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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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諜影1928!
    校長矗立在講壇上,沒有坐下,眾人進了去,也隻是立著,沒有坐下。校長矗立在講壇上,凜凜洌洌,象個黑麵神。
    他咬緊嘴唇,臉抽搐著,抖索著,想講話了,卻又未講,像是要咬著牙,把無限的悲憤春咽下去,卻又吞咽不下,要吐又吐不出似的。
    他許久許久未講話,同學們、老師們心情緊張地等著他,等著聽他的話。終於,岑校長作聲了,他那聲音,像是被禁錮了1萬年,鬱結閉塞,現在才發泄得出來。
    “同學們!同事們!國亡了啊!我們的國家要亡了啊!”
    他叫喊亡國,就像是已經見著亡國那樣哀痛淒涼,像是死了爹娘那樣哀痛淒涼,他那聲音是驚惶求救的慘厲之聲,他的眼淚鼻涕隨著這呼救之聲,猛然地迸流灑落。
    他像已經傻了,又像已經被惡人,被那要覆滅我們這國家的惡人迫害傻了。
    他放聲大哭,誰也未曾見校長這樣淒涼地痛哭過。同學們、老師們突然見著校長這樣痛哭,聽著他淒惶求救般叫喊,大家不禁地心驚,也有跟著哭泣了的。
    校長繼續講話,他說“大家關心我所受的迫害。可是,在我們國家內,所有的人民,都同我1樣受迫害,都沒有了自由,許多人受的迫害比我還更甚。國家是人民的,人民沒有自由,這國家就等於滅亡了,因為人民已變為奴隸,不是主人了。大家見過的,以前市內發生過警察捉拒領美國救濟麵包的人之事,又發生過警察來我校查禁書捉人之事。最近又有警探來搜查我校,要追捕拒絕同警察局長兒子結婚的女子。今天又發生硬刊登我去當什麽慶祝會的發起人和籌備委員之事。就從這幾件事,就可以知道,作為1個人,我們是連吃不吃人家給的東西,看什麽書,同誰結婚,以至對某件事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去慶祝呢還是不去慶祝,都是沒自由的!
    為什麽人民的自由被剝奪得清清光光?因為有人想做皇帝。華國從前有過皇帝,那時叫大清帝國,大清皇帝。辛亥革命,清帝遜位,建立民國。幾年後又有個袁世凱偽造民意,說華國需要帝製,人民擁戴他當皇帝,他就自稱為洪憲皇帝,把民國改為帝國。
    隻幾十天,他就失敗死了。但想做皇帝的人,卻1直都有。現在又有1個人,他獨攬了國家的1切權力,自封為最高領袖,又學著袁世凱的老樣,要偽造民意,先推他做總統,然後擁戴他做皇帝。他就是為此而召開那不代表任何人民的所謂國民大會的。
    什麽狗屁的國民大會!?這是禍國殃民的大會!哭之吊之,猶恐不暇,何慶之有?何祝之有?豈有此理!這地方上的那班無恥之徒,卻硬要派我去當那獨夫民賊的臣仆,為他的登基即位山呼萬歲!豈有此理!”
    岑校長講到“豈有此理”他就忍不住又要怒罵了。罵了1頓之後,才又複冷靜些,叫師生們不必為他個人擔心,要為國事擔心。他此時反而非常關心國事,和他以前不多談政治的習性很不相同。
    岑校長散發啟事傳單之事,轟動了整個海灣市。
    近日以來,青天白日政府的報紙和廣播電台都就他們即將召開國民大會之事,大4宣傳,說這是他們完成訓政時期政治,進入憲政時期政治之始,說1等大會開過之後,華國就有憲法,有總統,就如同歐美的所謂西方民主國家那樣,1切都歸民有,民享,那就民族獨立,民權自由,民生幸福了,那就是舜日堯天,臻於至治了。
    1般人聽了見了這種宣傳,都會嗤之以鼻,不拿它當真。有些人也看得出,那個被吹噓為國家民族的最高領袖的青天白日政府頭子老蔣,要當皇帝,這開什麽間民大會,不過是他登其大寶的1個步架,1種形式罷了。
    人們對奇國大盜的所為,是不會要去慶視的。但是,卻也不敢公開反對。因為誰要是對那個孤家寡人吟1聲,誰也就要被治以不敏之罪,輕則坐牢,重則殺頭了。
    現在,卻有個岑無忌,居然無所順忌,把眾人不敢講出口的話,1古腦兒講將出來,人們看了岑無忌那啟事傳單,心中稱快,卻也替這老先生擔憂。岑無忌這樣無忌地反對了老蔣,還直接地反對了這裏的小蔣
    ——包得奎之流,將會有怎樣的災難落到他身上呢?那些惡人們會怎樣整治這岑老夫子呢?人們就是這樣擔憂著。
    包得奎又同任貴廷商量岑無忌之事。
    包得奎說“老弟的引蛇出洞之計,果然生效。那老反叛跳來了。你看,什麽時候可以動手捉他?”
    任貴廷說“別忙!現在尚未查明誰同那老東西有關係,光捉住那老東西,所獲不大。他既已跳出來,料想赤色革命組織分子必然加緊同他接頭。這就還須細心偵查,待把赤色革命組織分子也查出來了,1齊破案,才能1網打盡。還有,此人是個知名人士,捉他之前,還宜先將他的犯罪情由,是報上峰,說是未敢自專,請求批示,這才顯得我們辦事慎重周至。”
    包得奎說,“也是。”
    就這樣,海灣市的警察局對岑無忌,就暫時似乎是網開1麵,並未立即來提人,也未公開來追究。包占元布置了1些特務暗中監視岑無忌。
    但這學校中,進步的力量較大,學生、教師中,並沒有警察局的特務分子。包占元從外麵派特務進來,隻能找個借口來張望幾下,不可能真個把岑校長監視得住。自從校長散發過啟事傳單後,校內赤色革命組織的秘密組織,估計到警探們會來作惡,已布置1些積極分子秘密警戒,以保護岑校長。
    那些積極分子發現有狗子混進學校來,是會想辦法把他攆走的。所以,包占元雖然督著他那些手下人極力要偵查岑校長同赤色革命組織有何聯係,卻實在是還設有偵查出個線索。
    岑校長散發了啟事傳單後,1連幾天,來訪問他的人是不少的。多數是教育界的人,亦有其他各界的,是原來就同他相識來往的朋友,有的還是社會知名人士。
    有個老人,原是華僑,早年跟隨孫中山先生,參加反對滿清政府的革命,參加過庚戌年的起義,是1個名為庚戌同誌會的成員。這人是個老同盟會會員,現在還是個青天白日政府成員,在青天白日政府內有很多老相識老朋友。他卻是反對老蔣的,他認為孫中山先生創立的青天白日政府被老蔣篡了權,孫中山的3民主義已被老蔣拿法西斯主義代替了。
    他看了岑無忌的啟事,大為稱讚,來找岑無忌,讚岑無忌有骨氣,有膽色。尤其是把老蔣比之為袁世凱,的當之極。
    他慨歎說“唉!當初我們跟著中山先生鬧革命,目的是取消帝製,建立民國。不料清帝廢了,又出了個袁世凱。袁世凱死了,又仍有許多個未稱皇帝的皇帝。老蔣就是未稱帝而實際上是做著皇帝的,他現在還要公然稱帝。古時候有個魯仲連,寧蹈海而死,不肯帝秦。你老先生正是今之魯仲連也。可惜當今之世,似老先生這樣的高風亮節之人,實在太少了。”
    這人歎息了1番,也就離開了。其他來訪之人,大致也同這位老人1樣,隻表示同情關注之意,並不誌在商量什麽事。
    來訪者走後,岑無忌的心情,長久未能寧靜。
    君敢於略為抗爭1下,就已引起那麽多人的同情關注,這是他他對當代暴始未意料的。古語有雲“千夫所指,無病而死。”今日那獨夫民賦被人民怨根之甚,何隻是幹夫所指?看來老蔣的天下是不穩的。
    他可能像袁世凱那樣,被人民詛咒而死。
    岑無忌看到,來向他岑無忌表示同情關注的,大多是同他1樣的平常人,不是叱吒風雲的非常之人。這些人平日謹小慎微,是沒有什麽大誌的。有些人還婆婆媽媽,雖然好心,但不過是婦人之仁。他們是弱者,甚至比他岑無總還更加是弱者。這些人難道能把暴君詛咒死嗎?這樣想,岑無忌就又覺得茫茫然。
    時日易喪,餘及爾借亡。
    據史書所載,古時候的暴君夏桀在位之時,人民用這話詛咒他“這世界怎還不毀滅呀?我寧願同你1起死亡呀!”結果夏桀就滅亡了。
    今日的暴君,到底何時才滅亡?怎樣滅亡?岑無忌思之再3,自己作不出個答案。這不像演算個代數公式,證1條幾何定理那樣容易的呀!岑無忌感到苦惱。
    想起跟隨過孫中山先生反對滿清王朝的那老人的1席話,他就尤其惶惑。孫中山其人,可以說是華國的自由民主主義的先行者,是偉大的政治家和思想家了吧?他畢生致力於在華國消滅君權,建立民權。可是,奮鬥了幾十年,推翻滿清王朝了,還是又出現袁世凱,又出現北洋軍閥政府,又出現老蔣。
    幾十年來,仍然是王權統治。這些曆史,岑無忌本來是見過的,他也講及過,現在,那老人再度談起這些曆史,岑無忌不覺地就感觸更深,亦思之更深了。他思之更深,而又未得其解,是以惶惑。
    何以1王死了1王生,王權竟如此難滅,而民權又如此難立呢?現在的蔣家王朝,擁有曆代王朝從來未有過的龐大兵力,又有國外的帝國主義者首先是美帝國主義為其後盾,美國人派兵駐在華國,直接援助蔣家。
    這惡勢力如何才推得倒?岑無忌雖然知道赤色革命組織正在同蔣家王朝相抗衡,但他對於赤色革命組織,其實所知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