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節 利益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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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按照龍的想法,由於自己的存在,當武士們衝出來的時候,狄阿鳥心有所恃,定然肯束手就擒,所以,輾轉通過鄧北關下達的命令就是若遇反抗,格殺勿論。武士們個個半拉身子貼牆,精神緊繃,隻等一聲“上”,就封鎖了反賊同黨的退路,從四麵八方將之包圍,遇到意外,就群起格殺。
焦慮的存在,使得等待漫長,時間靜靜地流逝,一分一毫,分分毫毫。足足憋了一口長氣,毫不鬆懈等了小半刻功夫,眾人都跟被人扭緊了脖子一樣,疲憊不堪,眼前空空一片,根本無人進來。
狄阿鳥早已遙遙觀察過容易躲藏監視自己行蹤的角落,作了判斷。
他發覺耳房下是個死角,領著路勃勃走到哪裏,立刻貼著牆壁,折了回來,貓了腰,一直走到牆壁拐彎處,再貼著牆根,從探子有可能觀察自己的地方往院後去了在黑暗中,不發聲音低踩著釘雪的牆根走過。
貓著腰抱人再拿捏不過,他便把妻子背上了。
雪雖然凍上了,卻容易發出“咯吱”聲,尤其是牆基,比地麵略高,邊緣構成一個滑麵兒,很容易讓人打滑,然而他雖然出了一身汗,但還沒忘記一個高超狩獵者應有的,悄無聲息接近獵物的非凡本領。
每一次下腳,都是往前略斜,刺下的短劍,先下腳尖,先很淺,後次淺,逐步加深地深入雪下頭,由於動作的連貫,又是蹲伏,既像一隻長了肉墊子的貓,又像是一尊頑猴。
路勃勃雖做不到這些,但他身上並沒有負擔,同樣可以不發聲響,就像是貓前飛奔的老鼠,兩人一前一後,霎那間,就已經過了後院,到了幾家泥院兒。
驛館裏頭,鄧校尉已經憋了一頭汗,被上雲道長輕輕拉了拉,竟差點就大喊出來,也立刻醒悟過來,不對勁,幾十步的距離,再耽擱,也不可能走小半刻,即便是停了下來,也會有說話聲,或者別的動靜。
一猶豫是讓“眼睛”冒著暴露的危險送上騎牆,還是再等下一片刻功夫,他的腦袋就轟轟作響,最後一咬牙,跟和自己對著看的“眼睛”往上一指。
“眼睛”也很麻利,直腰踩過蹲在那兒的同伴,再次上了牆,瞪大一雙眼睛,讓人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視野中的兩人消失不見。
這怎麽可能?!人呢?人呢?
如果是反賊發現埋伏,應該逃走才對,可他明明走過來了,千真萬確,自己絕對沒有看錯,從剛剛的拐彎處下路,隻有耳房背陰處自己看不到,難道他停到耳房的下麵不走了?!可耳房裏藏的也有自己的人,隻與他隔了一堵牆,牆旁側就是窗口,見鬼了!
“眼睛”一陣焦慮,一邊張目,一邊低呼“大人,人?!不見了。”
鄧北關一下驚呆了,正要一把將“眼睛”抓翻,“眼睛”驚叫一聲,扭腰往相返的方向看去,不敢相信地一指,大呼“在那裏,有聲響。”
不可能。
這是鄧北關第一個反應。
人明明在大門處,怎麽突然就在後院的牆根下發出聲響,一定是毫無幹係的路人,他回頭就朝上雲道長看去。
上雲道長卻一個拔身,踩了哪兒一腳,上了房頂,踩了聲瓦響,須發飄飄地站在那兒一張望,奔“眼睛”剛剛指的方向去了。
上百個奉命來抓反賊的軍士意識到反賊已跑,在幾進幾出的套合院子一陣大亂。
有的甲士立即奔到鄧北關麵前,懇求他的指使,喊道“大人。”
他手忙腳亂,隻知道意外發生了,卻不知道上雲道長是不是發現了對方,直到房屋上穿行的上雲道長在遠處發出一聲長嘯,才大聲吼道“還愣著幹什麽?!快追。”說完,第一個往院外跑。
一大群甲兵從四麵八方聚攏,有的無視盔甲,直接躥牆,有的出大門,手提凶器,氣勢洶洶地過了耳房,沿著牆根跑成一道長線,頃刻之間,就追到了後麵,上雲道長已經先一步站在那兒了。
鄧北關一跑到他跟前,就問“人呢?!”
上雲道長往瀕臨這一小片居民區的一大片區,說“往哪裏跑了,看樣子是要去北門,你速速派人,提前趕往北門,我們分散開,從這裏穿過,追趕。”
鄧北關立刻下達命令,派出一個自己人去北門,而帶著一些隻有軍令,而不知內情的甲士繼續追擊。
他們“轟隆隆”地走了過去,看到有家戶亮燈,就大喊“稍安勿驚,抓拿反賊。”把整個地方攪了一個天翻地覆。就在這個時候,狄阿鳥卻從驛館牆角下的一個黑坑中爬起來,雙手托著妻子,從原路走了回來,走到燈下,無人,走到耳房,無人,往裏走,才有住下的軍官走到院子裏,聽遠處的動靜,見了狄阿鳥,誰也不知道他和那些人是什麽關係,都說“抓反賊呢。”
狄阿鳥自然不管他們,往自己的小院落去了,進去,依然沒有人。
他對這個絲毫不感到意外,反手掩過門,輕輕將妻子放到床上,再走到門邊,開門,掩上,到龍居住的院子去看了看,發覺龍一時半會都不會回去,又折了身,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開門,進去,反過來掩門,走到窗邊,也上了床,拉上被褥,再將死去的妻子緊緊抱在懷裏,竟一起睡下了。
足足睡到半夜,睡到史千斤已經不在北門等著自己了,才又一次坐起來,這時死去的妻子已經被晤熱,可以幫她消除死前的痛苦了,他才坐了起來,在妻子痛苦的表情上按摩,讓她恢複平靜,閉上雙眼。
驛站為了在冬天,為住在驛站的官員們供應洗臉、洗腳的熱水,在炕頭連了一口深底鍋。他找了條棉布巾,走到旁邊舀一盆溫水回來,清理妻子身上汙垢、血液和傷口,從頭到家,一絲不苟,清理幹淨,換上衣裳,還設法把頭發的血汙清理一番,坐在旁邊,紮了一條長長的粗辮。
黑夜很靜,很靜,屋子裏,黑不透亮,氣氛也很鬆緩,沒有謀殺,沒有爭鬥,隻剩下許多的溫暖。
他漸漸忘記了外麵的追捕,就用顫巍巍的手指頭,不停地撫摸著妻子的額頭、臉頰,那額頭,感受額頭,量在手掌中,不足一匝,白皙發亮,每次妻子睡著,自己都會偷偷親吻兩下的,感受臉頰,紅潤柔軟,自己平日雖然常捏,但從不肯使半分的勁兒,生怕疼了,而下巴下麵,更是柔軟,尚有兩條不明顯的細嫩溝節,這本該是孩子才有的,總那麽耐看,撫摸著,心碎著,他忍不住哽咽,一遍一遍地問“你怎麽這麽傻的,為什麽不肯委曲求全呢?!隻要你活著,我不在乎的呀,我隻是一個胡兒,隻是一個胡兒,不在乎貞潔的呀,我隻在乎你能回到我身邊,愛著我,為我舔傷口,給我生兒子的呀。”
天地越來越靜,越來越靜,以至於小院外響起動靜,都能聽見。
他知道,這響動不是追捕者能發出的,沒有那種湍急,想是龍回來了,因為腳步很整齊,必然是經過嚴格訓練養成的習慣所致,肯定是他回來了,他怎麽半夜裏回來?這都什麽時辰了?!戀戀不舍地將妻子的手分別放到左右兩側,把妻子的匕首和自己的短刀一起收好,狄阿鳥才起身,悄無聲息地到了門邊,輕輕將門閂拉開,走出來,再反手掩上,往龍那裏走去,準備在私下求助於他,讓自己出城。
夜真是太靜了,鬆針上的積雪都能發出聲響,驛館主道上的腳步聲清晰無比,龍帶著什麽人,散步一樣,走得很慢。
狄阿鳥往牆角上靠一靠,伸頭確認了是對方,正要出去,隻聽得龍走到一棵樹邊,輕輕捶打樹幹,衝身後的自己兒子,一個寬衣幕僚發火“博格阿巴特能去哪兒,飛走了不成,這個姓鄧的,真是個膿包,帶了那麽多人,又有捉拿反賊的名頭,竟然拿不住一大一小兩個人,人家還抱了具屍體,去,派人給他說,實在不行,那就挨家挨戶地搜捕。”
他雖然覺得龍不好相處,卻從沒想過他會和鄧北關勾結,意外之極,怒從心來,自思道“好一個叔叔,好一個叔叔呀,要不是長生天可憐!讓我聽了這番話,我怎麽知道他表麵一套,背地一套,我還正在奇怪,鄧北關哪來這麽一顆大的膽,竟然不怕他龍怪罪,借穆二虎構陷我!”
他雖然恨極,恨不得立刻跳出去,挖出一顆人心,祭奠妻子的在天之靈,卻仍然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根本沒有把握將武藝高強的龍拿下,更何況他身邊帶著衛士,帶著兒子,立刻控製住自己的恨意,回身躲走。
走了兩步,他又停了下來,說“而今他是大總管,手握重兵,一聲令下,四門緊閉,再一聲令下,全城搜捕,即便是我能逃出去,他也可以派出大批軍力追捕,我拖家帶口,兒子還驚不得風,哪裏會有生路?!”
他冷靜下來,尋思說“我究竟哪裏得罪過他,使得他要殺我,既然他要殺我,為什麽未來之前,還那麽抬舉我呢?!這之間,究竟有沒有什麽誤會呢?!若是被鄧北關收買,鄧北關能給他什麽?無非是一些金錢。他要是隻想要錢,鄧北關能給的,我也不是不能給,我這兒雖然極為缺錢,可是冒稱田小小姐那兒還有我的份額,也可以調集大筆金錢,反過來去收買他。難道是因為他以為我和穆二虎勾結,怕我加入穆二虎的馬隊,攪生出大的事端,又受鄧北關讒言,才不得已而為之。”
有可能,龍害怕自己和穆二虎一起造反,是極有可能的。
當然,自己不會幼稚得以為就是這樣兒了,但是逃走,機會渺茫,自己為什麽不敢大膽一試,出現在他麵前,弄明白他到底為什麽要殺自己,當麵鑼,對麵鼓地說一個清楚,能滿足他開出的活命條件,就滿足他開出的活命條件,實在不行,自己就給他來一個魚死網破,哪怕殺不了他,也要嚇破他的膽,大不了陪晴兒一起到長生天哪裏。
想到這裏,他又回去了,一再喘氣,眼看龍要回去,已經轉過了身,一閉眼,從角落中出來,大聲喊道“叔父大人?!”
隻聽得一聲喊,龍的頭皮就炸了,差點就不顧及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驚叫後退。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人怎麽在驛館中藏著呢?!那麽多人埋伏在裏頭,沒有埋伏上,因為害怕他知道內情,一心為妻子報仇,與穆二虎一起造反,使得這群兵戶氓民有一個極為優秀的統帥,足以騷擾朝廷,破壞戰事,全城都如臨大敵,正在大肆搜捕,他卻突然間出現在了這兒,難不成有飛天遁地之能?!
龍也是帶兵之人,自然知道調虎離山,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的道理,但來不及琢磨,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隻覺得以對方的高深莫測,也許什麽都了然於胸,也許一知半解,反而錯誤地找自己為他妻子報仇,也許已經瘋狂了,毫無顧忌,成為一頭不認任何人,隻知道嗜血嗜殺的野獸。
出於這種刹那間上湧的心思,他根本無法冷靜地判斷對方有沒有能力威脅到自己的生命,隻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懼,手足均提不起氣力,尤其在嚇得後退的兒子,往自己身後躲藏的幕僚,不自覺地扯拉自己的時候,給自己的影響,便怔怔地站著,往前望著,最後一生氣,把反過來把自己當成擋箭牌的幕僚抓出來,摜倒一旁,當然這個時候,他不會因為實在惱火,去補兩腳的,反而掩飾地喝道“你怎麽回事兒?!”
他有足夠的自製力,再膽怯,也不失威嚴,眼看狄阿鳥一步步走過來,忽然想起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拿不準狄阿鳥聽到了沒有,覺得對方如果沒有聽見的話,即便對自己產生懷疑,自己也可以靠辯解來穩住對方,立刻試探說“阿鳥嗎?!你,剛從屋子裏出來,噢,對了,你是不是跟穆二虎密圖謀反?!”
這句話一開始印證了狄阿鳥的想法,但下一刻,狄阿鳥就已經察覺了,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對方是撒了謊,因為他剛剛提到鄧北關抓自己,更清楚鄧北關所展開的行動,這會兒,他該為自己出現在這裏驚詫,看到自己的表現也已經流露出驚詫,偏偏卻以一種合理而不知情的口氣問自己,是不是從屋子裏出來,這不對,要是他心裏沒鬼,肯定不會裝作不知道,對自己撒謊。
既然他還要隱瞞,讓自己以為他不知情,自然是為了不讓自己知道他背地裏另搞一套,這樣以來,自己還要不要撕破臉呢,一旦撕破臉,再挽回對方的邪念,還來得及嗎,會不會將使得對方認為自己會懷恨在心,而痛下殺手呢?!
狄阿鳥這一刻間改變了自己的想法,隱藏住自己已經知道的事情,裝出截然不同的一幅模樣,求助說“叔父大人。我不是穆二虎的同黨,是鄧北關誣陷我,謀害我,您老知道不知道?!你都看到了,我妻子就這樣被他給害了……”
本來,他口氣還不易轉變,說到這裏,想到李思晴離自己而去,心中一陣大慟,不自覺地哽咽了,看起來,就像是生命受到了威脅,極為慌張,因而在哀求。
這種口氣倒讓龍一下放了心。
緊接著,他又間接地將心比心,大聲說“叔父,我在這個世上沒幾個親人,您以侄子待我,我就把你當成了親叔叔一般。小子本不善奉迎,可聽人說官場上,越是有層特殊的關係,越不能隨便,這裏頭可牽扯著總管的尊嚴和臉麵,知道您要來,那是結發沐浴,換衣熏香,因為家中無財貨,隻好揭魚皮為衣,抽褥下狼皮,天天出門張望,給身邊的炫耀說我叔叔要來了。小子戴罪之身,受那鄧校尉管轄,多次被他加害,受王誌將軍眷顧,才一次次死裏逃生,也正因為這樣,王將軍對小子有恩,聽說叔父一心疏遠王將軍,才覺得可惜,不願意在你二人中間插上一刀。前些天,我聽說叔父要來,心裏欣喜得很,心想,叔父要是來了,讓我借一借威風,我也把那姓鄧的嚇壞。誰知道,誰知道您一來,就認為我不願意站在你這邊,一起對付王將軍,可小子是受過人家恩惠的呀,倘若小子不念舊情,與王誌翻臉,豈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可是我還來不及說給你聽,您就生了氣。我想,叔父畢竟是叔父,即便是他生我一次氣,卻也很快就忘了,可您卻不知為何,讓我與屢次圖我性命的仇人和解,說大家坐在一條船上,我就在想,叔父是想借助於人,我心裏再不高興,再不滿意,也要以大局為重,於是唯唯諾諾,聽您的吩咐,是不是的?!後來您知道我一把寶刀,要借去觀瞻,我沒有答應,我知道您又誤會了,認為我吝嗇,出手寒磣,卻另藏異寶。其實這把刀是我另一房妻子的,我借給楊二看一眼,她便在我胸口上劃了一刀,差點要了我的命,傷口現在還在。您要借去看,我殺了她,提刀給您,也沒有什麽不可的,可是為了一把刀,殺了妻子讓您高興,可以麽?!我覺得您是叔父,雖然不信,也不會給小輩計較,隻是心情有點沉重。可是就在今日,那鄧家害了與我恩愛的妻子,我多麽希望您能主持公道,卻不想您不但不為我說一句好話,還當麵說我妻子與人通奸,不清不白,叔父大人,您知道我心裏怎麽想嗎?!”
龍不自覺地低下頭去,這種當麵鑼,對麵鼓地吆喝,是最能引發人的愧疚的。
即便是一旁的陳敬業回想自己來到這裏,狄阿鳥忍讓,巴結,也相信了他,自後麵拉了拉龍的衣裳,雖然什麽話也沒說,卻也包含了許多不用說的意思。
龍這就說“你妻子的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隻覺得,姓鄧的不該那麽蠢,不該有那麽大的膽子,所以覺得,確實是人家給自己說的那種可能。”
這倒是一半實話。
他幫助鄧北關,置狄阿鳥於死地,本以為在這個節骨眼上,鄧北關應該不敢打草驚蛇,迫不及待,甚至對一個女人下手,現在自己和鄧北關背後有勾結,猝然遇到了那種事,自然不能向著狄阿鳥,破壞自己的計劃。
心念急轉之間,他也把醞釀好久的話說給狄阿鳥知道“你應該清楚,他送了一些禮物,咳,咳,我不怕你知道,也有一些錢,不過,這些錢,雖然數量不少,可我還沒放在眼裏。我來到這裏,人生得很,需要人家的幫助是一,人家一開口,就許諾了我一件寶物,一件能讓我打勝仗的寶物。你知道這一仗並沒有什麽勝算,我受天子差遣,硬著頭皮來了,看似勝負不過兵家常事,可是卻與我的身家性命有幹係,如果吃了敗仗,即便陛下不責罰我,可我們有那麽的政敵,又豈會不置我於死地?!這個時候,他要獻給我一件稀世珍寶,助我旗開得勝,你說說,輕來小去的,我能不隨他的意麽?!”
能打勝仗的寶物?!
能逆轉戰場?!
天底下倘若真有這種寶物,龍為這寶物,不惜一切代價,自然極有可能,畢竟這一仗,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可是天底下真有這種寶物麽?!他又怎麽知道人家說的是真的?!
狄阿鳥信了一部分,不由自主地問“什麽寶物,能助人打勝仗?!您怎麽就相信了呢?!他已經給您啦?!”
龍說“他當然沒給我,他當成籌碼,怎麽肯輕易給我,不過,我知道,這是真的,真有這種寶物,陛下那裏有一筒,召見我時,讓我站在望樓上,拿著看過京城,他說,那叫‘千裏鏡’,而鄧校尉要獻給我,就是這個東西,不過,他說是‘千裏眼’。”
狄阿鳥渾身一震,這千裏鏡,自然是他的,雖不知道有幾筒,但是他確實派人送去京城一筒,送去的原因,就是因為意外得知鄧北關有垂涎之意,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於是毫不遲疑地派人獻給當今天子,卻想不到還是作繭自縛,讓龍相信,天下的確有這麽一件東西,從而幫助鄧北關害自己。
他相信,龍得知這件寶物,確實是和鄧校尉勾結了,而不是什麽輕來小去隨他的意,因為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位置,萬萬不比這一戰的成敗重要,因為龍的所作所為已經告訴了他,這是一個道德心不強,利益至上的人物,如果利益夠大,很可能六親不認。
既然如此,自己就隻能在千裏鏡上做文章了。
這一關,也隻能靠這筒千裏鏡,才能化險為夷,可是這千裏鏡隻有一把,已經轉呈天子了,自己到哪裏再變一個出來,滿足他打仗的需要呢?!
既然沒有,且當權益之計吧,狄阿鳥略一遲疑,笑了,說“叔父有所不知,千裏鏡,姓鄧的哪裏會有?!我倒是有一筒,既然叔父需要,送予您並沒有什麽,不過,我已經是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了,不是我多心,而是我害怕。您隻要答應我三個條件,別說一樣寶貝,就是把這條命一道給您也無妨。”
龍欣喜若狂,還有比這更讓人驚喜的事情嗎?!
意外呀,太意外了,費了那麽大周折,得來毫不費功夫,他迫不及待地問“說,什麽條件?!你說。”
緊接著,自己也覺得自己顯得貪婪,不像個叔父的模樣,虛偽地說“阿鳥呀,叔父本來不圖你什麽東西的,可是這樣寶物對叔父實在重要,你要是給了叔父,叔父何必還要跟一個芝麻大的校尉糾纏?!殺了他,祭奠你妻子,也沒有什麽?!”
事已至此,張口越大,越像是實話。
狄阿鳥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先說了一個小小的條件“姓鄧的肯定去捕我的家小了,我不放心,得第一時間趕回去。給我一匹馬,放我出城。”
因為條件太容易滿足,龍一下懷疑了,心說“他該不是要一匹馬,逃走吧?!”他怕這一點,自然不肯讓狄阿鳥得馬出城,說“隻要你與反賊沒關係,我立刻派人傳令,不許任何人以反賊同黨的名義抓你,你的家眷,自然也不會有事兒。”
狄阿鳥說“我信不過姓鄧的,現在我們兩個人是什麽樣兒,叔父自然清楚。您且聽完我其餘二個條件,好麽?!”
龍說“好,你說。”
狄阿鳥說“我第二個條件,叔父也答應了,立刻傳令,不許任何人以反賊的名義抓我。”
龍立刻做了個姿態,說“好,我立刻就傳令。”
狄阿鳥知道他若先滿足自己的條件,就讓自己沒有三個條件外的潛規則可以利用,伸出手掌阻止,咬牙切齒地說“叔父還是先聽我說完不遲。我心甘情願地把千裏鏡獻給給叔父,本不該提什麽條件,但我妻子與我恩愛,她的父兄更對我有恩,我要是不為她報仇,天理難容,生怕叔父做不到這點,一定得要這三個條件,叔父體諒侄兒之心,我獻給叔叔千裏鏡,叔叔非要先答應我,我這第三個條件,那便是將鄧氏一門,無論大小,無論雞鴨,由我親手執刀,殺一個幹幹淨淨,為我的妻子報仇雪恨,告慰她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