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哥哥,你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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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裏浪花飛濺,丟下去的男人很快被急湍的水流衝走,他們嘴上高聲呼救,手上拽著水草拚命往岸上爬。
    有奴仆盯著,這些人並不會溺水淹死,隋玉冷漠地移開目光,她看向站在地裏的其他人,不小心觸到她眼神的男人慌亂地低下頭,他們不敢看她。
    隋玉看向臉上帶著淤青的女人,她們或哭或笑,或是感激地望著她,她無動於衷,隻是提醒道:“你們都長著手長著腳長著嘴,挨打了要打回去,挨罵了要罵回去,你痛了也要讓他痛,你們要是隻會一味忍讓,那你有數不盡的苦頭吃。”
    有人哭了,有人嚷嚷著說命苦。
    隋玉不耐煩聽,她看向偷偷撇嘴的男人們,譏諷地說:“人總有閉眼睡覺的時候,你白天挨打,夜裏等他閉眼了,你拿刀剁他一根手指頭、剁他一隻手,他想要你的命,你就能反過來要他的命。”
    小春紅眼睛一亮,她偏頭跟一旁的小喜說:“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以後我嫁人了,我男人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隻要不把我打死,他就別想閉眼睡覺,不然他就沒命再睜眼。”
    小喜看她又是挑眉又是使眼色,她稍稍思索,立馬反應過來,應和道:“你說的對,大不了一命賭一命,他死了,我去蹲大牢。要是運氣好,我還能跑出關,去關外放羊。”
    人群裏響起交頭接耳聲,前一刻還神色不屑的男人此時不淡定了,一個個眉宇間浮現忌憚。
    扔進河裏的九個男人爬上來,他們看隋玉如看羅刹鬼,一個個壓抑著咳嗽聲,繞著她走。
    “幹活吧。”隋玉丟下一句話,輕飄飄地走了。
    “我娘真威風。”小崽盯著他娘瀟灑過河的背影,眼裏冒星星。
    阿水讚同地點頭,不過她悄悄探過頭問:“你爹挨過揍嗎?”
    “怎麽可能!”小崽滿臉的不可思議,“我爹才不會動我娘一根手指頭,我娘也不會揍他。”
    隋良屈指敲了敲阿水的頭,無語地說:“你不傻也是個睜眼瞎。”
    阿水:……
    小崽嘻嘻笑,他想起他撞見過他娘親他爹,心想她才不屑用武力鎮壓他爹。
    “是在這兒登記嗎?”兩個挑著擔子的婦人走過來。
    隋良回神,他攤開羊皮卷,用毛筆沾了沾落了灰的墨汁,說:“叫什麽?住在哪裏?賒欠棉花苗是用錢還是用棉種抵扣?”
    “用棉種,賒欠一株棉花苗要還五顆棉種是吧?”薑巧女問。
    “對。”
    “我叫薑巧女,住在第八軍屯,賒欠二百株棉花苗。”
    “我叫曲珠,住在第八軍屯,跟巧女住在一起,也賒欠二百株棉花苗。”
    後麵又有人過來,阿水招手,“到我這兒來,我這兒也能登記。”
    “是二百株棉花苗,薑巧女的。”花妞探頭跟隋良說。
    阿羌也數過了,數目是對的,她讓曲珠挑著擔離開,並囑咐她們用完糞籃子和扁擔盡快還回來。
    綠芽兒跟阿水湊對,一個核對數目,一個握筆寫字登記。
    “你們都是中郎將和夫人家的孩子嗎?”後麵排隊等候的婦人問。
    “我們長得相像嗎?”綠芽兒笑著指了指坐著蹲著的人。
    “這個小郎君一定是夫人親生的兒子,母子倆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站在小崽麵前登記的婦人說。
    小崽咧嘴一笑,“對,我爹娘就我一個孩子,我旁邊的俊小夥是我舅舅,親的。”
    隋良忍俊不禁,他用毛筆指了下綠芽兒,說:“除了她,剩下的都是一家的。”
    綠芽兒臉上的笑一頓,她點頭說:“我跟她們是同窗。”
    心思通透的已經看出來了,花妞和阿羌的穿著和神色都不像是主子,但也不像尋常的丫鬟。
    “姨,你登記好了,可以走了。”阿羌出聲說,“下一個,到我這兒來一個。”
    “夫人是個好人,你們有福。”婦人伸手摸了下阿羌的頭頂,說:“好好跟著夫子學,爭取明年也能拿上毛筆寫字。”
    阿羌得意一笑,“我會寫字,隻是缺會數數的,我才湊上的。”
    “好丫頭。”婦人挑著擔走了。
    小春紅聽到地頭的動靜,她跟小喜說:“也不知道今年還出不出關,要是不出關了,我去跟阿羌和花妞學數數學寫字。”
    小喜若有所思。
    .
    一天的勞作結束,傍晚時分,小喜揣著一兜錢騎上駱駝進城,她沽一罐燈油回來,還買了炸麻葉和飴糖。
    “阿羌睡沒睡?”小喜端著一碟炸麻葉推開隔壁的屋門,就見阿羌和花妞頭對頭坐著油盞下,杵著手指在沙板上寫寫畫畫。
    “這麽用功啊?晚上還練字?”小喜驚訝。
    阿羌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低聲解釋說:“我們白天要幹活,天黑了才閑下來,隻能這時候多寫多練。”
    “小喜姐姐,你找阿羌有什麽事?”花妞問。
    “不止是找她,也是找你,想讓你們給我們當小夫子,教我念念數,要是能認些字也好。”小喜把手上端的一碟炸麻葉放桌上,說:“你們年歲小,還在長個子,睡前餓了填填肚子。”
    花妞有些不情願,她跟阿羌也有工錢,不缺這點吃的,也不願意浪費時間,畢竟她們出了學堂也隻有晚上有點空閑學習,想跟上夫子授課的進度挺吃力的。
    阿羌臉薄,不會拒絕人,她雖然為難,還是點頭答應了。
    “那你到我們屋裏來,我們屋裏點了五盞油盞,忒亮堂。”小喜又塞給阿羌一小兜快捂化的飴糖,說:“甜甜嘴,姐姐明天還給你買。”
    “不用買的,我不愛吃糖。”阿羌擺手。
    “傻丫頭,哪有人不愛吃糖的。我先回去了,你收拾好就過來。”小喜快步出去了。
    花妞去關上門,她斥道:“你怎麽就答應了?你不練字了?不背律法了?”
    “我晌午不睡覺了,我晌午再補起來。”阿羌紮起頭發,她穿鞋下地,說:“我們才來的時候是跟姐姐們睡一起的,雖然是主子吩咐的,但姐姐們對我們挺照顧,沒欺負過我們。”
    花妞鼓了鼓嘴巴,“那好吧,今晚你過去,明晚我過去。”
    “哎。”阿羌輕快地應了,“我先過去了,你瞌睡了你先睡。”
    張順他們聽到動靜,不甘示弱地請出大壯,大壯雖說比不過花妞和阿羌,但教一群文盲數數還是能勝任的,他會寫的字也有三四十個了。
    奴仆們夜裏開起小課堂,大夥都在認真地學,隻有丁全和二黑魂不守舍,心裏火急火燎的。
    隔天,隋玉又看見丁全和二黑時不時在她周圍打轉,傍晚的時候,她招手把人喊過來。
    “地裏的棉花苗都移走了?”隋玉問。
    “都移走了,要不是農具不夠,昨天一天就把活兒幹完了。”丁全搶著回話。
    “還剩了五畝地的苗,我明天趕著駱駝把地犁開,這兩天把剩下的五畝地種上棉花。”二黑不落其後,他繼續說:“主子,我覺得農地用來堆泥坯育種育苗對種莊稼不好,你看育苗的五畝地因為人走來踩去,土都踩瓷實了,莊稼紮根的時候肯定困難。明年再育棉花苗不如尋個荒地鏟平,河泥堆上去,也不影響育苗的肥力。”
    隋玉點頭,“你說的在理,就按你說的辦,明年你操心這個事。”
    二黑眼睛一亮,相應的,丁全的眼神暗了下去。
    “去年我離開的時候說了,你倆誰能幹我提拔誰當管家,這事我還記得,就是這大半個月太忙了,一直沒顧得上找你們。”隋玉不再兜圈子,“宋當家跟我表揚過你們,老牛叔也沒少誇你們,你倆一個賽一個能幹,我們不在家,你們把客舍裏裏外外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條,對得起我的信任。尤其是二黑,還考慮到我們今年會多種棉花,我沒有交代,你就先一步找到在城北開墾荒地的人家跟他們商量買下他們手裏的荒地,又給我添置了二十五畝地。我能看到你的忠心,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得個教訓,我也就不提了。”
    二黑羞愧地低下頭,“以前是我鬼迷心竅,主子,我以後不會再有其他心思。”
    “嗯,你善變通,你往後就負責客舍以及地裏的事,家裏的奴仆你都能使喚。”隋玉說,“不過張順和小春紅他們主要負責商隊的事,地裏缺人手了,你能讓他們去頂一天兩天,尋常就不使喚他們,或是通過我來下命令。”
    二黑激動地點頭,他大鬆一口氣,他終於王八翻身了。
    “多謝主子還肯相信我,我一定不會再讓您失望。”他大聲保證。
    “嗯,你先下去吧。”隋玉揮手,她囑咐說:“地裏的活兒可盯好了,不止是巡邏,還要注意棉花的生長情況,地幹了就去雇幫工來澆水。”
    “哎。”二黑快步退下。
    隋玉看向丁全,他臊眉拉眼的,一副精氣被吸幹的樣子。
    “你沒料到這個結果?”她笑著問。
    “存在僥幸,我心想二黑做過背主的勾當,您可能更信任我。”
    “所以你偷懶了,中規中矩地辦事,隻求無過,不求有功。”隋玉一針見血地說。
    丁全低下頭,他無話反駁。
    “再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若是能辦好這件事,我在你大人麵前替你說說好話,讓你跟著他辦事,給他跑腿幹活。”
    丁全精神一振,立馬喜色上臉,“您說,您吩咐,我一定給您辦好了。”
    “我打算在那片空地上再蓋一座貨棧,工匠會有你大人去雇,開工後你負責盯著,運土、買木椽子、買工具、以及規整東西都由你負責。”隋玉領著他往北邊的空地走,開春的時候,這十畝地撒了五十斤的金花草草籽,天幹,又沒及時澆水,還有駱駝成天在上麵尋食,草長勢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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