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節 朝廷是否有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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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揮戈逐馬!
    那認親的老人姓葛,家裏親戚不少,而村中隻有三姓,親戚連著親戚,狄阿鳥讓部下冒了這門親事,村裏的人再不覺得害怕,不但人全回來了,反倒堵了門去看花生家的孩子長什麽一個樣,做了多大的官。
    村正家境不錯,算得上個小地主,也是殺豬宰羊,跑來向狄阿鳥跪問安好,問完就要上他們家吃飯,與他商量安頓傷員的事一說一個沒問題。
    狄阿鳥沒打算去的,因拗不過好意,也就拿了些銀兩做見麵禮。村正並沒拒收,開了五、六席大八仙桌子待客,受寵若驚,不停敬酒,並代為向狄阿鳥感謝他村這花生家的孩子受到器重,使得狄阿鳥那假冒親戚的部下好生感動。狄阿鳥卻若無其事,邀請了一幹老頭,問寒問暖問收成,眾人都說比著過去幾年好些,隻是一家牧場侵占了他們村的田,還打人,使得地老種不上。
    他們也知道東夏王管東夏國,管不到這,沒指望狄阿鳥東夏王一句話替他們解決,不過既然是自家人了,怎麽受欺壓,怎樣氣不過的話也都肯說出來,他們殷切地問過狄阿鳥認識不認識地方上的大官人,這事該怎麽辦,又詢問東夏國那邊要不要人種地……還有人問,肯不肯讓年輕人跟著他當兵。
    這一場飯,起碼狄阿鳥覺得吃得值,讓他對當地的情況有了更為透徹的了解。
    他沒明說自己很快就會管理當地了,隻說會留下幾個人,而後還會派人來了解當地的情況,讓當地的人多幫他們調查。
    酒足飯飽,閑話說完時,沒馬沒車的,十幾好裏外的親戚卻已經有人耳聞,隔著村子往這邊來。
    方圓多少裏都在說杏子村出了人物,在東夏王手下做了大將,東夏王給麵子,帶了人看他家長輩。
    等狄阿鳥這邊動身去趕隊伍,本來多荒涼的一路,卻都冒出鄉老和好事的鄉親,他們等在路邊擺酒相敬,是見了敬酒,走了驚歎人年輕,都說沒想到騎著馬,會下馬問大夥好。狄阿鳥也是一路走走停停,到處跟人講“歡迎你們到北平原、漁陽趕集,要是趕集了也到我家做客。”
    大家多是看個新鮮,就像皇帝出門,都想夾道去看上一眼一樣,但皇帝身邊都是禦林軍樹槍隔離,鞭打腳踢膽敢擋道的,狄阿鳥卻是下馬抱拳稱謝,使得眾多的百姓都覺得很值得一來。
    龍妙妙算是大開眼界,又一次對狄阿鳥另眼看待。
    去年狄阿鳥回高顯,高顯人滿街圍觀,在她看來,雖然狄阿鳥用成車的絲綢去換,已屬異數,這回狄阿鳥路過回北平原,可什麽也沒做,沿途的百姓也都冒出來,鄉老們出麵向他敬酒。
    她忍不住偷看狄阿鳥幾眼,心中暗想“自小除了狡猾沒啥不一樣的呀,莫非真有天命在身?”
    這個想法讓她怦然心動。
    入了北平原境內,麥收已經到了尾聲,東夏人更是聚集兩側,一段一段,碼得整整齊齊,等狄阿鳥通過時一致高呼“大王威武。”
    那場麵,山崩海嘯。
    沒到北平原,官官吏吏也迎接上來,其中不乏朝廷的使者。眼看傍晚了,狄阿鳥不免怪他們大張旗鼓。不怪則好,怪了有人就學他的樣子揉腦袋,憨憨地說“以為大王扔下事情,真避暑去了呢。”
    吳班擰著眉頭,像在沉思什麽。
    蒙著麵紗的費青妲坐在馬車上,大老遠就招手,狄阿鳥看見了,心裏頓時咯噔一響,暗道“這費青妲不是回長月了嗎?怎麽還在?他們倆的恩怨,可別沾上我了。”
    越是這麽想,事情越壞,一下馬,費青妲就趨步下車,擠扛了張鐵頭一把,肆無忌憚地上來摻胳膊。
    張鐵頭嘴裏罵著“這小娘上天。”但他吃過費青妲的虧,隻好讓過,似笑非笑地盯著,心說“阿鳥呀。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可是你說的。阿過折了,也就算了,我折了,挺狼狽的,她可是盯上你了。”
    狄阿鳥正無奈,龍妙妙吃吃笑笑,趁著距離近,先別了狄阿鳥胳膊。
    費青妲隻好作罷,前麵邊走邊說“阿鳥。你建國,我們三分半堂可是出力不少,要錢輸錢,要物輸物,扶持你建國。這你國家建好了,可不能把我們三分半堂撇開,怎的聽說你們官府給競標采狀。”
    這是既定方針,沒想到費青妲不是說些旮旯事,是跑來計較生意的。
    狄阿鳥真想私下告訴她“三分半堂那也是我的。我自家做自家的生意,半口湯都不分人家,怎麽富國強兵?”
    但這台麵上,他卻說“這個事呀,我讓鐵頭管著,你找他,你找他去。”
    他看吳班眉頭越擰越緊,竟然沒上前來,都想推她走的。
    費青妲卻不讓他如意,細聲細氣地說“這話就是他說的。他要給我講公平。阿鳥呀。咱們還講公平嗎?”她發現四周人都朝她看去,幾絲紅潮都浮到眼睛邊邊上了,卻是不肯就此放過狄阿鳥,連聲說“那你也不能為難我。小小姐說了,我要拿不到采狀就找你,誰也不找,就找你。”
    朝廷上的人也等在一邊呢,現在萬事俱備,楊雪笙已經急著聽好,那也是巴巴望著,心說,怎麽輪到你一個商人上來催促這那,不由替狄阿鳥分身說“你也是大掌櫃大商人,不知道國家有國家的安排嗎?你們支助東夏,那是響應了朝廷的號召,這朝廷,這東夏知道的。你先讓一讓,讓大王喘口氣。”
    費青妲一看朝廷把情往自己身上攬,針鋒相對就上去了“我們是響應了號召,可是得到了什麽?現在連一紙采狀都拿不到,不來找東夏王,找你們呀?要知道,我和東夏王可是老交情了,認識七八年了。”
    狄阿鳥苦笑不已。
    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是不得已,有些事情要瞞著費青妲,自己與他們三分半堂避嫌還來不及,費青妲卻當著朝廷上的人要采狀,振振有詞資助過自己,萬一要嚷出來資助自己的款項,朝廷上的人立刻就會生疑,人家不說“我的天呐,你們三分半堂還做不做生意,這麽個資助法,一定有勾結。”
    但這他也怨不得費青妲。
    他甚至知道費青妲內心深處還傾向於自己呢,背後阿田要不下死命令,她不會這麽作難的。
    為了緩解這個事,他就說“費小姐,回頭我問問再回你話。你看,朝廷上還有事,哪大哪小,自己掂量。”
    費青妲這才退了,卻是跟在他後麵,亦步亦趨的。
    狄阿鳥應酬半晌,給朝廷的使者們說“剛剛回來,且容我聚集部下,商議出兵。”
    方方麵麵打發掉,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夠累的,心說“人家做大王,我也做大王,我怎麽就這麽辛苦呢。不行,大王不能這麽做了,回頭物色個好內令,該擋的人給我擋了,不然我出來一趟,被圍一回。”
    眼下還要與謝先令、張鐵頭他們商議軍機,但是他沒有立刻就定下來,而是要吳班一道先回去吃飯。
    回去圍亭坐下,望著吳班緊皺的眉頭,他不由開脫說“吳班,我與費青妲決無它事,你和她之間的感情問題,可不能往我身上賴。”
    吳班字正腔圓地說“阿鳥。我自然知道。我們倆……不合適?”
    狄阿鳥吃了一驚,怔怔看住他,心說“他的結巴和口音呢?”他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麽?”
    吳班笑了,說“青妲對你有意,是人都能看得出來。我與她確實不合適,我早就這麽想了,隻不過沒與你說而已。”他說“我四處遊學,曆經磨難,越發覺得樸素為貴,而她,卻浮誇事故,見一麵已先失望了,隻是自幼交往,交情深厚而已。”
    狄阿鳥一擺手,說“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幾天不見,怎麽突然大大變樣。”
    吳班說“這幾天我無所事事,聽聞蕭蕭姑娘的名聲,點了幾首曲子,不知怎麽,感覺自己大不一樣。”
    狄阿鳥張口結舌,本來還要讓人家釋懷的,現在卻是這樣一番情景。這是為什麽?他打量吳班一番,發現吳班的衣裳也多了幾分品味,當即醒悟過來,點著吳班,眼淚都快笑下來了,大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戀愛了。”
    吳班不好意思地笑笑,承認說“這倒不全是,就忽然這麽一天,覺得自己說話可以與別人一樣,試著一說,就真的不再跑音。說話流暢了,也就覺得天高地闊,胸襟舒展。”
    狄阿鳥下了坐席,圍繞著他轉著看一番,確實是這樣,於是又納悶了,念叨說“那你怎麽還眉頭不展的樣子。”
    吳班立刻坐正了問“大王,您不覺得朝廷的妥協來得太容易了些?越顯得著急越被咱們要挾,他們怎麽就這麽著急呢?”
    狄阿鳥笑道“我心頭也有這麽一點疑慮,按說朝廷總要顧些臉麵的,心裏也做過最壞的打算,憋一憋,大概是楊雪笙看得透徹,也大概是他真的心灰意冷吧。”
    吳班沉聲說“不。拓跋氏抽調精銳來打漁陽,東西兩線相隔那麽遠,參考兩邊正在進行的大戰,對朝廷是好事。朝廷節節勝利,雖然隻是表麵上節節勝利,但確實不該為張懷玉與拓跋氏的鏖戰賣土賣地,即使應該這樣,他楊雪笙也沒這個膽量,他不是皇帝,他隻是個官吏,即使不怕秋後算賬,也得顧惜清名。”
    狄阿鳥拍了拍手,說“沒錯。”
    事實上楊雪笙隻給了個代請“代軍事”,倒可以解釋的,他有成竹在胸,笑著給上西瓜的謝小桃說“我看著肚子都大了,怎麽又自己送西瓜?去,讓人給傳個話,讓王三小來咱們家吃飯。這小子給我露臉了,我也有一些事給他說。”回過頭來,他又給吳班說“你還不知道呢,楊雪笙這個老狐狸,他才不會自己髒手呢,七擰八扯,也是空許,我怕他不兌現,把他侄子都要過來為人質了。”
    吳班攤開一張地圖,低聲說“大王,你被他哄了。這絕對不是他的意思,這是朝廷的意思。非是有什麽新的情況。”
    狄阿鳥不以為然,且低頭看著,僅表示對人家的尊重而已。
    吳班說“我想來想去,要麽南方動亂,要麽……”
    他在地圖上尋了一遭,把手指按在雕陰上,輕聲說“大王。高奴王會不會聯合了拓跋氏?”
    狄阿鳥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吳班小聲說“最有可能。高奴王就像兩個大漢夾著的孩子,想發展,就是攻打上郡,您不覺得此時是最好的時機嗎?”
    狄阿鳥也嚴肅起來,說“不會。”
    吳班是個認死理的人,問“大王何以見得不會呢?”
    狄阿鳥隻好說“我曾與高奴王有過約定。這時候,看起來咱們也獲利了,但實際上,實際上,拓跋氏那是為了打我來著的。”
    吳班這又說“國與國之間,利益至上,我知道,高奴王曾經是你們家的部曲,可而今,他手握雄兵,就一點不為自己考慮嗎?他要打上郡八城,打下來了,就能威脅登州,皇帝也在登州避暑呢。”
    狄阿鳥說“可他那是死路一條,他有什麽?他當拓跋氏當真與他聯合?還不是拓跋氏又想與朝廷議和,借機打打和和。”
    吳班點點頭,歎口氣說“大王看得透徹,以現在的戰局來看,健布不愧為名將,有一雪前恥的勢頭,拓跋氏隻怕真的是想打打和和,尋個契機。但大王能看透,他高奴王能看透嗎?拓跋氏把那麽大一個餌放他麵前,他視而不見嗎?他打了上郡,得了支助,得了地盤不說,還透了氣。他是草原人吧。他不想外枕草原?”
    狄阿鳥覺得吳班的話處處是道理,但還是搖了搖頭,原因隻有他自己知道,高奴王是他自己的弟弟,拓跋氏給他計較調虎離山,調動張懷玉給他可乘之機,是要滅亡自己的,他怎麽可能答應?
    吳班請求說“大王要是信任我,您就再拖一把,拖一把,說不定會有更大的利益在等著。登州空虛呀,又兩線作戰。”
    是呀。再拖兩天,試探一下朝廷的底線?
    狄阿鳥點了點頭。
    他示意吳班吃西瓜。
    吳班拿上了,卻又放下,突然,他抬起頭,鄭重其色地說“阿鳥。你得有做皇帝的野心。”
    “什麽?”狄阿鳥實在想不到,幾乎跳起來了。
    吳班說“你的才能舉世無雙,你受人愛戴,無人能比。我知道,你想做大漠之王,可你想過沒有,你的部下,別說我,就是你的妻子,時間長了,也會想念故鄉。隻有你一步一步向他們表示,你要做皇帝,長月的皇帝……你的事業才無止境。”
    狄阿鳥壓製住衝動,淡淡地說“吳班,遠了。”
    吳班說“不遠。狡兔死,走狗烹,你建立國家之後,自然要履行約定,出兵拓跋氏,拓跋氏若敗了,朝廷沒有了威脅,會不會對你下手呢?”
    狄阿鳥說“還有西慶呢。”
    吳班點了點頭,輕聲說“如果遲早有野心,不如早有野心,這樣我們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們才能大膽衝朝廷下手,硬著膽量讓他們割地。”
    這句話倒是深和狄阿鳥之意。
    他又點了點頭,止住吳班說“此話隻有你我二人知道,免得傳出去,造成動蕩。要知道,我這個大王可是借著朝廷狐假虎威得來的。我和你做個約定怎麽樣?你看天下大勢,目光開闊,非阿過這樣的野路子能比,是否願意從軍鍛煉些時日,也好為我運籌帷幄。”
    吳班起身拱手,大聲說“正和我意。”
    他一彎腰,跪拜下去,又大聲說“明公在上,請受我吳班一拜。吾之一生,必以遇主公為幸,得一展抱負。”
    狄阿鳥把他拖起來,說“你怎麽還給我來這套。我讓你從軍,未必讓你作將,不過是咱們的行伍練兵作戰之法與眾不同,讓你去熟悉而已。”
    雖然蔡倫已經提前做了安排,王三小也要跟過去安頓剛剛收編的土匪,接到傳話很不容易,天黑好一會兒才去。
    王三小前腳進門,楊小玲後腳回來。
    她是又割麥又撿麥穗,按狄阿鳥的話說就是“二牛在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愛幹活。”不過每當狄阿鳥這麽說的時候,楊小玲就會回答說“二牛沒有你這命,沒田種的,你別當了大王,錢來得容易就不會過日子,沒糧食的時候,你別趴在家裏唉聲歎氣呀。”
    謝小桃懷著孕,也是天天在家給他們幾個幹活的做飯,高德福勸不住,自己也就不敢坐家裏,他本來個養尊處優的宦官,苦不堪言,可想想比著是貴妃的娘娘們都在勞碌,那還不得跟著鞍前馬後。慌完了,則在心裏想這倆夫人咋傻呢。幹活不累嗎?不苦嗎?風吹太陽曬的,還不老得快?
    高德福在後麵慢慢挪腳,臉色蒼白,想是中暑了。
    楊小玲還年輕,風一吹又涼爽又困,這一回來放了家什一身的汗,聽他說中暑,不免貶低就你嬌貴,聽他們說,你們家大王還拉犁呢。
    謝小桃到身邊她還忙著教訓這個光知道享福的奴才胖子,掛一耳朵“阿鳥回來了”,心裏挺歡喜呢,扭著頭匆忙去洗一洗,咋又聽了一耳朵“找王三小在說話。”登時沒聽清,心裏糊塗“三小怎麽來了?啥時候來的,也不尋我告訴我一聲。”就這糊塗著,想著是自家娘家兄弟,跑了過去。
    到了,跟村婦沒兩樣,頭巾剛抖,腦門上幾綹跟洗了一樣,全在臉上糊著。
    狄阿鳥一心疼,沒舍得問有啥事,趕緊遞塊西瓜。
    楊小玲接了就納悶“俺弟來了。在哪呢。”說著就打量。
    吳班她認識,另一個是個穿著嚴謹,一絲不苟的年輕人,身上還裹著傷,體形消瘦,筆直的腰背,鼻目堅挺,看著年齡,應該比狄阿鳥大些,不過相比狄阿鳥的成熟模樣,也就覺得差不多大了。
    狄阿鳥一聽就笑了,指了說“三小。看你姐都誤會啦。她以為是她弟呢。這個三小姓王。”
    楊小玲恍然,怔怔看著。
    狄阿鳥說“不過,他差點就成楊三小。隨我出塞時,小吏馬虎,登記姓名,給寫成了楊三小,被檢查出來了,朝廷上還不改。我就說給改,光宗耀祖的事情還用著別家的姓,將來榮歸故裏,對得起祖宗?當時那小官不改,說不就是個人名嗎,我一頭吐沫就吐過去了,指著說,什麽叫不是個人名?你沒名你還是個人嗎?後來我跟令尹打招呼,硬是把他的人名給改過來了。”
    王三小大吃一驚,問道“名字登記錯,大王親自過問了?”
    狄阿鳥笑著說“咋能不過問,名字錯了也罷,這姓氏能錯嗎?你們可不知道,這武縣打完仗,皇帝把我叫到陛前,就說,阿鳥,我收你為義子吧,你改姓秦。你們知道不,當時咱是剛剛投誠,渾不知是殺是剮,心裏不想順從?可一想,這對得起祖宗?就一句話,老子不改。我姓都可以不要,阿爸都可以不要,你收我為義子,我不照樣能背叛嗎?”
    王三小又吃一驚“大王,您真這麽說的?”
    狄阿鳥大笑說“那當然。不過沒敢說老子。這姓改回來,咱不光改回來,再讓先生取個響亮的名。”
    王三小卻是標準的軍人模樣,不苟言笑,隻是連忙說“大王給取吧。”
    楊小玲見他們說話,都是男的,就持著西瓜走了,給孩子吃去,不過幾個孩子已經在那邊摔著啃了,嗒嗒兒虎把西瓜皮都啃得咯吱響,看著生氣,也就沒給他們,眼看龍妙妙走過來,看來是要參合男人的事,便打量來打量去的,心說“這姑娘走路咋像個男的。”
    兩個人迎麵碰上了,卻都不知道說啥好,隻聽得狄阿鳥在亭子裏笑“這名我不起。不是我沒學問,起不了,而是我是大王,大王取名好是好,可不是高了你一頭,誰知道起了名你是真滿意假滿意?這我旁邊可坐位好學問的先生,咱們聽他說怎麽樣?”
    吳班這就說“三小這次立了大功。功勞且不說,身處土匪叢中,震攝之,使之歸順,正應了膽略,不妨叫鎮惡。”
    王三小重複說“王鎮惡。”
    狄阿鳥趁勢問他“這位兄台有學問吧?”
    王三小起身單膝下跪,抱拳說“多謝吳巨參。”
    狄阿鳥又一陣笑,說“這次編簽土匪,我會抽調一批犍牛,集訓完給你,也把這位吳巨參給你怎麽樣?你不用看在他是巨參的份上特殊看待,也別讓人知道,誰知道你讓誰閉嘴。你就記得讓吳巨參是一名普通士兵,從伍兵做起,一級一級全部做一遍,每一級,他覺得行了,就行了。”
    王三小大吃一驚,問“這怎麽可以?這些人匪性極大。”
    吳班說“無礙。大王這麽吩咐自有大王的用意。王將軍,明天我到之後,你就稱呼我吳牛吧。”
    狄阿鳥補充說“吳大牛。這名字才像兵名。”
    他又給王三小說“讓你姐給你安排頓吃的,吃完就回去吧。我這還要連夜開會。”
    楊小玲正好沒走,聽到了,眼看龍妙妙用侵犯的眼神不停掃自己,正想解脫出來,回頭喊一聲“三小。跟姐來,姐給你安排飯。”
    龍妙妙倒還是沒動。
    她倒不是跑這盯人的,隻是想問楊小玲是不是狄阿鳥的女人,想跟她說,讓她注意點形象,又覺得問不出口,還不熟悉,說出口也不合適,而楊小玲不走,也是想勸她,男人會客,別上桌。
    王三小走出來。
    兩個女人就各自帶著不好的印象散了。
    楊小玲也就領著王鎮惡邊走邊說“就他名阿鳥,還給你起名,也虧沒讓他起。我看你跟俺弟年齡差不多,都能鎮住那麽多土匪,不簡單呀,俺弟還鬧父母呢。也就是阿鳥在我們家,收拾過他幾回,收拾老實了。”
    她站在院子裏就喊“德福,德福呀,你領俺這弟弟吃飯去。我去給幾個孩子分西瓜,都在泥巴地裏團開了。”
    喊完就走嗒嗒兒虎身邊,一巴掌打掉他的西瓜皮,問“缺你吃嗎?瓜皮都啃。”
    龍妙妙帶著無奈搖了搖頭,走進亭子,小聲給狄阿鳥說“你這女人,怪潑辣呢。”
    狄阿鳥往身後瞅了一眼,壓低聲音說“潑辣個屁。村婦慣了。這話我說行,你們可別說呀。”
    龍妙妙向吳班示意,在他耳邊說“真是啥人娶啥女人。”
    正說著,謝先令等人已經來了,雖然有先有後,但開會的時辰要到,也就前後腳進門。博小鹿沒開會的份,不過是來看阿哥的,帶幾個人,弄了半隻肥牛,一頭獵來的黃羊,往院子另外方向走了,張鐵頭卻以為狄阿鳥不在院子裏,起碼不在前院,一進來就咋聲,吆喝說“你看這王府,這叫王府?忙了都出去割麥了,陸川,哨你也不放夠呀。”他又吆喝“也不知道這大王咋過日子了,跑我那就訓,說我不會過日子,你們看,啊呀,這連人家大財主都不如……高德福,你這管家當的是好呀。你多弄幾個人,自己不也威風。”
    正說著,楊小玲給提醒了“別喊了,阿鳥在亭子裏聽著呢。”
    張鐵頭嘴裏說“當著他麵,我也是這麽說。”聲音卻低了下去,抬頭看著,小聲說“我不是有意告你的狀呀。嫂子,這其實是人家老謝的意思。”
    謝先令笑著說“你就往我身上推吧。”說完,這又給楊小玲說“不過鐵頭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也不光是我的意思,監察上都提出來了。您吧,得把王府當府,就這院子,就這書房,看衛士不在,混個人摸走冊文書,損失都比你省人的損失大。”
    楊小玲沒想到讓人割麥招惹這麽多的反對。
    她曆來尊敬謝先令,連忙說“謝先生也這麽認為?”
    謝先令點了點頭,嚇唬說“朝廷的細作一刻也不放鬆,要是偷走了某些東西,可是要掉人腦袋的。”
    楊小玲說了聲“知道了”,低著頭去找謝小桃了。
    亭子裏。
    狄阿鳥卻每當他們來,隻是問吳班“阿班。你提前找個由頭,咱們商議時就直接拋給他們。”
    吳班略一沉思,說“要讓軍隊不打仗,莫過於餉。”
    狄阿鳥微微點頭“正合我意。鬧餉。然後我就大張旗鼓地解決這個問題,一石數鳥,鑄錢,開錢莊。”
    他決定說“今天就討論這個。一是百姓又多了,戰後怎麽改製,二是鑄錢,怎麽鑄,第一批鑄多少。”
    他歎息說“朝廷鑄錢曆來是個問題。前麵秦台改製,就壞在錢上。我們得引以為鑒,不但要杜絕朝廷操縱我們的錢幣,還要數量合適,更要適合商業流通。還有,不如官府出麵辦錢莊,再行一個飛錢,我看不得商人來做生意,車上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