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節 心係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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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狄阿鳥前腳上門,鄧北關後腳出來。兩人擦麵而過,鄧北關還意外地笑了一笑,道了一聲好。
狄阿鳥差點以為太陽會從西邊出來,大感意外,意外之餘,幾乎可以判斷,鄧北關剛剛在裏頭,一定和龍談到了自己,不管他們說了些什麽,一定有著什麽促使鄧北關向自己讓步的,至少在表麵上得表現出對自己的客氣。
狄阿鳥皺著眉頭想了一想,才進去,一進去,就看到過堂影壁後麵,大箱子上摞小盒子,心裏一緊,暗說“這一定是姓鄧的送來的,動作好快。”
他本來也想跟李思晴一起帶著禮物過來,卻因不知道龍叫他過去會不會有別的事兒,就沒有帶,僅僅一個人來了。
現在,他想想自己那些禮物和在田小小姐麵前一出手就是兩萬兩的鄧校尉,自忖在禮物上完全無法一爭長短。
在他看來,龍倒也不是什麽貪財之輩,但禮多人不怪。
官場上有這種規矩,人家送來這麽多的禮品,你起碼有一種自己受敬重,受推崇的感覺,亦不免對客人產生好感。
狄阿鳥想到這些,不禁暗暗歎了口氣,到了裏麵,一個貼身的衛士給他點了下頭,引他去往內室,到了內室,他才真正大吃一驚。
原來那兒不是隻有身穿白色裏衣的龍,還有兩名驛館侍女,相當漂亮,小襦裹胸,胸都要爆掉了一樣。
狄阿鳥之前就住在驛館,卻沒見過這兩位侍女,見她們侍奉著龍左右,嬌笑發嗲,竟忽然冒出一個想法,這兩個女子不是驛館內的官婢,是有人冒送的。
這種念頭一閃而逝,他笑了笑,坐到了龍身邊,說“叔叔好雅興呀。”
龍笑了笑,說“你不會笑話叔父喜歡女色吧。”
狄阿鳥哪敢笑話他,吃吃笑笑,說“哪個男人不好色,我要是不是喜歡女色,也不會弄了四個老婆,被發配到這裏。”
龍正色說“你要是這麽以為,你就錯了。”
他給兩個女人擺了擺手,讓二人退下,給狄阿鳥寫了一杯酒。狄阿鳥連忙雙手捧住,示意敬他,他卻伸出一隻手,將酒壓下,輕輕地說“叔父這次從京城來,隻帶了一千兵馬,明天才會到。叔父豈敢隻用一千人就拿下高奴?!須仰賴他人呀。誰可以信任,誰可以與你一心?!隻有是那些個可以和你綁到一個戰車上的人。剛剛這兩個女人,是別人變相送來的,外麵的禮物,也是別人送來的,他們肯破費,就是要上咱們的船,這一些人,你就可以假以權力,驅使他們為咱們作戰。”
狄阿鳥意外了,他實在想不到,龍竟然用這一手來試人心,也想都不想就知道,就鄧北關這號人,領兵打仗,都未必能跟陳紹武比,而陳紹武一個窮出身來京城,自己還要給他貼錢,要有禮送才怪。
他也明白了,官場上收別人重禮的人,並非都是貪財好色,卻也可能是為了把幾個人綁到一輛戰車上的做法。
龍笑了笑,說“我來到,什麽話也跟他們說,就是想先問問你,也是要看看,誰會私下來找我。”
狄阿鳥吸了一口寒氣,說“可是,有些人是沒有錢,有些人,他性子冷,耿直,這些人有可能真正能打仗呀。”
龍說“我知道。他們能打仗,我了解到了,我自然會想辦法讓他們去打硬仗。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就那麽好使喚麽?!這些兵將,不是我帶出來的,吃虧不討好的事情,他們肯幹麽?!”
狄阿鳥回答不上來。
他看狄阿鳥不說話,又說“你和這裏的鄧校尉有些不合是吧?!他剛剛來過,我覺得這個人不錯,他想站到咱這邊來,還推薦了幾個能打仗的人選。你們之間的事,他都跟我說了,這裏頭,他有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你也不能全算在他頭上。我有意替你們兩家和解,你意下如何?!”
狄阿鳥一時反應不過來,腦袋亂哄哄的,脫口說“阿叔說他不錯?!”
龍說“人家也給我說了,你和王誌走得比較近。我不怪你,你還年輕,分不清親疏?!不知道他們這一派,曾經千方百計排擠過我們,你父親就是被他們這一派人迫害致死的。我想你知道了這些,肯定不再和他來往,對吧?!”
王誌生怕兩人不合,千方百計地巴結,讓自己從中周旋,而龍不然,一來就和王誌劃分陣營,從胸襟上來看,兩人高下立判。
狄阿鳥心裏湧出一種悲哀,連忙說“叔父。你還是冷靜一些,如果你二人不合,這一場仗,該怎麽打下去?!”
龍笑道“怎麽打下去?!這一仗,打得下去嗎?!我又不是傻子,這天寒地凍,直驅高奴,怎麽打?!這本來就是別人給咱下的套。他們覺得此仗能打,他們覺得此仗打贏了,能把我的功勞記在他們身上,他們覺得,京城衛戍的位置不該我占著,就促成了現在的局勢。要知道,我帶了一千兵,臨戰前走馬上任,身邊的人都不認識,仗怎麽打?!來之前,陛下給我說了,元龍呀,這一仗辛苦你了,我多麽希望你能在這麽艱難的情況下,打一個不輸不贏。陛下的想法,不輸不贏就可以了,不輸不贏還不好打?!不輸不贏,隻要人人聽命行事,就是一個不輸不贏。”
狄阿鳥還真繞不過這個彎,輕聲說“不輸不贏怎麽打?!”
龍笑道“怎麽打,容易,我們出兵,接上幾仗,全身而退,那就是不輸不贏。”狄阿鳥按了按腦袋,說“如此以來,軍遠勞而無獲,又怎麽算不輸不贏呢?!依我看,這是陛下不想給你負擔,想讓你好好地打這一仗呀。”
龍點了點頭,說“那是。如果進軍順利,我也不會傻到有勝不取,如此條件,真要打勝了,功勞誰也不能跑咱的,是不是?!”
他再一次叮囑狄阿鳥“萬萬不要和王誌走得太近。”
狄阿鳥一句也說不上來,之前和王誌說好的話,也沒有來由講,因為這一戰的困難,龍作為一名宿將,他都看得明白,人家都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勸的?可是,自己和王誌兩個人,已經上升到了非同一般的友誼,難道真能因為這位陳叔叔的一句警告,就做小人之舉,立刻和別人劃席絕交?!
他隻好換一個說法“我有分寸的。”
旋即,他岔開話題,問“敬業兄呢。當初在京城,我和他起了一點點摩擦,恐怕他現在還誤會我呢,我想見一見他,給他解釋清楚,把父輩們的交情延續下去,做到像親兄弟那樣。”
龍點了點頭,說“他出去了。帶著一個扶桑浪人。你說得不錯。告訴你,這個世上,我佩服的人還真不多,你父親就是一個,這你少而孤,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敬業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別和他一般見識。唉,他是真一點事也不懂,這不,前段時間被一個拋頭露麵的妖豔女子給迷惑了雙眼,非要我跟陛下悔親。我怎能跟陛下悔親麽?!這不,好不容易剛成了親,他就一定要出來。我也就成全了他,出來也好,出來了見見世麵,鍛煉鍛煉,才成大器。”
“妖豔女子”,狄阿鳥知道,費青妲嘛。
這麽一說,他也明白陳敬業為什麽不顧風霜雨雪,征途勞困,來到這苦寒之地了。他真想知道龍知道費青妲在雕陰的話,心裏會怎麽想,卻是絲毫也不敢露信,輕聲說“叔父這樣的安排是對的,像我們這些年輕人,不磨練,不成大器。”
兩人說了一陣話,龍又交給他一個難題,說“你來雕陰也有些時日了,聽鄧校尉說,你雖不在軍中,卻也頗有人緣,不妨給我推薦幾位英才,好不好?!”
狄阿鳥愣了一下,旋即想到陳紹武,鄧校尉既然這麽說,肯定已經告訴他,陳紹武出自自己門下,可現在,陳紹武成了王誌的嫡係,自己一句話促使龍奪他來用,賞識提拔,那邊人家王誌心裏怎麽想?!
他尋思半天,說“我聽說一個姓史的能打硬仗,叔父去見見?!”
龍立刻找出一份名單,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找到了個史千斤,說“我知道了,不過這個人不能用,劣跡斑斑。還有呢?!”
狄阿鳥倒也不是很清楚史千斤的為人,聽他說劣跡斑斑,就說“沒有了。我就知道他打仗還可以。”
龍的眼皮不自覺地跳動一下,問“沒有了?!”
狄阿鳥敢打賭,他一定是想讓自己把陳紹武,莫藏這些人說給他,然後順勢約見,借自己籠絡他們,可是自己能說麽?!就算自己不管王誌心裏怎麽想,把他們推薦給龍,陳紹武,莫藏都在一定程度上受過王誌的恩惠,自己能逼他們忘恩負義?!他一陣為難,隻好硬著頭皮說“叔父。我門下有幾個門人,但都是小校小才,不過來到雕陰之後,都被王誌籠絡去了。”
龍立刻磨了磨牙口,冷冷地說“所以才讓你小心王誌。”
他又說“不過你不用擔心,那些人被王誌籠絡過去,是因為王誌手裏有他們想得到的東西,現在不一樣了,叔叔來了,王誌能給他們的,叔叔照樣可以給,你現在不是還在和他們來往麽,把他們拉回來不遲。如果他們一心背叛你,交給叔叔,一兩個人的升遷,叔叔還是做得了主的。”
這一會兒,狄阿鳥真實被逼上了絕路。
他也隻好不顧龍高興與否,說“這些事一幹,叔父立刻與王誌勢同水火,您何必呢,即使你防備著王誌,那也不能去翻臉吧?!以我看,叔父遠道而來,要想取得戰果,必須和王誌交心。他也是個長顆人心的雍人,不管再有分歧,大敵在前,也是可以共同對敵的。”
龍的聲音突然沉了一下,說“看。看。一試就試出來了,你就是不願意遠離王誌。”他擺了擺手,說“回去好好想想吧。”
狄阿鳥真是被折騰了一身汗,幾來幾回,也不知道龍到底是試探,還是有心讓自己在二人中選擇一個,也確實需要回去好好想想,隻好告辭,站起來往外走去。走了出去,因為心中矛盾重重,對龍的舉動不解,幾次回頭。
這時,響起一聲怪異的長嘶,他轉過頭,看到了陳敬業和那個扶桑隨從站在驛站門口。那個扶桑人從一個小販手裏拿到一把長刀,顫抖抖地捧著,突然發出一聲長嘶“刀法成矣。”狄阿鳥看著他手裏的刀格外眼熟,往前走了兩步,再看看,給認出來了,那刀,正是楊二仿製的“狼牙王斬”。
他輕蔑一笑,心道一見老子,你刀法又成了?
正疑惑不解,那個扶桑人發了瘋一樣,跪拜,大叫不止“刀法成矣。公子,小人的刀,刀法,大成矣。”
狄阿鳥忽然想起那次格鬥,這位名叫石井義夫的扶桑武士手持定刀,騰挪閃躍,再看那把仿製的狼牙王斬,被他抽出來,豎立在胸前,忽然間什麽都明白了。
石井義夫騰挪散跳,能進能退,但是打鬥中以刀劈砍,霸道雖霸道,卻沒準頭,而且定刀是直脊,雙手持砍更增霸道,缺乏圓潤,大開大合的直砍中,無法護住胸部;仿製的狼牙王斬卻走了一道奇妙的弧線,使得它與定刀不同,可以放緩攻擊力度,用拉割彌補狂砍的縫隙和不足,尤其不同的是,此刀又狹又長,尖部如劍,可以直線刺擊,可以同樣刺擊對方胸部,無疑可以將他獨特的刀法完善。
而同時,倭刀也又長又狹,可樣式都是模仿定刀,不利於霸道的砍殺,如果借鑒此刀,打成適當的弧度,殺傷力也大幅度增加,所以這輕輕一個弧度,對於那些倭人來說,也將帶來一次武技上的躍變。
想到了這些,他輕輕咳嗽,老遠喊道“石井君。別來無恙呀。”
龍立刻皺了眉頭。石井義夫卻很客氣,很禮貌,收住自己的狂態,鞠躬說“博桑。想不到能見到你,在這裏,正是不知道,天下那麽大,什麽時候還能與您切磋。”
狄阿鳥給龍抱了抱拳,衝石井一笑,說“我倒要恭喜你呀,你刀法大成,如果回到扶桑,就能開門立派,成為一代宗師了。”
石井立刻愣了一下,因為他隻是叫喊,至於是不是大成,別的人不應該知道,對方為什麽說自己回到扶桑,就能開門立派了呢。
他正在疑惑。
狄阿鳥說“難道還沒湊夠回家的錢嗎?!”
石井連忙笑了笑,說“多謝博桑。”
陳敬業有點不快,走過來說“石井,你難道忘記了自己的恥辱?!你說你刀法大成,敢不敢再向他挑戰?!”
狄阿鳥不等石井吭聲,就擺了擺手,淡淡地說“石井君說自己的刀法大成,隻是見了此刀可以彌補自己刀法的不足,心中感懷,事實上要想大成,還要有一段時間的練習,所以現在還不適合挑戰我。石井君認為呢?!”
石井確信這時候挑戰,是在自取其辱,感激地點了點頭。
陳敬業立刻一拂袖子,丟下石井走了。
狄阿鳥走過來,就是為了與他修好的,沒想到他一點麵子不給,回過頭來,輕輕說了一句“你不想知道她的下落嗎?!”
陳敬業停了一下,猛地轉過身來。
石井覺得自己應該多向狄阿鳥請教刀術,自然希望他們能和睦相處,連忙站到兩人中間,建議說“坐下來談。坐下來談。”
陳敬業太想知道費青妲的下落了,就不再吭聲,與狄阿鳥出了驛館。外頭的兩所酒家燈籠燒得金亮,房屋卻捂得結實,個個像帶了銅盆大眼的吊睛怪獸,狄阿鳥隨便挑了一個,揭開厚實的門簾,撲麵就是一團熱氣。
小二迎接上來,一邊引著人往裏走,一邊絮話“裏頭幾位軍爺飲酒,各位大爺萬勿喧嘩。”
狄阿鳥心裏清楚,這都是從周邊駐軍趕過來的武官,便扭過頭看過陳敬業,看他有沒有心去打一聲招呼。
陳敬業自顧往裏頭的雅間走,到了裏頭,連酒菜也不及人點,張口問狄阿鳥“她是找你來了?!”
說起這個,他眉目中都帶了極為痛苦之相。
狄阿鳥即能感受到他內心中的煎熬,也不禁為朱汶汶不值,牽著他坐下,輕聲說“你已經成親了。”
陳敬業一甩他的胳膊,較真盯他,說“你也成了親,而且不止一房,還想怎樣?!”
狄阿鳥沉吟片刻,明白了陳敬業的意思,陳敬業是說費青妲從長月來尋自己,自己也成親了,那他來找費青妲沒什麽不合理的,隻好緩和說“沒錯,我們都成了親。”隨後又說“我和她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些瓜葛,她來雕陰,並不是為了找我,而是為了做生意。你父親還在,你福氣好,不用為了生活奔波,但人家不一樣,而且這也和我也沒有關係。”
陳敬業怕的就是兩人有關係,費青妲現在就在他家住著,聽到辯解,稍微釋懷,問“那她在哪兒?!”
狄阿鳥擺手製止他,讓他不要急,先要幾盤小菜,又讓石井也坐下,這才說“敬業,你應該清楚,我該叫你一聲哥哥,對不對?!你一見麵,就對我如此不客氣,是因為她麽?!”這又笑笑,輕描淡寫地說“這也太重色輕友了吧?!”
陳敬業很想說,我和你,什麽時候成了“友”,可還是收在嘴邊了,留了三分情麵,仍是追問“那你告訴我,她在哪兒?!”
狄阿鳥對他的癡情哭笑不得,要求說“你先聽完我幾句話,再問我不遲。”
他看著陳敬業,直到陳敬業用默認答應為止,這才說“你知不知道,你家裏的妻子對你們家意味著什麽?!”
陳敬業略作躊躇,咄咄地說“沒錯。她是陛下的養女,可也不過是殘枝敗柳而已,隻因為她是陛下的養女,所以我……”
狄阿鳥看到陳敬業咬牙切齒的模樣,原因竟是惱恨天子塞給他一個不貞潔的女人,有苦說不出,頭腦中頓時一陣、一陣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和朱汶汶發生關係。
朱汶汶雖然另嫁他人,但在他看來,朱汶汶並沒有絲毫對不起自己的地方,不僅如此,還救過自己的命。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說“你怎麽能這麽想?!你了解你妻子的家世嗎?!她一家人為了陛下被朝廷滅門,她的叔叔曾替皇帝去死,陛下龍登大寶,反倒忘了,她一個柔弱女子怎麽活下來的,咱們先不提。咱們就說說陛下,陛下覺得虧欠於她,才把她收為養女,敬業哥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他舉起手指,厲聲說“這意味著陛下要做出補償,這種補償,不會補償到她一個女子身上,會補償給你,會讓你青雲直上,享有榮華富貴,有罪得免。盡管你不愛她,可你既然接受了這一切,你就要一生尊重她,你明白嗎?!”
陳敬業咆哮說“我並沒有接受,是我爹,是我爹他。”
狄阿鳥說“因此,你更加看不起她,覺得這是君王和父輩加於你的恥辱,你想逃避,是嗎?!因此,你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她,不知道她也很漂亮,溫柔,善解人意,也不會同情她,對嗎?!更不會明白,這個嫁給你的女人,腹中有驚天緯地的才能和膽略,不是嗎?!因此,你就想追求你自己的女人,就把費小姐當成是你的女人,而本來,你對她隻是一種憧憬,而現在,你騙你自己說,如果沒有自己的妻子,她就是你的,會肯嫁給你,照顧你,是不是?!你反而對她愧疚了,是不是?!”
他說“如果我告訴你,費小姐不會在意你的,你肯定不相信。可事實就是事實,她不會愛上你的,不是因為你娶了妻,而是因為她不曾屬於任何一個男人。她長袖善舞,在上流社會打轉,感受的是像男人一樣的自由自在,靠的就是對你們這些人的視若無物,敬業哥哥,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她司空見慣,見多了就看透了,看透了就膩,根本不會愛上其中任何一個,更不要說委身侍奉了。”
陳敬業冷冷地說“你想告訴我,她隻對你另眼相看嗎?!”
這一句話把狄阿鳥砸到了。
他說了這麽多,卻把自己漏了,被陳敬業提醒,連忙說“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們是少年時的朋友,現在也隻有兒時的朋友才讓她能夠信任,感到放心。所以你誤會了,覺得我們之間有點什麽。”
其實,他心裏明白,一開始,費青妲也是存心利用自己,可是他和費青妲畢竟還是朋友,不願意毀壞費青妲的形象,所以隻好藏著這些隱情,更不敢往更深層挖掘,一挖掘,就是更為醜陋的虛假,費青妲的才藝都是假的,都是包裝出來的,她害怕被男人看透,即便是對某個男人有好感,也不敢太接近,她當然怕你今天把她當寶,明天她嫁給你,你覺得她騙了你,把她當草。
兩個人都一陣子不說話。
酒菜送到,狄阿鳥打破氣氛,說“石井,那天在費小姐那兒,有個彈琴比費小姐還好的女子,你還記得嗎?!”
石井不清楚他幹嘛突然講別的女人,連忙說“記得,記得。”
狄阿鳥笑笑,問“你知道她是誰?!”
石井搖了搖頭。
石井不知道沒關係,偏偏陳敬業也不知道,反問了一句“你知道她是誰?!”
夫妻做成這樣,狄阿鳥覺得真沒什麽過頭,沒好氣地說“你說是誰?!難道你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妻子,技壓費仙子的妻子。”
他看著陳敬業,等著陳敬業的後悔,更帶著笑意,等著兩人握手言和,從此兄弟相稱。哪料陳敬業的眼睛忽閃半天,突然抬起來,看著他,問“這一切,你是怎麽知道的?!告訴我,你和我妻子是什麽關係?!”
狄阿鳥早有準備,說“她救過我的命,不妨告訴你,我很羨慕你呀。”
陳敬業果然高興了,吃了兩口菜,給石井一個眼色,石井便退了下去,這時,裏麵隻剩兩個人了,他扔出一句小心翼翼的話“我用她給你換,你肯不肯答應,你肯不肯?!你幫我得到費小姐,我讓你嚐嚐她的味道?!”
狄阿鳥乍一下,當錯覺,再一下,怒火猛地燒了起來,他不敢相信地看著陳敬業。陳敬業仍覺得這個買賣合算,繼續做生意“你和費小姐是朋友,幫我得到她,一點都不難。而憑借我們兩家人的關係,你出入我的內宅也不難,怎麽樣?!我知道你辛辛苦苦收集這麽關於我女人的東西,一定恨不得立刻就與她上床。”
狄阿鳥吃驚說“你容忍得了?!”
陳敬業愕然說“有什麽容忍不了的?!除非你真和費小姐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噢?!或者你不習慣,有什麽不習慣的,在京城,很容易,從京城來之前,我剛和一個朋友交換過,我看著我女人被他壓著,翻滾,掙紮,被扒開衣裳,胸一下跳了出來,那叫聲,那叫聲,啊,我心裏,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
狄阿鳥脊椎骨一陣發涼,喃喃地說“禽獸。你真是個禽獸。”
他獰笑兩聲,點了點陳敬業,慢吞吞地說“讓陛下知道了,你不得好死。”說完,一掀桌子,聽著瓷器的碎爛,揚長而去。
陳敬業大叫一聲“狄阿鳥。你……”
狄阿鳥氣衝衝地出來,看到石井進去,喘了幾口氣,隻聽他在裏頭失態大笑,說“你喜歡我妻子,哈哈,你喜歡我妻子,以為我剛剛講到的那個妾是我妻子,恨不得跳起來,一刀殺了我。我真沒有想到,他竟然愛著我的妻子。這樣一來,我就能抓住他的弱點,就一定能得到費小姐。”當即怔了一怔,停下來喘了一口氣,啞然失笑,心說“是呀。他妻子有公主名號在身,他敢讓自己的狐朋狗友胡來?!”
雖然鬆了這口氣,他卻半分與陳敬業攀交的心都沒有了,就覺著自己穿了一身無暇的白衣,沾了裏頭那人就片片烏黑,立刻停也不停地往外走。
走到外麵,被冷風一吹,就是平靜不下來,回去害怕李思晴看出點什麽,追問不休,他就沿著這條路往上頭走,走了二十多步,前頭一片泥房子,巷子道口傳來一陣腳踩口呼的聲響,好像有人在裏頭打架。
因為街頭巷尾的打架事故動不動發生,王誌帶兵進城,把大小混混一網打了個精光,因為上下下下說情的太多,田小小姐也改了口,剛剛才找了個台階,以讓這些無賴子充軍效力的由頭放他們出來,這又打上了,真是屢教不改。
他今天也特別想找人打架,看看天黑了,想著進去打一場,手輕點兒,別人也不知道是誰,就捋了捋袖子,解開胸口,罵道“老子來了。”
走了兩步,裏頭跑了六、七個人出來,一哄而散,往自己這邊跑的竟然是使勁甩著兩隻胳膊的路勃勃,當即躥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問“他們打你了?!”
路勃勃不防冷不丁的遇上了狄阿鳥,“啊”一聲,聽到狄阿鳥問什麽,才鬆了一口氣,說“啥?!誰敢打我?我們一起打個兔崽子呢。”
他一邊拽著狄阿鳥,著勢飛奔,一邊說“阿哥。這回你一定出氣了,這個兔崽子你也認識。”
認識?!
狄阿鳥並沒有和哪個無賴結仇,怎麽可能認識?!他拉住路勃勃,嚴肅地問“到底是誰?!”
路勃勃一味要跑,便順口告訴他說“鄧平呀。我們把他騙了出來,等他走到這兒,套了個麻袋就打,我一個人就打斷了兩根木棍,快跑吧,再不跑,他就該喊了。”
狄阿鳥一個發愣,隻好也連忙跟著跑,一邊跑,一邊說“那些人都是誰?!湯德水的朋友?!”
路勃勃跑得太快,回答得吞咽,一時聽不清。
狄阿鳥隻好在心裏笑,暗想不會一陣子打,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