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節 絕地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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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揮戈逐馬!
    優勢無需置疑,狄阿孝等著看馬隊從四麵八方碾動那支步兵,先射他們一個底朝天,再將之趕回去。趕回去之後,自己再下令,繼續在穀外刨又深又寬的甕壕,他們就一個也跑不了了。
    他高興之餘,更密切地關注著戰場,見第二支人馬迅速接近,眼看就能分割對方的步兵和騎兵,那些騎兵騷動了?!
    他們想幹什麽?!逃走?!
    他們都帶著傷,有的都不會騎馬,在馬上笨拙地挪動,他們想跑?!讓他們跑又如何,缺胳膊少腿,渾身滾血,他們即便逃脫追擊,也是稀拉而散,被傷痛拖死。想到這裏,他再一次看不起那個愚蠢的將領,心說“長生天呀,這樣的人你讓他帶兵,這樣的人,他竟然帶兵打怕白羊王。”
    就在他為夜晚到早晨戰爭的失利尋找一些慰藉的時候,那支個個帶傷的騎兵動了,他們瘋了,真的瘋了,不顧一切地打馬,拉出一道道箭快的走勢,轟隆隆地飄動,對,是飄動,大地都在搖晃,眼前都在搖晃,雪氣彌漫,身後白茫茫一片高浪,自然是飄動。
    他們衝向狄阿孝的騎兵,在閃電的運動中,有的找不到感覺,隻狂舞刀花嘶叫卷過,有的縱身飛撲,有的直接驅趕馬匹和己方的騎兵衝撞,毫無技巧,毫無顧忌,自殺式衝鋒,有的沒有打擊到己方的騎兵,或者傷體失衡,或者知道馬匹這麽一衝,自己遲早落在雪地上,活活凍死,都是殺不到人就橫械自刎。
    隨著馬勢飆了一團一團的血雨,天空中就像是層層疊疊,拋了嬌豔的玫瑰花瓣兒,震得人靈魂零落,馬匹倒卷。
    狄阿孝的精騎並未損失多少,然而卻在頃刻之間就果斷地後撤了,或許不該叫撤,叫逃,人一錯馬,不是被對方玩命給弄傷,就是被對反自盡的鮮血撲一臉,人斷魂,馬驚嘶,根本就不受控製地逃。
    狄阿孝一下兒變色了,馬踽踽打轉兒,喃喃道“這都是被魔鬼附體了的人麽?!”
    導致了這一切的狄阿鳥本人也沒想到會發生這麽慘烈的一幕。
    僥幸生還的傷員騎在馬上回來,揚著刀劍再衝向敵騎,人頭掉了,在天空中飛著,尤哽咽嚎呼出一半的“兄弟們一路走好”,“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健符卻覺得狄阿鳥早意料到了的,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隻是感到一陣陣可怕,他不是在為場麵可怕,而是在為一個人感到可怕,剛剛士兵們還在一起搶馬,經過他的一陣教訓,過後就變成這樣了,這人豈不是隨時隨地都能將一支人心渙散的餒兵變成鋼鐵勁旅,不殺敵就自殺?!
    這是一種什麽力量?!
    魔力麽?!
    抑或讓人心甘情願赴死的神奇力量?!
    敵騎竄逃,一時不敢回來,馬匹往前奔縱,後背又被殘餘的傷兵有意阻隔,正是一個絕好的時機,步兵大部都好像是在一場夢裏,揮淚如雨,一邊在心裏默默念叨這些戰死的兄弟們,心中羞愧,一邊快速地通過,越過一個丘陵包兒,沿著樹林向前行軍,半個時辰過後,遊牧人的騎兵又追來了。
    這時,健符突然斜轉,改為向西北行軍。
    狄阿孝本以為他是要南逃遁的,卻沒想到他這麽一轉,又奔西北去了,他不禁去想,這支人馬要幹什麽?!
    配合他們主力作戰?!
    前頭的防線,仗打得正厲害,可是他們從山穀出來,並沒有接到命令呀。
    刹那間,他明白了,這是敵人的詭計,步兵,直線逃走,怎麽也逃不脫騎兵的圍追堵截,對方的將領一定是判斷他們的人馬在西麵兒,挽了個花槍,在自己先派人馬從西北方向堵截時,做個弓背弧線,奔西邊去了。
    倘若他們在防線上與他們的人馬會合,夾擊防線,撕開口子,這將是非常可怕的。
    狄阿孝再不敢不開動腦筋。
    他覺得自己要在西麵的丘陵地帶作一次布置,而同時圍追堵截還要繼續,不然對方的虛兵可能因為遇不到阻攔變成實兵。
    他密切地布置著,同時也帶著人馬,追擊在後,追了二、三裏,前部咬上了這支步兵,這支步兵且戰且走,慢得像蝸牛了。
    西北方向的堵截也按時來到。
    這支步兵開始逆轉,果然向西去了,正好跳入自己布置完畢的幾埂丘陵處。
    步兵妄想擺脫追兵,快速退入這些橫向的丘陵時,丘陵上已經先一步站滿了騎兵,一聲令下,衝了下來。
    隨著這些在生存考驗下的步兵陣形純熟程度越來越高,槍陣,盾牌,弩箭組織得當,誰也不好一時整編製地吞下他。
    雙方在這裏研磨,一直打到天黑。
    這批步兵又趁天黑,硬生生了丘陵帶,狄阿孝令人把這兒團團圍困,則到魚木黎那兒去了,看看主力戰線是否還能撐得住。
    白羊王走了一天半夜了。
    騎兵行軍,一天至少二百裏,他現在已經走了三百裏以上,勝利的天平已經在偏轉,官兵主力攻城,到底撐得了幾日?!
    也許,他們已經發現白羊王的蹤跡,焦急的馬蹄在來往的道路上迅速傳送消息,最多不過兩三天,官兵就打不下去了。
    雖然魚木黎這邊戰事艱難,今天晚上差點頂不住,可靖康官兵根本就無法推進到高奴城下,如果不遇到什麽意外,這一仗已經贏定了,到時隻剩縱馬追敵。狄阿孝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聽完情況,又奔往高奴城去了。
    被他包圍在丘陵埂帶的一支人馬,經過一天的消耗,隻剩下八百疲憊之卒。
    此時毯帳盡拋,平板車上隻有武器攜帶,隨身冷硬幹糧隻能就著雪吞,又麵臨一個雪夜,大夥還真難頂得住。
    士兵們相互坐著,睡不下去,身上又無絲毫熱量,到了夜裏,都嗷嗷痛叫。
    健符一直在判斷主力的位置所在,根據自己一天遇敵的情形,也判斷了個大概,主力就在向西五裏外,他決定趁夜晚,挑選出十餘名將士去請援兵,把這十餘最出色戰士的命運交給史千斤。
    狄阿鳥也覺得甚好,他覺得這麽一夜熬過去,明天兄弟們恐怕隻有在地上爬的體力,渾身僵硬麻木,更不能一戰,如果找不到援兵,把大夥救出去,自己就要另尋他法解厄,包括冒險打聽打聽阿弟的下落,讓他放大夥一馬。
    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他這兩天,一直都有一種奇怪感覺,也就是說是直覺,戰場上處處都是他阿弟的身影,指揮作戰的水準,都像極了。
    不過他無法肯定,總不成狄阿孝才來數日,就已經控製了這裏?!
    這不大可能。
    這小子雖然和自己一樣大,可是他明顯稚嫩,要是他能短短幾天就控製高奴,那還得了嗎?!就是白羊王嫁女兒,認兒子,也不可能把戰爭這麽大的事兒交給一個十六、七的人呀,難道自己思弟心切,嗅覺不靈?!
    史千斤帶著人沒入黑暗,狄阿鳥和健符就在埂頭上坐著,去注視四周虛設的火把。光看這些火把,他就覺得這是阿弟的手筆,兩人自幼一起長大,沒有比自己更清楚他的了,他這一手,就是結明火,藏暗兵,看似悄無聲息,其實內中大有乾坤,判斷是這麽判斷來著,可他哪來那麽多人?!
    健符把他的大氅交去狄阿鳥手中,輕聲說“你卷著它,睡上一會兒吧?!下半夜,你起來注意著,我再睡。”
    狄阿鳥沒有推辭,把大氅接過,在雪坑裏按了個雪窩,卷了大氅躺進去。
    兩人的眼睛在黑夜裏交織。
    忽然之間,狄阿鳥發覺自己再難排斥這個仇人了,一種惺惺相惜、生死與共的情感,正在兩人之間越結越深。
    他想起王誌以“哥倆”稱呼他們二人,忽然想他要不是健布的兒子多好呀,我信服他,願意與他結為兄弟,一輩子相互救助。可是長生天卻是這麽安排,把巨大的仇恨橫在我倆麵前。將來我複仇之時,該怎麽向他下手呢?!
    這時不應該去想這些。
    大敵當前,自己還是能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一個光明磊落的仇人,總是令人放心,就讓仇恨遠離一會兒,寧靜地睡上一覺吧。
    半夜降了霧,天明時曙光騰升,大霧彌漫,十幾步外隻有一個淡淡的人影兒,健符一覺醒來,見此天氣,精神振奮,決定再次突圍。
    狄阿鳥卻提出反對。
    他自幼在外長大,知道越是這樣的天氣,官兵越吃虧。
    若說誰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準確無誤地行軍算一種超凡入聖的本領,遊牧人到了四十上下,很多人都具備了這種本領。
    他們就算吃生肉吃出來的眼睛起不到作用,也能用鼻子嗅,用耳朵聽,用身心去感覺,甚至靠記憶,在這種大霧天,你動一動,他就能聽準你的行軍的方向,人數,一旦撒箭,偷襲,你連人都找不到。
    何況,沒有足夠的視覺,官兵行軍再也攏不住隊形,要是受到堵截,雙方混戰,亂不說,還陷入一種絕對不對等的局麵,遊牧人能提前一步嗅到你身上散發出的氣味,你卻還要認清了才能知道是敵是友。
    這樣的仗,你敢打麽?!
    你不怕隊伍混亂,攻擊從四麵八方而來,士卒驚恐,自相殘殺麽?
    這種常識問題,你不好講出道道。
    他話一出口,就覺得健符一定不會給自己妥協,隻會認為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不料,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士兵驚呼,幾個軍官跑過去,跑回來說,就在剛才,兩個士兵給人偷殺了,殺他們的人笑著不見了。
    健符看向狄阿鳥,雖然懷疑敵人是下半夜潛上來的,他沒盡到職責,卻相信了,這時候突圍,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他也慌張了,到處叫喊兵士,更改口令,認為這種大霧,敵人一旦進攻,所部根本沒法抵禦?!
    狄阿鳥卻知道,遊牧人是不會輕易進攻的。
    所部已是他們爪縫裏團的獵物,他們一要避免己方傷亡,慢慢消磨你,二是要讓提不起鬥誌,人心恐慌,最重要的是,他們真要進攻,那他們就沒有什麽勝算了,這片丘陵梗地更適合步兵,大霧天,眾人貓在一塊兒,彼此都知道戰友的位置所在,上來一個兩個可以,給你抹個脖子,讓你恐慌,恐慌,緊張到崩潰為止,可是無聲無息上來一片人,不被發現,近似於不可能,慌張什麽呢?!
    不過,龍那兒就不好說了,他有陣營,有營壘,有很長的戰線,士兵各有編製,趁大霧大規模偷襲就不一樣了。
    狄阿鳥摸出史千斤的酒,慢又斯文地喝著。
    他從戰爭的各個角度去思考,自然覺得這樣的戰鬥經曆,每次都會提升自己的指揮能力,想到經過悲壯的戰鬥,迎來如此一個淒清的早晨,無疑有一種天人交感的神妙感覺,酒水下肚,是熱的,四周又這麽冷,冷熱交替,還真讓人生出服用五石散的感覺,飄飄忽欲仙,幹脆掏出一塊塤頭,悠悠吹奏。
    這樣的戰場,這樣的心境,這樣樂器,這樣地吹,塤中像是流淌出一泉春水。
    第一次,他感覺著自己掌握到了聲樂的關鍵,似乎覺著這些樂器確實和人生的境界有關,以前自己的人生閱曆少,很少能找到穿透人心的樂感,為高而高,為低而低,為愛而愛,為恨而恨,雜冗相處,乃垂髫未能深入世間百昧也,今天方才感悟到了,樂乃心聲,樂,乃天人之合,其中的靈魂,莫予明言。
    健符到處抓人起來,讓他們警惕,回頭一看,狄阿鳥卻在霧中吹著什麽樂器,讓人心裏的思緒好似泉湧一樣迸發,不禁慨歎,想自己也算身經數戰,與之比起來還是沉不住氣,對著士兵狂拉狂拽,這個時候,士兵們都繃得像一道弦,看到將領和軍官方寸大亂,讓自己瞪大眼睛,盯著霧深處,豈不是要崩潰麽?!
    他慢慢地走過去坐下,傳出話,唱支歌兒,激勵將士們,自己先提了個頭兒“塞外悲風切……”
    將士們就開始附和“塞外悲風切,交河冰已結。瀚海百重波,陰山千裏雪。迥戍危烽火,層巒引高節。悠悠卷旆旌,飲馬出長牆。寒沙連騎跡,朔吹斷邊聲。胡塵清玉塞,羌笛韻金鉦。絕漠幹戈戢,車徒振原隰。都尉反龍堆,將軍旋馬邑。揚麾氛霧靜,紀石功名立。荒裔一戎衣,靈台凱歌入。”
    歌聲越來越大,卻少點兒威武悲壯。
    狄阿鳥覺得,這個時候唱點兒舒緩煽情的比較好,能緩和緊張,激勵人的求生欲望,唱這些悲壯的,人家又不是你,人家都想著養家糊口,混飯吃,什麽“都尉反龍堆,將軍旋馬邑”,什麽“紀石功名立”,尋常軍民,無事時用以追思英雄而已。
    天空中雲層移動,東方金烏掙掙欲出,金色的光線泄下,漸漸將濃霧蕩散,歌聲已靡,眾人皆嚼食吞雪,做好準備。食罷,遊牧人寂靜無所動,將士們提上即將空空的糧袋,等著雲再開霧再散。
    大約到了中午,舞才足夠稀薄,眾人整束行裝,決定再次向西突圍。
    他們一動,遊牧人就動了,相互發起一波進攻,步兵退回丘陵,騎兵繼續圍困,在丘陵下團團走上幾回馬,回到了遠處。
    大夥歇一氣,又組織動員,開始突圍,這一次比較順利,打到傍晚,走了一裏路,眾人看看這地形,幹脆又退了回去。
    這次退兵,從上到下都對己部獨力突圍不抱大的期望了。
    他們決定固守,等著史千斤的救兵。
    等了足足兩天,救兵不到,遊牧人越來越多。
    健符和狄阿鳥都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遊牧人兵力匯聚在這兒,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中軍開始失利了,甚至有了撤退的打算,遊牧人可以集結兵力,發起進攻了。果然又是一個天亮,仍然有霧,隻是稍微散了一些,遠處人影模糊,兵馬齊聚,射了幾回箭,衝上一段距離,被諸將士填弩射退。
    到了中午,一支步騎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竟然是用雍人,眾人歡呼一陣,卻發現他們不是援兵,反而發起了一輪攻擊。
    這是來兩邊作戰的戰事裏,敵方陣營第一次出現同族兵種。
    他們沒有多少人穿甲,也不熟戰陣,隻是在戰場上跑跑,看起來,更像是借助眾人操練一番。眾人驚呆了,怎麽會有雍族的步兵呢?!看起來也不像是降兵,他們怎麽被遊牧人征召了起來?!
    冰天雪地,時時有人凍死,箭將盡,糧將絕,在丘陵上挖洞穴居,敵兵竟然從容不迫地拉起一支步兵,在外操練。
    眾人的鬥誌日轉急下,有的人開始私下埋怨狄阿鳥了,怪他將馬匹讓給步兵,損失眾多,要是馬匹還在,以現在僅餘的人數比較,再過幾天,也許能夠一人一匹馬,殺出重圍呢,他們甚至不作忌諱,當麵就給狄阿鳥說。
    健符深惱部下這一點,幾次要替狄阿鳥出口氣。
    狄阿鳥卻不肯。
    他是在底層滾爬出來的人物,深深知道內中道道。
    大夥如果有了不滿,明明白白地譴責你,並沒有什麽,畢竟他們的心裏話,畢竟他們當你是自己人,你耐心說明情況,他們也就在心底嘀咕“是這樣的麽”,要是他們背著你議論,私下密謀,才是在真正意義上的壞事,他們可能一商量,突然聚集起來把你殺了。現在他們議論,狄阿鳥也就當眾解釋了幾次,我們不適應騎兵作戰,騎兵更容易被對方圈起來,趕著打著,消滅殆盡,大夥也都看見了,隻要我們陣營維持得好,騎兵也奈何不了我們,我們還能固守。
    這些話被士兵們拿出去嗬喝。
    眾人都說“那誰知道?!說不定我們已經跑出去了呢,我們現在是能固守了,可還不如當初跑一氣。”
    最過分的是,勸降的人也出現了,幾個自己方麵被打散俘虜了,中軍那邊也有一些俘虜,當地百姓們,他們大概受了優待,突然成群接隊地舉著白旗來說“大首領說了,你們個個是英雄,打到現在了,還能作戰,他決定赦免你們,你們隻要投降,都一視同仁呢,還等什麽?!等大部隊來救你們?!他們就要頂不住了。”
    百姓來勸降,也說“朝廷黑暗,別跟他們幹了,他們來,殺良冒功,好多的村戶都被他們殺絕了,你們跟著他們,就是與我們為敵,別怪我們幫助遊牧人來打你們。”
    每次健符都要殺他們,都被狄阿鳥攔住了。
    狄阿鳥知道,他們既然能上來,在士兵中活躍,就說明士兵們心思不堅定,他們中某個人可以鬧著殺死這些無恥的同類,可你做將領的,在人心大亂的時候,不計後果,將他們殺了,就等於絕人家的路,何況這些俘虜未必和敵人一心,這麽多人你都果斷地殺了,無疑會將他們徹底推向反麵兒。
    也許某個時候,可以殺使明誌,可是現在不行,這冰天雪地硬扛著,人耳朵、鼻子,腳指頭,都不一定什麽時候往下掉,狄阿鳥這麽耐凍的人,臉上都裂口子,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不如戰死了,底下人都隻有一個想法,再撐撐,家裏畢竟有親人,投降的話,他們就完了,我們等大部隊救援,自己殺傷不少,又拖住這麽多兵馬,回去是頭功,能得到朝廷的封賞呢。既然已經這樣兒了,再搏一搏就是了。
    這次勸降過後,遊牧人忽然一下少了好多。
    健符和狄阿鳥合計,覺得又有大仗了,決定再次突圍,這就把糧食吃完,殺了幾匹為數不多的戰馬,讓大家飽餐一頓,說“主力離我們並沒有多遠,隻要能突擊五六裏,保證能與他們匯合,難道大家連著點勇氣都沒有了麽?!”
    大夥也都覺得合情理,拚上一次,把有傷的扶上原本推箭,推兵械,現在卻空空無物的平板車,將剩餘的箭矢都拿出來分發,將砍壞的兵器都扔掉,換上積存的武器,煥發出殺氣,出了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