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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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商隊燒了兩頂帳篷,傷了兩個人,貨沒受損。李氏商隊的人和貨都沒受損,但駱駝死了一頭,駱駝群也跑了一半。這兩個商隊走商的經驗豐富,鬼火壞事時,他們亂了一陣,但很快冷靜了下來,舍棄掉一部分東西,他們連人帶牲口快速退回戈壁灘,在裏麵躲了一夜。
“玉掌櫃,你的商隊情況如何?”李大當家滿臉疲倦地問,“實在對不住,鬼火邪門,我們保住自身已是艱難,昨夜沒法去幫你們。”
隋玉表示理解,這事她也沒有立場去責怪誰,她把先前跟張順解釋的話再複述一遍,告知他們鬼火非鬼神之物,用沙土掩埋可滅火。
“接下來幾天,我們要去尋駱駝,不知徐大當家和李大當家是先行一步還是願意等我們幾天。”隋玉問。
“我們也要去尋駱駝。”李大當家說。
“我讓我的人幫你們尋駱駝,有什麽用得上我們的地方,玉掌櫃你盡管開口。”徐大當家還是有些道義的,若是隻能同甘不能共苦,往後沒人願意跟他的商隊同行。
隋玉道聲謝,囑咐說:“離開這裏之前,我們最好別再生火。”
“不再生火就不會再有鬼火?”徐大當家問。
隋玉點頭,三月的天,關外寒風刺骨,這個溫度不可能讓磷火自燃。
兩位當家人對視一眼,見隋玉言辭鑿鑿,他們選擇相信她一回。
在隋玉帶著張順離開後,徐大當家琢磨著是不是也該讓後輩認些字,他比隋玉要年長十五六歲,她說的什麽鬼火是磷火,他壓根聽不明白。
隋玉回到自家帳篷外,小春紅給她拿來幾張豆餅和半碗水,說:“不能生火,隻能吃些涼的喝些冷的,主子你多嚼一會兒再咽下去。”
隋玉喝口水含在嘴裏捂熱了才咽下去,她看了一圈,青山和柳芽兒在清點貨物,小喜和阿牛在清點糧草,甘大和甘二抬著燒傷的丁全回來,李武在清點駱駝,其他的人都拿著幹糧和宋家的家仆一起出去尋駱駝了。
隋玉咬口豆餅,問:“綠芽兒呢?”
“她也去尋駱駝了,我安排三草跟她一起,她倆不會走遠。”小春紅咽下一口豆餅,她進帳篷裏裝一兜炒米,說:“主子,我也出去尋駱駝了。”
“你等我一起,待會兒我們一起出去,你別一個人獨自行動。”隋玉交代,她指了指隔壁帳篷,說:“去看看情況。”
宋嫻聽到她的聲音已經出來了,出關兩次,進關兩次,托隋玉的福,前三年的走商路算得上是順風順水,昨晚突來的意外和包藏禍心的奴仆,這迎麵而來的重擊讓她茫然無措,以及心生忐忑。
隋玉望著她,從神色上,她看出宋嫻目前的狀態非常不好。
“吃些東西吧。”隋玉說。
宋嫻掐了掐眉心,她接過小春紅遞來的炒米坐了下來。
此時日出東方,廣袤的沙漠上充斥著柔和的金光,風聲裏摻雜著長短不一的木哨聲,天上鳥雀成群結隊飛過,一派祥和,昨夜的驚惶似乎隨著黑夜一起消失了。
宋嫻嚼口炒米,她強咽下去,硬生生噎紅了眼睛。
“喝些水。”隋玉遞碗過來。
宋嫻擺手,“沒事。”
“老冬叔如何?”隋玉問。
“能活。”宋嫻堅定地說,“昨夜我給他塞了兩片參,剛剛又墊了兩片,他能活下來。”
“人沒事就行。”隋玉說。
宋嫻擦了下眼角,低聲說:“我昨夜就說他傻,就算丟了幾頭駱駝和二十多匹綢緞又如何,這又不會掏空我的家底,我虧得起,但老冬叔要是出事了,我指望誰去?”
“估計是咽不下那口氣。”隋玉說。
“算了,不說了。”宋嫻擺了擺手,她把炒米兜子還給小春紅,跟隋玉說:“你要忙什麽就去忙吧,這兒有我守著。”
隋玉有些不放心宋家的家仆了,一直以來,宋家的家仆在她眼裏一向是忠厚能幹的形象,他們對她的商隊有些冷淡,但對自家的商隊看的緊,不管是貨物還是駱駝,他們都安置得好好的,不需要宋嫻操心,所以隋玉放心他們守著貨。昨夜發生那種事,她想過自家的奴仆會趁亂拿貨逃跑,也沒想過宋家的家仆會壞事,哪能料到這些人為了求財連親人都舍棄了。
“逮回來的人你打算怎麽處理?”隋玉問。
“殺了。”宋嫻毫不猶豫道,“你可別勸我。”
“我勸你做什麽,我又不是是非不分,他們也不是我的奴仆。”隋玉吃下最後一口餅,說:“我留青山和柳芽兒在這兒,有事你讓人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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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嫻點頭。
在隋玉帶著小春紅離開後,宋嫻又坐了一會兒,財物損失她都虧的起,這些不算什麽,如此一想,心裏平靜許多,最讓她介懷和不安的是家仆的背主。
“把那四個背主的賤奴帶過來。”宋嫻下了決心,她忍不了這腔窩囊氣,她寧願虧錢把人殺了,也不打算再給他們活路,她倒要看看,往後誰還敢提著腦袋做背主的事。
“把人砍了,屍體丟沙漠裏喂蟲喂鳥喂狼。”她果決地吩咐,光是這樣還不夠,她走到嚇到尿失禁還不住磕頭求饒的賤奴麵前,麵上帶著笑說:“是不是以為我會像玉掌櫃一樣給你們留條活路?我告訴你們,賭錯了,我不僅要你們的命,你們留在關內的妻兒老母一個都跑不掉,嫌日子好過了,那就去做勞工給我賺錢。”
說罷,宋嫻不再聽他們求饒的話,環著手說:“就在這裏殺,讓我聽聽響聲。”
張順走過來,他沒靠近,但不影響他看清宋嫻眼底的冷漠,提刀的人念著經年的情誼不敢動手殺人,她卻眼不眨地盯著,眼裏的冷漠和厭惡不斷加重,逼著家奴提刀砍人。
人頭未落,血灑滿地,確定四個賊奴斷氣了,宋嫻蹭了蹭鞋底踩的血,吩咐人把屍體拋遠些,她轉身進了帳篷。
張順不敢多看,宋家的家仆也不敢多看,眾人神色恍惚地避開視線,各自忙活著手頭上的事。
“宋當家……”柳芽兒嚇得白了臉,她訥訥道:“宋當家平日看著好說話,沒想到翻起臉來還挺嚇人的。”
“是我們的好日子過久了,忘了私奴就像能轉手買賣的牲口,噢,還比不過牲口值錢,牲口死了還能吃肉。”張順也有些恍惚,他望了望天,說:“都怨主子,她拿我們當人看,這讓其他當牲口的人也想當人了。”
柳芽兒白他一眼,“發什麽癲,快去喂駱駝。”
昨夜燒傷了十頭駱駝,其中兩頭是隋玉自家的,三頭是她從宋嫻手裏租來的,另外五頭是宋家商隊裏的。除了一頭母駱駝燒到駝峰傷勢重一些,其他的駱駝隻傷了皮毛,牲口懂的少怕的少,疼了知道倒地打滾,不像人,頭發燒沒了還堅持向鬼神磕頭求饒。
半天的功夫,出去尋駱駝的人陸陸續續趕了九十九頭駱駝回來,有了駱駝,大夥兒騎駱駝出去,腳程快了許多,到了晚上,又找回七十三頭駱駝,其中包含徐李兩家商隊送來的十九頭駱駝。
隋玉看望傷者出來,她又去看受傷的駱駝,她親手養大的老三看見她,呲著嘴皮子“卟卟”叫。
“它的傷如何?”隋玉問,天黑了又不能點火,她什麽也看不清。
“毛燒禿了一大片,好在皮厚,沒傷到肉。”柳芽兒交代。
牲畜的恢複能力強,尤其是這種能在野外生存的牲畜,這點傷對它們來說就是毛毛雨。隋玉從兜裏抓把沒吃完的炒米喂駱駝,問清駱駝群的情況,她離開了。
綠芽兒正狼吞虎咽地吃豆餅卷肉醬,見隋玉過來,她起身說:“嬸嬸,是不是還有二十一頭駱駝沒找回來?”
“對。”隋玉用沒沾過駱駝口水的手接過宋嫻遞來的卷餅,說:“今晚歇一歇,明早我們再去找,我們的駱駝都是馴熟的,它們習慣了由人飼養的日子,跑不遠的。”
坐下了,隋玉聞到濃鬱的血腥味,她嗅了嗅鼻子,剛想開口問,她想起宋嫻早上說的話,人應該是已經殺了。嚼餅的動作頓了頓,隋玉又站了起來,她走進帳篷,正好聽見小春紅在跟其他女奴嘀嘀咕咕宋嫻砍殺賊奴的事。
隋玉清了下嗓,裏麵的說話聲停了。
“昨夜沒休息,今天又在外奔忙一天,早點吃飽肚子早點歇下。”隋玉說。
“主子,今晚不會又起鬼火吧?”小春紅問。
“不會。”隋玉給她喂個定心丸,“能燒起來的昨夜都燒了,今晚就安心睡覺。”
人和牲口都累了,哪怕都是提心吊膽的,但一旦躺下,兩眼一閉,思緒立馬混沌了。
一夜好眠,天亮時,隋玉又放心地把營地交給宋嫻守著,在殺雞儆猴方麵,宋嫻比她厲害,人命的確比人心好拿捏。
駱駝帶著駝鈴,它們隻要不是死了,隻要肯走動,駝鈴聲就絕不了,在無樹木遮擋的沙漠上,循著駝鈴聲尋找駱駝不算困難。
駝鈴悠悠,受了驚嚇逃跑的駱駝聽到聲主動尋過來,隋玉騎在駱駝上打個呼哨,她從駝背的包袱裏掏出一把幹草丟地上,風卷著幹草撲向猶疑的駱駝,待它撿食完地上的幹草,隋玉再吹響木哨,這是日常喂食的哨聲。
相隔不遠的駱駝像是終於想起來還有個主子,它立馬大踏步跑過來。
又耗了一天半,剩下的二十一頭駱駝都找回來了。
“老冬叔緩過勁了,除了吃喝困難,命是救回來了。”宋嫻終於露出笑,說:“我們再留兩天吧,待他的傷長好一些了,我們再動身。”
“他還要跟我們一起去大宛嗎?”隋玉問。
“不,我打算把他留在若羌養傷,給他留兩個人,回來的時候,我再接上他。”宋嫻說。
“這倒也行,他的身體的確不能再行遠路。”隋玉捏了捏眉心,打商量道:“不如留個帳篷留些吃食,再留兩個照顧的人,待老冬叔傷好一些了,他們自行去若羌,或是跟往東的商隊回關也行。如果單是我跟你,我無所謂早兩天或是晚兩天動身,但還有徐李兩家的商隊,他們恐怕不肯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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