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節 斬殺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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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揮戈逐馬!
    狄阿鳥緩緩舉起一隻手,一時箭如飛蝗,礌石俱下。
    營壘外的野利有信也惱羞成怒,趁拓跋氏將士一股作氣,下令攻城,馬隊圍拱,雲梯飛架,將士爭先。
    營壘內外陷入一輪瘋狂的血戰。
    血戰中,圖裏圖利蹭蹭爬上來,喘著粗氣,帶著喜色來到狄阿鳥的身邊。
    狄阿鳥不管他正是沾沾自喜的時候,劈頭蓋臉隻是一陣怒吼“誰給你的轟天神雷?焦生?為什麽他不先讓我知道,不讓別人知道,卻給了你?啊?你知道你有多蠢?你知道麽?你還高興?你擺開的是什麽陣型?馬隊撇開戰車,不廓掃外圍,要不是陳國將士被雷聲唬住了,一時發懵,你肯定要把這些利器全送別人。”
    圖裏圖利狡辯說“我就知道這雷一扔,他們準懵。”
    狄阿鳥還在抬頭找焦生到了沒有。
    圖裏圖利又說“這個雷不是焦生他們製的,焦生的雷跟油桶一樣大小,一炸,要麽隻兩半,要麽噴出一朵大牡丹,哪能與這種投雷比。”他帶足喜色與神秘,定要繞著,湊到狄阿鳥臉跟前,才肯說“這雷是小婉夫人的娘家人帶來助咱守城的。”
    狄阿鳥“啊”了一聲,不再衝他發火,尋思說“小婉不曾給我講……”
    圖裏圖利說“小婉夫人自然不同你講,她告訴我說,這她的師兄們千裏送神雷,定有所圖,讓我瞞著你先用。到時別人提了條件,你佯作不知,就說不知道,賴給小婉夫人,他們也沒轍。”
    狄阿鳥點了點頭,念叨說“這小婉,怎麽用這麽幼稚的把戲?”
    圖裏圖利剛鬆一口氣。
    他的勁又上來了,罵道“少轉移我的注意力,小婉是你大王,還是老子是你大王?怎麽不先與我說?還有,你這一仗完全不符合戰法,打了一輩子仗了,這種錯你也敢給老子犯。騎兵不能固守,一旦配合射車出擊,要肅掃外廓,而戰車也要時射時走,你怎麽能讓戰車固定在一個位置上,騎兵奔襲出那麽遠?”
    圖裏圖利委屈地嚷道“為了打仗,新式的軍械一天一個樣,將士們哪練習過,我是想一邊走一邊射,可那射手走著射不準,騎兵一跑就折不回來,根本拱衛不住。”他大聲說“還有。你看那敢死營,他配合我配合得也不好,就不知道給我掃一塊空地,我騎兵被攻城的人圍攻,從營寨出半天,已經先失利了。”
    狄阿鳥想想也是,眼看焦生上來,就把憤怒轉給他“你研究的雷呢?雷呢?笨重我也不怕,咋還不是兩半就是冒出一朵大牡丹,它咋還沒有人家小雷炸得威力大?”
    焦生無奈地說“配方不對,我們的雷配方不對,我們的鐵也太硬,炸不爛。”
    狄阿鳥問圖裏“剩的有雷沒有?全給焦生,讓他折騰去。就算不能做成那麽小用到戰場上,起碼也得能用到開礦修路上。”
    他站起來說“這一仗咱們再難找到機會出城迎戰。拓跋氏隻要能撐得住,非圍繞著咱挖壕溝,修營寨不可。照這樣打下去,咱們的兵力布置太分散,難以聚起生力軍,天黑時,幹脆把第一道營壘全部舍棄,把咱們的兵力給聚起來。”
    天色已經不早了,拓跋氏也被消耗了好幾個時辰,今天守住沒問題,到了天黑順勢一撤,撤到二線,營壘長度減少一半以上,兵力密集,就再不怕守不住,他越發地放心,等接到東線同樣守住沒問題的戰報,就沒有再在前線繼續坐鎮。
    回到城裏,在去見狄南非之前,他先去見謝小婉,問她轟天神雷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謝小婉正牽著蜜蜂教字,聽他提了就說“你就當不知道唄。”
    狄阿鳥苦笑說“我是能當不知道,就怕你弄巧成拙。”
    謝小婉抱起蜜蜂,哂笑說“他們來送神雷,無非是想讓你看到神雷的威力大,用大批的神雷向你換我父親留下的東西。他們不知道,我卻知道,我父親給你留什麽了?什麽也沒留給你,你隻管用著神雷,事了我告訴他們你根本不知道,這神雷是我借的,不就完了。”
    狄阿鳥忍不住問“他們都是誰呀?想換什麽東西?給你講明了沒有?我想要神雷,最好是自己造的神雷,我要神雷的配方。”
    謝小婉朝他靠近點兒,帶著撲鼻的香氣,眯縫著眼睛說“你傻,他們要換的東西,肯定比他們要出的東西值錢,你換呀?換我們家蜜蜂,我們家蜜蜂也不肯換。要說什麽東西,你不知道?我娘都知道是什麽東西,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蜜蜂叫了一聲“阿爸”,摳上了狄阿鳥盔甲上的疙瘩。
    狄阿鳥隻好朝蜜蜂看了一眼。
    蜜蜂說“我知道。”她問“阿虎哥哥呢。”
    狄阿鳥想起嗒嗒兒虎,歎了一口氣,說“我倒是想知道他們要什麽?如果知道,不知能不能通過他們把嗒嗒兒虎尋回來。博小鹿傳來消息,當晚他襲擊朝廷官兵,場麵很亂,過後打聽,朝廷也在找嗒嗒兒虎。阿婉,我想知道來的是什麽人,想給我要什麽東西,有沒有可能給我找著孩子……有些身外之物,我是不在乎的。”
    謝小婉抬頭看看他,發覺他的額頭多了一道深紋,麵容又見消瘦,忍不住把蔥指探出去,說“你沒做這個大王的時候,我們的日子同樣艱難,卻是沒有見你這麽勞累,看看,不隻是瘦了,好像老了好幾歲。”
    她撫摸著狄阿鳥的麵頰,直到被抓住了手,這才說“我爹是不是把掌教的令牌傳給你了?你從來不說,但我和我娘都知道,他考驗過你,不單單是為我考驗你,一定是把令牌傳給你了,對嗎?”
    狄阿鳥豁然開朗。
    他失神問道“這是有人想用轟天神雷換掌教令牌,給我下的餌?”旋即,他失落地說“阿婉,我沒能通過嶽父的考驗呀,記得他問我,是為了天下蒼生還是為了天道,我以為天下蒼生更重要,回答了他,卻是錯了。他飛升前,說我用不著,把掌教令牌投入深潭。”
    謝小婉氣憤地說“他女婿都信不過……”
    狄阿鳥倒難理解,說“嶽父自覺責任重大,最後時分更是小心,反讓我覺得他更值得人尊敬。”
    謝小婉哼了一聲說“什麽責任重大,比皇帝的責任還重大?”
    狄阿鳥回憶當時情景,隱隱約約覺得謝道臨確實把自己的責任看得比皇帝更重大,且不再與謝小婉說起,問“是什麽人想要這掌教令牌?他們有轟天神雷還不夠?有了這神雷,訓練一支軍隊,幾可縱橫天下了呀,還要什麽掌教令牌?”
    謝小婉說“類似於轟天神雷的火器並不是隻有他們有。江南的霹靂堂,倉州的唐門都有類似的武器,我們花山的轟天神雷並不能獨步天下,之所以略勝數籌,那是我爹的弟子遍布天下礦山,有製作轟天神雷的材料。現在我爹不在了,花山四分五裂,掌握轟天神雷的花山雷火堂就失去了不同材料的供應,在吃老本。要是得不到花山掌教的令牌,他們光知道怎麽製作有什麽用?”
    狄阿鳥正是要仿製轟天神雷,問“材料很多嗎?”
    謝小婉說“我也不知道,但恐怕不少。以前我爹根據山中道士煉丹意外炸爐的啟發製作出神雷的雛形,僅用來炸山開礦,為了保密,就讓我師兄段正罡總責;等到魔教興盛,段師兄在我爹的授意下,秘製出神雷對付魔教高手,而魔教滅亡後,我段師兄神秘死亡,有人說是我爹得知他想利用轟天神雷獨霸天下,因而殺了他,也有人說是魔教餘孽出於報複,暗殺了他,更有人說是他受到了天譴。但不管怎麽說,他死後,神雷也沒有了用武之地,就沒有人能知道材料的來源了。”
    狄阿鳥笑了,說“原來如此。”
    他想了一會兒說“這麽說,花山轟天神雷眼看要失傳了。”
    謝小婉說“沒錯。我一直在給你留意著,隻是那時候不知道朝廷放你來做東夏王,不然我就早點下手……不過下手也沒用,好些東西都爛在我段師兄的肚子裏,究竟我爹是不是知道,我都不清楚。”
    狄阿鳥肯定地說“他肯定知道。要我說,隻怕你段師兄還真是死在你爹手裏。你爹怕失天和,他把天和看得比什麽都重要,要不然,我現在不但是東夏王,還兼做花山掌教了。”他想了一下說“朝廷知道不知道轟天神雷?我記得朝廷上的不少將軍與唐門交易,為什麽不收取配方,製作類似的火器?”
    他知道謝小婉回答不出來這樣的問題,隻是念叨一遍,這又說“誰在管你們花山的火器?”
    謝小婉說“雷震天。他其實不姓雷,隻因為管責神雷,被人稱為雷震天。他出自武宗,我爹不在了,他又受武宗推舉,做了武宗宗主,也隻有這樣,他才能向掌教更近一步。”
    狄阿鳥輕視道“一介莽夫。你爹何許人也,半人半仙,學究天人,他一介莽夫也想當掌教?”
    謝小婉說“沒錯。花山其實不是一個教派,隻是一個學派,武宗不過是裏麵的習武之人互換武藝傳下來的宗派,還不是我爹把它締造成現在這個樣子?弄得莽夫都想做掌教。真是成也我爹,敗也我爹。”
    狄阿鳥說“他自己來的,還是派人來的,我想見見這個人,也想用用這個人。”
    謝小婉問“為了借他們到土匪堆裏找嗒嗒兒虎?”
    狄阿鳥搖了搖頭,說“借他們退兵。”
    謝小婉奇道“借他們退兵?他們能讓拓跋氏退兵?”她看狄阿鳥故作神秘,一半撒嬌一半央求“給我講講嘛,怎麽借他們退兵?”
    狄阿鳥笑著說“我想把射車和轟天神雷獻出去,換取拓跋氏退兵,既然他們想要,我就給他們。”他哈哈大笑,站起來說“有這兩個由頭,議和不成問題。”
    他在謝小婉那兒溫存到夜晚才出來,這時狄南非都等急了,跟身邊的人說“這議和也要神速,不然的,被別人攻破了,還和什麽?”
    狄哈哈卻不以為然,說“我們東夏就那麽好破?磨得他們沒脾氣了才好。”
    他同父異母的兄弟狄雙喜卻喜歡與狄哈哈頂牛,冷笑說“狄阿鳥要是有轍,以他的為人,他舍得投降。”
    狄哈哈更正說“是乞和。”
    狄雙喜冷笑說“乞和那是狄阿鳥覺得投降不好聽才改口的,我看了,城遲早要破,還是早點回家收拾、收拾。”
    狄哈哈上去就給他一巴掌。
    狄南非反倒見不得,一下火了,一把拉住他,問“你打他幹啥?你再給我打一個,你看你,把親兄弟當外人了……他不就當著你的麵才這麽說的嗎?要我看也是,你也不當你阿爸是你阿爸了,你阿爸做啥你都去告密。”
    狄哈哈知道他偏心,自打取了小的就偏心,又知道他上次去北平原賣俘虜,自己去告訴狄阿鳥,他還記得,憋了一口氣,怒衝衝地往外走。
    狄南非等得急了,有個人更急,一頭撞狄哈哈身上了。
    狄哈哈定睛一看是馮山虢,沒好氣地說“是你呀。你有什麽事?”
    馮山虢見麵就設法說服“我是有事。狄哈哈,你說大王要乞和,人家給他和嗎?大王和不能和,反而失去了朝廷這個盟友,豈不更是進退兩難?”
    狄哈哈品品也是,但還是說“你去朝廷搬來了救兵再說這話,朝廷就隻想賺便宜不想吃虧,當我們傻?我們憑什麽為了他們的利益與拓跋氏兩敗俱傷?”
    麵對狄哈哈的責問,馮山虢脫口就問“小公爺,你知道麽?朝廷的使者已經到了。”
    無論是乞降還是乞和,都不如救兵來最終戰勝強敵讓人歡喜。
    狄哈哈心裏不免一動,問他“大王知道了嗎?”
    馮山虢往裏望望,雖然視線被擋,什麽都沒望著,卻判斷出大王仍然不在,不免埋怨“誰家做大王的不是坐在自己的深宮,一步不出,他卻到處亂跑?”
    他也知道自己不該拿中原朝廷那些坐深宮一步不出,的皇帝、大王和狄阿鳥比,隻是找得著急發句牢騷,繼而說“你去找找,我就在這裏等大王。免得他不知道朝廷的使者到了,下錯決定。”
    狄哈哈自然知道這個決定的重要,倘若朝廷已經決定派遣救兵,或許會因為這個決定,從而裹足不前,救兵不至。
    他匆匆離開,去幾個狄阿鳥常去的地方尋找,眼看一處一處找過,人都不在,正準備與馮山虢一樣,找個狄阿鳥今晚必去的地方等著,腦袋裏忽然閃現出亮光“阿鳥總說戰場不局限於漁陽,最為重視軍情戰報,免不得是在軍情司。”
    再匆匆過去,狄阿鳥當真在那。
    隻見他細眼輕眯,領口胸甲扣帶全部解開,手持一摞戰報,麵無表情,目光森森。
    是什麽不利的消息嗎?
    他湊過去,喊了一聲,問“阿鳥。怎麽回事?”
    狄阿鳥把戰報的頭一張塞給他。
    狄哈哈好在隨著年齡的增長,家境的好轉,再加上靖康文字影響力的進一步增加,曾從幾個讀書人那裏惡補了一陣書文,簡單的可以寫,複雜的可以看個大概,於是將戰報展在手裏,念念有詞“頓首百拜。謹表上聞吾王。蓋我已與敵水師戰,經三日兩夜,斯已矣。是役琅琊王以衝蒙擊大舟,佐火油彈砲,沉敵舟十一,毀之七、八,當為大獲全勝,然敵棄舟入水,涉水反擊,幾沒敦卒。敦殺敗卒,亦難聚合,所見己舟被敵所乘,自毀艦一,中船二,衝蒙十三……臣由是觀之。南兵水戰得法,然兵不利,羸弱少弓,入水難鳧;敵水戰烏合,士卒強,涉水體絕,登舟則以一敵數。”
    狄哈哈倒不好說這是勝還是敗,隻好抬頭看向狄阿鳥。
    狄阿鳥卻伸手奪回戰報,罵道“南人比著北人竟不會鳧水,當真是千古奇聞,千古奇聞嗬。”
    東夏國剛剛立國,不管多重視讀書人還是缺讀書人,同時為了不至於戰報泄密,因此一直還保留著以人為信。
    挑選忠誠之卒星夜兼程,口述戰報。
    旁邊就站了一個牛錄級別的犍牛,膽戰心驚地解釋說“下大雨了。下大雨了,水冷,那些南方人又瘦又不習武藝,下水就沉……王敦也無可奈何。聽軍師說,這水軍是南朝的,不全是他的私兵,確實缺乏訓練。”
    狄哈哈忍不住插嘴“這是軍師給他留麵子。高顯的船幾乎全沉沒,光讓人遊水,就能把戰船打敗?”
    狄阿鳥擺了擺手,說“在我意料之中,這也不是什麽壞事。”
    他自然不會明說王導的兵越弱,對他派遣犍牛軍卒衝淡越對方有利,而隻要王導的重要人物都在,人傷亡越大,反而對改造海軍越有利,隻淡淡評價“那就錯怪他了,接舷拚殺,南人自然不如北人,有什麽好奇怪的。倒是王敦好決斷,敢自毀船隻。他帶來的船,都是他的家當呀。”
    聽他這麽說,狄哈哈也覺得此戰不算壞,高顯的水軍船毀了個差不多,自然不再製約東夏的陸軍。
    他試探著問“咱們的兵馬撤下來了?”
    狄阿鳥笑笑,說“龍擺尾大叔是高顯的猛虎,可阿過卻是我們東夏的一頭狼。他過河強壓,想截阿過後路,阿過虛晃一槍,又要進逼高顯,就把他整老實了。”
    趙過與他遠勝親兄弟,所得成就就是他的成就。
    他心裏得意,讓人抬來屏風地圖,對著一些將領講此戰的高明處,說“此戰堪為經典。龍擺尾把他的精銳北軍送過河,沿河南進,到這裏與牛六斤頂牛,想留下潢中人馬,實際上卻把他自己的幾萬人放到戰場外了。阿過根本沒有想過敗退渡河,欲焚舟決戰。這萬人戮力,那也是氣絕河山,焉有不戰勝之理?幾萬大軍都困不住。”
    “阿過擺開勢頭,突圍往湟南。湟南空虛,高顯隻好調動大軍前往湟南。善戰者走,阿過迂回一道弓背,甩掉敵人的重兵,往渾水去了,然後派出3000精銳向上迂回,再次打下大潘子。敵軍眼看他進湟南是假,深入高顯又是假的,攻打大潘子是真,本意是要北上,再次改變部署。結果他調動敵軍,先頭部隊逆向回師湟中,主力穿插敵後,擊潰數千兵力,然後再奪湟中城,前後合戰,潰敵萬餘,再一次給出再逼渾水的假象,向北迂回,竟然轉抄了法阿牛,從龍擺尾的後路渡過湟水。”
    他說“怪不得龍擺尾給王本說要直接攻打漁陽,那是阿過一再擺出再攻他們王城的樣子刺激的。現在好了,阿過反過來抄了龍擺尾的退路,龍擺尾不得已,回擊阿過,卻又被牛六斤頂到背後,反倒要靠他們的水軍過河回高顯了。”
    他墊墊腳,大聲宣布說“此次水戰得利,高顯決定正式與我們和談了,這一仗,我們最終戰勝。”
    周圍將士一致停下手頭的工作,紛紛捫胸“大王萬歲。”
    有幾名目光日漸開闊的犍牛要領提出吃掉龍擺尾,再進高顯的建議。狄阿鳥一口回絕,淡淡地說“我們不圍殲龍擺尾所部,因為根本吃不下,龍擺尾之所以受我們算計,那是他不知道也想不到我們有成建製的水軍,而今實力暴露,而東征軍也損失慘重,3000前鋒隻餘800,也是慘勝。”
    他總結說“立國之初,不得已而戰,然戰事關生死,定成敗,不慎不行。高顯已經答應了我們絕大多數條件,我已令趙過兵攝柳城,禮讓龍擺尾,同時交換戰虜,以免再消耗我們的糧食。”
    一個高參說“光答應我們的條件有什麽用呀,他得先兌現。”
    狄阿鳥把目光投過去,輕輕地說“兌現不兌現,大半個潢西都在我們的控製之下,高顯短時間內已無力征討,至於贖銅,他愛給給吧,不愛給就再給我們口實,拓跋氏一退,說打他們還打他們。”
    狄哈哈卻忍不住興奮,評價說“進軍打到他高顯,他反倒厲害,想不到退兵了,退兵了,兵都抽完了了,反倒贏了。打贏他們,還害怕打不贏拓跋氏?”
    狄阿鳥卻感到僥幸,這一仗也隻能用僥幸來解釋。
    若不是水師擊毀高顯戰船,龍擺尾就立於不敗之地,若不是阿過從上遊突圍,龍擺尾仍然可以給東夏毀滅性的打擊。他回過身來,尋找一卷宣紙,提筆寫道“與高顯一戰,戰死傷殘8000餘,悲憫至深,誌之慎戰。”
    寫完之後,他一扔筆墨,要求說“收糧是大事,盡快結束與高顯的戰事,除趙過所部在柳城休整,其餘各部全力搶收糧食。糧食收進倉,我們才叫勝利。”
    狄哈哈該說的隻說了個引子,走到跟前小聲說“我們勝了高顯,朝廷的使者也到了,您看……”
    狄阿鳥說“那當然,不勝他還不到呢。”
    狄哈哈不免著急,連忙說“要我說,我們還和什麽和呀。”
    狄阿鳥想了一下,說“也好,不和了。你隨我來,咱哥倆喝兩杯慶祝。使者嘛,領到你阿爸那,他自然就知道怎麽做了,我也好省個心,免得那使者到我跟前就玩心眼。”他擺了擺手,給身邊的陸川說“去。把使者帶去。還有,傳令下去,今天在場的人都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高顯許諾的條件還沒有兌現,萬不可就此宣揚,以免自己的將領士卒鬆懈。”
    陸川說“那老公爺那兒怎麽說?他一直在追問潢西戰場。”
    狄阿鳥回應說“就說情況不明,至今未有戰報呈上,另外,把我的寶劍給他,就說和談的事我要他全權處理,望他敢下決斷。”
    狄哈哈想想自己阿爸的性格,無奈地說“也是,他那個人老猶豫不決……隻不過,他萬一判斷錯了呢,要是……”
    狄阿鳥笑道“要是什麽?你是怕他議和之心強烈?那也好,讓朝廷看看他們不發兵,我們有怨言也好。”
    他摟上狄哈哈的肩膀,隨手又點了幾名將領高參去喝酒,一路談笑風生。
    自從高奴之戰,他給自己下了限定,一個月隻飲酒一次,實際上一個月也未必飲得了一次,這回高興,家裏卻沒有足夠的存酒,倒不知去哪喝酒好了。
    狄哈哈倒覺得他大王做得辛苦,還不如自己,就說“要麽找個酒家,要麽到我那兒,你挑吧。”
    狄阿鳥想了一下,說“怎麽好讓你掏了箱底招待我?我不去你家,找個幹淨的酒家吧,再尋一二樂師,放縱一回。”
    幾個將領、高參腦海裏頓時浮現出美女作陪的景象,紛紛讚同,已有人自告奮勇去找聲樂。
    最後,他們就在街心找了個酒家,到泥房子裏團團坐下。
    天色還不太晚,隻是城中老弱忙著守城,人煙稀少。酒家的老板隨軍出征了,老板娘眼看兵沿著外牆站了一牆,當中圍著的像是自家大王,二話不說帶著婆婆和八歲的閨女上陣,怕不夠,還跑鄰居家借了兩隻雞,一個羊腿。
    這東夏的夏晚一點也不見熱,幾人一坐,先上的就是透心涼的井浸西瓜。
    東夏土法釀酒,很少有白的,無論是馬奶酒還是大麥酒,井水一冰,喝著也不覺得像酒,幾個將領、高參不等聲樂來到,就捧著酒杯敬狄阿鳥開了,不時恭維說是大王指揮有力,英明勇敢。
    狄哈哈覺得是人都頂不住,眼看狄阿鳥還老拒喝,怕有事,就拍胸脯說“大王要是肯喝,我們就肯用命,今天大王要是喝個痛快,明天我們就都赤膊上陣,把拓跋氏阿狗阿貓給您攆走。”
    狄阿鳥不得已,隻好隨著他們喝。
    喝了半晌,酒意已重,外麵才走進來幾個手持胡琴的老人和姑娘。
    狄阿鳥突然說“德楞泰喜歡唱敕勒川,每次聽聞,都覺曠耳,故而寫入軍歌,今天別的我不想聽,就想聽敕勒川。”
    一個姑娘便走上前,站到正中央,壓一壓嗓子,唱道“敕勒川,陰山下……”聲音歡快清脆,悠長如哨。
    大夥不免鼓掌,覺得經逢喜事,歌聲正配。
    狄阿鳥卻低著頭,伸出手掌製止,粗聲說“你這唱的味道變了,全變了。”他搖搖晃晃站起來,走到席前,要求說“我來給你們唱吧。”
    說完,點著盤盤碗碗要眾人配合,自己仰起頭,一聲低呼“荷幺。”
    聲音久久盤旋。
    他便吐字幹澀著唱道“敕勒川勒,敕勒川,敕勒川荷。”
    眾人均不知敕勒川哪成了這般唱法,然而一種久違的悲涼跗骨而至,卻是讓人背脊毛涼,那手中器物竟是敲不下去。
    狄阿鳥兀自再唱“在那陰山之下……天似穹廬,籠罩四野(ya),籠罩四野。”
    長者被扯出了千愁萬緒,胡琴細細啞啞細細啞啞。
    他便唱呀唱,待眾人受到感染,舉目一起悲歌,念道“天蒼蒼,野茫茫。這是我們的敕勒川呀。”
    眾人無不想起慘烈的戰場,確信“這是我們的敕勒川呀”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頓時眼淚下來。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也許家裏父叔兄弟還在戰場上,也許噩耗已經接到,捧麵痛哭。
    狄阿鳥不知不覺回去,大碗飲酒。
    眾人也記不得他飲了多少,就見他淚流滿麵說“希望戰死的將士陰魂不滅,還記得敕勒川的景象。”
    他竟哭了。
    眾人一驚。
    狄哈哈坐到旁邊,想勸不知從何勸。
    餘人則紛紛單膝跪下勸“大王。”
    樂人也跪下了。
    門外,店家、士兵們紛紛相傳“大王哭了。”
    他們紛紛進門跪下,後來進不來的就在外麵喊“大王。隻要您感念著戰死的兄弟,他們就值了。”
    狄阿鳥問“即便是傷心欲絕,能換他們回來麽?已經換不回了。”他繼續大碗灌酒,滿襟皆濕,最後酩酊大醉,仰臥倒地。
    一位高參最是知道他最近如山壓身,要求眾人說“我們不要叫醒他,讓他睡一會兒吧。”
    眾人魚貫出來,守候在外,就見陸川騎著馬找來,跳下馬就喊“大王呢。大王呢?”眾人攔住他,他便說“不好了。不好了。接使者進城之後,將士爭相鼓噪朝廷無信義,於是,老公爺持大王寶劍,一劍把使者的人頭砍了下來,讓人用匣子裝起來,準備送給……”
    狄哈哈喃喃地替他說“拓跋氏。”
    他大吼一聲“這個老糊塗。他怎麽敢?我們已經打贏了呀。”
    陸川說“他還要殺馮山虢,不容我說話。我挾著馮山虢跑,他硬是攆我攆了好幾圈。”
    狄哈哈最知情,何況此事牽扯到他的阿爸,一躍進了屋,奔到狄阿鳥跟前呼喚“大王。大王。”
    狄阿鳥酒醉厲害,加上身倦體乏,迷迷糊糊睜了一下眼睛,寒光一閃,說了一句,話軟綿無力,卻非常凶狠“天塌了?天沒塌,就別來煩我。”
    狄哈哈眼看幾個人跟在後麵躡手躡腳進來,硬起膽色,伸手搖晃兩下,再喚“大王。是大事……天快塌了。”
    狄阿鳥猛地坐起來。
    眾人隻當他已經清醒,就聽成“噌”一聲,他已寶劍出鞘,猛地紮在桌子上,醉醺醺喝道“哪個再不讓我睡覺,我劈了他。”
    狄哈哈瞠目結舌。
    他與狄阿鳥一起飲酒,從未見過狄阿鳥醉成今天這個樣子,有點怕狄阿鳥酒後瘋,雖然這是嚇不住他這位往來日久的自家兄弟,卻一轉念,覺得還是不叫醒為妙,狄阿鳥此時吃醉了,心裏迷瞪,脾氣哪裏會好,如果知道他阿爸殺使者這件事,保不準一怒之下做出冷酷的決定,於是兀自猶豫,眼看陸川上去又要喊,慌忙伸出手製止他說“就讓他睡吧。他現在,就算醒來,糊裏糊塗,又難以處理。”
    陸川看他那樣子,確實是酒氣熏天,不免意會,點了點頭,想了一下說“睡這兒不行,找幾個人,把他抬我們小姐那兒吧。如果說要找個人叫醒他,怕也隻有我們家小姐了。”
    一個高參低頭出去,隨後是個健牛出去。
    他們到了外麵去挑幾個活盼,手腳知道輕重的士兵,隨後再一起進來,七嘴八舌折指揮著怎麽輕抬輕放,往狄阿鳥的王府送。
    到了李芷麵前,李芷也想不到折,狄阿鳥的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狄南非已經不顧圖裏圖利的阻撓,出城議和了,圖裏圖利與狄哈哈都等在外麵。
    李芷畢竟小產坐月子,多數時間還是臥在榻上,狄阿鳥一睜眼,就從她那兒聽說了昨晚的事兒。
    李芷也不免發表自己的意見“高顯那邊和了,咱們自然不用與拓跋氏再議和,倒是沒想到沒想到你伯父把朝廷的使者給殺了……”她看狄阿鳥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我知道了”,懷疑他沒睡醒,問“你知道什麽?到底睡醒了沒有?你都喝成那樣,怎麽知道的?這是多大的事兒,與朝廷翻臉,與拓跋氏和,且不管是對是錯,那都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不是一個念頭轉過就去決定的。還有,你伯父為什麽乞和之心那麽強烈?於蓉子那邊的人可是注意到了,他那有不少生麵孔出入。”
    狄阿鳥略微沉吟片刻,似乎連覺帶酒醒了幾分,說“這些我知道。你隻管好好休息,我有分寸。”
    他慢騰騰地起身,評價說“我阿伯這個人吧,勾結別人還不至於,依我看,頂多是想備一條後路。再說了,這裏麵也有我的過錯,軍情就在我手裏,我怕高顯出爾反爾,沒敢公布。”
    李芷歎了一口氣,說“按說我不應該多說你的親戚,可你還記得我叔父嗎?”
    狄阿鳥覺得這是她的一塊心病,接受她的好意,分析說“和你叔父不一樣,你叔父自以為抓住了兵權,可以坐問家長。我阿伯呢,以他現在的情況,他必須要依靠個人,依靠外人,勝依靠我這個侄子?跋扈一點,倒也可以理解,正是因為他覺得是我伯父,我都叫他叫伯父,他才有這個心。要是我二叔在,不與他親,他自己也知道靠邊往外站。”
    李芷想想,承認他的分析在理,說“那他議和的心怎麽解釋?他近來與麵生的人往來,又怎麽說得通?”
    狄阿鳥邪邪一笑,說“解釋什麽?就目前我們東夏,處在權力中心的人大多是我從中原帶回來的,即便是夏侯氏舊部,也背景單純,除了德愣泰,均與各族各部往來不深,別人也得有地方插針不是?”
    他越笑越讓人覺得他的笑裏多出點什麽,但還是平平仄仄地說“我阿伯相對例外,他居住多年,往來複雜,自然有人想通過他影響咱們的廟堂,有什麽好奇怪的?這草原,法家璧士,蘇秦張儀之輩雖然沒有,但縱橫開闔,陰謀詭計還是在用;別人說中他的弱點,左右他的某些行事,那是輕而易舉。”
    李芷覺得這話值得推敲,越發感到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一舉一動,每說一句話都開始讓人無法置疑,多麽難解釋的事情,他都解釋得相當圓滿,好像已與天地連成了一氣,不分彼此,不由露出三分微笑,輕聲說“阿鳥,你應該去做學問……”
    旋即,她又蹙了一下眉頭,像是相信狄阿鳥什麽都知道一樣,問“你說,嗒嗒兒虎會安然無恙地回到咱們的身邊嗎?說真的,我不怕誰兵臨城下,別說十萬,就是百萬,隻要你回來,我就覺得固若金湯一樣,可是孩子的下落,卻讓我整夜整夜無法入睡。”
    狄阿鳥被戳到軟肋了,隻好拿了博小鹿的說辭“朝廷不敢怎麽樣我的孩子,會替咱們去尋的……那些土匪,土匪也有所圖,他們覺得在孩子身上有利可圖,也不敢輕碰。仗打得好,他父親強大,鬼神都會庇佑他。”
    李芷默認了。
    她還是覺得狄阿鳥的話讓人生不出置疑,歎氣說“阿鳥。要是沒有你,隻怕孩子丟了,非痛心而死不可,可是有你在,我什麽都不覺得擔心,真的。唉。嫁給你,也許是我今生最正確的決定。”
    狄阿鳥眼睛有點酸。
    孩子丟了,妻子一句埋怨的話都沒有,得妻如此,生又何幸?死有何哀?
    他挪過去,抱抱李芷,爬起來,披上外衣,穿上鞋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在心裏說“我乖巧的孩子呀,隻要我一解決漁陽的事,我就親自入關去尋你回來,你少一根汗毛,我都讓人流血斷頭。”
    他自然知道狄哈哈和圖裏圖利都在外麵,懶洋洋打著哈欠走過去,一邊聽他們講,一邊讓人備些青鹽洗漱。
    狄哈哈忐忑,那是他阿爸做得過分。
    圖裏圖利也忐忑,那是昨晚放棄了一道防線,讓拓跋氏在漁陽周圍紮得實在。
    狄阿鳥眼裏閃著寒光,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與狄哈哈講“這你阿爸,我不知道說什麽好。我知道昨晚戰報一到我應該給他看,有我的過錯。可問題是與高顯和了,我們該不該與中原朝廷翻臉,如果中原朝廷追究這件事,該怎麽辦?”
    他猛地往臉盆一扔毛巾,弄得水花四濺,又問“該怎麽辦?”
    狄哈哈使勁眨眼,倒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
    圖裏圖利知道狄南非是帶兵來投,待遇太高,不少謀臣都說是隱患,就自一旁粗聲粗氣地說“該怎麽辦?殺頭也不為過,他是你阿伯,我們倒不敢說什麽。”
    狄哈哈大吃一驚,連忙扭頭看他。
    狄阿鳥卻不作表態,截了他的話就說“白旗打了沒有?不管怎麽樣?我阿伯是帶著全城的安危出城的,你還是要配合他……免得他遇到危險。”
    狄哈哈有點想哭,他沒想到狄阿鳥得知事情之後第一件讓做的是這事。
    圖裏圖利應了一聲,應該是沒那麽做,連忙退著往外走。狄阿鳥正打算說要開早朝,沒想到圖裏圖利走到內院門口,外麵就響起一陣喧嘩,連忙問狄哈哈“外麵怎麽回事?”
    狄哈哈低下頭,告訴說“外麵站滿了,都半夜就在那了。”
    狄阿鳥連忙訓斥他“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他大步往外走,到了門口一看,倒挺受感動的,文文武武,沒在前線的官員都在,有的人還真是半夜來的,手裏抓著卷起來的席子,就那樣站著,站著,最前麵有個小板凳,幾個年齡大的坐著,手裏捧著的都是東夏紙。
    見到他了,眾人起身的起身,上前的上前,有人說“大王,潢西我們贏了嗎?聽說贏了。”
    狄哈哈意外極了,他分明記得狄阿鳥不讓外傳,連忙指了問“你怎麽知道的?”
    大夥紛紛嚷嚷,個個說“咋不知道,咋能不知道?是贏了,漁陽東接的山麓上,好多小部族都來勤王,他們都知道,我們怎麽能不知道?”
    狄哈哈傻眼了。
    這才一夜,春風也刮不這麽快呀,也就自己阿爸傻,心裏急。
    一個負責典客的官員說“其實兩天前就有人來勤王。有人搶了他們部族,他們來此投靠我們雪恨。當時我們沒想那麽多,沒想到越來越多,他們都說與大王有約,一起迎擊拓跋氏的。”
    他找出一份文書,遞上去說“大王,這是連夜錄下的。”
    緊接著,又有人跳了上去,又說“聽說要和談,還和談啥呀?拓跋氏也隻來了那點人……打。”
    一群人跟著喊打。
    狄阿鳥擺擺手,要求他們靜一靜。
    狄哈哈這會兒倒寄希望與狄阿鳥,希望他想和,他想和,自己阿爸的問題才不那麽嚴重。
    他便在人群中尋找馮山虢。
    馮山虢還真在,隻是在醞釀什麽,尚沒發言。
    狄阿鳥壓住了動靜,歎息說“可我們已經把朝廷的使者殺了,是和是打,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句話刺激到馮山虢。
    他硬扛著上來,大聲責問“使者是你讓殺的?”
    狄阿鳥看了看狄哈哈,在狄哈哈的驚恐中選擇沉默,沒有應話。
    四周又陡然一靜,隻剩下馮山虢烈火般的聲音“大王。臣知道這不是你的主張,之前你是想議和,那是被逼無奈,昨天你接了戰報,我不信是你下的令。在親情和國家大事麵前,希望你能……”
    狄阿鳥大吼一聲打斷“我能什麽?人都殺了,我能什麽?”
    馮山虢說“那你就交出凶手,向朝廷請罪。”
    又是一片紛紜。
    陣營一下兩極分化,一邊說“殺都殺了,一不做二不休。”一邊說“大王的伯父根本沒把大王放在眼裏。”
    狄阿鳥又大吼了一聲,才把場麵鎮住。
    他招手要了狄哈哈,史文清,馮山虢等人進去。
    等人都坐到自己麵前了,這才讓人送來些早飯,一邊吃一邊聽幾人各抒己見。幾人各有堅持,恨不得要打架,狄阿鳥隻是一聲不響,悄然吃飯,直到史文清提醒說“大王。您說句話。”
    狄阿鳥回應說“說什麽?有些事已經不是我能控製的了。”他往外一指“外麵十萬大軍呢。”
    馮山虢明白了,他還在猶豫,怕這十萬兵,他已經連夜與朝廷一方通了氣,往外看了看,小聲說“朝廷三萬大軍五日內準到。”
    狄阿鳥立刻喜出望外,問他“真的?”
    史文清卻冷哼一聲,說“兵到了再說。”
    狄阿鳥立刻改口,重複說“沒錯。兵到了再說。”
    馮山虢冷冷地說“沒到之前,你才好站位置……朝廷準備了十萬大軍來救你,如果不夠,還準備再上調五萬,全部是新軍,挑選善戰強卒的新軍。”
    威脅的成分赤裸裸的。
    狄阿鳥不去算朝廷能出兵多少,隻是閉著眼睛說“使者沒有被殺的時候,我自然知道自己該怎麽選擇,使者被殺了,誰知道我不是一廂情願?迎接的是朝廷憤怒的鐵蹄?”他說“北平原的莊稼熟了,朝廷一聲令下,我的損失,我們東夏的損失可以計較得清?但是我又有什麽辦法來挽回?”
    馮山虢大喝一聲“就看你想不想挽回。”
    狄哈哈歎氣說“隻要能不殺我阿爸,怎麽挽回我都支持。”
    馮山虢詫異地看看他,意外地說“你是想給我說,饒你父親一命?”
    狄阿鳥擺了擺手,說“我還有幾個伯父?他現在還冒著生命危險,在拓跋氏軍營呢,朝廷要是這條件,免談。”
    馮山虢知道,這就是一個恐怖的誤會,也一下軟了,低聲說“我盡量給朝廷說明吧。”
    狄阿鳥點了點頭,眼看自己的早飯吃得差不多,站起來給史文清說“清點一下國庫吧,和談總要有人讓步,不管朝廷是不是怪罪,暫時我們都需要和談緩和一下,如果對方索要軍費,希望你倒是能夠籌備一些。”
    大夥都覺得史文清這麽摳門的人鐵定反駁。
    史文清卻沒有,麵無表情地說“臣知道。”
    狄阿鳥就地宣布說“我近些天很累,你們幾個,加上圖裏圖利作為一個團體,處理些日常的事務吧。我想去一趟北平原,一是看看收成,二是找找我的孩子,三呢,和吳班一起散散心……四呢。你們都能不請示我就殺人使者,馮山虢你是,狄哈哈,你阿爸也是,大事能自己做主,也不需要我做主。”
    幾個人全懵了。
    他們回過神來,狄阿鳥已經閃出門外。
    史文清試著猜測說“大王是被打擊了。剛剛得知勝利的消息,可以不與拓跋氏和談,卻又把朝廷給碰到了。”
    他“唉”了一聲站起來,分別看了看馮山虢和狄哈哈,說“大王說的也是,這場麵不由他控製了,他在不在漁陽,都於事無補。實情是什麽樣的你們倆都知道,怎麽做決定,各憑良心吧。”
    他也走了。
    其它的人也紛紛起身離開。
    狄哈哈卻連忙挪到馮山虢麵前,央求說“馮先生,您老就設法放過我阿爸吧。”
    馮山虢苦笑搖頭,說“你為難我幹什麽?把你父親的過錯坐實給大王?那樣你父親安然,可東夏呢?你倒是應該想想,即便是大王下的令,是不是也應該有人站住來承擔了,以換大局。”
    狄哈哈知道這是實情,不過他卻是通過狄阿鳥的言行肯定,他這個堂弟肯定是想庇佑自己的阿爸,也隻有這一點才讓他心裏稍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