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長歸客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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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貨棧布局圖在羊皮卷上成型後,趙西平找到曾經的屬下,也就是他麾下的十個百戶,讓他們幫他尋摸五六十個蓋房的匠人。
    “大人,又要蓋房啊?客舍不夠住了?”孫百戶問。
    “不是客舍,另有他用。”趙西平沒有明說,“此外還有一事,五月二十八,我在家請客,你們到時候也過來熱鬧熱鬧。”
    百戶們爽快應下,“早就盼著您請客了,一直沒等到消息,我們還以為您又要像以往那樣,不管是升官還是生孩子、孩子辦滿月、辦周歲都悄摸摸地過。我們現在連你家的大小子幾歲了都不知道,他有沒有弟弟妹妹?”
    “九歲了,再有半年就十歲了,家裏目前就他一個孩子。”趙西平說,“我跟他娘都不看重這些事,他也不是個喜好排場的小孩,不講究這些麵子活。”
    “等小公子娶媳婦,您再把漏下的麵子活給人家補回來。”跟他有些交情的百戶打趣。
    趙西平笑著點頭,“行,到時候我還來請你們這些叔伯去給他撐場子。找工匠的事就交給你們了,六月初一開工,別誤了我的事。”
    “誤不了,您把心揣肚子裏吧。到時候要是匠人不夠,我去給您蓋房子。”孫百戶打包票。
    趙西平瞅一眼他的大肚腩,搖頭說:“不跟你們貧了,我還要去校尉府一趟。”
    往日趙西平登門,校尉府的門房都是先去通傳,讓他在門外等著。這次再上門,門房殷勤地領他進門,毫不阻攔。
    進會客廳時,曲校尉也迎了出來。
    “趙兄,別來無恙。”曲校尉拱手打趣。
    趙西平哽住了,在往日的上司麵前,他很難適應這個局麵。地位的抬升,他也隻有在官場能感受到變化,而他卻終日活躍在田間地頭,在莊稼麵前,他隻體悟到自由和鬆快。
    曲校尉看他麵色難言,他大笑著杵趙西平一拳,“怎麽?你比我還難接受下官變成同僚?”
    “的確是的。”趙西平坦然承認,“我下意識還想開口給大人問個好。”
    “這可不行,你我如今平級,你還是陛下親封的,麵過聖,可比我貴重多了。”曲校尉玩笑。
    “不能這樣說,我能走到今天,離不了大人的提攜。”趙西平拱手行禮,“今兒我是來跟您道謝的,也是想請你在六天後去我家吃飯,替我慶賀慶賀。”
    “這自然沒問題,二十八是吧?那天我一定到。”曲校尉示意趙西平坐下,問:“你的中郎將府還沒分給你?現在還是住在城北客舍?”
    趙西平點頭,敦煌以往沒有典農中郎將這個官職,自然也沒有中郎將府,這個官職是新添的,知縣一時半會找不到空置又合適的府邸分給他。他之前跟知縣透過口風,他願意要一個蓋在客舍附近的新府邸,但知縣不能做主,他還要跟郡守請示。
    “跟客舍緊挨的有個茶舍,到時候宴席就在茶舍裏麵辦,茶舍裏還有個戲台,那天還有家伎上台演奏。你若是嫌吵鬧,我那主院還有空置的房間可以辦席。”趙西平解釋。
    “我一個大老粗,不在意這個,我就是問一下,我想著城內沒什麽合適的房子分給你。”曲校尉擺手,“不說這個,你跟我說說皇宮裏的事,我還沒見過陛下,皇宮是啥樣的?陛下的性子又如何?”
    趙西平撿能說的說,當曲校尉得知隋玉還得了宣平帝禦筆親臨的牌匾時,他迫不及待要去參拜陛下的字跡。
    然而牌匾還沒揭紅,趙西平隻能讓他等著。
    出了校尉府,趙西平想了想,他直接去了地裏巡看。
    等到傍晚校場練兵的時候,他又騎著駱駝披著一身灰過去。
    “中郎將大人,好久沒見您了。”顧千戶似模似樣地俯身一拜。
    “見過中郎將大人。”
    “大人安好。”
    “……”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見禮。
    趙西平看向胡都尉,胡都尉來不及逃跑,他隻能鐵青著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行個禮。
    趙西平心情大好,“胡都尉免禮。這個月二十八我在家宴請,還望諸位過去捧個場。”
    “我已經備好禮了,就等你開口了。”楊千戶高聲說。
    “這段日子太忙了,棉花都種下了,我這才騰出手忙活宴請的事,不要見怪。”趙西平客套地解釋,“我跟我夫人的慶賀禮擱一起辦,大夥帶上家眷,當天早些過去。別怪我不講究,我親自過來說了,就不讓奴仆再送請帖了。”
    “不見怪。”
    “一定一定。”
    話通知到了,趙西平離開校場,進城後他去監察府一趟,又去跟胡監察說一遍。
    至於趙小米和黃安成這兩家,趙西平沒再親自跑了,他讓兩家的孩子帶話回去。
    .
    ……
    隋玉還是頭一次操辦這麽大的事,她擔心自己做不周全,故而請來宋嫻商量。
    宋家祖上輝煌過,宋嫻在這方麵頗有見識,她答應幫忙操辦就是實打實的。
    “你家的飯桌擺不上台麵,劣木打製的,還沒封漆,油水印子鏟都鏟不幹淨。”宋嫻嫌棄,“幸好我家沒落魄到變賣家產,我祖上攢了不少好東西,隻可惜我爹死後就蒙塵了,我回去開庫房,讓你家的奴仆隨我去搬。”
    隋玉連聲應下,“多謝宋姐姐。”
    張順和李武他們趕著駱駝跟著宋嫻回城,老榆木和棗木的漆桌一個又一個地送出城,除了這些,銅製的酒壺、銀製的酒壺以及酒盞也一箱箱搬過來,還有各色屏風,雖說有些掉色,但精巧和貴重不減多少。
    茶舍裏早已打掃幹淨,地上鋪著紅黑色地毯,牆上懸掛著米黃色的麻布,中間擺上屏風做格擋,方便男女各自行走。
    二十七那日,漆桌一一擺進去,銅壺和銀壺也洗幹淨晾幹水分後灌上葡萄酒,男女皆宜,孩子們就是蜜水和桑果水。
    一切準備好,隻待客上門。
    最先過來的是趙小米和黃連正一家,黃安成隻晚他們一柱香的功夫,送上禮,這兩家人就擼起袖子幫忙,不拿自己當客人。
    緊跟著,十個百夫長相約著一起過來了,他們沒帶媳婦,各帶了個孩子過來。
    “大人,孫百戶家的小子在你家的學堂念書,我聽說學得挺不錯,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家小子塞進去?”古百戶遞給趙西平一個木匣子。
    “進度趕不上了,孫百戶家的小子在這兒學好幾年了,好比七八歲的孩子,能跑能跳。你家的小子這時候再過來,那就是還不會吃飯的幼兒,聽都聽不懂夫子講了什麽。”趙西平婉言拒絕。
    “那算了。”古百戶把木匣子遞給候在一旁的黃連正,說:“這是我給的賀禮,大人別嫌棄。”
    黃連正看趙西平點頭,他收下了。
    “姐夫,知縣大人過來了。”隋良提醒。
    趙西平忙迎過去,他歉意地說:“我從長安回來後給你添了不少為難的事,路過衙門轉了兩圈都沒好意思上門送請帖。”
    “大人言重了,為難歸為難,這也是我該解決的事。”知縣從屬下手裏接過一個薄薄的木匣,說:“我借花獻佛給大人送個賀禮,這是一張地契,您改日選個中意的位置,我讓工匠選個好日子動工蓋房。”
    這個賀禮趙西平喜歡,他親自送知縣去茶舍坐。
    一出門,趙西平撞上胡監察和胡安歲,胡監察拱手行禮,說:“大人你忙,後麵又來客了,不用招待我們,我讓安歲領我轉一轉。”
    趙西平沒跟他客氣,不過他跟黃安成交代一句,讓他留著意。
    “大人,不請自來,勿怪勿怪。”新上任的農官遞上兩份禮,說:“其中一份是王農監去長安之前托吏員相送的,想必他已料到您會升官。屬下姓馬,是新來的農監,五日前才趕到敦煌,來了聽聞您要宴請,就沒上門打擾。”
    “破費了,屋裏坐。”趙西平接過賀禮遞給隋良,他領人往茶舍走,問:“你之前是在何處任職?”
    “長安,得大司農信任,派屬下來給您打下手。”
    噢,這是眼線,也是來撿功的,趙西平瞬間明白了。
    “這是知縣大人,你跟他同坐,先熟悉熟悉,往後免不了打交道。”趙西平把人領到知縣麵前,又介紹說:“郭大人,這是馬農監,五日前才從長安趕過來。”
    “幸會幸會。”知縣大人起身,“這一路可還順遂?什麽時候離的長安?”
    趙西平留他們交談,他出門了。
    十個千戶陸陸續續攜妻帶子過來,隋玉和趙西平一起出麵接待,男女進茶舍分兩邊坐。她跟顧千戶和楊千戶的妻子相熟,央她們幫忙照顧一下其他人,又托宋嫻過來作陪,她出去接待其他人。
    隨後,胡都尉獨自一個人過來,曲校尉倒是給麵子,一家人都過來了。
    客人到齊了,時辰也到了,奴仆抬出黑檀木做的牌匾,趙西平邀眾人出來見證。
    昔日掛匾的地方已經空置下來,奴仆踩著木梯站上去,舉起蒙著紅布的牌匾架上去。
    甘二和青山抬著一個燒著旺火的鐵鍋出來,小崽和阿寧各摟著一捆截斷的竹筒滿臉激動地跟過來。
    這是定下宴請的日子後,隋玉讓奴仆在城裏搜尋買來的,敦煌不產竹,竹子又重,少有商隊攜帶,走遍敦煌城隻買到了三根竹子。
    牌匾掛好,人從梯子上下來了,小崽和阿寧把竹筒投進大火裏,二人捂著耳朵飛快跑了。
    帶著竹結的密封竹筒在火舌下燃燒變形,與之相應的,劈裏啪啦的爆竹聲在鐵鍋裏炸響。
    賓客驚詫地看過去,下一瞬,大紅色的綢子在爆竹聲中如流水般落了下來,四個鍍金的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長歸客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