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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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上午,狄阿鳥攜上李思晴見過龍,奉送完禮物,鄧家忽然派人送到請帖,說是晚上在府邸為從征作宴,不但邀請了龍,也邀請了狄阿鳥。
狄阿鳥倒一點也沒有想到。
早上時,李思晴還讓他拿出風度去慰問鄧平傷勢,他那會嗤笑不理,現在是怎麽也想不到,鄧北關反給出宴請他的風度。
依著兩家目前的關係,宴無好宴,無非想爭取龍的好感唄,至於一並請了狄阿鳥夫婦,無非是在提倡龍的和解。狄阿鳥是不去也得去,請帖一收,轉手給了李思晴,自己則陪同龍到各部門走動。龍順勢公布部分行轅人員名單,中午飯後又宣布,在雕陰召集軍事會議,同時傳令,令各路駐軍前往雕陰集結,可見他比王誌擔心的雷厲風行還要雷厲風行。
因為即將召開行轅會議,集結軍隊,籌備糧秣,龍象征性的走動,並沒有走遠,隻是在山城各處看看,到了下午,竟然直奔幾家兵工鋪麵去了。幾家兵工鋪,數老楊家冒尖,陪同的屯田處負責人一介紹,就介紹到了早上送他的幾把長刀,他便持了一把,虛心向楊二和匠人們討教。
楊二光看他一大堆隨從,就已先緊張了,被問到這刀,順口引去了狄阿鳥那兒,說“這把刀是狄小相公打出樣品,給出圖樣打造的,原樣的稀世寶刀還在他家,切金斷玉,吹毛分發,鋒利無比,我們也隻能仿製到這種程度,而且無法鑄倒出來,隻能一錘錘鍛打。”
狄阿鳥也不免得意,樂嗬嗬地說“這把刀是一位不為人知的鑄劍大師殉身投爐而成,當然是稀世之寶,能打到這種程度,已經不錯了,哪能跟原刀比呢?!”
龍的反應讓人意外,覷覷狄阿鳥,笑道“原來你竟收藏了這般的寶刀,可是把叔父都瞞著呀,見了叔父就叫窮,這樣的好東西,在家藏得嚴嚴實實。”
狄阿鳥一下笑不出來了。
他腦海“嗖”地回憶到了早晨,自己捧出禮物,說“小侄拮據,禮物寒酸,還請叔父笑納。”然後一樣樣禮物,在腦海中鋪陳而出,一把自己打造的銀色短刀,一件魚皮服,一些糕點,五張狼皮,更是記得清楚,龍見了魚皮服嚇了一跳,笑都不出來地說“阿鳥,你這是是什麽皮?!龍皮麽?!”
那一刻,他解釋了半天。
龍仍不敢試穿,隻是說“魚龍,魚龍,魚和龍差多遠,叔父還是轉呈天子吧。”這麽一來,自己認為最稀有的東西被剔了出來,那自己送了些什麽,即使一把銀色短刀,一點糕點,五張狼皮,是夠寒酸的。
到了這兒,楊二突然提到那把“狼牙王斬”,龍說自己哭窮,這個問題就尷尬了。
狄阿鳥說“那把刀……”說不出來了。
龍也對這種流線樣式的長弧形刀很感興趣,一遍一遍撫摸,此刻聽說還有原刀,稀世之數,不免有心討要,轉為向狄阿鳥要求“阿鳥。借給叔父一觀如何?!”
狄阿鳥頓時又閃現了段含章的身影,淚眼模糊地站著,大叫“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想想兩人現在的關係,他為難地解釋“其實。那把刀,不是我的。是小侄的泰山大人為別人所鑄,責令內人保管,近來,我二人交惡,等我回到了家,我試著向她討討。”
龍的不滿之情流於言表,什麽話也不說,轉身走了,把狄阿鳥一人晾下,他看著龍的背影,真想拉楊二過來,讓他替自己解釋、解釋,但是這種席麵上,麵對這種地位的人,他給你機會麽?!
狄阿鳥怏怏不樂地了一會兒,回到驛館,見到李思晴就說“今天把叔父給得罪了。”
李思晴一聽,與他商量說“既然叔父大人喜歡那把刀,不如你讓我回去,與西房夫人商量一二,送與他好不好?!”
狄阿鳥幹咽了幾口吐沫,看她這一天,又為去鄧北關府上準備了許多的糕點,真想回頭,到狄阿田那找大把的銀子,撒出來避免寒磣。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龍也確實喜歡“狼牙王斬”,誰也再沒有什麽辦法,他幹脆拆了一盒糕點,放自己嘴裏嚼,想到段含章把刀珍視的程度,卻還顧惜,心說“我從阿章那裏搶來了刀,送給龍叔父,他是高興了,可阿章卻是一輩子也無法諒解我,我不如刀呀,算了唄。”
他心情一不好,食欲就大,李思晴轉身的一功夫,就吃了兩盒糕點。
李思晴不讓他再吃,隻是說“就這還沒法送人呢,你再吃個精光,丟人不丟人?!”
狄阿鳥卻還是拆了第三盒,一邊與棒槌、路勃勃分食,一邊說“送糕點就不丟人了,反正人也丟了,送多送少不一個樣?!誰讓咱窮呢。窮了還裝排場,不是要餓死。”
路勃勃卻也不讚成吃下去,“阿哥”、“阿哥”地急切一呼,把腦袋翻了個兒,建議說“留著肚皮,吃他家的。”
狄阿鳥自然讚成,不過是一時沒想到,立刻說“不吃了。再吃,人家病人就吃不上他晴兒姐姐送的好東西了。”
剛剛說完,一扭頭,看李思晴要跑過來打自己,連忙團團塞盒子裏,大聲說“好了。我已經給你放那兒了,放心,隻咬幾個牙印,沒吐痰。”
李思晴又氣又笑,假意追逐了狄阿鳥一會兒,回了屋裏,想起自己是狄家的少夫人,丈夫年輕有為,坐下掃蛾眉,敷脂粉,理霧鬢,絲毫也不甘慢待,穿上黑地銀花錦團襖,對鏡耀了幾耀,怎麽看怎麽像是畫中人,才稍稍滿意,心說“我們家雖然墜身在此,將來仍是要興旺發達,怎麽能讓看扁了呢。”
狄阿鳥進去幾次,幾次不耐煩,說“你打扮這麽漂亮幹什麽?!”
她便輕盈地站起來,順勢讓狄阿鳥對鏡坐下,而自己站到後麵,說“你不如先說說自己,這前兩天剛剛穿上的好衣裳,就又見髒,出門在外,就不怕別人看不起麽?!別的我尚不知道,但過世的老太爺,我還是知道一些,當朝公爵,上將軍,咱們再窮,也得把這種氣度拿出來。”
狄阿鳥生生定住了,自覺也是。
自家雖然沒有久遠的曆史,但是父親、叔叔,門楣也不低,儀表堂堂,卻也應該,倒是自己驅營奔走,衣著從沒有那種世家的雍容。
他愣了這一愣,啞然失笑,說“阿晴。這世家風範,豈是穿衣裳穿出來的。”
李思晴微笑不言,旋即摸到了他身上的鐵砂袋,命令說“解下。怪不得看起來就是不舒服。”狄阿鳥笑著展開袍子,把一紮紮的鐵砂袋一個個扔上來,問“還有呢?!”李思晴轉了個身,摸出了一件虎皮大氅,輕輕披過去,說“我爹的。我來時看著好看,偷出來的。”
狄阿鳥摸一摸,果然是真正的虎皮,上下打著玄色緞麵,不知價值幾何,詫異道“你怎麽什麽東西都帶來,這還真是虎皮的,老泰山哪天抖威風,一摸,老虎皮沒了,豈不是怪她女兒拔了毛?!”
李思晴得意地笑笑,俯首趴在他肩上,小聲說“誰讓你窮呢。”
狄阿鳥從另一側抖抖大氅,挺挺腰身,順手抄了狼尾巴暖帽,戴到頭上,被高高鼓起的太陽穴一撐,四平八穩,盯著銅鏡一看,自己就像坐鎮於中軍,指揮著千軍萬馬,不禁屏住了呼吸,感覺著李思晴的香腮,和叉在兩側的細藕胳膊,微微喘息的呼吸,猛地轉過身來,張開雙臂把她摟到胸前。
李思晴似乎期待著這個舉動,坦然坐在他身前,獻上香唇,狄阿鳥感到那溫熱的嘴唇走在自己的鼻子一側,內心轟鳴,身體難以自控地顫栗著,卻於情愛無關,他用手撫著自己妻子的後頸,喃喃地說“阿晴,要是那一天,我在你家裏,沒有一衝動站起來,給你父親說,醜不怕,我娶了,我會後悔的,後悔一生一世。我向你哥哥保證,我這一生,都會好好地照顧你。”
他閉上眼睛,喉頭不斷吞咽,像是看到了自己一家落戶到了東坡亭之後,所麵臨的一切,自然而然地記得自己在楊家說過的話,情不自禁地說“等著我,我打仗回來,什麽也不想了,開一個鐵匠鋪,養牛養羊,墾出一大片的荒地,一定不讓你受半分苦。你隻管安心地給我生孩子,給我生一群孩子,個個像阿狗,不哭也不鬧,又饞又能吃肉。”
什麽都準備妥當了,狄阿鳥便去龍那兒恭候著,等著與他一起走,忽然就見安縣長一路小跑來了,迎麵碰上府牙的親兵,問了聲話,立刻不顧他們伸臂阻攔,有點身輕如燕的勢頭,站到狄阿鳥麵前。狄阿鳥能不認得安縣長,猛地給親衛擺手,問他“安縣長,你慌慌張張,這是怎麽了?!”
安縣長一腦門子汗,大聲說“鄧校尉誆騙穆二虎應兵役,隻能他一到縣城,就給摁下了,我去找他,他說奉了大人的令。小相公,你快替我傳聲話,跟陳大人說一聲,這個穆二虎不能抓。”
狄阿鳥腦子轟地亂了。
穆二虎被鄧北關仇視,還有自己的原因在裏頭,在這節骨眼上,人家穆二虎備鞍備馬來應兵役,他自作主張,把人家給抓起來了。
這是要幹什麽?!
有了這事,方圓幾十裏應兵役的人心裏不反感麽?!
穆二虎拉的那一杆子人,聽說了,豈不要造反?!
他連忙給安縣長說“你不要急,這肯定不是陳大人的意思,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跟他說一聲。”
安縣長一拉他的衣角,連忙說“你跟大人好好說,這個穆二虎不能抓,更不能殺,不然的話,役兵要散去一大半。”
狄阿鳥沒什麽說的,隻有一腔義憤,心說“報複就報複,你怎麽能趁來應兵役抓人。”他匆匆到了裏頭,報了一聲,得到允許,進去,見龍站在榻上,由兩名侍女的牽扯著,繞著圈子換衣裳,就站在一邊說“叔父。是您讓鄧校尉把一個叫穆二虎的人抓起來了?!安縣長正在外麵等著呢,他要告訴您一聲,這個穆二虎,在民間的威望很高,不能抓,抓了,役兵能散去大半?!”
龍一皺眉,念叨“穆二虎?!”
他漸漸有了印象,說“沒錯。是我讓抓的。不是說他要造反麽?!這種人不能抓,什麽人能抓?!你讓安大人回去吧。這個事兒,是我讓的。我就不信,抓他一個,還翻了天?!越是役兵散去,越是居心叵測,用心險惡。”
狄阿鳥又失望又不甘心,說“鄧校尉怎麽給您說的?!他這是在公報私仇,要說他和穆二虎的恩怨,還得從小侄身上說起。叔父千萬不要被他利用了呀。”
龍分辯說“和你沒有關係,這個穆二虎,成天喊著要造反,你知道不知道?!”狄阿鳥連忙說“那是激憤之言,他要是存心造反,還會來應兵役,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更恨遊牧人。”龍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不要說了。你什麽都不知道,他恨遊牧人?!他俘虜了不少遊牧人,不但一個也沒殺,準備雇來自己使喚呢,還幫助一些遊牧人,偽造出當地的戶籍。”
狄阿鳥不敢相信地說“他俘虜的遊牧人,一個也沒殺?!”
他怔了怔神兒,站直身子,心潮起伏不定,暗暗讚道“這穆二虎果然是條漢子,他哪裏是留著遊牧人造反,他這是踐約呀。”正因為這樣,他大聲說“叔父,你不能這樣,穆二虎留著遊牧人,他是不知道朝廷會不會俘虜殺掉,偽造戶籍,也是一樣,因為他知道,遊牧人也可以為我所用。”
龍穿好衣裳,踩上快靴,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能擔保?!”
狄阿鳥肯定地說“我能擔保?!”
龍說“你傻呀。這個穆二虎,居心叵測,你竟然為他擔保,再說了,這種謀反的事兒,是要上報給朝廷,你就是擔保,你叔叔我也做不了主。”他走到外麵,一眼看到了安勤,大聲說“你是不是也要擔保?可知道,造反要連坐的,沒事不要瞎參合,一個文官,管好你職責範圍內的事情,聽清楚了沒有。給我滾蛋。”
狄阿鳥想不到他竟然用這種口氣給自己一向尊敬的安縣長說話,也是情急,上了肝火,說“他是文官,不正該管地方上的事嗎?!叔父是武官,這種地方上的事,讓他們地方上自己解決,叔父為什麽一定插手?!穆二虎的事既然要上報京城,我這就派人上京,尋個門徑,要朝廷給我一個說法。”
龍扭過頭來,陰沉沉地說“因為一個穆二虎,你要跟叔父鬧僵是不是?!”
狄阿鳥心中有個巨大聲音提醒說“是呀。你怎麽能跟他鬧僵?!”立刻冷靜下來,笑了笑,連忙低下頭說“我哪敢跟叔父鬧僵,剛才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不過這個穆二虎,確實不能殺,因為他是小侄的人,他不濫殺俘虜,那是向小侄踐約。他妻子,兒子都被遊牧人殺了,他比任何人都恨遊牧人,隻因為與小侄有約在先,你不能殺他,你若是殺了他,置小侄於何地?!小侄求你了。”
安勤趁機說話,揩著汗說“這個事兒,小相公也不要大包大攬,內情是比較複雜,啊,比較複雜。那穆二虎也一口咬定說,鄧校尉走私軍械,貨物被他半路上劫了,這才誣陷他的,大人您看,是要好好查一查,論個真假,還是怎麽著?!反正這個時候,不能殺他,這個穆二虎人窮,但手不短,許多人都得過他的恩惠,要是非要殺他不可,北鄉百姓就會對朝廷大大失望呀。”
狄阿鳥覺得安縣長真是事故,話說得滴水不漏,不像自己,總把自己給卷進去,就不再吭聲,隻是等待著。
然而,龍整了一整衣裳,漫不經心地說“安大人,穆二虎是兵戶吧,是該地方管不假,該你管麽?!你該不是也要進京告狀吧。去吧。去呀。我給你們說,要是放了穆二虎,他真的造了反,你們都要受牽連,這番話,我就當沒聽你們說過,好了,我還要赴宴,別耽誤時間了。”
驛館場地上已經停了倚仗,一挺綠呢暖轎正等著呢,他披上大氅,掖了一掖角,往前走兩步,回頭看了狄阿鳥一眼,似乎是想問問他,跟不跟自己走,最後卻沒有問,快走兩步,一揭轎簾,鑽了進去。
安勤正要走,狄阿鳥拉了他一把,示意讓他等等自己,而自己轉身往李思晴那兒奔去,跟她說“你先和叔父他們一起去,我有點兒事。”
說完要走,李思晴抓住他的大氅,問“阿鳥,到底怎麽回事兒?!我怎麽覺得叔父很不高興?!”
狄阿鳥一時半會也說不清,就說“叔父不高興,我有什麽辦法?!一個朋友出了事兒,我去看看,你別再大驚小怪的了,啊?!”他解下李思晴抓自己的手,脫了大氅一翻,摟在胳膊上,再擲去給路勃勃,回頭到了安勤身邊,說“我們走,找王將軍。”
安縣長卻沒有動腳,眼看著一隊人往前走,表情古怪地說“找過了。王將軍聽說了大總管的意思,害怕鬧不合,讓我來這兒的。”
狄阿鳥心口一熱,拔了袍扣,氣不大一處地大吼“這是要打個求仗。”
為什麽這麽說,他且不解釋,隻是問安縣長“穆二虎說他截了一批軍械?!”
安縣長久經事故,打哈哈說“他說的,誰知道?!”
他再打哈哈,狄阿鳥也知道,這是實情,肯定是鄧被關走私的東西被穆二虎劫了,這就新仇積舊怨,也算個惡人先告狀。
要是這麽看,穆二虎是凶多吉少,自己無職在身,也是幹著急,想來想去,他就無可奈何地問“穆二虎就任他們抓了?!”
安縣長沒有明白這是啥意思,抬頭看看了他,簡短地說“朝廷要抓他,他敢反抗嗎?!”
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一邊走一邊說“我這個縣長也當到頭了,這任期滿,到京城述趟職,換個富裕的地方也好,實在不行,買他倆頭小毛驢,一路回家,再也不為幾鬥米,就要站在庭院裏聽人訓斥,讓滾蛋,滾蛋就滾蛋,滾他娘的一個蛋。”
狄阿鳥喊了他一聲,他回了回頭,像是鄉間無賴一樣笑笑,喊道“讓他打個求仗。”
狄阿鳥追了兩步,他抱了抱拳,吟哦道“吾不能為五鬥米折腰,拳拳事鄉裏小人邪!”說完,伸出一隻手掌,止住狄阿鳥的腳步,又無賴一笑,說“小相公說得沒錯,高奴往北又百裏,來往過客,多是讓北鄉人充向導,沒有穆二虎他們的人,他們知道高奴往哪走麽,哪裏駐了兵,去打個求的仗?!”
狄阿鳥想不到作為縣長,他看得很透徹,征途前路,溝溝梁梁,哪裏有穀,哪裏有人家,哪裏適合遊牧人駐紮,或者已經被駐紮,沒有比那些個北鄉人更為熟悉,殺穆二虎,寒了北鄉人心,這一仗,向導都難找一個。
正因為安縣長看到了這點,情緒上有些崩潰。
狄阿鳥仍然忍不住往前追,希望能勸勸他,讓他好過一點兒,追了一路,前路跑來幾個差役,提著鑼,邊敲邊喊“造反了。造反了。”
他們看到了安縣長,上下捂著帽子,連滾帶爬地到了跟前,說“縣尊,不好了,城東相公要把穆二虎暫時羈押到縣牢,哪知,他那些兄弟們半道上把人劫了,上了馬就走,在城邊與官兵打仗,是真造了反,是真造了反。”
安縣長終於不再往前走,身體晃了一晃,回頭跟狄阿鳥說“他任人家抓,不過是要看看朝廷會怎麽處置他,更要把他和鄧校尉的恩怨公布於眾,我早該清楚,他得了一大批軍械,什麽事兒幹不成?!知道自己與鄧校尉的積怨,又來縣城,能不做好準備?!倘若真把他殺了,事情還沒那麽糟,他一跑,是真糟糕了,一造反,北鄉不知多少人響應他。你我也完了,剛剛還在擔保他,他這一反,你我怎說也是識人不明,別人再架一把火,就是不連坐,也要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