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父母之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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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水喊小崽去撿雞蛋,小崽提筐跟過去了,在他走後,趙西平擁著隋玉走到河邊的桑樹下。
    “建造宅子的圖畫出來了,是四進的宅子,占地麵積不小,你看看。”趙西平從懷裏掏出一張羊皮卷,他拿在手上讓隋玉看,“加上肚子裏這個小的,我們家也才五個人,我倆住一進,他們仨各住一進,你覺得如何?”
    “你兒子跟他舅舅黏糊著呢,他倆就是分床睡也是隔道牆,哪會分院子。”隋玉盯著羊皮卷上的布局,說:“這可真夠空曠的,住得太開,扯著嗓子喊都不一定能聽見。”
    “隋良要娶妻生子的,小崽能一直黏著他?”趙西平點了點最後一進院落,說:“這個院子分給隋良,蓋房的時候,我交代工匠在裏麵蓋個小廚房,朝南的院牆再開個門,他以後成家了也有單門獨院,跟我們有聯係,若是有意也能互不打擾。第三進院子是小崽的,方便他去尋他舅舅,他以後成親了也還是住這個院子。我們住在第一進,第二進先空著,留給你肚子裏這個小的。”
    隋玉沉默了一瞬,她扭身撲進男人的懷裏,雙手環抱著健壯有力的腰身,他身上帶著灰土的氣味和淡淡的汗味,隋玉不嫌棄,反而覺得尤為心安。
    不遠處,阿水看見了,她像是被燙了一樣飛快挪開視線,還扯著小崽要離開,不讓他看。
    小崽笑她大驚小怪,他淡定地回看一眼,不解地問:“我爹娘是夫妻,他們晚上還睡在一起,抱一下有什麽問題?”
    “那是晚上,還在屋裏,沒有旁人在,自然沒什麽問題。”阿水反駁。
    “掩耳盜鈴。”小崽嘟囔一句,“阿水姑姑,你挺迂腐。”
    阿水:……
    被他鬧幾句,阿水心裏的羞澀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不躲了,正大光明地看著。
    “有什麽好看的?”小崽又不痛快了,他不讓她看。
    “有什麽不能看的?”阿水逗他。
    “哪有一直盯著別人瞧的,真不禮貌。”小崽站起來擋住她,說:“以後你嫁人了,你也會抱我姑父的。我娶媳婦了,我也會抱我媳婦,大家都會有的,跟吃飯喝水一樣。別看啦別看啦。”
    “真不害臊,誰是你姑父?別亂喊。”阿水羞惱地拍他一下,她提著雞蛋籃子走了,嘴裏嘀咕著:“小小年紀裝著滿肚子的大道理,稀奇古怪的。”
    她有些納悶,小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甚至她跟他是一個夫子教出來的,是兩人年歲不同還是什麽原因,小崽的想法跟她大有不同,他說的話糙是糙了點,細想起來還挺有道理。
    擁抱、親吻,這是夫妻之間都會做的事,大家心知肚明,但卻羞於啟齒。晚上能睡在一個被窩,白天為什麽不能在人前牽下手或是抱一下?
    “姑姑,你要去哪兒?這個草窩裏麵不就有雞蛋?”小崽跟在後麵追。
    阿水回神,她又折返回去。
    “阿水姑姑,我有個秘密,是喜事,但不能告訴你。”小崽樂滋滋地說。
    阿水深深看他一眼,咋舌道:“你是個見過大場麵的。”
    她還在糾結上一個問題,他已經毫不在意地掀篇了。
    “什麽喜事?你舅舅要娶媳婦了?”她問。
    小崽得意地搖頭,“沒猜對。”
    阿水瞥他一眼,她不猜了,憋死他。
    小崽看她一眼又一眼,自己提著籃子跑了。
    阿水大笑。
    酷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熱,趙西平舍不得小崽跟他頂著大太陽在田間地頭挨曬,他一個大老粗,皮糙肉厚抗造,一天就是掉兩斤的汗也沒事,小崽就不行,他在地裏曬半天搞不好能中暑。
    “你娘有孕的事還沒準,暫時不能往外說。旁人不知道這事就沒法時時刻刻照顧她,我跟你舅舅又不能在家守著,你替我在家照顧你娘行不行?還有你舅舅的桑蠶生意。”趙西平跟兒子打商量,“等入了八月,你娘的胎相穩了,我再帶你去地裏和農司幹活。”
    小崽痛快應下,“行,交給我吧。”
    在他殷勤地照顧下,半個月下來,有眼睛的人都看出隋玉有喜了。
    .
    推遲的月事一直沒來,隋玉越發確定自己已有身孕,宋嫻來詢問的時候,她愉快地點頭承認了。
    “生在你們家,這孩子是個好命的。”宋嫻替隋玉高興,“你也如願了,惦記這個孩子惦記三年了,他可算來了。”
    “是啊。”隋玉摸摸肚子,“我懷孩子艱難,懷頭胎的時候,我惦記了兩年,客舍蓋起來了,他爹升千戶了,小崽才到我肚子裏來。老二還挑剔,家裏富貴了,他才肯投胎。”
    宋嫻看小崽一眼,小崽微囧。
    隋玉摸摸兒子的頭,說:“生了他,我才曉得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小崽笑開嘴,他滿足了,高高興興地跑出去玩了。
    “你以後不離家走商了吧?”宋嫻問。
    “怎麽可能,為什麽不走商了?我還沒去過烏孫國和康居國呢。”隋玉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她不可能把商隊一直交給奴仆負責,三五年還成,時間久了,奴仆在外當慣了主子,心裏不一定能服她。她也不可能讓剩下的十七個奴仆一直把持著商隊的買賣,過個兩三年,阿水她們四個小的再大一點,她肯定要把她們塞進商隊,屆時她要帶隊領著她們在關裏關外走一兩趟。
    不過這些打算隋玉不打算講給外人聽,免得走漏了風聲,讓她跟奴仆們生了嫌隙。
    “小崽跟良哥兒還沒出關看過西域風光呢,等老二能吃能喝了,我把他留給西平照顧,我帶小崽和良哥兒去烏孫一趟。客商們說烏孫國風景獨好,天山腳下草場綿延千裏,我得去看一看。”隋玉說,“等老二十一二歲了,我也帶他關內關外走一趟。我帶他們來到世上,再親自帶他們見見世麵,生命和眼界都給他們了,往後的路就由他們自己選擇。”
    宋嫻由衷地覺得能當隋玉的孩子是孩子一生中最大的幸運,她不敢再想,再想下去她又要陷入反省和糾結的情緒裏。
    “對了,我來找你還有一個事,你覺得我在城北買地蓋房如何?總不能一直帶著綠芽兒住在客舍裏。”宋嫻問。
    隋玉詫異,“你城裏的房子不住了?那可是你宋家的祖宅,送給綠芽兒他爹你甘心?”
    宋嫻失笑,“怎麽會送給他?城裏的房子是給從祖的,以後我跟綠芽兒住,黃安成跟從祖住,他們兄妹倆各養一個老的。”
    說著,她的神色有些複雜,她沒忘黃安成和從祖曾結夥排擠過她和綠芽兒,黃安成舍不得兒子跟她冒險出關做生意,卻沒怎麽猶豫推了綠芽兒出來。對此,從祖跟他爹是沆瀣一氣的。眼下他們父子倆雖然鬧翻了,但到底有交心的情誼在,宋嫻就單方麵做主把黃安成判給兒子。
    “也行,綠芽兒跟阿水交好,往後她住在這邊也不缺好鄰居。”隋玉一頓,她想了想,說:“我去找老牛叔問問,我看他手裏攥了多少錢,要不要趁現在沒人在城北買地,先給阿水挑一塊兒好的宅基地。”
    “行,你去問,他要是買就跟我一起,買的畝數多好講價。”宋嫻讚同,“阿水以後要是不嫁出去,跟我們綠芽兒做鄰居也挺好。”
    隋玉過去的時候,阿水正在給老牛叔洗頭,人老了身上的味大,她不想老爹遭人嫌棄,每隔兩天就給老頭燒熱水洗洗頭發,還天天盯著他洗澡換衣裳,擔心他自己搓洗不幹淨,每隔五天就雇大壯幫老頭搓一次澡。
    老瞎對此羨慕極了,羨慕老牛叔有個好閨女,一天天把老頭子和老貓打理得幹幹淨淨的。
    “阿水真孝順。”隋玉誇一句,“老牛叔,享福啊。”
    “享福享福。”老牛叔就愛聽人說這話,偏偏嘴上還嫌棄道:“忒折騰人,天天洗,我的頭發都快洗禿了。”
    “哪有天天洗。”阿水不高興,她舀瓢熱水衝洗頭發上的沫子,說:“你自己擦水,我去給我嫂嫂搬椅子。”
    “我不坐,不用搬,我說兩句話就走了。”隋玉擺手,“老牛叔,綠芽兒她娘要在客舍附近買地蓋房,以後綠芽兒就住這邊了。我琢磨著阿水也大了,你們在軍屯裏的房子又歸還官府了,她沒個正經的家。你手裏攢了多少錢?要不要先買塊兒地屯著,以後阿水賺錢了由她自己蓋房子。哪怕她以後打算嫁出去,不住在這裏,也可以再把地賣了。”
    老牛叔坐起來,說:“阿水快謝你嫂嫂,她惦記著你呢,我都沒想到這個事。”
    “不用謝,我看著她長大的,相當於我半個孩子了,這點事不值得謝,我又沒分給她半點家財。”隋玉玩笑道。
    “既然是半個孩子,你就多照顧她點。”老牛叔打蛇隨棍上,臉皮頗厚,他拿下擦頭發的麻布巾子,一頭斑白的頭發如秋末的枯黃雜草一般淩亂無神,也壓下他的精神頭,讓他老態盡顯。
    “我說不準哪天就死了,好在阿水長到十四歲了,她不是軟弱的性子,我不擔心我死後她挨欺負……”
    “爹,你胡言亂語什麽?”阿水訓斥他,“好端端的,你說這些做什麽?閉嘴吧。”
    老牛叔不怕她,他驕傲地跟隋玉說:“你瞧瞧她,厲害的很,長了個不饒人的嘴。”
    “這樣的性子好。”隋玉順著誇。
    “好也不好,性子太厲害,嘴巴又不饒人,做事不求人,太要強了她吃苦,不輕易跟人交心,也會讓人失望,到頭來還是她傷心。”老牛叔把阿水的性子摸得透透的,可惜他卻沒能力教她,也不敢掰她的性子。他寧願她韌勁強一點,多吃點勞心費力的苦,也別吃受人欺負受人蒙騙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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