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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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西平沒什麽想法,他甚至連隋玉的想法都不清楚,在走進這座大殿之前,他沒聽隋玉提起過解救營妓之事。
    大殿裏安靜了片刻,趙西平看向隋玉,他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營妓少,但官奴多啊。
    “營妓的人數過少,無法填補種棉花的人力短缺,這部分可以用官奴補上。”趙西平坦誠道,他不懂奴隸於奴隸主有多大的利益,受眼界所限,他說得幹脆又利索:“以敦煌為例,距設立敦煌郡有四五十年了,當初遷過去的官奴生子再生子,人數可能早就翻倍了。就我了解到的,養牛養馬的官奴比牛馬還多,我家裏的幾個官奴都是從養牛場送來的。”
    宣平帝坐直了,這個莽漢倒是無知無畏,什麽都敢說。
    “玉掌櫃有什麽看法?”他問。
    “草民跟趙千戶的想法一致。”隋玉驚訝於趙西平跟她想到一起去了,她抓住這個機會說:“不過我覺得打入奴籍的奴隸,尤其官奴是犯過罪的,陛下若是肯赦免他們,他們得掏錢贖買奴籍。”
    隋玉明白,於朝廷有利,赦免官奴的政令才能推行下去。
    “奴隸哪來的錢?”大司農問。
    “可以賒欠,想從良的奴隸多半是有想法有能力的,從良後背上一筆債,還不上還是奴籍,於朝廷沒有弊端,還能少養一些。”隋玉說。
    宣平帝龍顏大悅,說:“還有什麽想法,一並說了。”
    隋玉沉默片刻,她再三糾結,還是選擇開口:“草民私下以為,受株連之罪的奴隸或許能按照罪責的輕重釋放一部分,這部分將會是種棉花或是種糧的主力。我們家有三個官奴是十幾年前因丈夫和親爹當過山匪打入奴籍的,他們母子三人不是凶惡的性子,一個在灶下做飯多年,兩個為我們忙農活還跟著我走商,是老實又能幹的性子。”
    宣平帝沉下臉,他這下確定了,隋玉的確是在為奴隸鳴不平,甚至可以說對律法有諸多不滿。
    殿內的氣氛一掃平和,迅速凝重下來。
    耿中丞看隋玉一眼,他知曉她大膽,沒想到她竟大膽到這個地步。
    “你前一句還提議官奴自贖自身,怎麽後一句又諫言朝廷赦免受株連之刑的奴隸?”大司農起了惜才之心,給她一個打補的機會。
    “人群不一樣,能赦免的這群人是底層人,為奴為仆之前就是尋常百姓,他們沒那個能耐賺贖身的錢,但有踏實種地的心性。”隋玉委婉地說,能拿錢贖身的人群是類似於隋氏一族受牽連流放的人,如果當時能贖身,隋氏一族的小孩是能保全下來的。
    宣平帝來了怒氣,他沉聲說:“看來你對你們隋氏一族受株連一事有頗多怨言。”
    “陛下明鑒,草民是為朝廷分憂。”隋玉絕口不承認,“荒地、冗奴的現象的確存在,我是因著又從商又操勞農務,行走在外會考慮到這些事才興起的這些念頭。當然,這隻是我的一些鄙見,草民對朝堂的事不了解,陛下若是覺得我的意見荒唐,還望陛下大人大量,不跟無知民婦一般見識。”
    宣平帝不作聲,她的這些小心思任她如何狡辯都是無法遮掩的,但又挑不出大錯,再一個方麵,她如今有棉花之功在身,他也不可能因她言語過失降罪,一旦降罪,諫官能罵臭他。
    “罷了。”宣平帝端起茶碗喝口水,顯然是不打算再談。
    隋玉垂眼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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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掌櫃,耿中丞前兩日稟報您喜好名聲,陛下考慮到棉花於朝於民兩利,您有功,故而封您為氎die)花夫人,再免您二十年的緡錢,並為你的客舍賜塊牌匾,乃是陛下親筆題寫。”候在一旁的太監此時開口。
    隋玉眼睛一亮,萎靡的神色迅速散去,整個人瞬間精神了。
    她激動之下,下意識磕頭道謝領賞。
    “多謝陛下,謝您不跟我一般見識,我在敦煌一定盡心竭力地協助農官讓河西四郡都種上棉花。”
    她這會兒又實誠的緊,宣平帝的麵色平和下來,他開口說:“也不用你協從旁人,升趙千戶為典農中郎將,轄管河西四郡的種棉之事。”
    趙西平有樣學樣,他也俯首叩謝。
    “你們要名得名,要利得利,甚至還升了官,在棉花一事上不要過於貪心,棉種不能賣高價。”大司農開口敲打。
    隋玉和趙西平齊聲應喏。
    “我本來也就沒打算賣高價,還打算開春了趕在四月初回去,將育出的棉花苗低價賣出去。”隋玉邀功,她看向上首的人,問:“陛下,容我問一下,棉花苗優先賣給哪些人?”
    “你不是諫言營妓從良?屆時政令傳下去,中郎將安排她們婚嫁,以及租荒地種棉事宜。”宣平帝給出準確的答複。
    隋玉暗歎,宣平帝能允許營妓從良,但不接受赦免量刑過大的官奴,很可能就是因為性子保守,不接受改革,更不容他人挑戰維護封建統治的律法。以他之前的反應來看,或許再有三五年,在棉花種植方麵,地力和人力角逐之時,奴隸自贖自身的政令有可能會下達。
    太監走下來,躬身說:“中郎將,氎花夫人,陛下該歇息了,奴才送你們出宮。”
    隋玉和趙西平行禮拜別,起身時,隋玉對上宣平帝的視線,她忙垂眼,麵上恭敬,嘴上卻說:“我曾聽一位老夫子提起,始皇帝焚書坑儒,而秦滅亡後,高祖提倡獨尊儒術。故而民婦私以為有些政令是有時限的,今日之言非挑釁律法,也不是為隋氏一族鳴冤。三十年前,過多的官奴於河西四郡有利。如今西北太平,墾荒挖渠、修築長城之業已到尾聲,一部分官奴可以自謀生路了。”
    宣平帝早已冷靜下來,隋玉的話他也聽進去了,但茲事體大,她身後更無氏族支持,這事非他一力能更改。
    “好好種棉花,河西田地少,關內多,寡人等著棉花遍布在我大漢的疆土上。”他說。
    隋玉有些失望,但也盡力了,她跟著趙西平走出宮殿。
    陰了許久的天放晴了,太陽驅散了厚厚的雲層,雕欄玉砌的宮殿披上流光溢彩的光芒。
    隋玉站在階前緩緩籲出一口氣,她終於能正視那個為了苟且偷生而狼狽反口的自己。
    她沒說錯,是律法的錯。
    偏殿,一行太監捧出宣平帝給的賞賜,黃金五百兩、酒食五十壇、玉壁一對、印璽一枚、牌匾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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