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節 準備代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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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戈逐馬!
龍琉姝確信龍妙妙要與自己爭權力了。
她之所以讓龍妙妙出嫁,是她相信這是種懲罰。
盡管龍妙妙和狄阿鳥長時間不見,關係改善不少,但他們自幼就水火不容,呆一塊兒就鬥架,呆一會兒就膩歪,對於一個女人最大的懲罰,就是將她嫁給一個她不可能愛上的人,對,就是將她嫁去。
嫁她有借口,王儲不能出嫁,妹妹要代替姐姐,名正言順。
嫁她出去有好處,首先撇清了狄阿鳥與自己的關係,以後別人就不會被他誘惑,跑去向他投降,其次,龍妙妙再也威脅不到自己。
想想這個結果,龍琉姝自己都覺得好邪惡,好出氣,但卻又渾身燥熱,心裏酸酸的,兩下權衡,她決定了,決定從嚇唬吳隆起變成實施自己的計劃。計劃的第一步,就是狄阿鳥得答應,怎麽讓他答應呢?龍妙妙能替代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許他也有心問鼎王座呢,他願意娶一個沒繼承權的龍妙妙嗎?
恩,那塊地,就用他想要的那塊地,本來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她是再等朝廷的使者。
她相信仗打結束,朝廷的使者也一定會來湊熱鬧。
自己本來是主張等朝廷使者來了,把地還回去的,就用那塊地要挾狄阿鳥答應這件事。
同時,自己還得讓龍妙妙也答應。
怎麽讓她答應呢?
她要與自己爭王儲,肯定不願意走。
想讓她走,就應該讓她答應,讓她答應之後,讓她主動提出來。嗯?不如把與她很好的幾個男人都抓起來,提醒她,要是她不答應,不主動做出要求,就給她幾顆人頭,這樣妥不妥當?
沒錯,像龍沙獾他們這些人,鼓動士兵請願,抓,抓,一定抓。
她把手指豎起來,招來一位心腹,小聲說“抓人。”
就在抓人的這天晚上,龍沙獾正在龍擺尾那兒。
他與許多年輕的將領一起商量,勤王兵馬已到,雖然被拒,但畢竟已經來了,而狄阿鳥太輕敵,靠所謂的練兵震懾內外,不妨挑選出少量精銳,連夜襲擊狄阿鳥大營,如果把他的營地給轟炸,那就裏應外合,轟不炸,又沒有什麽損失。
但龍擺尾卻不肯答應。
不肯答應,一是因為龍青潭已經公開和談的決定,夜襲成功,軍民情緒會更大;二是狄阿鳥表麵上不設防,實際上卻一定做了萬全的準備,夜襲不會成功。他甚至認為,這是一些和狄阿鳥有來往,有接觸的人想撇清與狄阿鳥的關係,表現自己的勢不兩立而已。
龍沙獾還是覺得應該夜襲,他的理由也充分,第一,戰才能和,這樣能拿到談判權;第二,狄阿鳥把勤王兵馬輕而易舉擊退,等著和談,也確實靠他的那一套,成功震懾了內外軍民,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鬆懈;第三,勤王兵馬到了,而水軍正在斷絕狄阿鳥的補給,他糧草也時日不多,迫切議和,一旦夜襲,也許他就承受不住,開始撤退了,即便是他能退兵幾十裏,那麽他的軍心怕是要動搖。
說服不了龍擺尾,他還是不罷休。
一出來,立刻征集士卒、好友、部曲,找幾碗酒喝喝,說“我觀察他們東夏好久,發覺他們隻是在嚇唬我們,而實際上,兵馬隻見減少,不見增多,情報也證實了這一點。現在我們的援軍日漸趕來,從軍隊數量上看我們已經占據了優勢,這個時候會激怒狄阿鳥攻城嗎?他會拿他所有的力量拚一場?他為什麽增設旗幟,而又不攻打我們,為什麽反複練兵,天一亮就吆喝?他心裏虛。正因為如此,我們還是有勝算的,隻是上頭不敢冒險而已。他們不敢冒險,我們敢,我們就要襲擊一回,失敗了,讓上頭拿我們的人頭去恢複和談,勝利了,就不用和談了。”
大夥一開始要去,多是想在眾人都怕這怕那的時候立點功勞,造造聲勢,倒是沒失敗了甘願承擔破壞和談罪名送命的覺悟,既然龍擺尾不吐箴言,他們也立刻把頭給低了下去。龍沙獾感到萬分失望,氣勢洶洶地說“就是要和談,也不能讓人小瞧了我們高顯。我聽說外敵到中原長月城下,就算朝廷再軟弱,也總有一些仁人誌士自發起來,上陣殺敵。難道我們高顯就沒有這樣的人嗎?要是連這樣一個人都沒有,我們還是一個國家嗎?不如大家打開城門,歡迎狄阿鳥進城好了。”
眾人稍稍抬頭,不少人勇氣鼓了幾鼓,欲言又止。
龍沙獾找到了一些希望,又一次鏗聲說“普通人鬧著請殺龍多雨,我們這些人受將士心意所迫,不得已跟著鬧,可龍多雨真的有錯嗎?他也是在各為其主,破壞了一個可能威脅我們的近鄰的策略,從事實上說,他對我們高顯有功。普通人可以不知道,但你、我,我們這些人心裏還沒有一點數嗎?是的,將士們有情緒,需要排解,推舉到誰,誰也沒法辭讓的,隻好跟著他們一起請願,不得已,過去就過去了,過去了,不能當真,不能說我們就是這鳥樣,就是是非不分。想想,你們都好好想想,他們今天殺龍多雨,明天脅迫我們的儲君出嫁,後天呢?要是誰還自認自己是條好漢,是個巴特爾,就把麵前的酒喝了,跟我出城幹一番大事。”
一人勃然而起,大聲說“我們瓜爾佳氏家族不是什麽大家族,我鼇佐也沒讀過書,可我明白,要是這點事兒都不敢幹,換主子算了。”他當即一舉酒碗,仰頭把酒倒了,好像是把碗整個兒塞進嘴裏,這就憤然摔了酒碗,挺挺渾厚的腰背,站到龍沙獾的肩膀旁。
他有一個隨從,自然而然地並了過來,另外一個瓜爾佳氏的年輕人也猛地站起來,喝完酒把酒碗一甩,與他們一直別扭的烏爾雅家族較真,笑道“看誰是軟蛋。”
一群人不約而同,猛然間起身,齊齊並立,喝道“願同生共死。”
龍沙獾把南門的同窗說“我掌南門,也有戰馬和一些死心踏地的勇士,到了下半夜,咱們就出城殺他一個痛快。”
龍沙獾點了點頭,說“我們並不是孤軍奮戰,我們此番成功,一定會鼓舞到勤王的人馬,他們也就不會一碰就退了。”
忽然,有個人起身問“我們這一走,怕是回不來,要不要跟家裏說一聲?”
說到家裏,龍沙獾犯愁,家裏自己是個少數,父親兄弟都是粗俗人,不明白家國道理,反倒向著狄阿鳥多一點,就說“走之前,我們可以留下遺言,明日或勝或敗,再讓別人轉交給家裏的人吧。”正說著,龍雪貂來了,在外麵鬧動靜。隻聽得他問“我阿哥在裏頭嗎?我阿爸讓他趕快回家。”龍沙獾收斂表情,眼珠在眼窩深處剜了個回旋,沉聲說“不要理他,我們現在就找個安生的地方,吃好睡好。”說完,帶著人裹著風出來了。走到了門口,龍雪貂就往跟前湊,他奮力一推,給身邊的人一示意,讓他們把龍雪貂攔開,自己與一大票子人理也不理就走。龍雪貂就“哎”“哎”著跳腳,抓急,大聲說“阿哥,你們這是到哪裏去玩呀,帶上我,帶上我,我回去不告狀。”
眾人理也不理他,隻管走。
他們帶著氣吞山河的味道,衣裳上卷著風,腳踏得“噗噗”著,一致而急促。龍雪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二話不說往家跑,想著跑回家,給等在家的阿爸、親阿叔說上一聲。他一口氣到家,衝進屋子就喊“阿爸,阿爸,不好,阿哥帶了好多的人,不知道要去幹些啥,我叫他回來,他也不理我,一大群子人都不理我,我覺著不對勁,不對勁。尋思著,他們定然是想出城打仗。”
老哥倆盤腿坐著,要龍沙獾回來就是要給做思想工作的,免得他都被變相解職,還跑來慌去,為人家瞎出力,沒想到等到這個結果,一下就慌了。
龍沙獾的阿叔說“阿哥,你做家裏歇著,我去讓他回來,平日他還是聽我的呢。”
知子莫若父,龍沙獾老爺子息了口氣,說“算啦。孩子大了,管不住呀,生生覺得高顯無人,想出這個頭。”
老娘和幾個媳婦都湊上來了,個個“唉”著,不知怎麽好。
龍雪貂和龍地虎上跟前說“阿爸,你說他白天出城,阿鳥能看得著,會手下領情,這夜裏,凶險得很,你還是讓我們把他弄回來吧。”
老爺子吧嗒吧嗒磕磕酒碗,歎息說“能去嗎?去抓他回來,咱在一姓人家臉前現出來的是啥態度?”
他擺擺手說“去就讓他去吧,也合理,再怎麽說咱也姓龍。”
外頭呼呼踏踏一地腳步,爺幾個隻當從這兒經過,也沒有怎麽在意,相與說“也許這一回回來,宮裏頭能給孩子一個前程。”正說著,帶鐵皮的桐木大門“撲通”一聲響,龍雪貂是個活盼人,覺得不對勁,一頭往外紮,到了院子裏,又是幾聲巨響,已經十好幾人洶湧進了院子。
他這就指著手往跟前迎“你們幹什麽的?知道這誰的家嗎?知道嗎?”
人到了跟前,就被個人一團,窩在地下。
老哥倆也站在門邊了,嘴裏說著“你們到底要幹什麽”,也擋不住人往裏進。
來人硬生生用三尖刀、牛叉、長槍一類的兵刃把正門頂個嚴實,把蜂擁出來的一家退進門。
龍地虎大叫一聲“放開我阿哥,我給你們拚了”,往外衝,被老哥倆扯住。
老爺子這就著急地嗬斥自己家的巴牙,大聲問“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一名將軍沿著兩排士兵紮的趟子進來,大聲說“奉命捉拿聚眾鬧事的龍沙獾,他人呢?他人呢?給我搜。”毫不留情下達這樣的命令,他才客氣,正麵對著龍沙獾老爺子行禮,說“老公叔,我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老爺子木了,問一句“聚眾鬧事?”
對麵的將軍說“沒錯,聚眾鬧事,想接東夏王進城。”
老爺子連忙說“這一定是你們弄錯了,他不會,他絕對不會,他怎麽會接東夏王進城,說他出城打狄阿鳥我還信。”
說話間,士兵到處破門,探火把伸燈籠,進了出來,進了出來,接二連三回報“他不在。”
龍雪貂說“他是不在。”
將軍問他“那他去哪兒了?”
龍雪貂一心證明阿哥的清白說“他出城襲狄阿鳥的大營去了。”
將軍武斷地獰笑,說“帶著人出城投降了吧?”說完一揮手,大聲吼道“你們一家被他給牽累啦,都給我進去。”緊接著,讓人看管好,自己則又行禮,說“還有別人家在等著抓呢,我們走。”
一家人被分別隔開,圈禁進去,龍地虎發火,老哥倆也發火,個個說“這還講不講理了,我們頂多是想置身事外,唉,這沙獾也真是,你說你摻和啥?人家信你麽?”龍雪貂則急於分辨,在門口大喊“我阿哥真的怕是要出城襲營,你們要是把他抓回來,我們家感激來不及呢。”
老爺子立刻在屋子裏接他的話“感激個屁?!”
龍雪貂這又喊“你們可以調查,對,調查。”
老爺子來回來走趟趟,又接了一句“調查個求。”他氣衝衝回來,給他阿弟說“先主在的時候,誰敢這麽對待我倆?現在是啥,是啥,這親戚都不算親戚了,都跟宮裏頭的奴隸一樣。”
龍沙獾阿媽心虛,連忙說“他阿爸呀,你能不能少說兩句,禍從口出呀。”
老爺子是出了名的愣人,又認死理,人又強,這脾氣到了老,消磨走了大半,同時為了能置身事外,還壓著隻在屋裏跳跳,這又說“不說,不說,我心裏憋氣,我們都是一個祖宗,誰怕誰?誰怕誰?哦,合該他們掌著權呐?先主在的時候,哪近哪遠,他一清二楚,先主一不在,外人倒敢欺負近人,別逼急了我,逼急了,兔子還咬人。”
越說越不照了。
龍雪貂也急,一扭頭“阿爸,你說這些幹啥?現在正是與表哥撇不清呢。”
這麽一說,老爺子冷靜下來了,放低了嗓門說“這麽說,那是咱心裏沒鬼。”
他又說“這幫兔崽子逼走多少人?西鎮老王家可是宮裏頭的舅親,自己親舅舅都給逼走。要說咱,也就是平日多說兩句,真心裏有啥,就跟他們一起走了。”
說到了沒脾氣,一家人相互坐著,忽然有人喊唱“大公主到。”一家人這才抬頭。
他們倒是想不到龍琉姝自個能跑來。
天熱,門又是開著,一看過去,果真是。龍琉姝老遠就喊“公叔,在家嗎?”
這都是晚上。
龍沙獾老爺子這就氣呼呼地說了一句“不在家等著抓,能在哪兒呢?”
龍琉姝飛快眨了眨眼睛,大聲說“既然在家就好,我來就是想知道,龍沙獾到底有沒有出城投降狄阿鳥。”
龍雪貂大聲說“沒有的事兒,倒是聽說他要出城襲營。”
龍琉姝納悶地問“襲營?為什麽襲營?外頭在打仗嗎?”她納悶了一下,這又說“哎呀,那怕是真要投降,他要是真投降,你們可都要受牽連,怎麽辦,他平常不是這樣的呀,對了,龍妙妙,一定是龍妙妙,我會去找她……”
她以古怪透頂的話安慰幾句,一出來故意去找龍妙妙,自言自語,自言自語“他襲營?沒打仗呀?”
她受她阿爸的影響,不自覺去摸嘴唇上的胡須,一摸,自然沒有,但還是用手指撇過去,等著一個心腹謀臣湊來小聲說“他一定是感覺到點什麽?要麽出城投降,要麽是為了跟東夏王撇清關係,讓我們看看他是怎麽樣勢不兩立的。”
龍琉姝說“龍沙獾是個巴特爾,萬一打跑了狄阿鳥,和談還談嗎?”
謀臣對她的古怪習以為常,隻好揣摩著說“他要打真把人打跑了,和談隻怕還是得談。湟西形勢未定,我們還是得和談,隻不過,這個和談,可是對我們大大有利了呢,隻怕他打不跑。”
龍琉姝點了點頭,眼珠動了幾動,坐上軟轎,在一個男寵胸衣中揩揩,說“不好說。因為龍沙獾是龍妙妙的麵首,可能在為她對付我,他要是占點便宜,回來,功勞都是龍阿妙的,不行,你們立刻找到他,發給他我的筆書,就說是我讓他出城的,他隻要殺幾顆人頭回來,我就給他升官……”
軟轎一晃一晃地走著,她又有了一個疑問“他們真的是龍妙妙的麵首嗎?你看一個個長的那樣子,不是高就是矮,不是胖就是瘦,一臉的粗野和惡心,我一直在想,龍妙妙會不會不喜歡男人?”
她打了個響指,讓隊伍停下,勾勾手,讓自己的男寵站到跟前,要求說“把褲子脫掉。”男寵略一猶豫,發現她眼睛中殺機一閃,連忙大叫“我脫。我脫。”平日,這人恃寵而驕,自然不免欺負人。
周圍的人都等著看他笑話,夜色中火把一照,見下頭黑乎乎一團,個個撇著嘴讚歎。
龍琉姝笑眯眯看著,要求說“上衣也脫了,底下那個給我豎上去,挺著走,到龍妙妙那邊,你就站在他麵前,她要是殺了你,說明她羞澀,感到了侮辱,她要是不停地看,是她心裏癢癢,我就把你送給他,要是她無動於衷,看都不看一眼,那就說明,她恐怕不喜歡男人。”
說完,撈了一隻手杖,往男寵身上點去,問“他長得好嗎?”
一圈人好解氣,紛紛說“長得好。”
龍琉姝又點點其它地方,問“身上白嗎?”
有人幹脆讚譽說“白似白雪,好像發麵團一樣。”
龍琉姝補充說“這還都是肌肉。”
她往下去點,說“看下邊,一團黑青,整個豎起來,貼著小腹,個也大。”這麽評價著,她發覺男寵快哭了,狠狠地掄了手杖砸下去,怒吼一聲“你給誰哭喪?這能勾引女人嗎?給我笑。”
男寵隻好笑,笑了好一番,她才滿意,往前一揮手,帶著往龍妙妙那兒奔過去。
龍妙妙還沒睡,不但沒睡,也沒有玩耍,點了幾盞銅燈,筆直地坐在幾前讀書。她紮著高高的軟冠,衣衫整齊,雖然讓人打著扇,後背靠頸的地方還是濕了一下片,整個眉目之中帶著一種毅然,將書卷握,正在朗誦《中書》(相當於漢書),忽然聲音一低,細聲念叨“竟寧元年,單於複入朝,禮賜如初,加衣服錦帛絮,皆倍於黃龍時。單於自言願婿中氏以自親。元帝以後宮良家子王牆字昭君賜單於。單於歡喜,上書願保塞上穀以西至敦煌,傳之無窮,請罷邊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接著省略若幹,又讀“昔和親之論,發於劉敬。是時,天下初定,新遭平城之難,故從其言,約結和親,賂遺單於,冀以救安邊境。”接著又大幅省略“匈奴亂十餘年,不絕如發,賴蒙雍力,故得複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創艾戰鬥,且莫車年少,百姓未附,恐複危國。”最後則深深吸了一口氣,閉眼自語“然後單於稽首臣服,遣子入侍,三世稱籓,賓於帝庭。是時,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亡幹戈之役。”她自言自語說“高顯、東夏若可邊城晏閉,牛馬布野,那該多好呀。”過了一會兒,她又輕聲說“男人的野心再大,總也能被人拴住的時候,若有一人得他信任,居中斡旋,不給他借口,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亡幹戈之役,倒也不是很難。”
龍琉姝到了。
手下前來稟報,而外麵忽然熱鬧了起來,她尤不在意,隻輕輕念叨“隻望阿姐野心膨脹的時候,倒也多為天下蒼生想一想。”
說完這些,她才直身而起,握著一卷書,向外麵走去。
未到外殿,龍琉姝已經進來了,親熱地大喊“阿妙,我給你送了一件禮物。”
她問外殿坐臥的宮女“阿妙在幹嘛?”
宮女如實稟報“小公主殿下正在讀書。”
一聽讀書,龍琉姝就按腦門了“又讀書。”
她一扭頭,發現龍妙妙執書一卷,就拿兩隻手,遙遙向她壓一壓,說“你在大殿讀書?你竟然在大殿讀書。”
龍妙妙愕然,問“不行麽?”
龍琉姝講解說“大殿寬廣,能幹很多事情。”
龍妙妙說“大殿寬廣,讀書時餘音繞梁,總是讓人感到很奇妙。”
龍琉姝這會兒帶著用意來的,也就不譴責她,為這那吵架,拉著她的胳膊往外走去,連聲說“阿妙,我給你送來一件你意想不到的……”
龍妙妙已經看到了,當庭一團火把,比在一個光溜溜的俊男身前,前胸一團亮滑,腰下一團烏黑,巨大的鳥雀淩空架著,睜了睜眼睛,略微點點頭,扭過來給龍琉姝說“阿姐,你也太荒淫了吧?你的大殿,就用來幹這個?”
龍琉姝湊近她耳根,小聲說“阿妙呀,你有沒有破身?有些東西嚐了才能記住滋味。”龍妙妙譏諷著笑笑,反問說“是嗎?”她說“曆來男人們做國王,沒有哪一個荒淫無道的可以享國長久,你覺著換做女人,就可以例外了?”
龍琉姝則隻在意她喜不喜歡,笑著說“那你就是不喜歡了?那好,東西既然我送來了,既然你不喜歡,殺了他吧。”
龍妙妙大吃一驚,問“我為什麽要殺他?”
龍琉姝說“你不喜歡呀,不討厭呀?”
說完,她一步一步走下去,繞著男寵走兩圈,觀察著龍妙妙,忽然間,把一名武士的刀抽了出來,紮進了男寵肚子上,戳戳幾下,男寵就在慘叫聲中蜷縮一團,最後伸伸胳膊和腿,不動了。
龍琉姝回頭看龍妙妙,發現她僅僅隻是眉頭皺了一下,略一沉吟,和氣地伸出食指,輕盈地向龍妙妙一豎,微笑說“禮物呢,其實是可以選的,你不選這一樣,還有下一樣。”她勾勾手指,招來自己身邊的女官,看看姿色,一伸血糊糊的胳膊和刀,要求說“把衣裳脫了,給我阿妹看看。”
女人不同於男人,再說,剛剛那個光屁股男人,自己惡心,阿姐就把人給殺了,這個呢,隻怕。
龍妙妙猛地一伸手,大叫一聲“阿姐,你這是幹什麽?她是個女人,你怎麽能讓她在一群男人麵前脫光衣裳。”
龍琉姝帶著點神經質,飛快地說“這是給你的禮物,你要是不看清楚,怎麽知道是好是壞?要是不接受,阿姐豈不是很沒麵子?”
龍妙妙連忙說“不用看了,我要,我要。”
龍琉姝一聽就愁了,心說“壞事,她當真愛女不愛男,男的死了,她無動於衷,這女人,衣裳都不讓脫。”
這樣?她會代姐出嫁?
不管了,先拿許多條人命威脅、威脅。
她這就說“狼去找狽了,好多人都去了,阿姐不得已,一晚上都不停地抓呀抓,明天都殺頭,一個也不留。”她一伸手,交給龍妙妙一個名單。龍妙妙疑惑著接過來,打開一看,臉色頓時變了,這裏頭都是平日和自己來往的年輕軍官,龍沙獾居於榜首。她不敢相信地問“阿姐,你這是要幹什麽?這都是同齡人中的菁華,你要把他們都殺完?”
龍琉姝說“也不是,他們都聚眾鬧事,這不,其中一些,還要一起去投降狄阿鳥,唉,你說,怎麽這麽多人會去投狄阿鳥呢。阿鳥又不是什麽美女,是靠什麽吸引住他們色狼一樣的眼珠呢?”
龍妙妙忽然就察覺了她的來意,說“很簡單,阿鳥和你有婚約。”
龍琉姝說“這正是我苦惱的呀,要是不讓阿鳥再狐假虎威,他們一定就不會再投降,他們不投降,我也不用殺一儆百,是不是?”
龍妙妙疑惑著問“狐假虎威?”
龍琉姝點了點頭,輕聲說“他?就像一隻狐狸,附在我的身後,我怎麽辦呢?我不能嫁給他的,我是王儲,王儲就是未來的國王,國王出嫁,你可以想象得到嗎?不行。”
龍妙妙連忙跟著愁“哦,不行,那怎麽辦?”
龍琉姝拉著她就奔裏頭去了,到了裏頭,和她坐上幾頭,輕聲問“阿妹,你?你想不想救他們?”
龍妙妙點了點頭。
龍琉姝小聲說“可以的,就怕你不願意。”
龍妙妙要求說“你說吧。”
龍琉姝還是說不出口,她覺得自己若說了,就被龍妙妙看破了,就繼續繞,輕聲說“你說,老虎怎麽趕開狐狸呢?這個狐狸就附著,就附著,名正言順。”
龍妙妙冷嗬嗬地建議“你出嫁。”
龍琉姝愣了一愣,強調說“我是王儲呀。”
龍妙妙說“我知道。”她問“阿姐還記得上學的時候,先生說過,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你既然是王儲,為了兩國的和平,為了不讓那麽多的將士流血犧牲,就該履行婚約,以大局出發,舍棄個人的榮辱。”
龍琉姝發覺自從她長大之後,自己說不過她了,就說“那我走後,國家怎麽辦?”
龍妙妙說“要麽你送給你的丈夫,要麽你放棄王儲……”
龍琉姝心底隻有一句話“放棄王儲,送給你?你想得美。”
她不動聲色地說“阿妙,你說得那麽大義凜然,哪重哪輕,你做得到?”
龍妙妙說“我做得到。”
龍琉姝用兩隻手捧捧她腦袋,說“阿妙,阿妙,這可是你說的,你做得到,那你就給我做到一次,我把阿鳥讓給你,你嫁他?”
龍妙妙滿臉漲得通紅“不是不行,是你與他有婚約。”
龍琉姝說“我就知道你,你,你就是光會說,怪別人做不到,你有本事做一下,給阿姐看看呀。”
龍妙妙說“人家指名道姓,要娶你,人家與你有婚約。”
龍琉姝覺得自己應該撒一次謊,說“啊呀,王本剛剛見我,說他們大王允許妹妹代替姐姐。”
龍妙妙大聲說“你胡說,你騙我,明明是你的婚約。”
龍琉姝笑著說“就知道你不答應,算了,我還是把那些要投降的人都殺光。”說完,站起來要走,感到自己腿上一緊,知道龍妙妙抓住了自己的褲腳,這又說“你要幹什麽?”龍妙妙不吭聲,就是扯住她的褲腿。
龍琉姝冷笑說“阿妙,識時務點吧,實話告訴你,人誰不為自己著想呀,可有的時候跟別人掙一樣東西,也是很讓人傷心,讓人憤怒的。”
龍妙妙肯定地說“阿姐,我沒有給你搶狄阿鳥,我也不可能和你搶他。”
龍琉姝“啊”一身,彎腰看著她,意外地說“你當我說是他?”
她說“讓給你了。你出嫁,不出嫁,阿姐會很生氣,很生氣,生氣生多了,眼角容易起皺紋。”
龍妙妙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可以答應你,可以,但要有一個條件。”
龍琉姝忍住喜悅,說“那你說。”
龍妙妙說“你以後勤政愛民,不要再像現在這樣,到時你在國內,我在國外,一內一外,保社稷、宗廟。”
龍琉姝說“這些都是我的事兒,你放心,隻管給阿鳥生兒子,隻要你願意生,生得出來。”
一下之間,兩人像回到了小時候,親密許多。
外麵有人來傳話,說是王爺讓龍妙妙過去一趟。
龍妙妙接受龍琉姝的叮囑,去四叔那兒了。
龍琉姝等著,等著,一直等到她回來,迫不及待一問,原來龍青潭他們頂不住壓力,也有這樣的意思,勸了龍妙妙,龍妙妙臉孔微紅,似乎抽泣過,回來就趕人。龍琉姝心知肚明,連忙就走,出來之後,都半夜了,卻又讓人去找王本,把王本從女人的肚皮上揪過來,威脅說“我讓你做一件事,你做不做。”
她表示接受了和談,促成和談,隻要求一件事,說“你要宣布,要是王儲不能出嫁,就要妹妹代替姐姐。”
王本差點樂歪了。
真要把龍琉姝娶走,他會很難交代,龍妙妙嘛,雖然與狄阿鳥不太對付,見麵老鬥架,可有四點,第一,她不是龍琉姝,又是這樣和談得來的婚姻,容易安置,第二,龍妙妙德行上沒有可挑剔的,自己談成此時,將來一幹同僚,文臣武將不會痛罵自己,第三,這是龍琉姝促成和談的條件,第四,來之前,狄阿鳥接受龍妙妙的建議,準備讓高顯放心,準許代婚,隻是他一定沒有想到龍琉姝會拿龍妙妙代婚。
王本心裏很暢快,表麵上卻似有不甘,害怕回去沒法交代,受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脅,才咬牙決定。
兩人平和分手,都是腳步輕快,口中小曲連連。
這龍琉姝就在自己宮殿裏高興,王本卻由士兵帶著回行館。
他心情好,要看夜景,雖然是下半夜,卻非要龍琉姝的人帶他登高遠望,然而一望,立刻駭然,原來南門那兒亮了一片火把,拉成一行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