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節 奇人異士

字數:10823   加入書籤

A+A-




    揮戈逐馬!
    林岫見他們來了,喜出望外,就不再看人釣魚,連忙起身,不料“膏藥眼”一伸手,他身子一輕,就重新趴下了。
    “膏藥眼”再一甩魚鉤,叫道“魚非魚,鉤非鉤,釣非釣,上鉤否?!”接著又念叨“今日釣魚,明日我為魚,魚為餌,事事如棋,釣者釣,鉤者鉤。”林岫是讀書出身,品品,這話裏有話,爬起來,見狄阿鳥和趙過一前一後走來,知道他們必然是聽到膏藥眼的話過來看看怎麽回事兒。
    眼跟前有位異人,他也不敢去提自己要說的話,隻是看著膏藥眼,去分辨他,到底是不是一位隱士?!
    狄阿鳥還沒走到跟前,趙過就越過他,把他攔了。夜裏過河,十幾個人,讓趙過一一複述,他還真認不完,可是其中兩個,他卻認得再清楚不過,一個是那個胖和尚,一個是這個膏藥眼。
    胖和尚來首詩,歪解一陣子,就得償平生夙願,建一個小小的寺廟,將來養幾個小小的和尚,受人尊敬。
    剩下的人,個個心裏癢癢。
    他們不敢再替上雲道長辦事,上雲道長自然不會答謝他們,這種歲月,正是缺錢,幾人相互一商量,找達摩給個法兒,是不是買賣不成交情在,回上雲道長那兒?!達摩就問“你們就不怕人家動用官府的力量找他麽?他也許沒事兒,他有義子,混得不賴,你們呢,保不準又被通緝。”
    通緝對他們來說,小菜一碟,官府並不是說抓就抓得到的。
    可是一旦被通緝,畫像四處張貼,要說畫像,四像四不像,怕嗎?
    不怕,少露點麵兒就是了。
    可還是有人認識你,去認你的。
    那些那個知名的捕頭,本人就是大派出身,江湖上有人緣兒,對俠客都熟悉,就是能找到你,如果你身上再有陳年舊案,就比較麻煩了。
    你可以不怕麻煩,可一被通緝,處處有眼線,處處的人都在對比畫像,那你還怎麽行走江湖?!
    到哪都得用鬥笠壓著臉,店不敢住,飯不敢吃,掙錢的機會也沒有,如果不被豪紳碰上,窩藏上,有積錢也不敢到處享受,是四處躲藏,風慘露宿,苦不堪言。大家都是在江湖上闖蕩多時了的,還是心有餘悸。
    尤其是在關中作案,容易轟動,中央一句話,各地都會追捕,大理寺也不是擺設。
    達摩是想找幾個熟人在此地落戶,幫帶幫帶,一看眾人臉色,不緊不慢地說“大家自然有福同享,和尚要在這裏普渡眾生了,隻想問你們一句,你們也都一大把年紀了,幹嘛不想個長久之計,還要出來掙個請拳的謝禮?!我四處求經,今年在這兒有個寺廟,你們都覺得我沒出息,可是小廟會變大,大廟會出名,我問你們,白馬寺的主持受人尊敬麽?!有錢麽?!會什麽狗屁經文,京城的達觀顯貴都派車去接。”
    這麽一說,有田產有家業的都走了,去經營家業了。
    還有四五個人無去處,要跟和尚,他們吃酒吃肉的,要與和尚,和尚弟子一起,在這兒鑽寺廟,達摩大為躊躇,因為他們無去處,沒錢的,大抵是被官府通緝太多,是想讓他們落腳在這兒,有什麽事兒守望相處,可不肯讓他們壞自己香火,絞盡腦汁,一想,想出來個法,於是這個膏藥眼就去河邊,在據說狄小相公天天經過的地方釣魚了。
    尋王誌難,尋狄阿鳥容易。
    說碰到狄阿鳥的機會大,膏藥眼還是不太相信,一邊釣魚,一邊發愁,心說他不從這兒過怎麽辦?!從這過,不搭理我怎麽辦?我這兒沒了盤纏,人也老了,一頓不吃飯,精神去一半,而且,而且也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撈些錢?!
    想著,想著,人來了,他就拿出達摩先生的吩咐,唱起了詞,眼角看著狄阿鳥過來的方向,心裏怦怦響,正目卻平視往河對岸看,看了一會兒,不見人過來,一扭頭,狄小相公被人攔了,攔他的看著有點——不管看著怎麽回事兒,狄小相公要是被攔回去怎麽辦?!
    “膏藥眼”一下急了,把漁竿往林岫手裏一送,說了句“你釣。”
    說完,連忙往跟前走。
    狄阿鳥看他起來,往自己身邊跑,不禁大老遠吆喝說“老人家,夜裏可曾拜訪家宅?!現在在這裏等著,又有何貴幹?!”
    “膏藥眼”一看事發,差點溜個不見,可他也是跑江湖的前輩了,懂得江湖禮數,不但能說,而且很有誠意,一邊走一邊說“小相公大人大量,草民……,小的是來跟您老賠禮的,深夜造訪,不知是小相公的家宅,我們可都是被,被‘飛天蝙蝠’給騙了,給騙了。”
    他到了跟前,猴一樣看來看去,幹脆跪下來說“小的姓馬,叫不芳,以前,因為采過兩朵小花,犯下了案,人家都小馬,小馬哥,馬牡丹地叫,後來被捕頭追得急,遁入了山林,遇到了一位異人,留在山林修煉武藝,九年後下山,已經人到中年,收了心性,就再也不敢幹那些下作的事兒,總想著守護黎庶,江湖上的人一抬愛,重新送了個外號,叫‘萬裏追風俠’,這回冒犯,都是,都是上了當,受了別人的騙,以為小相公是個殺人如麻的惡人,現在才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兒,小相公守衛邊疆,功在社稷。”
    狄阿鳥一擺手,說“行了,行了,有什麽事兒,你直說吧。”
    馬不芳說“小的是個口口,本也是個在草原上遊蕩的人,隻是家祖留在了中原,這才留在了中原。小的,小的不是東西,破了教俗,爹娘兄弟都是虔誠的好人,不認我這個人,現在歲數不小了,無處可以安身立命,聽說這裏的牧場要人,想想,自己覺得自己還挺適合養馬的。口口人嘛。”
    狄阿鳥暈了,江洋大盜想來養馬?!
    這個敗類,一大把年紀,口口人都不認他,他就想著往牧場裏鑽。
    狄阿鳥也是為了緩和,在心裏想一想,輕聲說“你怎麽沒有胡子?!你的胡子呢?!”
    馬不芳在下巴上撈一把,苦笑說“小的已經長不出來胡子了,我那師傅,是個玄修的異人,知道小的好那一口,害怕我壞他名聲,一刀給我切了,小的,其實是個閹人。”他紅著臉,低著頭,又說“正因為如此,性格有點乖張,誰要是因為這個觸怒我,我就給他好看。”
    狄阿鳥想起高德福來了,高德福還在武縣呢。
    高德福雖然是個閹人,毛病不少,心眼卻還不錯,他自己就說了,他不會有子孫,跟了自己,哪能不把自己當成最親的親人,所以,一聽說這家夥也是個閹人,心動了。
    這樣一個高來高去的人,隻要他肯認個歸宿,不會闖完禍,盜了財就跑,倒是可以考慮,就是沒大用處,也能有小用,淡淡次說“那你現在性格還乖張不乖張?!別人家給你開句玩笑,或是罵你一句,你給我惹條人命出來怎麽辦?!”
    馬不芳連連搖頭,說“現在都老了,小相公您看,我把自己的家底都不掩飾,都說了,還會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麽?!”
    狄阿鳥點了點頭,說“那好吧。我給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要是你願意,給你過繼一房子嗣,也不是什麽問題。”
    馬不芳問“小相公要不要看看我的本事?!”
    狄阿鳥尋思了一下,說“你要願意,露一手也行。”
    馬不芳起身,紮紮腰帶,抬頭一看,旁邊有棵大樹,上頭有個鳥兒不住啼鳴,說“小相公,我把這個鳥兒給你抓來唄。”說完,一縱身,衣襟呼呼啦啦直響,兩腿幾踩,給上去了,一抄,麻雀到手了,翻個跟頭落下來,將麻雀伸給狄阿鳥看一眼,然後快步行走,把手張開,奇跡出現了。
    那隻鳥展翅,脫了他的手,卻飛不出去,圍繞著他全身撲簌。
    他翻手,鳥在手上蹬腿,他沉腰,鳥在腰上飛,他俯身,鳥在他另外一隻手飛,狄阿鳥和趙過麵麵相覷。
    一旁的林岫打一旁走來,看著,看著,也愣在那兒。
    馬不芳忽然一停,雙腳並攏,鳥在手上,他再一展手,麻雀高飛而去。
    狄阿鳥鼓了鼓掌,想到自己一直練功,摸索而不得其門,說“牧場你別去了,給我回家吧,老子養著你。”馬不芳一抱拳,大聲說“謝主人。”
    他略一猶豫,想起了別人的事兒,說“小的還有三個同伴,他們也有點門道,要不要小相公一並收下?!”
    狄阿鳥饒有用意地說“人易得,心難留呀。閑雲野鶴慣了的人,再有一身的本領,最喜歡饑食飽去,豈不是讓人竹籃打水麽?!”
    馬不芳連忙說“不會。不會的。我們都是些小人物,想要的,也都是常人要的,追侍在小相公身邊,萬萬不會背叛。”
    狄阿鳥說“你說了恐怕不算,你把他們喚來,我給見見。”
    馬不芳大喜,點了下頭,匆匆就跑,幾抄幾點,已經在數步開外。
    他一走,趙過就連忙說“阿鳥,這些人能要麽?!”
    狄阿鳥看著追人背影的林岫,問林岫“林岫說呢。”
    林岫說“我看可以,他們這些本事,取鄧北關的項上人頭,足夠了。”
    狄阿鳥微微搖頭,說“鄧北關,我現在不會動他,留下這些人,也是省得他們禍害黎庶,天下人都有了進取的機會,也許那些本來走邪路的人,就不會往邪路上走了,是不是?!”
    林岫點了點頭,說“小相公,您是大人有大量,可我看,姓鄧的又想像您下手了,雖然我還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但我肯定,他們是要向您下手,好像,好像是讓申白鶴去告你呢。”
    狄阿鳥微笑不語。
    趙過連忙看他。
    他卻是說“林岫,你太冒失了,為了這點小事,你就來找我,你就不怕鄧家知道麽?!沒有萬分必要的事兒,你就不要來通知我了,我知道你想報仇,想告訴別人說,你不是個不講義氣的人,可你與湯德水,比得過我與我妻子麽?!但是有些時候,我們必須要看到大處。你看這雕陰,每一日,皆氣象萬千,鄧校尉被我殺了,朝廷還要派來一個校尉,如果他又不是個東西,雕陰的局麵就會毀掉。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牧場運轉,如果鋪麵林立,如果可以互市,如果有一所大家都來讀的學堂,能帶給當地百姓什麽?!你是個讀書人,不再是個無賴,這些事情,你會考慮的,對嗎?!”
    林岫一陣激動,默默無語,與他並排站著。
    狄阿鳥吩咐說“你趕快回去吧,多想想眾人的生機,多讀讀聖人的書,修身養性,翌日也好大放光彩。”
    林岫深深鞠了一躬,說“學生記住了。”說完告辭,大步往回走。
    趙過也惦念著,說“鄧北關又下手了,這也不是個事兒。”
    狄阿鳥說“他密使人告發我,這是好事兒,!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下處處都有透風的牆,誰知道朝廷會不會有密探,對我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呢?!所以,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兒,我心裏也忐忑,不知道朝廷怎麽看,而現在我還在這裏,事情不對,呼嘯一聲,就可以走出邊境,何不借此機會,試探一下朝廷呢?我要去試探,就拿他們投石問路,他們告到哪兒,什麽結果,我會第一個知道,如果沒人理睬他們,那就表示朝廷不知道阿孝就是我的弟弟,這一切,都是我一手布置的,那我,就不會有危險,如果朝廷殺了他們,安釋我心,我就知道了,朝廷覺得我很重要,朝廷在保護我,陛下信任我,覺得我有用處。”
    趙過說“過後呢?!你還不理睬鄧北關的暗手?!”
    狄阿鳥說“沒錯。阿孝百業待興,需要一個禁物往來的渠道。雖然朝廷會開放,可你要知道,開放是有限度的。朝廷不會放任阿孝養太多的軍隊,高奴太富,地盤太牢固,那麽,阿孝需要某些東西多了,朝廷就會忌憚,而這些東西,總要有人,你願意阿田弄髒她的手麽?!所以,進來的東西,阿田賺,出去的,額外的東西,最好讓給我的仇人來,讓他自己給自己掘墓,然後跳下去,豈不快哉?!”
    趙過大搖其頭,說“阿鳥,我以前都覺得你奸詐,現在才知道,你太奸詐了。”
    狄阿鳥哈哈大笑。
    馬不芳很快帶了三個人到了河邊,狄阿鳥給瞧瞧,第一個又是位道士,手提拂塵,兩眼似閉非閉,似睜非睜,站得很直,兩隻肩膀平平如一,一掛黑須垂腮下,確實有點異士模樣,不過倘若是異士,則一定會專注於玄修,不會在江湖上奔走,又聽他自稱“雲中山人”,微微一笑;再看第二個,一臉狠色,像個挑夫,外頭罩了個葛布無袖褂,屁股後麵懸個葫蘆,不知裏頭放的是酒是水,自稱“辣手無常”,光聽這個名字,已經讓人大致知道他的性格;到了第三個,竟是一個女的,是個尼姑,人不知過三十沒有,隻是眼角有那麽一點點紋兒,而細細的眉毛淡得隻有一道青痕,下麵兩隻丹鳳眼被低垂的睫毛蓋著,顧盼送波,白皙小巧的頭頂,圓屁股,小細腰,胸脯撐衣欲裂,卻站著,似乎不敢看人,身上背著一個渾圓的長布袋,不知是不是樂器,好像是用水做的,能給人點爛熟甘美的尤物感覺,叫什麽“梨花壓海棠”。
    一枝梨花壓海棠。
    多詩情的名字?!
    狄阿鳥看來看去,尤覺得這第三個不該是個江湖人,更不該是個尼姑,正暗自磋歎,覺得造化弄人,把一個大姑娘家家變成了個賊,又在她人漸漸要老時拔了她個光頭,要開口問一問她有什麽身世,馬不芳已先一步揭了她老底。
    馬不芳在狄阿鳥耳朵邊說“她名叫於蓉子,真名不可知,你別看她弱不禁風,模樣標致,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那都是駐顏有術。她可是大有來頭,西方教有一種歡喜禪,她是歡喜禪中的弟子,年紀輕輕時就開門立派,在江南作寺,成了個女活佛,收下的弟子也都是女子,專門作些拐賣女子,勾引男人淫樂的生意。那兒到任了一個地方官,心黑手辣,很快就知道了,說是傷風敗俗,把寺給她抄了,將一幹女子手腳筋挑斷,裝入木籠,沉入河中,隻有她一個藝高人膽大,給跑了,現在呢,還是好那一手,到處作案,不過好在她隻勾引男人成好事,不大殺人,官府通緝她,倒也再沒下功夫找她,也就是說,她和小的正好相反,倒著采花。”
    狄阿鳥哭笑不得,低聲問“她也想養馬麽?!”
    馬不芳說“她其實是想碰一碰運氣,想知道主人是不是會修歡喜禪,這功法是從西慶過來,不少西方貴族都好這口,據說歡樂無邊,延年益壽,主人要是修了,她傳授功法,不就是轉運了麽?!”
    狄阿鳥說“她就這點本事,也出來殺人越貨?!”
    馬不芳點了點頭,說“這裏頭除了我就她本領好,我要勝她,還要使些先師獨創的技藝,主人萬萬不可小瞧她,她有一把短槍,說是梨花槍,能撒得跟暴雨一樣。據說她那玄功可以補陰采陽,也能采陽補陰,不少追殺他的人,不是被槍挑斷喉嚨,就是被一掌打爛腦門。”
    狄阿鳥還真怕收下這樣一個人,讓自己聲名更臭,正要讓馬不芳知會她滾蛋,那於蓉子上前了一步,像知道了他的心思,輕聲說“貧尼是練了一種奇特的玄功,卻已經大成,不是……,馬先生休要再胡說八道,欺負一個弱女僧,你不嫌口髒麽?!”
    狄阿鳥想不到她耳朵這麽尖,信是信了,可是這麽一個女人,按說應該有安身立命的地方,隻要肯隱姓埋名,到哪不成,隨便找了一個富貴人家,都能給人做妾,又皺了皺眉頭,說“你隱姓埋名就行了,何必還讓我收留?!”
    於蓉子稽首說“大人有所不知,我是魔教中人,不容於花山,不知上雲老兒讓貧尼殺何人,才敢輕身起來,聽說小相公乃花山之婿,願意為奴為婢,追隨左右,也好不再受他們的追殺。”
    她解釋說“馬先生先前也是魔教中人,口口人中,有不少都是魔教中人。”
    狄阿鳥大吃一驚,想不到還牽扯到一個魔教,略一尋思,問“魔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怎麽會被人追殺?!”
    於蓉子說“魔教乃山中老人所創,山中老人隱居世外,據說就是穆教的穆罕默德,為開創大實所立國教。”
    她竟像讀過書,說“穆罕默德不容於俗世,隱居於沙漠,為能再入俗世,傳揚教法,故而訓練了一死士,刺殺政要,傳授教義,劫掠商旅,積累錢財。後來大實立國,哈維發不欲縱容這一派,此教轉為地下,後來就慢慢銷聲匿跡,可是大實最後分裂,滅亡,魔教從穆教之中分裂出來,因為信徒習俗乖張,行為偏激,不為人所喜,走了山中老人的老路,不停像四方傳教,這就入了中原,中原人與穆教信徒格格不入,不大接受,有一位奇女子於是更改了本教教義,為了爭取佛教,團結佛教,假托彌勒佛轉世之名,托白蓮聖母之名,吸納平民,後來被謝天師得知。謝天師就說我教迷惑世人,明為傳教,內以互助為名,外以欺淩他人為目的,最終是要建立一個政教合一的政權,有違天道,有傷天和,於是上報朝廷。”
    她又說“魔教自成一體,中原教主已經發展數十萬信徒,朝廷並不重視,教中眾人覺得謝天師的花山無非是一個鬆散的聯合門派,影響雖大,其實更接近於士族,而魔教已成燎原之勢,走的是下層路線,並不是他說滅就能滅的,並不在意,還輕慢地上門挑釁,不料謝天師傳檄天下,道門,墨門,各家門派突然聯合,士林人物也作批判,一夜之間,天下人皆與魔教為敵,連佛教和雲宗都急切與之脫開關係,魔教就這樣生存不下去了,骨幹被花山盡抄,從此灰飛煙滅。”
    狄阿鳥愕然,說“穆教很好的呀,真的是要建立一個政教合一的政權麽?!”
    馬不芳搖搖頭,肅然說“小人不知道。小人也不知道穆教和魔教有關係,隻是小人年輕時,族人之中有人信奉魔教,族人不容,小的受不了引誘,破了教義,就信了魔教,也是想跟著鬼混,後來魔教泯滅,小的就獨來獨往,再後來遇到了我師傅,我師傅乃是正宗玄門,我亮出玄門功夫,也沒有誰追殺我。”
    他身為口口人,都不知道這般的來曆,自然羞惱,回頭就問於蓉子“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於蓉子慘淡一笑,說“我是先教主親傳弟子,也是魔教信徒所說的魔教聖女,隻是我從來也沒把魔教當回事兒,我爹爹是傳教的活佛,修習歡喜禪有了我,我?!與其說是魔門中人,不如說是佛門一支,年輕時魔教還在,我還肆無忌憚,想以歡喜佛顛覆世間風俗,可是你是知道的,屬下紛紛落網,隻有我一個出逃。
    “現在官府是沒有功夫追捕我,可是花山,卻說我們這些魔教中人落地就可以開花,對我們這些魔教骨幹進行追殺,謝天師曾讓叛徒勾畫人像,我就是其中一個,江湖中人隻要殺了我,就可以去花山去拿一枚令牌,有了那枚令牌,花山就可以幫他做一件事,如果他有仇人,交了這塊令牌,仇人就會人頭落地,如果他想要錢財,成為富家翁,交出令牌,足可以有一座礦山。”
    狄阿鳥尋思片刻,倒想多多了解魔教和花山的紛爭,據他所知,他嶽父這個人關心玄修,對國家大事都不再上心,對誰做皇帝,也不大上心,怎麽會專門滅亡他們魔教呢,這事兒不免奇怪,就說“既然魔教已滅,你要真想脫身而出,我可以成全你,可你若是想借我複活魔教,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於蓉子連忙跪地拜謝。
    狄阿鳥從趙過身上討出一塊銀子,扔給另外兩個人說“你倆與他們不同,所求是大富大貴,對吧?!這些,我給不了,你們先住下來,過兩天田小小姐會從京城來,我會把你們薦給她,從此保護她的安全,怎麽樣?!”
    兩人連忙稱謝,忽然之間,狄阿鳥想起了件事兒,說“既然你倆閑著也是閑著,且幫我保護一個人去,也就是城內一家糧店的申老板。記著,不要讓他知道我在暗中指使。”
    兩人看看那塊銀子,掂量一番,見麵禮就十來兩,歡喜得都瘋了,連忙說“我們一定會把他一家保戶得好好的,一定會,如果他們一家有什麽三長兩短,甘願提頭……”
    狄阿鳥苦笑道“保護他一個。”
    兩人更正說“保護他一個。”
    狄阿鳥又說“他和鄧家關係不賴,你們可以假裝投靠鄧家,來接近他,保護他,要讓他好好活著,他會到處去告狀,身邊不能沒有個保護他的,到時你們兩個自己商量,誰合適,誰跟著他。”
    他和鄧家的關係,幾個江湖人士都很清楚,多在想“他派我們,派錯地方了吧?!怎麽派人派到了仇人那兒?!”
    兩個接銀餅的恐慌,連忙給跪下。
    狄阿鳥把他們扶起來,說“我是什麽人?!要是有人告我,我就把他殺了,天下人不都覺得我十惡不赦麽?!我就害怕有人替我代勞,所以才讓你們倆去保護他,讓他去告。知道嗎?!這才是君子所為。記著哈,這個差事也是考驗你們的,一是口緊,二是忠心,要是出賣了我,自然會有人去追殺你們。”
    趙過都在想,哪來人可以追殺他們。
    狄阿鳥手裏有塊令牌,不知道嚇唬他們頂不頂用,一回頭,到處在給自己放東西的趙過身上拔,找出了一塊令牌,照著二人臉,往前一伸。
    一看令牌,兩人魂都飛了。
    這是墨門,丐幫的信物,天下誰不知道丐幫乃第一大幫,前段時間,暗中支持謀反,朝廷都有些顧忌,隻分化,而不下手,這樣的門派想追查某個人的下落,一定程度上,比朝廷的鷹犬都更有效率。
    兩個人連忙發誓。
    狄阿鳥讓他們走了,也帶著一俗一尼,和趙過一起回家,一路走,一路想這個歡喜禪,當真可以用來禦女?!要是可以的話,我就不怕應付不來如狼似虎的妻妾五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