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板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他看著盧千陽，沉默片刻，緩緩地開了口。
    “我歲數大了，其實沒那麽大的野心，可是胡隊長開了口……”
    盧千陽點點頭，嘴角微微一翹，這個回答，也算符合邏輯。
    “聽我師哥說，你是他遠房的表哥？”
    盧千陽問胖老板。
    胖老板點點頭。
    “是，他母親和我母親是表姐妹……”
    “您貴姓？”
    盧千陽忽然問他，突然心裏覺得自己太過唐突，有點像審訊犯人一般。
    胖老板笑了笑。
    “免貴姓石，石頭的石，所有人都叫我老石……”
    老石……，老實？
    盧千陽心裏念叨著，笑了笑，端起酒杯，老石也立即端起酒杯來。
    兩人一飲而盡，胖老板就連忙把空杯子倒滿，舉起杯子，對桌子對麵的鍾離勁說道。
    “這位先生，老石敬你一杯，多謝捧場，多謝捧場……”
    鍾離勁爽快地端起杯子，和老石碰了碰，脖子一昂，把酒倒進嘴裏。
    “你們慢用，慢用，我得去忙活……”
    胖老板站起身，拿走空杯子和那瓶未喝完的啤酒，轉過身，朝裏屋走去。
    盧千陽側著臉，看著老石的背影，竟然陷入了沉思。
    “盧先生，盧先生……”
    鍾離勁看著盧千陽有些出神的目光，輕輕地喚了兩句。
    盧千陽猛地回過頭來，笑了笑，看著鍾離勁。
    “吃，咱們吃咱們的……”
    “你剛才看什麽呢？”
    鍾離勁一臉困惑，也扭過頭去，順著盧千陽的目光看了過去。
    盧千陽擺擺手，搖了搖頭。
    “沒看什麽，看到這老板，突然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誰啊？”
    鍾離勁疑惑地問了一句。
    盧千陽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其實，在這一刻，他忽然想到的是虞山鎮那個四川老鄉開的飯店。
    蜀留香，虞山鎮開的是川菜館；在蓉城，蜀留香是火鍋店。
    虞山鎮蜀留香的老板也很胖，盧千陽還記得他的名字——武東來。
    地地道道的四川人。
    武東來是個耙耳朵，他的大舅哥可以當著外人的麵兒，不給親妹夫麵子；武東來又是個百事通，他不但知道虞山鎮的夜貓是哪家的貓生的，還知道已經死的言風秋和言七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會秘密地見上一麵。
    有意思，很有意思……
    盧千陽的嘴角漸漸地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來。
    “鍾教授，看你名片，你是搞生物研究的吧……”
    盧千陽換了個話題，他從兜裏掏出香煙來，抽出一支，遞給了對麵的鍾離勁。
    鍾離勁微微點點頭，接過盧千陽手中的香煙。
    “沒辦法，當大學的時候，就選了這個專業，一路讀到研究生，出國留學，也都是圍繞這一塊在做研究，我也幹不了別的……”
    鍾離勁一邊點著香煙，一邊若無其事地向盧千陽介紹道。
    “這次來蓉城來，也是和你的生物有關？”
    盧千陽平靜地看著鍾離勁，淡淡地問了一句。
    鍾離勁瞥了他一眼，低下頭，拿起竹筷，在翻滾的火鍋湯裏撈著鵝腸。
    “是啊，有一場研討會，我過來聽一聽，也和同行交流交流……”
    生物學，盧千陽那是一竅不通，他也就知道個日本鬼子在東北成立的萬惡的731部隊。
    盧千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本想開口問俠義來沒來，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下去。
    俠義，於大名的孫子，出現在鍾離勁的筆記本電腦裏。
    鍾離勁一定是認識的，可是在盧千陽的心裏，始終有種無法名狀的預感，這些人，都不簡單。
    即使是剛剛蹲在地上洗牛肚子的老石，身上也蒙著一層神秘的色彩。
    盧千陽端起酒杯來，神色有些凝重地輕輕地抿了一口。
    坐在對麵的鍾離勁一直靜靜地看著盧千陽，慢條斯理地吃著從鍋裏撈出的鵝腸來。
    忽然，院門外響起一陣汽車喇叭的聲音。
    鍾離勁抬起頭，他知道是那輛出租車。
    他立即放下筷子，對盧千陽說道。
    “盧先生，今晚就讓你破費了，我叫的車，估計等得久了，在催我了呢……”
    盧千陽微微愣了愣站起身，就往院門外走，鍾離勁拿起竹椅上的外套，一邊穿，一邊趕了上前。
    “盧先生，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鍾離勁攔住了盧千陽。
    盧千陽站在院門口，看著門外的那輛紅色的夏利車，想了想，點點頭，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好吧，今天沒有盡興，改天有時間，在城裏請你吃飯。”
    盧千陽推開院門，又送鍾離勁出了門，拉開停在門口出租車的門。
    “老師，不是我想催您，實在是家裏有點急事，我媳婦上醫院，快要生孩子了……”
    出租車司機把頭伸出車窗，急著向鍾離勁解釋道。
    鍾離勁連忙坐進車去。
    “這是大事，是大事，師傅，咱們趕緊回。”
    司機歉意地朝站在路邊的盧千陽笑著點了點頭，一踩油門，紅色的出租車疾馳而去。
    盧千陽看著遠去的汽車尾燈，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小武也應該快到了吧，他想掏出電話來，給小武打個電話，隨即一想，萬一他們在開會呢。
    盧千陽默默地轉過身，回到野火鍋的院裏，朝那口還在冒著熱氣的火鍋走去。
    盧千陽走得很慢，很慢。
    那火鍋土灶的上方掛著一盞燈，那盞燈掛在那黃角樹的枝頭上，垂下來，正好垂在下麵的火鍋上方。
    昏黃的燈光灑在擺滿食材的桌麵上，有一件東西，映入了盧千陽的眼簾。
    盧千陽左右看了看，院裏一個人都沒有，連胖老板老石也在屋裏忙碌。
    盧千陽默默地走了過去，慢慢地坐了下來，隻是他的那雙眼睛一直盯著放在他麵前桌麵上的那個東西。
    是一枚戒指，用美元折成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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