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節 母子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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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狄阿鳥朝李芷看了看,莫名其妙。
夫妻總是一體的,來個人,大庭廣眾讓狄阿鳥這個大王下跪,總不合適,就算是狄阿鳥的母親,這麽說,也有點欠考慮,李芷連忙抬手,過去說情“妹子。你這不太合適吧……”段晚容不理睬,再一次不留情地喊了一聲“跪下。”
狄阿鳥已經先一步走了,一邊走一邊說“讓我跪下,笑話,我母親來了,我自然會跪下,走,到我家裏歇著,少出門,免得被人逮了。”
段晚容有一種受輕視的感覺,惱羞成怒,大喊一聲“狄阿鳥,你到底還聽不聽你阿媽的話。”
狄阿鳥回過頭來,嚴肅了,緩慢地說“我現在雖然就藩,卻還是朝廷的臣子,自古忠孝不能兩全,有什麽不應該的話,你還是不要說了,免得我不留情麵。”
段晚容氣瘋了,大喊一聲“張五爺”。
張五爺來時得了主張,但還是以勸為主,想不明白地說“阿鳥,你還是聽你母親的話。她也不容易呀。”
狄阿鳥心裏顫抖一下,發覺情形不太對,其餘的人竟然圍過來了,大怒,說“爾等敢威脅我麽?!滾。”
李芷一拍腦門,也不叫“妹子”了,拉扯著段晚容提醒“姑娘。你這是要幹什麽?!”段晚容隻一個勁地喘氣,再震怒,她也隻是想拿出點欽差的氣勢,就不追迫了,放緩語速,說“你還把不把你母親放在眼裏,她讓我告訴你,不許你把財物看得太重,不許你讓投奔交財物,你聽還是不聽,給個話,不聽,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狄阿鳥怏怏笑笑,看看幾個人的架勢,覺得這場麵太荒唐了,也太幼稚了,十幾個人往跟前一圍,脅迫自己呢,幹脆就放聲大笑開了,往兩邊一指,段晚容還要再叫嚷,往兩旁一扭頭,各有一排彪悍的士兵嚴陣以待,她剛剛放下的火氣,頓時又回來了,大叫“你真不把夫人放眼裏了,你真……”
她也知道,要是一開始,自己這些人趁狄阿鳥不提防,可能把他逮起來,可是這個時候,張五爺武功再好,也不行了。
狄阿鳥會以為他母親真要殺他,而這裏是他的地盤,他一調集,人再少,也幾百呢,即便不殺自己,不殺張五爺,把其它人殺了,那邊他母親也會認為狄阿鳥徹底拉不回來了,六親不認了。
她連忙克製著,卻偏偏有人有其它想法,一個跟她一起來的,大喊一聲“上。”往前撲去,好在別人都沒動。
狄阿鳥戲弄他一樣給他打了個轉,一拽,把他給甩了個跟頭,用手一製止別人,按地上就打臉,幾下打得血糊糊的,口中罵道“兔崽子,敢跟你老子動手,老子一聲令下,把你剁成齏粉。”
李芷也知道這幾個人有問題。
母子鬧矛盾,外人隻有幫助修好,哪有這樣去挑事兒的?!不輕不重地說“你們到底是不是他母親那邊的人,你們是不是來這兒挑撥離間的?!”
段晚容隻是略顯單純。
不過她也知道當時花流霜實在太生氣,語氣再一放緩,肯好好說話了,說“阿鳥,你停手,我問你,到現在為止,有沒有人來投奔你?!”
狄阿鳥把挨打的那人拽起來,扔到一旁,讓他自己爬起來,卻有點尷尬地回答“暫時,是還沒有。”
段晚容又問“你這是倒行逆施你知道嗎?!你不能給人要財物,那樣會寒了人心的。”
狄阿鳥懶得爭論,怒道“這種事,不是你們女人該過問的,要麽給我回家暖和暖和,要麽你們現在就走,哪來回哪兒?!”
段晚容又吃了一口冷氣,隻好說“那好,我們現在就走。”
張五爺拉拉不住她,雖然知道她也是賭氣,卻也隻好帶著人走,狄阿鳥看他們真走,心裏也氣個半死,大叫說“不送哈。”
他不送,李芷卻連忙跟出去送,還想再挽留,給段晚容說“阿鳥現在缺錢,打仗其實是打錢,他剛剛就藩,什麽都沒有,不收稅,就站不住腳,非垮掉不可,你們不站在這個位置不知道,比如說母親她老人家,她不是缺錢才施展不開麽?!你們也別跟他賭氣,回去好好地歇著,看看有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找到了,他就不會一門心思走這條路了。”
段晚容尋思了一下,說“他現在目中太無人,對我這樣,我住不下來,老太太那兒快氣死了,還以為他徹底成了朝廷的傀儡,要不然也不會讓我來,我看他也不是沒腦子,迷到上頭了,他就是這樣的人,剛愎自用,自以為是。”
李芷讚成這點,可還是說“不管他咋糊塗,你都得擔待點兒,在老太太那兒,也是要多為他說話,他撐這個攤子不容易,真的不容易,這些天都沒睡過囫圇覺,何況現在是冬天,雪這麽大,也能再等等看,是不是?!等不來,他自己就死心了。”
段晚容說“實在不行,你讓他去與他母親會合。”
李芷吸了一口冷氣,說“姑娘,這不行,首先他紮在這兒,有朝廷給他糧食,有一些商家在背後供應,走出這裏,那就不行了。而且他帶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中原人,雖然都身經百戰,但是還不適應回去,你到老太太身邊,如果老太太有這麽個意思,把我的話轉述給她。”
段晚容說“這個我知道,可是,他……。”
她又說“他沒什麽長遠打算麽?!那也不能過一天是一天呀,中原人要是能打仗,螞蟻都能鬥大象。”
李芷也是中原人,不免心裏不快,說“那也未必,真要打起仗來,就他這些人,未必就好被戰勝的,如果你願意住下來,倒可以看看他們操練,他們都是幾番出生入死,打仗很有章法。”
牛六斤、路勃勃往這飛趕呢,半路上截上了。
李芷一抬頭,看牛六斤跑得歡快,立刻跟段晚容說“這他的大將。”
段晚容能不認得牛六斤?初一眼不敢認,次一眼,就,就發懵了,一指,說“他是大將?!”
她簡直想挖了自己眼珠,一頭撞死,牛六斤何許人,多年輕,多大能耐,她一清二楚,劈頭蓋臉就問“牛六斤,你能領兵打仗呢?!”
牛六斤訥訥地說“大王和王後抬舉,我那幾斤幾兩,六斤多,姐還不知道。”
他拉了拉路勃勃,說“這是路勃勃。”
路勃勃連忙自我介紹,連珠炮一樣說不休“我阿媽還好嗎?!阿鳥收了我做弟弟,我也是他大將呢,博大鹿是個哥,現在離得遠,一時趕不回來。老夫人也是我倆的阿媽,我這個兒子沒給她老人家磕過頭,你一定要替我問候到哈。還有!我阿弟路龐龐和他養母阿媽現在還好嗎?!”
段漢章瞅瞅,路龐龐她知道,餘家的養子。
她對路勃勃有個印象,當年那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現在也不過十六七,隻一個勁兒興歎“路勃勃也是他大將?!聽說狄阿鳥在中原打仗,拉了一大批人,結果,牛六斤,路勃勃都能做大將。”
段晚容真是失望透頂,確認說“路勃勃也是大將?!”
李芷笑著說“小將,我們家的小將,按年級,隻能做小將。”
路勃勃連忙說“阿姐,你這是怎麽了?!不會要走吧,別走,別走,牛六斤說他有很多話要給你說呢。”
牛六斤扯了路勃勃一下,其實他怕段晚容問起石春生。
段晚容急於脫身,因為她太悲憤了,這邊牛六斤和路勃勃都能做大將,可憐老夫人那邊竟寄托著希望,於是說“我還有事兒呢。”
張鐵頭也騎馬趕了來,大聲說“誰來了,誰來了。”
這家夥倒是一身打得油亮的盔甲,頭紮得一絲不亂,過來跳兩下,見了客人,卻扔了一句“我要去找軍政令,那老小子不是東西,跟阿過狼狽為奸,我怎麽也是功勳卓著,竟然動我身邊的人,我一定得要五百個衛士出來。”
人人都知道他是吹的,五百個衛士,他做夢吧,他隻有一個跑腿的,前兩天,跑腿的私自去找狄阿鳥,說是想學做工,狄阿鳥就答應了,這邊就準備給他換個小廝,他可是一吹,就是五百。
段晚容抬頭找著他的背影,卻是在想,原來這才是狄阿鳥真正依靠的大將呀。
張鐵頭打仗最少,幾乎沒有帶過兵,肚子也最稀,現在正在謝先令和趙過底下跑腿呢,手裏沒一點權力,就是接待中原商行來的人,一起吃喝玩樂,要知道段晚容這麽抬舉他,非磕兩個響頭,說她有眼力不可。
段晚容執意要走,幾人留不住,李芷送別時,連忙往她手裏填金簪,接著,一直把她送到鎮外。
路勃勃還準備了一點土產品,孝敬他阿媽,另外,還交出了小荷包,讓段晚容轉交給他弟弟的養母,給他弟弟娶媳婦用,送呀送,站在坡上,一個勁兒擺手,回過頭,還熱淚盈眶地高興呢,說“要是她把我成了阿哥的幼弟,還做將軍的消息告訴咱們那人,我看我阿叔他們一家怎麽一個羞愧。”
牛六斤也這麽覺得,認為自己也算榮歸故裏了,自己的母親不知怎麽樣了。他特別想打回去,二話不說,就與李芷一起去找狄阿鳥。
李芷的部下有不少在狄阿鳥母親那兒,樊全、樊缺,陸川他們這些死硬派都在那兒,還是有些影響力的。
可是段晚容竟然不知道,也沒高看她一眼,反而有著排斥心理,不知是不是代表著老太太的看法,她也不怎麽舒服,也是等著回去,給狄阿鳥說,再這樣下去不行了,你收回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麵對現實,咱們打回去,先抄掠一番,敵人追擊了,我們再回來,慢慢地磨牙。
一行人很快就給到了,狄阿鳥正坐在門口呢,要說不舒服,他最不舒服,竟碰上這麽個事兒,先是看到張鐵頭騎匹駿馬,耀武揚威,二話不說,給他勾勾指頭,等他下來,往屁股上踹,問他“你閑著就不能讀點書?!就知道瞎逛,再這樣下去,老子讓你跟著人家做大工,修房子去。”
張鐵頭保證說“等我辦完事,我保證去讀書。”
狄阿鳥信他才怪,賞他兩腳,繼續坐在外頭,身邊幾個衛兵隻好陪坐,梁大壯勾著鼻洞,不停地說“老子早就想跟遊牧人幹仗了,在隴上沒打痛快,後來又駐紮過去,更是沒咋打,都說遊牧人能打仗,他還能比得過朝廷的禦林軍,想當年咱弟兄們是怎麽打的,打他們打成啥樣了。”
旁邊一名弟兄連忙提醒“好漢不提當年勇。”
梁大壯同意了,說“不驕傲,不驕傲。”
嗒嗒兒虎出來,從後麵一跳,摟他爹,他給希罕上了,他說“大王,你兒子能雙腳跳呢。”
狄阿鳥輕輕一笑,也說“不驕傲,不驕傲。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也生個比比,我們家嗒嗒兒虎那可是文武雙全。”
他把嗒嗒兒虎抓到了前麵,在地上點兩個點,說“怎麽走最短?!”嗒嗒兒虎說“直線。”
眾人對這個還是沒什麽概念的。
狄阿鳥發覺他們不驚歎,立刻大吼一聲“嗒嗒兒虎,數數。”
嗒嗒兒虎嘰裏呱啦就數,數了二三十,狄阿鳥覺得夠了,又說“嗒嗒兒虎,背詩歌。”
嗒嗒兒虎連忙給背詩歌,背了一首,笑出兩牙,讓狄阿鳥親一口,小聲說“阿爸,阿爸,狸貓說,冬天沒鳥,可是,我看到一隻鳥,兩隻鳥,好多鳥。”
他說話特別清晰,不像阿狗,指頭彎了指指,代表他見鳥的方向,問“是不是祥為(瑞)呀。”
這回大夥才真愣了,紛紛問狄阿鳥“大王,他說什麽?!”
狄阿鳥倒是聽清了,說“祥瑞。”
狄阿鳥告訴他說“冬天不是沒鳥,一些鳥,飛南方了,一些鳥,哪也沒有去,還在我們周圍。”
嗒嗒兒虎又問“那它吃什麽呀。”
狄阿鳥簡直覺得嗒嗒兒虎和阿狗一樣,都是天才,輕輕地說“它們在雪地上撓食。”接著問“誰能在冬天捉鳥,帶我兒子嗒嗒兒虎去捉鳥。”另外又說“南山有烏,北山張羅。烏自高飛,羅當奈何。”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自己應該把嗒嗒兒虎送到他阿奶身邊,有這麽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他阿奶生自己氣的時候,氣很了,看看嗒嗒兒虎,且會原諒自己一些,想到這兒,有點想追段晚容,追上了,讓李芷帶著嗒嗒兒虎去看他阿奶。
他隻是想站一站,不想李芷已經跟牛六斤他們回來了,都聽到他的“南山有烏”了。
李芷說“烏自高飛,羅當奈何,你也知道呀?!”
狄阿鳥笑笑,說“不用打啞語,我這比的不是有沒有人來投奔我,我說的是嗒嗒兒虎他阿奶,她不在這兒,我就自由自在。”
牛六斤則表示說“我的兵都上血書了,他們真等不及了,天天在這兒幹活,難道我們要在這裏住個十年八載麽,你要是想穩妥,我帶兵走一趟。”
狄阿鳥立刻說“去,陪我兒子抓鳥去,抓到鳥了回來。”
他站起來,大聲說“請你們相信我,很快就有人來投奔我了,至於財物,也一樣,我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中原之地,不可久留。可是,我必須得留,巴依烏孫有幾萬人,我隻有幾百人,我必須蠶食他,先把百姓們拉過來,減少他的力量,增加我們的力量。你們放心,仗,有你們打的,而且就是這個冬天。做獵人,要有耐心,有耐心,誰沒有耐心,誰就不配領兵,知道嗎?”
他繼續又宣揚他的理論和別乞的理論,大聲說“我是朝廷的藩王,這你們都知道,我是正統,不但如此,我回來統治我的臣民,這也是長生天的旨意,我不需要取悅任何人,他們應該明白天意。”
李芷特別煩別乞,她隻覺得別乞有奸臣的味道,而狄阿鳥現在的自大,確實應該和自認為他是長生天指派,注定會勝利有關,再耐耐心,問“那你說,什麽時候會有一個人鳥人來投奔你,隻要有一個人,我就相信你。”
狄阿鳥又用老腔調說“快了,我什麽都不怕,就怕房屋不夠,擠得你們受不了。”
話音剛落,有人跑來了,這次沒敢聲張,說“來人了,真的來人了,好幾百人,圖裏將軍去接了。”
牛六斤立刻抓上他的衣襟,問“你說謊吧。”
來人連忙搖頭。
路勃勃則一個聰明,脫口說“敵人。”
狄阿鳥摸了摸頭發,說“如果我意料的不錯,這是在戰爭中被打敗的一部首領,沒法過冬的,來投靠我,你們各安其位,不許迎接,別傻咧咧地去歡呼,讓他直接到我跟前,親吻我的腳麵。”
他慢吞吞地拖著兩隻腳,找到自己草廳的門坐進去,告訴說“儀仗,我的儀仗,樂隊,樂隊也找來。”
但是,消息還是給往家裏散播了,史千億太高興,竟然跑到他麵前,跟猴子一樣唧唧笑兩聲,再跑走。
這確實是一支在傾軋中失敗的草原部落,為首的齊裏格班布,曾得到圖裏圖利的推崇,當年佐羅部想抬頭的時候,眾人就是推舉他出來,可惜的是,他時勝時敗,最終也沒有逃脫投降的命運,可投降之後,卻與他人發生了衝突,打了一場窩囊仗,戰敗了,因為無處可去,聽說狄阿鳥在這邊收兵,就來投奔。
他覺得自己幾乎一無所有了,跑來投奔,能顧全就行,愛怎麽著怎麽著,剛剛進了山口,在那休息,段晚容從那兒經過,他都曾想埋伏,也想找個村莊劫掠,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覺得自己眼看到跟前了,別一個胡作非為,到人家門口,被人家砍了腦袋,就放過了,這邊發現段晚容,接過段晚容再回去,就碰上他了。
他端重底撇著嘴,一路喘粗氣,在馬上晃,垢發繚繞,臉上還有一條血凜凜的傷口,簡直就是敗將的典範。
圖裏圖利以前是比較崇拜他,騎上快馬去接,到了跟前,立刻就說“像您這樣的巴特爾前來投奔,還有什麽擔心的,大王非好好安頓不可。”
他回頭看看他的部下,都是打仗中跑出來的健兒,二、三百呢,除了肚子餓,倒還是有著幾分力量,想想,也是實情,混個百夫長不成問題吧。
到了鎮子邊,樂隊奏了。
狄阿鳥的樂隊不是管弦,鼓瑟而是悶悶的牛角,眾人進鎮,人馬腳下都輕,然而牛角長鳴,走到哪,鳴到哪,鳴得人心裏抖,深一腳,淺一腳的。前麵士兵一攔,部眾就留下了。齊裏格班布也就帶著兩個人,跟著圖裏圖利,不停左右地看著,沿著幹路往鎮中心的王府走,再往前一望,兩隊兵站著,舉的都是金光閃閃的家夥,那旗幟,好幾排,他是不知道,狄阿鳥的儀仗幾乎是勞作中最大的征集。
高德福穿了一身錦衣,站在王府大堂外頭,跟在皇宮中一樣,得到了通報,大聲唱道“夏侯氏斤答家族,齊裏格班布覲見我王陛下。”
外頭幾個虎狼兵,上去就拽人,把人的兵器一搜搜走。
齊裏格班布都在發抖呢,遊牧人有帶刀的習俗,什麽都被摸走,這太可怕了。
他心底的恐懼無比加劇,立刻想到當年,自己受眾人推舉,完全可以保護狄阿鳥,護他成人,卻沒有去做,而是愛理不理,竟然慢慢地,慢慢地跪下來。
爬了進去,狄阿鳥在他虎背交椅上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