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西醫把病人折騰得差不多了，沒折了，西醫大夫一句回家吃好，喝好，就把病人趕出了門。這天下沒有甘心的病人，出了西醫門的病人們，這才想起對麵的神醫巷來，又一腳踏了進去。”
    司機大叔如同說評說一般，開著車，和盧千陽說著話。
    “那神醫巷裏大夫不少，真正算得上神醫的，可也沒幾個，再說了，這病人在西醫醫院裏一通折騰，什麽樣的神醫能妙手回春呢？極少，極少……”
    出租車司機輕輕地搖了搖頭。
    盧千陽雖然不是很讚同司機的觀點，可是他說的也是實情。
    “好嘛，西醫折騰完，就看中醫。中醫也沒轍啊，中醫大夫好，沒轍就沒轍，不瞎折騰病人的錢財，同樣讓病患回家養著去，這可好，病人一死，就成了中醫的責任了，如此反複，咱老祖宗流傳幾千年的醫術，到現在竟然成了糟粕……”
    司機嘴不歇氣地說個不停，坐在車裏的盧千陽沒有搭理他，側著臉，看著車窗外的那一棟恢弘的建築。
    不需要看那建築屋頂的幾個大字，就那紅色的十字架上盤著一條蛇，盧千陽就曉得，那正是司機口裏說的那家醫院。
    “同誌，到了，你從前麵過個人行橫道，那巷子就是神醫巷。”
    車停了，司機朝左邊的車窗外努努嘴，對盧千陽說道。
    盧千陽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寬闊的馬路對麵，是一片破落的平房，平房四周有些地方已經被圈了起來，好像是在重新建設什麽。
    巷子口並不大，人流量卻不少，進進出出地如市場一般。
    盧千陽給了錢，下了車，剛走沒兩步，那出租車司機探出頭來，對盧千陽說了一句。
    “小夥子，聽老哥一句勸，有絕症，還是先去看中醫，中醫沒招兒了，你再去碰碰西醫的運氣。”
    盧千陽回過頭，衝著他感激地笑了笑，趁著那綠燈亮起，快步走過人行橫道，朝那擁擠的神醫巷口走了去。
    越往那巷子走去，那股濃鬱的草藥味道就愈發地濃烈。
    在上海這座國際大都市的中心地段，居然藏著這麽一條破落的巷子，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如果隻是單純的破落，還好說。關鍵是這神醫巷還藏著如此“糟粕”，甚至是“封建迷信”的東西，這條巷子早晚會被拆除，盧千陽在心裏嘀咕著。
    進了巷子，街道兩邊依舊是那古老的木製房屋，歲月滄桑，那些木柱，木椽早已變了顏色。
    青石街麵被行人踩得光潔如鏡，街道兩邊的鋪麵是各種診所、中藥房和藥材商。盧千陽曾經在幾份檔案裏看過五十年代初期的神醫巷的照片，和現在的幾乎沒什麽變化。
    盧千陽走得很是悠閑，左右看看，如同旅遊者一般，看著這個新奇的街巷。
    他的確感到很新奇，在蓉城，他也看過不少中醫診所，也拜訪過不少名醫大夫，但如神醫巷這般如此集中的，盧千陽還真沒見過。
    也許，如果不是裘神醫臨死前托了方城，方城又托了盧千陽，盧千陽一輩子都不會想到會有這麽個地方。
    盧千陽慢慢地朝前走著，終於走到了巷子的盡頭。
    盡頭應該是神醫館，當年裘神醫的醫館，也是當年杜宇風幹掉石原的地方。
    現在還是神醫館……
    還是那扇暗紅的朱門立在那裏，門前還是幾步寬闊的石階，門前左右還是擺放著兩尊漢白玉的抱鼓石。
    盧千陽走到門前，抬起頭，看了看那門簷下掛著的橫匾。
    神醫館。
    三個字，居然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盧千陽微微地感覺有些詫異，這醫館的老板膽兒真肥，不但恢複了那四十多年前的神醫館，連招牌都沒換一換。
    看來，那裘神醫的徒弟就在這裏了。
    盧千陽抬起手，剛把手搭在那門上獸首銅環上，隻聽嘎吱一聲，暗紅的木門開了。
    盧千陽一愣，放下手，站在一邊。
    門裏出來兩個人，一個滿臉焦急的瘦高中年男人，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人。
    “你就放心吧，我爺爺說過了，你兒子死不了，拿著這方子在神醫巷的懸壺藥材店去找三副藥，煎了給你兒子服下……”
    “姑娘，姑娘，你再給說說，說說，我兒子在家都燒糊塗了，話都說不了，他才五歲，五歲……”
    瘦高的中年男人雙眼滿是焦慮，又衝著姑娘喋喋不休地說了幾句。
    隻見那姑娘一急，朝他瞪了瞪眼，她臉色一沉，剛要開口，突然聽見院裏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葉老四……”
    原來這瘦高的男人叫葉老四。
    小姑娘和葉老四一驚，連忙轉過身去。
    從門裏出來一個清瘦的老人，一襲黑色的長衫，頭發剪得很短，銀白的發茬如根根銀針倒立在頭上。
    雪白的眉毛倒是柔順，眉梢兩邊幾根很長的銀白的眉毛耷拉在眼角。
    滿是皺紋的臉龐顯得白皙、潔淨。高聳的鼻梁上麵架著一副老花眼鏡，在厚厚的玻璃鏡片後麵，那雙眼睛犀利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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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老四，我剛剛給你說過清楚了，你既然來找我瞧病，那就應該信我；若不信我，你找我幹甚……”
    葉老四衝著老人哈了哈腰，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來，他連聲說道。
    “老爺子，不是我葉老四不信您，咱們兩家鄰居幾十年了，咱怎能信不過呢，隻不過，這……”
    葉老四一臉苦瓜相，看著那老人，不好繼續說。
    “葉老四，趕緊回去煎藥去，煎好了，給你兒子灌下，三天後他定然痊愈。”
    葉老四手裏拿著一張用毛筆寫的方子，站在遠處抱鼓石邊上的盧千陽看得清楚，那葉老師拿著方子的手微微有些發抖。
    葉老四仿佛不敢多說什麽，又有些不甘地抓過身，朝那人來人往的神醫巷走去。
    盧千陽看了看那葉老四的背影， 又看了看站在門口的一老一少兩人，心中不由得疑惑不解。
    這是神醫巷，這醫館看著也是神醫巷裏最氣派的診所，門上還掛著牌子——神醫館。
    怎麽這神醫館門前這麽冷清？
    “這位先生，您找誰？”
    突然，那小姑娘看到了盧千陽，上前兩步，問盧千陽。
    盧千陽頓時愣了愣，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一眼在門口正轉身跨步進院的那幹瘦的老人。
    “我找安大夫，安心的安……”
    “安大夫？我這兒沒什麽安大夫啊？”
    小姑娘眉頭一皺，詫異地回答盧千陽。
    突然，剛剛進門的那老頭兒突然退回一步，側著臉，看著盧千陽，冷冷地問了一句。
    “小夥子，你是瞧病的？”
    盧千陽向前一步，盯著老頭兒那深邃的目光，淺淺地笑了笑。
    “我不瞧病，我拜訪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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