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節 滿城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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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審了這麽一個結果,大夥個個意外。狄阿鳥還會多客氣?多方告辭,攜過媳婦就往縣衙外走。
半路上和老楊家的人告別時,趙過私下給狄阿鳥說上一聲,說自己和黑明亮有約,需要去一趟看看。狄阿鳥想是黑明亮有話要傳過來,讓他小心別被人跟蹤,自己多小心,就帶著其他人回去了。
次天還要給發喪的人送行。
他回到家裏,先後與路勃勃帶回來的倆人見見麵,說一說話,然後就尋到李思晴那兒,把門給閉了。
段含章聽說他回來,回想前幾日所作所為,有點兒坐立不安,猶豫著是去主動解釋,還是等著狄阿鳥來,最後計上心來,在兒子屁股上掐一把,讓他嗷嗷,哪曾想狄阿鳥派了棒槌過來,說“家中有人故世,又是夜裏,孩子一哭,人就心焦,老爺讓我把孩子抱他那兒哄哄,今晚就睡他那兒。”
段含章看著棒槌收拾這收拾那,心裏空落落的,手舞足蹈地站在一旁說“孩子小,夜裏得喂奶,又是拉臭,又是尿床,能不惡到他二人?!你還是回去說一聲,讓他改天再來看孩子吧。”
棒槌“嗤”地一笑,說“夫人說得,也是他的兒,吃喝拉撒,怎惹得他討厭呢?!”
她抱上嬰兒就走。
段含章站在門邊,望著棒槌在黑暗中穿過,忍不住追出去,到了門邊,已聽見狄阿鳥果抱孩子哄弄的響動。
躊躇片刻,準備敲門,“吱呀”一聲,門開了。
棒槌出來,跟段含章笑笑,說“好著呢,他爹一抱,立刻就不哭了。”
旋即,裏頭傳來一聲“誰呀。”
棒槌回頭吆喝“西房夫人。”
裏頭就說“睡了。沒別的事,讓她也睡吧。”
段含章見人家沒找自己問一句,反而輕描淡寫地過去,好像並不知道前幾天的事,心裏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半截子涼,什麽話也沒說就走了。棒槌為狄阿鳥找隻母羊來喂奶,走往段含章一旁,存心想看她受冷落之後的樣兒,有意看一眼,卻發覺段含章半路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盯著小姐的廂房,兩隻眸子在黑夜裏發亮,像一匹凶殘的母狼格外嚇人,心裏一怕,就縮一縮脖子,奔別處去了。
她很快找了一隻母羊,進門前,往段含章站著的地方再看看,人已經不見了,追往這位夫人的房間再看,房間也黑了,頓時閃身,拽羊進去,進去見得狄阿鳥和李思晴逗荷葉包兒裏的孩子玩,心悸地說“西房夫人也太嚇人,剛剛還見她站在那兒,回來一看,忽然就不見了,連屋子的燈都滅過了,好像,好像……”
狄阿鳥也發覺他與段含章之間似乎失去了那種夫妻之間的恩義,且不說自己不在這幾天她過分胡鬧,自己戎馬倥惚之際,戰場上九死一生,從不見她流露出的一份真情,要說她還為自己衝動要了她恨自己,卻還會在自己功成名就的時候露出笑容。
這個女人當真是自己的妻子麽?!自己在牢裏被人下毒,今天過堂提審,她沒有半點兒感同身受,裝都不裝一裝?
他閉上眼睛,似乎在品嚐後果,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與年齡不符的滄桑之歎。
白雲蒼狗。悠悠。
他嘴角勾起,兩眼眯縫,像是在笑,也確實是在笑,卻如同出世之人,突然淩駕於紅塵,生出一種即有魅力,卻又讓人覺得可怕。李思晴以為棒槌的話惹得他不高興,怯生生地看著他,打上棒槌一下,責怪說“都是你胡亂說,她不是什麽鬼怪,也不是什麽野獸,哪有突然就不見了的。再亂說?!”棒槌申辯說“我哪裏亂說了,就是,她本來還在站著,兩眼發光,我牽羊去,她得一步一步走回屋吧,得脫衣裳吧,噢,再找找夜壺……可是,我一回來,就覺得,就覺得她好像就在院子裏哪站著一樣。”
狄阿鳥“噗嗤”一笑。
李思晴推了他一把,說“人家也一樣擔驚受怕。你回來,也不去看她一看嗎?!薄情。”
狄阿鳥抓住了她柔軟的小拳頭,看著她掙紮著要抽走,微笑說“棒槌說得沒錯,她就是突然不見了,不然,她不脫衣裳,噢,不再找找夜壺,夜壺呢。”
他淡淡地說“她突然不見,有什麽奇怪的麽?!”
棒槌喪了氣,頭一挫,說“沒有。”
李思晴說“那你去看一看她吧,她肯定是心裏痛苦,衣裳也沒脫,就吹了燈,坐在黑夜裏。”
狄阿鳥放開她的拳頭,入神地望著她,吃吃笑笑“她喜歡黑夜,那兒是她的戰場,我確實是有點兒薄情,不,不隻一點兒,因為我現在被我最迷人的女人給迷惑了,哪也不願去,看,她瘦了……”
他用手撫過李思晴的額頭,又說“也憔悴了。”
李思晴扁了扁唇,投到他懷裏,棒槌飛快地抱過嬰兒,猛一轉頭,正不知道該不該下榻,去帷幄之外,到自己睡覺的小榻那兒,隻聽狄阿鳥在問自己“棒槌啊,你怎麽沒把這個善良的女人照料好?!”
棒槌鼻子一酸,感動得掉了一串眼淚,擠著眼回頭,發覺他隻是抱著自家小姐,自家小姐忍禁不住一個勁兒抽鼻子,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連忙縮了縮脖子,怯生生地說“對不起。”
狄阿鳥說“不。我不是在怪罪你,我隻是心疼她,我讓她在吹暴草籽的寒風中飄蕩,像一個沒人疼愛的羔羊,對不起她的是我。”
繼而,他怔了片刻,呼道“你過來,摸一摸她的腦袋,我覺著她在發燒,她竟然在發燒。”
李思晴掙紮著起來,揩揩眼角,不自覺地撒嬌說“人家沒有發燒,你的手涼。”
狄阿鳥把手放到自己頭上,摸摸,還是覺得她發燒,連忙站起來,跟棒槌說“她連冷熱都不知。我去找點柴胡根兒,你給她煎煎。”
說完就匆匆出去,輾轉去卓瑪依那兒,喊她起來,給她要草藥。
隔壁就是段含章的屋子,段含章聽得一清二楚,爬到窗口看看,隻見狄阿鳥在寒風中啜手,等著卓瑪依穿衣裳,過了好大一會兒,跟在她屁股後麵,在院子裏到處亂轉,找了草藥,在窗戶底下說“糖,糖放在哪兒?!去去,拿些,拿過去,你也晚睡一會兒,看著她點兒,我去看看能不能尋到郎中。”
一股酸意湧上心頭,段含章的嘴唇動了一下。
最後,她低聲辱罵“一個是嬌滴滴的瓷器瓶,一個光知道怎麽向女人獻媚,一對公母羊。”
外頭有不小的動靜,更夫提鑼走過,唱道“官兵捕盜,良民勿驚。”
倒不適合出去亂跑。狄阿鳥要出門,棒槌受李思晴的要求,站在門口喊他,他就又進那亮燈的屋子去了。段含章背了窗戶坐下,還想以他圍著婦人轉悠的理由來鄙視他的行徑,但心裏卻還是很失衡。
盡管已經肯定這個階下囚無以拯救,她放棄了,卻還是感到嫉妒、難受,喃喃地說“不許孩子啼哭,自己滿院子喊人。”
她漸漸開始咒罵,不停地咒罵。
狄阿鳥卻還在為李思晴的病忙上忙下。
過了好久,李思晴才把藥服盡,因為受不了藥汁,先出了一頭汗。卓瑪依、棒槌都去睡了,她卻心情大好,擁著被子,並放雙手,跟狄阿鳥講這個人,講那個人,想起牙紮勿林,微笑說“那個牙紮勿林力氣可大了,你是不是答應讓他跟在你左右?!”
狄阿鳥搖了搖頭。
李思晴不高興起來,問“為什麽呀?!”
狄阿鳥笑了笑,說“他們都是官兵的俘虜,被路勃勃騙回來,本身就不合製度,應該送到俘虜營中。”
李思晴已經開始喜歡憨厚木納,對什麽都新奇的牙紮勿林,微笑說“是被路勃勃騙來的不假,可人家不是俘虜,人家受騙,也是為了來投奔你,你轉手讓他去做戰俘,去過豬狗不如的生活,人家不失望嘛,不行,你得把他手下。”
狄阿鳥說“誰說他不是俘虜,那也是路勃勃騙你的話。”他偎過去,說“另外一個不也送去,不是我不要,是人家看著咱家——”
李思晴賭氣打斷,說“你別騙我,阿過告訴我,那個是你弟弟身邊的人。”
狄阿鳥不禁拍了拍額頭,歎道“這個阿過,什麽都透風。”
他坦然承認,又說“我弟弟的人到我身邊,牙紮勿林也到我身邊,憑空冒出來倆人,路勃勃的那點小把戲兒能用麽,別人就一點兒也不懷疑麽?!我讓他們去俘虜營,因為那裏都是遊牧人,他們倆有力氣,有膽量,怎麽會是去受苦?!”
李思晴賭氣不吭。
狄阿鳥卻在心裏拿定了主意俘虜與日俱增,朝廷會怎麽處置?!到京城獻俘?!殺個幹淨?就地安置?還是編簽成軍?!安置。當地不適合安置,去黃龍以南,那裏人多得不得了,生熟韃子,大小光棍安置?!他們不會耕作,沒有老小家眷,安置相當於管製,兩邊都不討好。現在羊杜參讚軍機,以他的性格,以他成功運用西隴韃子兵的先例?!這批俘虜肯定會被編簽入伍。
把他們編簽掉,就是以夷治夷,朝廷隻需將心比心,對待首領比過白羊王就行了。
像現在一千韃子兵,在草原上,大致相當於千戶,沒有一個貴族舍得輕易交予他人千戶一職,那是世襲的,通常還都是自己的親信,手足,要是交給其中的幾個人,他們回到草原,隻是某個大貴族的仇敵,隻是一個平民,奴隸,在這兒,卻是個貴族,生活安定,不需要不停打仗,恐怕比朝廷自己的將領還要忠心。
自己就是把人放到這支未來的部隊裏。
他又說“俘虜營會編簽成軍的,不過也不是沒有其它可能,要是朝廷要是殺他們,我也能幫他們逃走。我阿弟那兒要人,他們說不定還能帶走大量的人。”
李思晴咬了一會嘴唇,最後下定決心,把手按到他腿上,說“阿鳥,你帶著我們,也去你阿弟那兒吧,那樣,我們就不用再整日擔驚受怕了。”
狄阿鳥搖了搖頭,說“我是朝廷的人。”
李思晴不敢相信地看著他,脫口說“你說謊,朝廷的人會準備幫助俘虜逃走?”
狄阿鳥指指帷幄下早已睡著的棒槌,噓了一聲,小聲說“我確實是朝廷的人,叛主而逃,天下不齒,算了,別再議論這些了,睡吧。你一個女人,想得多了,就變成阿章那樣的了。”
李思晴往被窩一鑽,轉個身背對著他。
狄阿鳥笑了笑,靠背躺下,小聲說“你也不想想,我帶著你逃了,你父親和你哥哥他們怎麽辦?!九族株連,你也肯?!阿晴,別賭氣了,轉過來。我答應你哥哥,好好待你,一定不會食言,一定不會讓你吃苦太久。”
李思晴轉過身,卻又哭了,說“我隻要你答應我,把命保住。”
狄阿鳥無比感動,動容說“我還用答應你麽?!我的命,我不愛惜麽,我比誰都要愛惜。”他輕輕拍打李思晴,安慰說“睡吧。你還病著,明天咱們殺隻羊,給你補一補。”
燈火一暗,李思廣走時的模樣就浮現在眼前,一遍一遍地說“我把我妹妹交給你了,我隻有這一個妹妹。”
狄阿鳥的眼眶濕潤了,小心翼翼地抽抽鼻子,把胳膊放到李思晴那兒,讓她枕著。
這個晚上,外麵太不太平了。
無賴兒們自打架失勢,不少人受傷,送去醫治,為了鼓舞士氣,來日一起去報仇,幾個領頭的商量,幹脆擺酒吃飯,給兄弟們壓一壓“驚”。
他們攏了好一大片人,去家飯鋪吃,掌櫃約摸他們這些人要麽欠賬,要麽吃白食,自家承受不起,連忙吩咐夥計幾句,躲個不見。領頭的一看去一家,一家不給麵子,再去一家,還是不給麵子,發話砸了一氣,砸完再找地方吃飯,最後發覺街上飯家見勢不妙,多有關門,就把難題推給鄧平,畢竟是他和“伸白鶴”把大夥召集起來的。
事關威信,鄧平也不得不勉為其難,忽然想到山河會館雖沒正式開張,門麵卻已當成飯莊,做了買賣。
想他們和自己家的關係鐵硬,吃一頓沒關係,就地一擺手,把眾人帶到那兒。
樊英花對這些吃喝小事並不上心,讓人照辦酒菜,他們就在山河會館坐了幾桌。
正吃得個高興,官兵來了。
阿狗時常和楊蛋一起跑著玩兒,山河會館一開,飯菜飄香,別人專門去吃飯,他們就專門上門看人家吃飯,別人吃得舒服,他倆看得眼饞,時不時跑桌前搗亂。樊英花來往出入,遇到了好幾次,怎麽瞧怎麽不舒服,就讓人把倆個“鄰家小孩”叫到跟前,收為學生。楊小玲知道了,特意上門道歉,聽他說要教二人讀書練劍,就放任不管。
今晚上,楊小玲去衙門,阿狗就在樊英花那兒玩。
這會兒一大一小在空曠的室內練武場上玩,外頭來人稟報,說官兵來了,把樊英花嚇了一大跳。
她隻當和自家有關,匆匆出來,老遠就見鄧平一個燕子翻身從樓上的窗戶下來,紮到一堆磚瓦廢料中,再一躥,翻過牆頭。上麵又往下跳幾個人,紛紛往牆頭上爬。
她放了心,隱約覺著官兵是來抓他們的,趕到前頭,果然,官兵按了十二、三個,就地蹲著,院裏院外,都是人跑人追。
她異常鎮定地讓自家掌櫃支了點茶水,問為首的軍官怎麽回事兒。
軍官看著這家酒館地方夠大,人也善意,就把這兒當成指揮部,讓這些無賴招供同黨,要來筆墨,讓寫上誰讓他們來的,和自己一起來的都是誰,住哪兒。
掌櫃就在一旁留意,看看鄧平犯的案大不大,要是案大了,好賣個人情,支會東家一聲,提前往鄧艾那送消息,不大工夫,他就打聽出來了,出來向樊英花匯報說“官兵要清剿城中無賴,說他們拉幫結夥,作惡多端。鄧家小公子鄧平是領頭要犯之一。我聽這些官兵的意思,他們會越過地方,整理前科,從重辦理。事態看起來非常嚴重,不少人怕是要被殺頭。是不是派個人到鄧家報個信。”
有些無賴,身上可能背有血案,殺頭也不足為奇。
至於鄧平,應該不至於那麽嚴重,樊英花怪他多事,見他問也問了,就說“也好,那你派個人,去跟鄧艾說一聲吧。”
掌櫃這就讓人去,到了鄧艾那兒,給他說這件事。
鄧艾也稀裏糊塗,不當回事兒,一邊派人去打聽,一邊找自己弟弟,然而就是找不到鄧平的蹤跡。
鄧平躲在一道半截巷子裏,等著脫逃的人,等來幾人,派出個相貌忠厚點兒的,讓他回山河會館看看。
那人就去了,到了,自一旁堵了個要回家的夥計,問怎麽回事兒,一問,覺著官兵要找到家裏,連忙回去給暗巷子裏趴著的幾個人講。
鄧平想到官兵真找上門,他爹肯定把他往死裏揍,沒敢回家,去暗娼、明窯、賭場這些地方藏。
官兵進城,首先就分出人手,將這些地方一口氣查封幹淨。
他和三、四同夥摸著黑巷子,接近一家,官兵從裏麵帶出疑似無賴的人往外走,接近另一家,官兵又從裏麵帶出疑似無賴的人,連去了幾家,家家都是這樣。
這些人從來沒見過官兵如此出動,在城中大掃蕩,心驚了,最後為分散目標,各奔東西,去尋藏身之地。
鄧平想起湯德水那地方,覺著知道那地方的人不多,就往那兒去了。到了那裏,隻有倆女的在,一問,剛剛林岫過來,帶著湯德水和一個少年藏走了,不知道藏去哪,既然湯德水和林岫也藏走了,這個地方也不安全。他想來想去,還是回家好,為了不讓自己父親回來找到自己,為了不讓官兵找到自己,他翻了自己家的牆,找他姐姐,讓他姐姐為他隱瞞。
鄧鶯也不是第一次包庇弟弟了,聽人從屋陰扣窗戶,叫“姐”,就知道鄧平又闖禍了。她讓鄧平進來,問一問怎麽回事兒,感覺這次比任何一次都嚴重,就讓他藏到不起眼的,堆雜物房子裏,自己去正室,看看父親回來了沒有。
她到正室,鄧北關剛剛回去。他這一晚上,受盡博格阿巴特的羞辱,在眾人麵前丟盡臉,過得格外鬱悶,喝得女兒的一杯茶,把鄧鶯罵個不像人。鄧鶯看他心情不好,自己也不敢久留,道聲晚上安好,從姨娘那兒離開,走不多遠,看到一個家人帶著兩名官兵去見父親,連忙折回來。
到了跟前,果真是官兵方麵經過幾道請示,上門來抓鄧平,言辭咄咄,定要交人。
在雕陰,這是從來也沒有過的事兒,官兵跑到他城東相公家,要他交兒子,鄧校尉幾乎是一點修養都不要了,三句話沒聽完,當場就跟人家蹦上了,指著倆兵大喊“我兒子殺人啦?!殺誰啦?犯什麽死罪啦,啊?!多大點事兒,深更半夜,跑來給我要人。你們是誰的手下,給我說,是誰的手下?!我明天給你們上頭打招呼……”
官兵倒也不是一點兒也不懼他,連忙辯白,解釋到田小小姐那兒,說他兒子是指使人之一,他腦門上冒汗了。
這田小小姐是京城來的,手眼通天,自己這些天一直在暗中觀察,觀察到現在,證實了這點,正打算主動上門,和人家接洽一二,合夥做做生意,自己兒子指使一群無賴,把人家一個弱小女子圍上了,要不是一群民丁,怕是要砍人家個渾身是血。何況,當時王誌也在場,好聽一點,是被衛士保衛上,走了,難聽一點,是鑽在一輛馬車,逃了。
自己還在衙門,王誌就派人打招呼了,說這群無賴不得了。
沒想到,無賴們指認的,狄阿鳥那件事,安勤的“民非”,包括街上無賴往日的毆鬥,發生命案的,一件一件都指上鄧平。
據了解,鄧平已經隱然被指為眾無賴的首腦,主使人,現在還在籌建什麽幫派。不是人家不知道自己是誰,是太嚴重了,人家王誌火冒三丈,三令五申,指名道姓,直接讓人來抓。
他們確定鄧平為地方首惡,為了不讓首犯跑掉,以極高的效率分別辦來縣衙、守備衙門公文,另有一紙王誌親筆手令,出於客氣,才讓自己主動配合,交出兒子,問一問怎麽回事,有罪拘拿,無罪釋放,字跡又能怎麽辦?!
鄧北關自然知道自己阻擋不了。
別無他法,讓人去叫鄧平,叫來跟人家一起走,聽家人說鄧平還沒有回來,他這才暫且鬆了一口氣,說“兩位還是先回去,他一回來,我立刻送他歸案。”
兩名士兵是他一個拜把子的手下,反複說了說事情的嚴重性,這才告辭。
說到嚴重到有可能被殺頭,鄧北關三魂走了二魂,看人一走,自己就往椅背上一躺,半天喘氣兒。
他自然知道自己找到鄧平,帶兒子投案可以爭取從輕處理,自然也知道,自己問明兒子情況,上下打理,可以想方化解,苦於不知鄧平在哪兒,怕他被官兵碰到,以巨惡格殺,連忙派人去找,讓家人找鄧艾,發了狠話,無論如何,天亮以前,把這個不成器的畜牲找到,給帶回來。
鄧鶯看著害怕,更不敢吭聲,也假裝尋找,悄悄回去了,磨蹭了幾圈,回去說沒見著,當場聽父親的幾句真心話,覺得不可隱瞞,不然反而害了鄧平,就給父親說“其實,他已經回來了。”
鄧北關一聽,回來了,卻不讓自己知道,頓時一股擔憂全加在怒火上了,到了鄧鶯跟前,“啪、啪”兩巴掌,讓她帶路。
鄧平都在堆雜物的屋子裏睡著了,冷不丁門“呼通”開了,旋即感到一隻手拎了自己的胸膛,心中猛一懼,想也不想,往來人臉上揮打。鄧北關實在想不到兒子會先照自己臉上來一巴掌,也不肯提出去了,就在裏頭一扔,順手抄起一條短棍打了起來,這時,滿腦子都是博格阿巴特威脅自己時的影子,想到自己為了整個家,把這樣的惡人都招惹了,下不了台,在外麵出醜,恨從心來,一邊打一邊問“你個兔崽子,光知道給我闖禍。你爹在外麵容易嗎?!辛辛苦苦都是為了誰?!”
鄧平聽出是父親,叫著“改了”,實在吃不住打,往背靠的一堆白蠟杆和木把子上躥,頭腦一渾,覺得能躥上去,就把腿伸上,結果被木棒一下打到。
一股刺疼傳來,他鬼嚎一聲,鑽雜物堆裏了。
鄧北關也覺得打重了,伸手把他拉出來,拉到外邊,發覺他半拉身子都在地上,就命令說“站起來。站好。”
鄧平卻抱著腿,怎麽站也站不起來。
鄧鶯趕上一看,大叫“爹。爹。你把我弟弟的腿打斷了。”
鄧北關木了一下,回身抱上鄧平,深一腳淺一腳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