隊?”趕羊的少女口音怪異地吐露幾個字。
隋玉點頭,她開口打聽:“你可知道沿瞿在哪個方向?”
“你等等。”
風一樣的少女衝回窄巷,又鑽進那道高牆內,不多一會兒,她拽個個子稍矮的少年出來。姐弟倆用樓蘭語嘀咕幾句,弟弟持著趕羊鞭追羊群去了,姐姐走到商隊麵前。
“我領路,這,給我。”趕羊的少女指著駱駝馱的一個陶盆。
隋玉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少女聞言一笑,她走在前麵,招手示意商隊跟上。
樓蘭城郭厚重,牆壁厚有半臂長,門洞直接開在牆上,越過門洞往裏看,昏沉沉的,裏麵或許還藏著九曲十八彎。外城的巷道也如此,民居分布如迷宮,巷道裏零散地坐著擺攤的小販。隋玉驚訝地發現,中原的紡織技術也傳了過來,樓蘭婦人手持紡錘編織羊毛毯,年幼的小孩也不得閑,捋著羊毛搓繩。
見有商隊過來,沿途的小販紛紛展示自家的羊毛毯,大的小的,純白的、純黑的、黑白交織的、或是金紅色織著動物圖案的……炫目多彩,讓人看花了眼。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會漢話,張順挨著攤位問價,一一將價位記下對比。
前方出現一道城郭,趕羊的少女左右看看,她快步鑽進一個門洞沒影了。
隋玉跟宋嫻對視一眼,其餘人也心生警惕,就在隋玉猶豫著要離開時,趕羊的少女領著一個漢人長相的婦人出來。
“這是今年過來的頭一個商隊,看著麵生啊,之前沒來過鄯善國?”婦人問。
隋玉注意到,婦人提及鄯善國時,趕羊的少女麵上浮出幾分不高興,樓蘭在歸順大漢後被改名鄯善,看來當地的人如今仍有幾分不服。
“是,頭一次來鄯善國,之前聽秦文山秦當家和魏傳書魏當家說起路過鄯善國必住沿瞿,此行我們就過來了。”隋玉開口。
張順從駱駝背上取下一個陶盆,如約遞給趕羊的少女。
少女麵上浮現笑意,掂著陶盆裏裏外外檢查仔細,確實沒有裂隙,她頂著陶盆高高興興走了。
隋玉帶著商隊也走進那個門洞,婦人見她跟好幾個商隊好似挺熟悉的樣子,出言打聽隋玉跟那些商隊是什麽關係。
“我在敦煌開了幾間客舍,東來西往的商隊近幾年大多住在我那裏。”隋玉笑笑,說:“我倆還是同行。”
婦人這下明白了,說:“我這裏還住了兩個商隊,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今早剛離開一個商隊,我收拾收拾,然後你們住進去。對了,你們住多久?”
“最多留十天。”
正說著,穿過三道門洞,昏暗的光線退去,一個灑滿陽光的巷道進入視線,巷道兩旁是連在一起的房屋,屋門低矮,土牆斑駁,一片土黃之色,唯有門前栽種的葡萄藤泛著點點綠意。
“蓮嫂,又來商隊了?”一個男人從門洞裏出來。
隋玉見到人驚喜出聲:“秦當家?”
“玉掌櫃?”秦文山比她更驚訝,“你這是……你怎麽會在這裏?”
屋裏的人聽到聲走出來,都是熟悉的人,隋玉讓其他人卸貨,她走過去說話。
“你們去年二月底離開敦煌出關之後,隔了一個月,我就跟宋當家一起入關了,去長安和太原買了些貨,今年出關走一趟。”隋玉簡略地解釋。
婦人站在一旁看著,見隋玉真跟秦文山這個商隊的人認識,她如實說:“既然是熟人,你跟他們給一樣的房錢,一間房一晚二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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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中原的房錢貴,不過隋玉不敢有意見,她看宋嫻一眼,宋嫻去安排住宿。
“中原的銅板在這裏也能用啊?”隋玉問。
“能用,這裏的人可以用銅板來買我們手上的貨。”秦文山解釋。
“那這裏的本地人買東西用什麽?以物易物?”隋玉問。
“有他們自己的錢幣,貝錢、馬錢,還有其他國家的錢幣。”秦文山樂於解答她的疑問,又說:“樓蘭就像敦煌一樣,東來西往的商旅、使團都要經過這裏,人多了,幣種也多,還有各國的話種。”
“我們跟著兩個商隊過來的,進入樓蘭之前,他們告誡我們樓蘭國的人不好相處,讓我們少跟當地人打交道。”隋玉小聲說。
秦文山點頭,說:“人多矛盾就多,你們隻做買賣,不要跟這裏的人有過多來往。”
隋玉明白了,她問秦文山的商隊什麽時候走。
“再過五天,五天後拿到羊毛毯,我們就動身。”
隋玉衝張順招手,“搬一壇酒來。”
“這是我們去年去太原郡買的桑酒,你們在關外飄蕩一年了,嚐嚐家鄉的味道。”隋玉言笑晏晏,緊接著說:“五天後能否帶我們去幫你們取貨?”
秦文山垂眼,他看著酒罐子不作聲。
隋玉腦中靈光一閃,提起另一個置換條件:“今年冬天我把你的個人誌整理出來,明年入長安了,我買兩卷竹簡將個人誌謄抄上去,下次你再入住長歸客舍,我將這個送給你。”
秦文山欣然答應。
事情說定,隋玉渾身一鬆,有熟人帶路,在樓蘭的日子她要好過許多,不用摸著石頭過河了。
屋裏的床褥規整好,小春紅把飯也煮好了,隋玉拿碗盛碗酸菜疙瘩湯,坐在牆根小口小口吸溜。
肚裏有食了,一行人回屋睡覺。
一覺睡到傍晚,醒來又準備晚飯。
秦文山得了隋玉一罐桑酒,他還禮兩隻羊腿,晚飯就是燉羊腿擀麵條,羊腿煮熟後,羊湯煮麵。
隋玉將隨身攜帶的短刃放火上烤烤,之後拿來削羊腿肉,湯餅上鋪一層羊肉,這是出關之後,她吃的第一頓飽飯。
睡了大半天,身心俱疲的主仆還是沒能緩過勁,晚飯後,男仆去喂駱駝,隋玉帶著剩下的人在巷道裏轉一圈,了解個大概的情況又回去睡了。
隔天,秦文山指派個族人帶隋玉去賣貨,從長安來的桑酒受樓蘭貴族的喜愛,一壇酒可以換五張鞣製好的羊皮或是一張色彩鮮豔的毛毯。
隋玉清楚地記得,流放的路上,在翻越洪池嶺時遇到大雪,她從客商手裏買張鞣製好的羊皮二百錢,而在敦煌,買隻個頭小點的活羊也才二百錢。在古代交通不便的情況下,商貨貴就貴在運輸造成的差價,樓蘭人放牧為生,所以羊皮價賤,太原郡的人以桑麻為業,故而桑酒價賤。
隋玉選擇用十罐桑酒換五十張羊皮,另外五罐桑酒換五張色彩鮮豔的羊毛毯。
羊毛毯長有六尺,寬有三尺,這種適合權貴人家拿去鋪地。隋玉選擇以墨藍色為主,白紋和黑線交織的毛毯,這種鋪在床榻下低調不搶眼,適合大多屋舍內部的布置。
賣了十五罐桑酒,隋玉手裏還有二十三罐,這些她沒急著變賣,往後還有三四個小國要去。
粗布更受平民百姓喜歡,一匹粗布隋玉買來一百二十錢,千裏迢迢運來,她要賣到五百錢一匹的高價。尋常百姓沒錢,但他們有羊,有羊就有羊毛,隋玉用粗布跟他們換羊毛搓成的毛線繩和他們自家編織的羊毛毯。
尋常百姓自己手工編織的羊毛毯質地粗糙,毛絮感強,色彩也單調,多是黑白二色,隋玉用粗布換羊毛毯是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兌換。
一天交易下來,隋玉手上攢了五捆羊毛毯和五捆羊皮,粗布少了十匹,綢緞、絲帛和生絲還沒動。她跟秦文山的族人打聽過羊毛毯在長安的價,一尺毛毯能賣三十錢,一匹布能換十六尺毛毯,如此算下來,她的一匹粗布在路上一來一往,就增值了三百六十錢。
十匹布獲利三千六百錢,十五罐桑酒交換的羊皮和精美毛毯至少要獲利一萬三千錢,隋玉激動得咬手指,走商的利潤是真的大,值得這麽多人為之冒險。
回來的路上又遇到昨天的牧羊少女,她趕著一群羊,隋玉招手喊住她,想從她手裏買隻羊。
“你拿什麽跟我換?”趕羊的少女用蹩腳的漢話問。
隋玉帶的還有錢,她用一百八十錢買回一隻大公羊,現宰現煮,羊肉還沒冷就下鍋燉煮。
天黑了,隋玉坐在火堆邊用羊毛繩勾串紅色的羊毛毯,這塊兒紅色的羊毛毯是她在沿瞿小巷裏買的,紅白交織的毛毯格外亮眼,最得她心的地方是毛毯上有條炯炯有神的小狗,她打算用這塊毛毯縫製一個挎包,托秦文山給她的小崽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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