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 請兵不如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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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狄阿鳥帶著謝先令和張鐵頭坐下,輕輕地說“我決定出兵攻占湟西。既然擬定的將領是鐵頭,那鐵頭你現在就看地圖,告訴我,這一仗怎麽打?”
張鐵頭連忙撓頭“事先沒一點準備。”
狄阿鳥說“沒關係,這件事是絕密的,誰都是到了自己才知道,泄密者殺頭。”
張鐵頭苦巴巴地低頭,揉地圖一會兒,問“這塊地方現在是誰的,朝廷的還是高顯的。”
狄阿鳥沒想到他連這問題都不清楚,不由愣了一愣。
謝先令隻好解釋說“是朝廷的,但隻是形式上,事實上這就像是雙雙多年的戰場,兩邊都不敢駐兵,百姓也散了個光,不是擄掠走,就是沒有人保護,自己跑走,剩下一下小部族,你看一看地圖,就知道它與高顯的關係。”
狄阿鳥歎氣說“鐵頭呀,你在北平原有些時日了吧,竟然連這塊地的關係都沒摸透。”
張鐵頭熱汗淋漓,虛偽地說“不是不知道,而是想確認一下。”
他繼續往下看,看了一會兒說“不好打,高顯肯定出兵,咱們打得過麽?”
狄阿鳥厲聲說“別問別人,繼續分析。”
張鐵頭說“不過這隔條河,這河,應該不小吧?”
狄阿鳥這才想起來了,張鐵頭從來沒去過,又不能學謝先令和吳班讀讀地方誌和圖籍,告訴說“恩,你以後給記住,凡河流下遊,特別是入海口,都是非常寬闊的。”
張鐵頭又繼續看,看了半天,說“從背後打,這不是有水嗎,我們先讓他出兵,然後造船,繞過去,從背後打。”
謝先令也是剛知道這件事不久,還沒有太好的想法,脫口就是“不錯。”
狄阿鳥點著說“這麽大一塊地,有山川,有田野,還有好幾座廢城,你繞到他們背後,能和雙方擺開陣勢一樣一捅屁股就亂?還有,河對麵不派兵夾擊你嗎?”
張鐵頭臉苦皺一團,哼哼說“阿鳥,我就能想這麽多,你還是讓我當個馬將吧,我帶著人打衝鋒。”
狄阿鳥說“我不能隻指望阿過一個東擋西糊吧。這是給你一個機會,你以前不學習,難住了,以後就肯學了。”
謝先令說“我們既然不能捅敵背後,可以往他們背後打。不過,我也覺得我們沒有勝算。”
狄阿鳥說“老謝想法不錯呀,不愧是我的軍師,更正了一個方向,成果就大不一樣,不過你太悲觀了,這一戰,勝算應該在我們這邊。”
他舉了一根指頭,往地圖上方移動,說“你們看,高顯在哪?”
謝縣令連忙換個方向看,說“大王的意思是要圍魏救趙?然後從北平原直接出兵?”狄阿鳥說“有點意思,但恰恰反了,戰爭嗎,有時候也會複雜起來,分步進行。你們看這周圍,看好,高顯打我們,不用全國動員吧?”
在謝先令和張鐵頭的點頭中,他說“他們如果搶占先手,先一步占領湟東,會出哪裏的兵?”
張鐵頭著急地說“這我們怎麽知道?”
謝先令連忙碰碰他,說“張將軍別急,要看出哪的兵,就要看那兒駐守的兵多,我們看,王城是高顯經營發展的中心,南方沒有敵害,所以就湟西下部而言,對岸空虛,不可能有多少兵馬。”
他的手往上一點一點地移動,說“往上走,這個東湟河和西湟河有個河灣連上來,是北方敵害嚴重的地方,必有重兵。那麽,現在他有兩個選擇,一是從高顯出兵,一是從西北出兵。張將軍覺得會從哪出兵?”
張鐵頭說“高顯王城。”
狄阿鳥笑笑,揉揉他腦袋說“不傻嘛,急啥,急啥,慢慢看不就想明白了?”他又問“你們覺得他們從哪渡河?”
張鐵頭在與高顯並齊的地方下手,不停拉杠。
謝先令說“行軍打仗,一定得考慮補給,高顯出兵,要與我們決戰,相對於北平原近在咫尺,他們選擇的主戰場一定在下遊,靠近我們北平原的地方,主戰場在下邊,而他們的主要城邑,補給地,都在河對岸,他們會直接渡河行軍嗎?也可能他會分出一支軍隊渡河,預防我們從漁陽出兵,試圖截斷在他們認為是我們奇兵出擊的路線,但他們的主力,一定沿河南下,在下遊建立一個後方基地,再渡河,這樣他們的補給線就能縮到最短。”他奮力一敲,說“我明白了,大王是想自北平原迎戰,用水軍繞過去,把他們渡頭的補給物資給劫掠掉,斷他們的後路。”
狄阿鳥說“這隻是其一。”
他說“我們不能隻考慮隻占湟左,要是那樣的話,高顯會調集重兵,猛烈反撲。”
謝先令說“大王用兵入神,我倒是不敢再推斷了,還是大王全盤托出自己的計劃吧。”狄阿鳥說“我想,我們全麵動員,動用兩萬人馬,一萬後勤問題不大,那麽,我們從北平原出兵,正麵吸引敵人,然後以三千人出奇兵,造舟走水路,先毀他們的一些破渡船,再攻擊他們的灘頭補給地,從容拉走他們的補給物,緊接著,這隻三千步兵進攻周邊補給城邑,攻城掠地稍微不夠,但是搶掠車輛和糧食,趁他們空虛往東進發,應該足夠了,我想這個時候,高顯已經舉國震動,湟西大軍恐慌。沒關係,我們有第二路奇兵,這隻奇兵征調全國兵力,從漁陽出發,我們的船在搶到糧食之後,一直北上,與我們的騎兵匯合,載運騎兵,進攻高顯。”
他微笑著說“如果你們是高顯大將,你們怎麽判斷?”
謝先令神色震驚道“判斷你不是想要湟西,而是想?想占領高顯,這些騎兵,不過是先頭部隊。”
狄阿鳥哈哈大笑,問“如果是你,你怎麽辦?”
謝先令說“傳各地兵馬勤王,甚至西北前線,黑水下遊,還要緊急動員各地非常設兵。”狄阿鳥放聲大笑,說“如此一來,他們的水軍在鴨子島,會從海上回來,設法進內河道,攻擊我們運輸兵馬的船隊,斷絕我們匯聚和運輸更多的兵力。可這個時候,湟西大軍彈盡糧絕,沿河潰退,我們的船隊如果趕得及,再出海避開敵人,或者擊敗之,去接應我們的三千步兵回家。如果內河隻有我們的船隻了,一條大河,就是利我害敵,完全把潢西的敵軍隔離在外。”
謝先令說“可我們佯攻高顯的人馬呢?”
狄阿鳥說“我還有第三支奇兵,我想我今天晚上就該出發了,去借兵,這支兵馬數量相當龐大,足以拖住高顯的西北大軍。我們不怕他們調頭勤王,要是那樣勤王,這支人馬就趁勝追擊,到達高顯城下,我想高顯這個時候,已經該考慮和我議和,割湟西割龍多雨的人頭,甚至繳納俘虜贖金,朝廷也會從中介入,這個時候,朝廷會眼巴巴地希望我把湟西還給他,一定會和我站在一條戰線上,高顯隻能禮送我們離開。”
他說“我今天晚上得走,給人家的見麵禮都在半路上了,老謝你呢,就在這兒協助張鐵頭,製定詳細的計劃,爭取勝利。”
張鐵頭連忙吆喝“我們的船呢?”
狄阿鳥說“船?你給我要船?第一,朝廷會給我們一部分,第二,你相好的也有戰船,你善加利用,先僅著你相好的,不夠,再給朝廷借。朝廷將來可能會求我們出兵,要個十來艘巨大的戰船,不是問題。至於你那些相好的,難道還要我替你借?”
張鐵頭反問“我相好的?”
狄阿鳥點了點頭,說“鳳儀小姐。”
張鐵頭大吃一驚,說“她不是我的相好,還有,她一介女流,哪來戰船?”
狄阿鳥說“她一定有,雪萊國無論是造船還是航海,都首屈一指,國破之後,流亡海外海島的,沒有一百也有一千,肯定還都是可以航海的大戰船。”
張鐵頭重複說“沒有一百也有一千?”
狄阿鳥說“是呀,如果她說她找不來一百,就一定能找來一千。”
謝先令問了幾句,弄明白怎麽回事兒,尋思說“要是真有這種可能,還是大王您去借為妙。”
狄阿鳥說“那萬一鐵頭已經和人家相好了呢。”
張鐵頭連忙說“還沒有,還沒有,還是大王上吧,為了打贏這一仗,睡她。”
狄阿鳥給他一巴掌,笑著說“想讓事情辦砸麽?”
他說“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個鳳儀小姐是雪萊國的重要人物,女人做將軍可能性小,除非他們家族就是這支海外流亡力量的首腦。她一直在想巴結我,可能因為還看不準我,所以才沒有行動。”
說到這裏,他大叫一聲“博小鹿,立刻去請鳳儀小姐和蕭蕭姑娘,就說我做了曲,請她們務必來賞鑒。”
緊接著,他又大叫一聲“梁大壯,你龜兒子給我進來。”
梁大壯露露頭,看看不是想揍自己,連忙跨過門檻,雙腳一並,大叫“到。”
狄阿鳥問“這兩天,歌學的怎麽樣了?待會兒帶幾個弟兄過來,唱給我們的客人,明白嗎?”
鳳儀小姐和蕭蕭小姐還沒來,家裏從漁陽派來的一隊兵,先一步來到了。孩子們喳喳著從馬車上下來,一股腦往院子裏跑,進了院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這狄阿狗牽著一條半大的龍犬,狄阿寶牽著一條沒毛的狗,略小一號,到狄阿青,她牽的是尾獅虎貓,最後的嗒嗒兒虎,則拖一條剛滿月的毛毛狗。他們一致站開,大聲叫“蜜蜂”,蜜蜂“咯咯”跑出來,一跟頭趴去地下,大哭不止,大人們連忙把她摟起來,以為她哪磕疼了,卻不是,蜜蜂卻是說“我要小狗。”
狄阿鳥正讓梁大壯在院子裏列兵,自己在裏麵與謝先令交代事情,收到王本的情報,再變動安排,沒想到家裏送一群孩子扯自己後腿來了,隻好一步奔出去,大叫“誰讓你們來的?誰讓你們來的。”
蜜蜂一看她阿爸出來了,哭著喊“阿爸,要小狗。”
狄阿鳥立刻看向一排狗兵,問“誰把狗給蜜蜂?”
狄阿狗都是大孩子了,覺得自己應該把狗給蜜蜂,可看看自己的狗,笑著找個理由說“阿哥,我的狗太大,她牽不住。”
狄阿鳥一看,沒錯,他的狗太大,把目光移動到狄阿寶身上,狄阿寶說“阿爸,我的狗沒毛,不好看,蜜蜂不喜歡。”
狄阿鳥還沒看向狄阿青,狄阿青說“我把貓咪給蜜蜂,女孩子不要狗,抱貓玩。”
蜜蜂不願意,哭著說“我要小狗,不要貓。”
狄阿鳥隻好看向嗒嗒兒虎,認為這小子一定也找個理由不給,嗒嗒兒虎卻在抓腦袋,抓了一會兒說“她不能亂抓小狗,小狗還沒長大,要不我把小狗給她,替她喂。”
狄阿鳥想讚揚嗒嗒兒虎,卻沒有,說“是呀,阿狗的狗太大,阿寶的狗沒毛,阿青的不是狗,蜜蜂,你就要你小哥的吧,你不會喂,要聽他的話,不能把小狗玩死。”
狄阿鳥多了一個想法,把阿寶帶上,到了北麵給他訂一門親事,而且也隻有他比較合適,因為在外人看來,阿寶是自己的大兒子,兒子總親過弟弟,阿狗不是最合適,而嗒嗒兒虎年齡太小,奔波折騰,他阿奶又會衝自己發火,咳嗽一聲,說“阿寶,阿爸想帶你到親戚家玩上幾天,走的時候,你能不能把狗給你弟弟照料?”
狄阿寶說“沒毛的狗,他照料不好,阿爸,你讓我帶著吧?”
狄阿鳥一陣不快,一條狗,連自己的弟弟都不相信,就說“嗒嗒兒虎,你呢?你能不能留下你的狗。”
嗒嗒兒虎更正說“蜜蜂的狗,我是喂狗的。”
狄阿鳥笑笑“好,喂狗的這位小孩,那阿爸帶你去玩,你能不能把狗留給哥哥喂。”
嗒嗒兒虎低聲“恩”了一聲,抬起頭,大聲說“我要帶弓箭,打獵,打鳥,打狐狸,打兔子。”
狄阿青扭過頭說“不打小兔。”
嗒嗒兒虎連忙更正說“放了小兔。”
他願意把狗給蜜蜂,雖說大人未必就區別對待,謝小婉卻還是心裏喜歡他。
謝小桃和史千億也稀罕這小子,謝小桃就碰一碰謝小婉說“你看他,他阿姑不讓打小兔,他立刻要去放小兔。”
狄阿鳥嚴厲地說“說得到做得到麽?不打小兔?”
嗒嗒兒虎大叫一聲“是的,阿爸將軍。”
狄阿鳥也就揮揮手,說“都玩去吧,帶上蜜蜂,玩去吧,給叔叔們騰個地方。”
謝小婉把蜜蜂放了,自己靠近說“你真要帶他出去玩幾天?阿鳥,大娘那兒知道,不心疼死?”
狄阿鳥裝腔作勢地說“我想帶阿寶的,為一條狗,他不去。”
他又說“嗒嗒兒虎有一點好,渾噩,心裏憨,到親戚,朋友,牧民家裏,讓他給人家磕頭,叫伯伯,叫爺爺,他肯。阿寶我就說不準,那家夥在京城,他外公外婆沒少教他,教了眼皮活,也教得他多了鴿子眼,他現在就認為他是個王子,窮人不待見,不信你讓我這些兵去抱他,他保證用腳踢人,厲聲厲色的,嗒嗒兒虎和阿狗就不一樣,老高一句一個奴才,阿狗和嗒嗒兒虎也管他叫叔叔,而嗒嗒兒虎和梁大壯一起玩慣了,大街上見了年齡和我差不錯的,都叫阿叔。你說我到人家那部首領家裏,人家親親熱熱的,可是讓孩子叫人家聲阿爺,他脫口來一句‘憑什麽’,你讓我怎麽辦?我還是帶著嗒嗒兒虎好,年齡小有年齡小的好。”
謝小婉沒好氣地說“我看你就折騰孩子嗎,搞孩子外交,真丟人。”
話還沒說完,門口就響起了狄阿寶一句大喊“你們來我們家幹什麽?”
謝小婉跑兩步一看,是博小鹿帶著鳳儀小姐、蕭蕭小姐和鳳儀小姐的幾個隨從往裏走,連忙走過去。
還沒有走到跟前,就聽到博小鹿向狄阿寶解釋“你阿爸的客人。”
女人多多少少喜歡孩子,蕭蕭小姐輕聲逗他說“你幾歲啦?”
狄阿寶看一眼,脫口就說“要你管?狐狸精。”
謝小婉回頭望望,發覺狄阿鳥在那兒站著,心說這孩子這點兒自己還真沒在意過,就要求說“你來管一管,好不好?”
嗒嗒兒虎卻和阿狗拉狄阿寶,最後站狄阿寶麵前,鞠一躬,傻裏傻氣地說“阿姨你好,歡迎做客,我帶你去吧。”
他走前邊,兩步一跳,兩步一跳,嘴裏叫著“阿爸,阿爸。”
一看他阿爸就在前麵站著,就說“阿姨來做客。”
狄阿鳥笑笑,給他說了一句“去玩吧。”說完,傲慢地轉過身“請吧。”
狄阿狗和狄阿寶等他走呢,狄阿寶瞪著他說“和你一樣叫阿姨?狐狸精,你也叫阿姨?告訴你,他勾引上阿爸,阿爸就不要你阿媽了。”
嗒嗒兒虎又跳呀跳往前走。
狄阿寶隻好一把拉住他,說“你說話呀,你看阿爸。”
他頭一抬,兩腳一紮,學了狄阿鳥對待客人的樣子,說“這才是好漢的樣子,哪像你,阿姨你好?嗒嗒兒虎,你也是阿爸的兒子,不能對人低聲下氣……”
嗒嗒兒虎說“阿媽讓的,她打我。”
狄阿狗是嗒嗒兒虎他阿媽的學生,認為嗒嗒兒虎沒錯,一手勾一個走,說“小孩子懂禮貌,長大再做英雄好漢。”
幾人正打算在衛兵護衛下去玩,聽到院子裏一陣腳步,立刻跑回去看,隻見狄阿鳥懶洋洋地坐在一張太師椅上,身後侍立幾個人,左側坐了剛剛的客人——鳳儀小姐和蕭蕭小姐,右側坐著謝先令,當中的場地上梁大壯整了一排士兵一集合,快速聚散,幾個舉牛角的在外麵站著,不由相視一笑。
突然,場地中士兵們爆發了整齊的呐喊“陸戰無敵,嗬,嗬。”
五個小孩猛然嚇了一大跳,轉眼間,狄阿狗的狗異常激動,箭一樣往上躥,粗暴地狂吠。他這隻狗雖然不夠大,平日對人也不大理睬,可性格格外暴躁。
狄阿狗扯不住,就見它猛地衝著戰陣上去,一口咬在一名士兵的腿上。
意外發生了,鳳儀和蕭蕭不由為這條狗發出遺憾。
狄阿鳥也沒想到,可是這種時候,豈能在正在拉攏的外人麵前大驚小怪,也隻是若無其事,一動也沒動。
他沒動,也沒吭聲,無論是謝先令,梁大壯,還是下麵的兵都不知道這條狗是不是試大夥的。
誰也沒動,就連那個被狗拽著的士兵也扯著條半大怒狗,忍痛與眾人保持一致格調,繼續爆發出一陣大喊。
雖隻有幾十個人,卻也地動山搖。
旋即,命令一下,他們就無聲無息了。
再突然,命令轉為觀戰,牛角不住地吹,他們就奮力跺腳,敲打盾牌。可憐的一條龍犬,就在這樣反複的刺激中,鬆開了不容易鬆開的嘴,在步調一致的人腿中恐懼地狂吠,到處亂咬,咬了兩三嘴,咬不下去,隻求怎麽往外衝,撞一條腿上,翻滾,撞一條腿上,翻滾,似乎沒有一人低頭去在意它咬不咬人。
最後,它終於衝了出來,奔著狄阿鳥這邊的觀眾去了,到了麵前,當中一躺,口鼻中沁滿鮮血,一動不動。
阿狗都哭了,飛速跑上來。
這狗純粹被驚了個死。
鳳儀猛地站起來,震驚地說“好一個‘陸戰無敵’,若大王之卒皆如此,當真當得‘陸戰無敵’四個字。”
狄阿鳥也不忍心自己士兵被狗咬,舉一隻手,讓他們停下,自己則說“是不是無敵,老子不知道,可也隻能陸戰呀。”
蕭蕭姑娘問“為什麽?”
狄阿鳥散了士兵去李言聞那兒治傷,歎息說“這水,我下得嗎?這水軍,隻怕不是造幾艘船那麽簡單吧?人才難得,水兵不易招攬,雖然我做夢都想有一支水軍呀,可惜呀,可惜,哪兒去找一支水軍呢?這些海上的猛士會相信我,投奔我?報效我嗎?哪怕合作也行,也隻有有了一支船隊,才能馳騁在這茫茫不見邊際的海域上。”
謝先令配合地說“前幾天有幾個海盜來投,因為他們都被朝廷通緝,我沒敢……”
狄阿鳥大怒,勃然而起“這是你能做主的嗎?不就是殺幾個人嗎?就算他們造反,與朝廷為敵,老子也要包庇。”
蕭蕭小姐和鳳儀小姐兩人對望一眼,都激動得發了抖。
鳳儀忍不住張一張嘴。
蕭蕭小姐連忙一把拉住她,發覺狄阿鳥看了過來,掩飾地笑笑,說“大王,你想要一支海軍,可你這兒沒有灘頭,並不怎麽靠海呀。”
狄阿鳥說“有了水軍我立刻往海邊靠,怎麽?你們不信?還是你們有門路,能幫我招攬一支海盜?拿不準說與不說?那個海馬?咋買來的呢?”鳳儀忍不住了,說“海盜算什麽,有幾條破船,也就是打打劫,欺負漁民和商船,大王所說的水軍如果是這樣的,那就和陸軍太不相配了。”
狄阿鳥看出蕭蕭小姐有疑慮,因為現在北平原時刻會被收回,甚至自己的重心,也並沒往東走,還不能算靠海,似乎不應該那麽渴求海上武裝,能誘使他們說出這句話就不太容易了,就站了起來,較為客氣地做了個手勢,說“兩位請到裏麵談。”
他和謝先令帶著二女進了小殿,讓人封閉殿門,親手點亮燈火,拉開一張帷幄大的大幅地圖,慢吞吞地說“兩位小姐當真認識這樣的人才,海盜也行,有了一支海盜,可以慢慢地發展。”
鳳儀抬眼看去,隻見這幅圖是大陸圖,邊界多出數萬裏海界,上頭標出一道紅線,心潮澎湃,試探說“這幅圖何人所畫,畫圖手法小女子從未見過,精密一致,好像讓人置身於茫茫大海,手握羅盤,當真是無價之寶。”
謝先令笑著說“這是大王親手繪製,當然,大王並沒有一一到過這些海岸線,並不精準,有許多地方都是源於想象。”
鳳儀還在出神,蕭蕭連忙朝狄阿鳥看去,問“大王之誌,難道是要統治這數萬裏海域嗎?”
狄阿鳥持住一個白蠟杆,往上點過那道紅線,說“蕭蕭,聽說你和小婉結拜為姐妹,是嗎?那你也算自家人了,實話告訴你,統治這片海域,我即使有心也是無力,但是南下貿易卻是我的心願,也是我父親的心願。”他拉著那條紅線往下走,說“我們北方人要想和南方人貿易,隻能走陸路。中間關卡重重,還要得到朝廷允許,給朝廷繳納大量的貨稅,有的時候人家說把你扣下,就把你扣下了,一切都是人家說了算,哪有海上暢快?”
鳳儀點了點頭,說“可是大王建水軍,建碼頭,靖康朝廷能答應嗎?”
狄阿鳥說“我和朝廷的關係不用多說,可朝廷會養我幾十萬百姓?這個負擔,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人去管,是不是我們要不要吃飯,我都向他們請示呢?”
他把白蠟杆拉回來,瞄上湟西,輕聲說“如果我有戰船,大船,不要多,幾十艘,我就可以出兵占據這一塊土地。”
鳳儀問“為什麽要有船才去占據?”
狄阿鳥說“鳳儀姑娘文武雙全,這樣的問題,需要問我嗎?有了水軍,我就有兩隻拳頭,兩頭拳頭打人,出其不意,戰則必勝。”
他輕輕地說“這水軍哪,有時候也需要一塊陸地,沒有陸地,隻靠海島,糧食也許不是問題,別的呢?比方說戰船損毀,合適的木材呢?比方說,金屬,財富,兵員……海島夠大,像倭國一樣,也就罷了,如果不夠大,又沒有經營開發過,我想,這水軍呀,也不是幾十年,幾百年都能在海上縱橫。”
蕭蕭也撐不住了,說“大王是不是早想到了我們的來曆,對了,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就試探過我。”
狄阿鳥點點頭,說“沒錯。”
他旋了個身,過了好一會兒才歎息說“你們不要嫌我的國家小,小有小的好,大的國家,眼睛往上看著,不太在意人。小國就不一樣,為了生存,他們就敢於吸納,願意與人合作,平等待人。朝廷人多,高顯人也越來越多,如果你們想定居,恐怕他們不會給你們土地的,隻有我會給,我的土地上沒有人呀。而且?朝廷有自己的水軍,高顯也有,我沒有,我沒有,為了有,我就更是不惜代價,厚待我的客人。”
鳳儀待價而沽,說“可是你還不靠海,如果你拿下你說的那塊土地,我們就與你合作,貿易也好,幫你建立水軍也好。”
狄阿鳥笑了笑,說“如果我先拿這塊地,到那時,你們是在求我,有時候出點力,流點汗,比不勞而獲心裏踏實,給別人的印象也不一樣,你說呢,鳳儀小姐?也許你們不需要陸地,算了,你們走吧。”
蕭蕭連忙說“不,不,東主的意思是說,萬一我們和你聯手,暴露了我們,卻拿不下這塊土地呢?是不是,東主?”
鳳儀也點了點頭,說“蕭蕭說的沒錯,要是我們聯手也拿不下呢?大國是不一定待見人,可是投靠大國安穩。這個時候,大王起碼也要和盤托出你們的計劃。”
謝先令說“有你們聯手,一定可以拿下……”
狄阿鳥伸出一隻手,製止他說“可以送客了,我隻和鐵了心,不三心二意的人謀劃事情,兩位請回吧。你放心,我不會因為今天說了不該有人聽到的話,就要誰永遠說不出話,請回吧。”
他一說讓走,鳳儀又軟了,說“你得給我們時間商量,我這邊哪能做得了主。”
狄阿鳥不客氣地說“做不了主,我和你說什麽?時機刻不容緩,我今天晚上就要離開,兩位還是請回,有了機會,以後合作。”
蕭蕭一拉鳳儀。
鳳儀這就咬咬牙說“好吧,大王想要多少艘戰船?”
狄阿鳥說“一百艘。”
鳳儀變色了,不敢相信地說“大王,您是開玩笑吧,一百艘?您到底是幹什麽?我們隻有六十多艘大型戰艦,若十五天為期,怕隻能趕來二十多艘。”
狄阿鳥愕然說“你們隻有六十多艘?太少了吧,我要一次能運三千人以上……”
鳳儀鬆了一口氣,說“連人帶馬三千人,足夠了,我們最大的船,一艘就可以裝載二千以上,小型戰船也能載百餘騎兵,至於船上船,像甚小的蒙衝和先登艦都可以不用,遇到了情況,再下水海戰不晚。”
狄阿鳥不由朝謝先令看去,反問“一艘船可以運二千?那得多大呀?”
鳳儀自豪地笑了笑,說“兩千還是保守數目,要沒有這麽大的船,我們上萬將士和一些家屬怎麽能被運到大海上呢?!”
狄阿鳥尋思一下,說“我聽說樓船抗風暴能力差,都是擺設,運兵還行,可要是碰到高顯的戰船呢?”
蕭蕭也笑了,說“大王說的樓船是許多年前的那種,隻適合攻打南方水城,太高而不抵風暴,現在的樓船雖也是三層或三層以上,但格局已經完善,第一層降在船舷以下,用於儲存糧草,裝載兵士、劃槳的水兵和牛,也起到穩定重心的作用,第二層隻有一半在船舷上,然後越往上越扁,越尖,可以掛大小帆一百多隻,也隻能這樣才能出海。要是遇到敵船,許多艘船上船也可以下水作戰,保護左右。”
狄阿鳥說“那你們和謝先生定好時間和地點,希望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