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節 趁勢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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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揮戈逐馬!
    鍾長老又“啊”一聲。
    樊英花擺手不讓他驚訝,說“很多人一接觸他,就會覺得他單純,沒有心計,手軟,仁慈,但你們不能這麽想,必須要記住,否則將來很難有什麽善終。記住我說的話,他仁慈,他大度,是因為他從哪一點講,處理事情都遊刃有餘。”
    鍾長老提醒說“公子多次提起了!”
    樊英花說“這一次他逃出去,就要回到他的故土去,依靠著你們,去建立一個國家,那是一個王庭,一旦有人忘記我的提醒,隻會給你們帶來災難,我幾乎可以看到這一天,看到家臣們利用親友之間廣泛的聯盟,利用他的寬容,得寸進尺,所以才不停地提醒,讓你們永遠牢記。”
    鍾長老有點不快。
    任誰,誰都有點兒不快。
    人說女心向外,還沒出嫁,就當著娘家人麵警告娘家人,牢記什麽,小心點兒,不能不說是極讓人反感,別扭。
    樊英花看得出來,不得不歎上一口氣,說“我知道說到這兒,你們心裏都會很不舒服,可不舒服總比掉腦袋要好。我們生活在一起多年,家家往來,親戚連親戚,很容易會結成陣營,他如果選擇現在離開,身邊沒有幾個自己人,都是我們的人,我不信憑您看不出危險,難道有了矛盾,操縱他,不滿意時罷黜他?!他會是我丈夫。”
    鍾長老代表的還是樊氏集團,沉默片刻,說“他實在不像話,不值得我們追隨,這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樊英花問“那我呢。”
    鍾長老懇切地說“您不同,您是老主子的女兒。”
    樊英花仰頭看了一遭,把眼神放回鍾長老身上,難過地說“這就是禍,為人臣者不思盡忠,不是自種災禍,你知道嗎?!介時到了他的故土,隻要他願意,他隨時擁有自己根基,鏟除異己,亦手到擒來。”
    鍾長老也萬分堅持,說“公子,前些天,您還在爭取我支持你,現在又告訴我什麽,他隨時會鏟除我們?!我們這些人,可都是先朝遺民,都是忠臣之後,都是一片丹心,我們這些人,永遠都姓李,不姓狄,我們要跟他走,是因為公子相信他,我們也隻好相信他,他一旦不值得我們信任,我們為什麽要任他宰割?!”
    樓下“咣咣”兩聲鑼,有人在亂哄哄的人聲中高唱“安縣長回來了。”
    樊英花裏一驚,迅速起身,卻還是說“正因為如此,我才擔心,我們這些人,親戚連親戚,同生共氣,一旦以功臣自居,得了嗎?!那些年輕氣盛的看不到,您難道不清楚這樣的危害嗎……”
    她沒心再費口舌,往窗戶處走去,隻是說“這個縣長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算算鄧校尉離開到現在的時間,應該抓走了狄阿鳥,然而往下看看,安縣長在人群中通過,鄧校尉竟走在他身邊。
    看來利用鄧校尉逼狄阿鳥逃走的想法,失敗了。
    樊英花回過頭來,苦笑說“這個鄧校尉,優柔寡斷,最終還是坐失了良機。”
    讓狄阿鳥逃回下野已是重中之重,哪怕毀掉自己在雕陰的暗棋,這一步也非做不可,樊英花不因這次失敗就不重視家臣對狄阿鳥的態度,因為這種態度,已經關係著狄阿鳥回到草原,能否殺出血路的先決條件,自己的人要是始終不能把他當成主人,而他始終不能讓自己的人如若臂指,哪來力量開創事業?!
    她回視鍾長老,懇切地說“多少年來,你們一直為家族出力,流血的流血,死亡的死亡,我李氏家族擁有的一切已是各位共有,這已經是個事實,我當然清楚,鍾叔叔,要是你還是覺得我一個人出嫁,讓你們做陪嫁,那麽我請您老傳話,一切取決自願。家族已經真正分裂,唐柔不是已經豎起了一道大旗麽?!”
    她裹裹披風,就要轉身下樓。
    鍾長老起身,臉上流露出悲傷和驚容,說“老奴惹公子生氣了?!”
    樊英花回了頭,鍾長老連忙說“公子,老奴不知道別人怎麽想,怎麽認為,老奴可都是為了你呀。你畢竟比博格阿巴特年長,而女人總比男人更容易衰老,你把什麽都給他,日後他忘恩負義,對不起你怎麽辦?!至於別人怎麽想,老奴不知道,可老奴這也是為了你,才一直保留的底線。”
    樊英花苦笑著搖了搖頭。
    她把這些拋出腦海,往鍾長老看上一眼,匆匆到下麵打聽安縣長是要將狄阿鳥逼上梁山,還是要網開一麵。
    下了樓梯,樓梯對麵坐著的一個客商模樣的人點點頭,樓梯底下一個夥計模樣的立即起身,走在樊英花身後。
    樊英花走出來,很快發覺了自己身後的尾巴。
    她不能不感到震驚,因為她已經在中原轉了個圈,到了哪兒,從沒引起過什麽人的注意,到了這兒,也處處小心,甚至出門,像普通人一樣,連個人都不帶,然而還是被人無緣無故地盯了梢這也太不能了吧。
    難道?!自己身邊也有了內奸?!
    縣衙仍在調用全部力量,排解即將散去的百姓。
    本來要散去的百姓,反而因為安縣長的歸來更感興趣,更是不走,在外圍的,到處轉呀轉的。
    樊英花本要攔個人,問問裏麵的情況,卻沒敢那樣做,就抄著人群的邊緣,往遠處走了,回她的山河會館。
    背後跟蹤的那個人,跟了一會兒,一下消失了。
    她又糊塗了。
    難道自己判斷錯誤,剛剛那個,真的是個按照主人吩咐,出來辦事兒的夥計。
    正想著,發覺迎麵來了個家夥,正往縣衙方向走得飛快,身體微胖,噢,對了,是狄阿鳥家的人,人家都叫老李。
    樊英花不是想知道狄阿鳥怎麽樣了?
    立刻停住腳步,打了一聲招呼,反常的是,那家夥斜了斜眼,停也不停,兀自罵道“沒長眼睛呀,不看路。”
    樊英花一下火了,比著狄阿鳥,他家的家奴不也是自己的家奴,路上碰上,竟然罵自己不長眼睛。
    她恨不得一把把這個胖子拎回來,替他主人教教他怎麽做人,卻還是想到自己和狄阿鳥之間的親密關係,盡量不要暴露,就忍住了,繼續往山河會館走,走了相當一段路,背後傳來腳步聲,她一回頭,隻見那個胖子,正在身邊的一條巷子裏一扭,一扭地飛奔上來,看他呼哧,呼哧喘氣的模樣,就知道,人家剛剛路上碰到自己後,是發覺自己被跟蹤了,才故意不搭理,反而從背後繞了圈,回來攆自己。
    她一直覺得這個老李有某個方麵的才能,這回得到印證,當即停留在巷子口,等這個老李上來接頭。
    李多財沒有踏上樊英花那條路,揉了個紙團一拋。
    樊英花不自覺地往前後看看,發覺前後無人,連忙撿起來,若無其事往山河會館走去。
    回到山河會館,她慢慢地將紙張攤開,隻見上頭寫著“公子,請勿再接近我們家少爺。他剛到這裏,就表現出來的非凡能力,使十三衙門很緊張,上頭下來指示,將會密切監視他,監視那些和他接觸過的陌生人。因您老和他的幾次接觸,十三衙門正在分析您的來曆,並已經作出了初步的判斷,對您和他都相當不利。”
    樊英花吃驚極了。
    她還以為那人是衝著自己來的,卻沒想到依然是衝著狄阿鳥去的,十三衙門竟然從來也沒放鬆過對狄阿鳥的監視,然而讓人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那個胖子清楚十三衙門的情況,來提醒自己。
    那個胖子清楚十三衙門的情況,他是什麽身份不言自明,他在狄阿鳥身邊,那肯定是十三衙門的安排,十三衙門安排他在狄阿鳥的身邊,他反過來提醒自己,也就是說,他其實是狄阿鳥的人。
    她一邊想知道十三衙門究竟怎麽分析自己的,分析出什麽,一邊取出火折,將紙燒毀,探入銅盆,為狄阿鳥的幸運感歎。
    狄阿鳥身邊的人,她是有一定了解的,沒有了解,也會去了解,據她所知,這個老李,以前在營裏做事,狄阿鳥來了之後,把職辭了,特意到身邊侍奉,結合他今天的表現,擺明是十三衙門派往狄阿鳥身邊的人,卻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朝廷派來這個的人,其實是個對狄阿鳥忠心不二的人。
    十三衙門倘若換個人監視狄鳥呢?
    就憑狄阿鳥近來的不老實,一係列的小動作,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這種碰巧,不能不用幸運和運氣來形容,恐怕也正因為這樣,狄阿鳥才對自己的處境格外放心,從而不會放棄他自己的想法,拒絕走上逃亡之路,使得自己的勸說,恐嚇相繼失敗。
    樊英花想明白了這些,突然有一個奇妙的主意,那就是設法通過趙過,見一見這個胖子,說服這個十三衙門的暗探,讓他配合自己,讓狄阿鳥感到危機的緊迫降臨,從而放棄目前的想法,跟自己逃亡。
    她想好了這些,立刻招來個心腹下人,讓他出去打聽衙門裏的情況。
    下人出去不久,回來告訴說“狄公子除了傷人性命,還犯有別的過失,一是試圖離開流放地,二是沒得任何人允許,深入草料場,這些都牽扯到屯田處,所以安縣長把官司推後,準備和鄧校尉並案共審。”
    樊英花哂笑,心說這個鄧校尉,連阿鳥送上門都心虛,到了最後,隻好找了理由個並案共審,也真會想,這一並審,那就是對簿公堂,依照阿鳥的狡猾,他能找來一大堆人證,物證為自己開脫,哪還有一點兒威脅?
    是誰也奈何不了他,更不要說威脅他的性命。
    手下人又說“縣衙為了安撫民眾的心情,宣布說,案子三天之後就審,到時不在縣衙大堂審,任何人都可以旁聽。”
    樊英花感到很無奈,她已經看出這個安縣長傾向狄阿鳥了。
    提前宣布日期是為了幹啥,是為了讓人瞧熱鬧,是為了讓今天身臨其事的人都能到場,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到場,就今天的案子來說,狄阿鳥打死的是個什麽人,一個無賴,人見人憎的無賴,到場的人多了,難免會帶來一些壓力,從而迫使對狄阿鳥從輕處理。她並不知道狄阿鳥與安勤見過麵,兩人雖然沒有深交,沒有過多來往,卻有一回披肝瀝膽的談話,早已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情感,自然是一點兒也不明白,為什麽一有人想構陷對方,就另外有人去設法保全他,難道他,當真身具天命,一到關鍵的時候就起作用。
    身上有天命,在哪兒不都可以逢凶化吉?!
    要真這樣神奇,他回不回草原不都無關緊要了!
    下人還在等著她的安排,她慢慢回過神,吩咐說“你們再去打聽,隨時注意著這個案子的進展情況,最好設法找找那個無賴的親屬,看看他們準備怎麽辦,怎樣去打這場官司,一打聽到,立刻回來告訴我。”
    下人這又出去,天黑回來,一無所獲,隻好見著回報“縣衙驅散百姓之後,安縣長就帶著衙役出城,到移民中去了,王將軍也一天都在那兒,他們都在為編屯作準備呢。晚上,安縣長從城外回來,叫去了幾家布店,裁縫店的老板,不知說些什麽,很久才讓人走,似乎,根本就不再管這個案子的進展,噢,我們還聽說,聽說那個到處搶生意的田小小姐被人綁票,縣尉出城查訪。”
    生意是小,樊英花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兒,幹嘛跟一個突然出現的田小小姐鬥氣兒,必要時交結還來不及,畢竟這樣的富豪,可以給她這樣的在野勢力相當豐厚的經濟來源,下頭卻不知道,也把田小小姐的事兒打聽了回來,不過想想也是,縣衙的反應也沒有什麽反常,田小小姐是京城禦遣,竟然在這兒被人綁架,還有移民等著安頓,這死個無賴的案件兒,除了似乎肩負使命,構陷狄阿鳥的鄧校尉,的確不會有人真正擱心上,這就問“鄧校尉那兒呢?!”
    下人說“聽說他去了趟死者家,狄公子的人也去死者家,還碰了麵兒,別的小的們就不知道了。噢,他一回去,王將軍派人叫他去。”
    正說著,門外有人魯莽地闖進來,腳步通通,麵有喜色地報信“營裏放陸川回來了,他讓人回來說一聲,他現在鄧大公子那兒。”
    樊英花意外了,心說“這怎麽可能,暗殺被阿鳥引往他處,不是件簡單的事,雖說底下的人手不會有性命之憂,但王誌顯然意在鄧校尉,意在草料場的事故,怎麽就一下兒輕描淡寫,喝酒喝高了,就下令放人?!”
    她迫不及待地要見到陸川,問問什麽情況,吩咐說“陸川一回來,立刻讓他來見我。”
    陸川過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回來,喝了不少酒,頭重腳輕地來見樊英花,一問三不知,隻肯定地說,是王將軍請鄧校尉喝酒,一高興,把他們都給放了,回來之後,鄧艾擺了酒招待他,幾個人喝到剛才。
    樊英花沒有得到一丁點兒有用的東西,隻好責令陸川去醒酒,而自己則走來走去。
    她已經感到有什麽大事兒要發生,究竟是什麽事兒,卻還沒有頭緒。
    一個小小的縣城,本來死個人,就是了不得的大事,雖然有更大的事兒衝淡,但石頭落進水裏,總有個響吧?!
    到了第二天,下人又在樊英花的授意下跑了出去,到處探頭,到處打聽,打聽回來的風言風語更與她所關心的相差甚遠,人說的最多是田小小姐,說她被人綁走,小小年紀,竟然趁賊人不備,騎了匹烈馬回來,當然人們關心最多的是縣裏為了安頓新來移民,召集各鄉各亭的鄉老亭長開會的事兒,底下人親眼看到,縣衙門口站著大刀兵,縣裏的夥夫跟衙役,用狄阿鳥的人挖的幾個土灶,埋鍋蒸炊。
    樊英花就納悶了,心說這安頓移民雖是大事兒,也不需要這麽嚴肅,嚴肅到把縣衙交給王誌的人看守,太過反常,立刻又撒下人手,往這方麵深入留意,再到傍晚,下人們陸續回來,帶回消息說“他們開會開了將近一天,除了門口的大刀兵換崗,不見一個人出門,裏頭靜悄悄的,另外,縣裏還派出快馬,到處下令,要求四口之家,上繳五張鍋盔,六口之家,要上繳六張鍋盔,不管家家戶戶,糧食是不是見底,務必在一夜之間完成,用以安頓新來的屯戶。”
    朝廷送來屯戶,同時運來的有糧,怎麽還讓縣裏的百姓上繳鍋盔?!
    而且這道命令,是在各鄉,各亭的鄉長,亭長還在縣衙,由營裏的騎兵通知傳達的,而那些鄉長,亭長,現在還在縣衙。
    樊英花一下醒悟到了,鍋盔,是直州軍作戰最常用的幹糧,縣衙哪裏是在安頓移民,這是在配合軍營,發起一場戰爭,她站起來,怔怔不語,心說“這個王誌到底要幹什麽?!他頂多隻有二、三千的精銳兵力。看這架勢,是要打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呀,是了,他們都瘋了,要將全縣百姓都武裝起來,當兵用。”
    眾人都發現了什麽,一聲也不幹吭,隻見她突然扭過頭來,大喝一聲“陸川。陸川呢。”頓時手忙腳亂,到處去找陸川。
    陸川總不忘練功,今天團了一天的磨盤,渾身都是臭汗,剛剛找張軟榻,到山河會館的前廳裏頭躺著舒服,見趙過那小子在門口探頭探腦,喊了一聲,要他進來,跟自己喝兩盅,兩個人還沒有開始,就聽說樊英花找,他一想,幹脆拽了趙過去。
    樊英花有點兒著急,一聽到人來,就要說些什麽,發覺趙過也來了,就跟趙過說“正要找你呢。阿鳥在縣牢裏蹲著,恐怕一天、兩天出不來,你要想辦法,把一些熟悉的人動員起來,王誌這小子是瘋了,他肯定是瘋了,他要將整個縣武裝起來,一旦戰敗,縣城必然淪陷,咱們得有所準備。”
    趙過笑了一下,瞥了陸川兩眼,說“我來,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這一仗,肯定能打贏。”
    陸川嗬斥說“哪有你說話的份。”
    樊英花擺了擺手,溫和地說“你也知道事情不對?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要打仗的,怎麽知道這一仗,肯定能打贏?!”
    趙過說“怎麽要打仗,再不打,又要下雪,隆冬就到了。”
    他蠻有把握地說“阿鳥告訴我,我們雍族本來就是最善戰的民族,土地大,兵員足,有兵書,善冶鐵,善治器,還能儲存糧食,養起龐大的軍隊,大部分人,看起來都種地,怯於私鬥,軟弱可欺,卻能被軍紀約束,恪守軍旅之苦,最最了不起的是,百姓和士大夫都遵奉格子,危難之際,敢為國和家去死,一旦崇尚軍功,調動了百姓,讓他們聽說要打仗,家家攤鍋盔,家家用大針穿綴護甲,嗷嗷頓足,就是動輒百萬,鋪天蓋地,無可抵禦。”
    他話說得抑揚頓挫,人也顯得威風凜凜,讓陸川瞠目,讓樊英花哭笑不得。
    樊英花忍不住譏諷道“你的意思是說,隻要能讓百姓家家攤幾張鍋盔,戰爭打也不打,就贏了?!”
    趙過連忙搖頭,急切說“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呀。聽我說完好不好。我是說,家家攤鍋盔,家家穿綴護甲,就都有戰勝強敵之心,不是說,一攤鍋盔,就會贏。現在百姓們都同仇敵愾起來,我們又打了勝仗,他們當然敢拿武器,跟著將士去殺敵。”他停了一下,反問“一條河開個豁,河水一高,就出來點水,淹人淹地,年年都是這樣,要是你,你舍得不舍得費點勁兒,堵它一回?!”
    樊英花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說,百姓們不堪胡虜騷擾,一定有敢死之心,收回樓關,堵住這個豁口,是不是?!可是呀,阿過,戰爭,並不是有敢死之心,就能獲勝的,百姓被鼓舞,士氣來得猛烈,去得也快,你說的這些,都還不足以判斷戰爭的勝負,明白嗎?!”
    趙過點了點頭,再一次反問“百姓有多少呢?!”
    陸川一聽就頭疼,粗聲說“你個傻小子,百姓有多少,你知道?!”
    趙過說“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估算。當初,雕陰設縣,一共是三千一百五十七戶,朝廷墾戍,是八百五十戶,設一校尉,後來又三次增墾,共移民三千三百戶。朝廷上因墾戍戶數增多,還曾準備設樓關縣,隻因為樓關外地狹,才沒設,過了這麽多年,再遇到災荒,瘟疫,和征戰,也應該相當於中縣,在八千戶以上,加上今年的移民,接近一萬戶。”
    樊英花駭然,好像不認識一樣看著趙過,脫口道“誰告訴你的?!”
    趙過說“別管誰告訴我,一戶出一丁,壯丁可達一萬人,虛設旗幟,那就是鋪天蓋地,要是你在樓關,一連討不到便宜,一看,中原朝廷出兵,漫天遍野都是旗幟,你真敢和我打麽?!”
    樊英花說“敢。”
    但她還是越發讚賞趙過,跟陸川說“士別三日,你這個叔叔,恐怕以後,要跟著人家去混日子了。”
    陸川一臉尷尬,可他也不是小肚雞腸,咧嘴笑笑,說“他這都是照阿鳥公子的話說的,顯擺,我是個粗人,哪有功夫去數這兒有多少戶百姓,嗯,嗯,我以後,也多跟阿鳥公子親近,親近,行吧。”
    趙過顧不得接受他的誇獎,說“要是王將軍造了百十隻筏,上了西川壩呢。”
    西川外有片水,當地稱之為金葉湖,東西不比南北,形如柳葉,可抵樓關之後。樊英花當即明白,王誌還要擺出從水路繞敵背後的姿態。她瞥了趙過兩眼,低聲問“你怎麽知道王將軍造筏的事兒?!”
    趙過笑兩下,說“阿鳥讓他打的,我什麽不知道呀?!”
    樊英花的疑問一下全解了。
    她對狄阿鳥也有一種盲目的信任,既然狄阿鳥讓王誌打的,看來這一戰,確實是有打贏的把握,她慢慢坐下來,說“阿過,你幫我辦一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