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思想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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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諜影1928!
他下決心走出洞來,不巧的事出口那地方,外高內低,腳下都是看不清的冰淩,幾次打滑,險些跌倒。最後他猛1用力,跨上洞口,不提防腦袋碰碎洞口的冰柱,冰柱帶著清脆的響聲摔在暗淩上,有1截冰柱剛好鑽進他的脖項裏。
“真他娘的!這事什麽鬼地方!”
罵了1句,尤林1生氣,索性走到廣場。突然,從西方響起撕心裂膽的聲音,接著,連城牆帶大地,1陣忽悠悠的震動。刹那間,尤林愣住了。當聽到機車呋呋出長氣的時候,他也長呼了1口氣,恍然大悟,原來是西關外的火車開過來了。
多少年的鄉村艱苦生活,使他把城市漸漸淡忘了,現在的火車聲響,才喚起他對城市生活的回憶。他再也不覺困,沿著沉睡的廣場,向西北方向漫步走去。
遠處,西北城門樓上,亮著兩盞電燈。他眼前出現了幻覺,城樓就像1隻蹲在城牆上的妖怪,那電燈就是妖怪的眼睛。忽然又覺得這個妖怪正是敵人的化身,仿佛故意瞪著眼嘲弄他的尷尬處境。
尤林氣憤了,心下暗道“老子隻要在城圈裏站住腳,看我怎麽整治你們。”
1轉念,又自己暗笑了,笑這想法怪無聊。
“進得城來沒個落腳處,眼前的力量,也隻有這麽1個年輕的姑娘,如果說地下工作是1條戰線,你現在連個單人掩體也沒有。不!不對!”內心裏另1種聲音在批判自己,“不管高家叔侄能否起作用,隻要有這位熱情可靠的姑娘,通過她再找到韓燕來,這就是力量。用這個力量來團結群眾,群眾是幹柴,赤色革命組織是烈火,幹柴觸烈火,就能在敵人心髒中燃燒起來。”
想到這裏,尤林立刻覺得心明眼亮,胸懷舒暢,西城樓上那兩隻電燈不再是鬼眼,它們變成有情的笑眯眯的眼晴了。他從毛衣兜裏掏出雙拳,伸開兩臂,呼吸了兒口新鮮空氣,侵入肌骨的寒氣,被他火熾的熱情戰勝了。
時間長了,還是冷得無法入睡。他扭轉身,朝南走去。廣場盡頭,是個大坑,1條白色的羊腸小道兒,直伸到西下窪子。大坑漫坡處,地勢低窪,可以擋風,尤林蹲下來,兩隻眼晴立刻眯成1條線。
第2次火車吼叫,尤林從夢中醒來,渾身冰冷,鼻孔酸癢,手腳凍的生痛,穿在他身上的似乎不是棉袍棉褲,而是冰涼梆硬的鎧甲,寒氣穿刺到每個毛孔。尤林搬起1塊滿帶霜雪的石頭,不停地舉起又放下,直到精疲力竭的時候,感覺到生命的活力才被他呼喚回來。這時,大地漸漸發白,周圍景物的輪廓越看越清楚了。
這樣早的時光,1個陌生人孤00地站著,實在不妥當,快去西下窪吧,也許韓家沒去南郊就搬到這裏呢。尤林剛走到大坑坡口,從對麵走來1個年輕小夥子,手裏挎個淺竹籃。
兩個人,1個上坡,1個下坡,他躲避不及,同對方正撞了個滿懷。小夥子用審查的眼色端詳著他,尤林看到來人並無惡意,便主動讓開道路。來人又盯了他1眼,像是思索著什麽走開了。這樣1來,倒使尤林沉不住氣,偷眼大量著那個人走遠後,踉踉蹌蹌沿眷小道奔向西下窪。
西下窪冷靜無人,到處是1片白霜蓋地,突出屋際的常青柏樹就像滾了1層白粉,迎街口有棵楊柳樹,枝條粘滿了霜雪,沉沉下墜。
天色昏昏,霧氣沼沼,大地和天空都被銀灰色的氣團籠罩著。
“不妙啊!窮漢趕上閏月年,看光景要降1場大雪。”尤林1麵想著,1麵踏上這塊小小的盆地。突然發見迎麵那棵柳樹身後站立著1位小姑娘,她正朝他走來的路上抬頭跳望。
小姑娘有十45歲,體格玲瓏,舉止活潑,鴨蛋臉凍的緋紅,微黃蓬鬆的頭發結成兩個發錐,眼神動中含笑,薄嘴唇微微翹起,像1朵剛開的小喇叭花。
她上身穿著紫色的露棉絮的薄襖,下邊是補釘縫成的黑夾褲,雖然穿的單薄,但她精神奕奕,看來,嚴寒天氣對她並未發生什麽生理上的影響。她見到尤林,現出驚奇的表情,隨即討好地說“先生,你早呀!”
尤林向來喜歡孩子,這個小姑娘,1見麵,便使他從心裏喜愛,因而隨口答應道“我才下火車。”
發現小姑娘直端詳他,又改口味道“小姑娘,你冷嗎!”
“我呀!我不冷,看你渾身冰雪,那才真冷呢。到我家取取暖吧!餓了的話,吃上幾個油炸餜子。”
“哦?你家在哪裏?”
“就是身後這個門。”發現對方有些遲疑,她又接著說,“家裏就是我1個人,方便的很。”
尤林並不俄,他想找個清靜地方,1則免得出是非,2來可以順便打聽韓家的下落,即使找不到,也可躲避風雪,消磨時間,等到9點鍾他好與銀木蘭會麵,想到這裏他便答應了。
尤林坐在小姑娘的家裏,想起她剛才的神情,便主動地向她解釋說他是從北京來的旅客,下火車還不久,來到西下窪看望朋友,因為天氣過早,怕朋友起不了床,特意繞到這裏轉1轉,消磨點時間。
小姑娘聽罷就說“先坐下休息休息,等1會兒我給你烤幾個餜子吃,肚子飽了,身體暖和了,再找朋友去夠多好。”
尤林坐下後,1麵同小姑娘說話,1麵信手拿起桌案上的1本書,掀開書,發現是本《天方夜譚》。
“小姑娘,這本書是你看的嗎?”
“那書是哥哥的,我也看過,有些字,花裏胡梢的,認不全。”
尤林1麵聽她說話,1麵翻書,發現書裏印蓋著省城師範圖書館的藍色圖章。正待問什麽,忽聽對麵屋裏有人喊“小燕兒,你燕來哥哥出車了沒有?”
“早就出了。”
小燕尖聲地回答道。
尤林看了書本圖章,又聽到叫燕來的名字,有意識地問道“小姑娘,你貴姓?”
“我姓韓。”
“姓韓?是從菊花胡同搬來的?”小姑娘遲疑地點了點頭。
“你們住過菊花胡同門牌3十7號嗎?”尤林揚起兩道黑眉,眼睛睜的大大的,等著她回答。
小姑娘顫抖了1下,從新上下打量著這位過路的客人。客人的臉是忠厚的,眼神是慈善的,沒有可懷疑的地方,但她沒回答。
“有位叫老韓的工友,是你什麽人?”
“是我的······不知道。”小姑娘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她想起哥哥說過,城裏是鬼子的天下,關於父親的事,對誰也不許說。於是,她搖了搖頭,兩條發辮隨著擺動了幾下。
“哈哈······用不著害怕,我在師範學校限老韓1塊鬧風潮,我們是知心換命的盆友。告訴我,你是老韓哥的什麽人?”他的真情流霹的臉色,不容人有任何懷疑。
“我是他的女兒。”小姑娘率直地答複了他。
嗬呀!有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世界上竟有這般巧事,你竟然是老韓的女兒。那你燕來哥哥呢?”
“我哥哥?”她反問著,“在廣場邊上跟你撞個滿懷的,不就是他?”
“是他!”尤林追億著剛才那個年輕小夥的模樣。這時,窗外走過沉重的腳步聲,接著是洪亮的本地口音“小燕!你在跟誰說話?”
“哥哥!趕快進來!”
雖然小燕家的房屋簡陋晦暗,對於1夜飽受風霜的尤林來說,卻有無限的溫暖。尤林蓋了兩條棉被,頭前升起火爐。火爐對麵並排坐著韓家兄妹,尤林要他們談談別來十年的經曆。
說不清是由於興奮,還是由於感傷,哥哥臉脹的通紅,眼睛凝視著火爐,說不出1句話。妹妹急得抓耳撓腮,抱怨哥哥見了生人那麽憨傻,生怕冷淡了尤林。
她憋不住了,先開了口“爹爹死後,媽媽領著哥哥和我下了關東,混了兩年,差點沒喂了關東狗,多虧周伯伯把我們帶回來。不久,媽媽得急症死啦。哥哥考入電燈公司,幹了3年,學會了手藝,就趕上鬼子來啦。哥哥不肯給鬼子幹事,賭氣辭了職。接著就失業,有本事沒人用,有力氣沒處使。周伯伯看著俺兄妹可憐,把他那輛3輪,讓給哥哥拉。哥哥有股子擰脾氣,錢掙多了,1文不花,餓著肚皮把錢拿回家來。錢掙少了,連家也不進,到酒館裏把錢喝淨。看他年輕輕的,喝足了,是醉漢,睡醒了,是傻子。要不是我挎個油條籃子,早餓散他的骨頭架子啦!”
“別淨搶嘴奪舌的,我替你躉來餜子啦!提著籃子賣點去,留神長眼力,有事給家送個信。”
韓燕來從廣場上遇到尤林的時候,覺得他既陌生又特別,仿佛見過麵,1時又想不起來。當曉得他是父親的老戰友,是十年前領著他浮水給學校送信的叔叔時,對他的身份和意圖已經明白了十之89,這才要小妹留神報信。
在小妹看來,爹娘死後,門庭冷落,家裏窮的鍁不開鍋,壓根沒個親戚朋友走上門來。今天偶然遇到爹爹的朋友,這算是個意外的幸運,是她的眼力和本事嗬!憑哥哥?他當麵把人家放走了呢。
這真是件大喜事,是喜事,就該把西屋周伯伯,北屋房東苗太太呼喊出來,給大家介紹介紹,叫他們知道韓家也有出頭露麵的親戚,這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