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金木來的來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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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寫什麽呢?表白表白我的心願吧!
首先,說說我對生活和愛情的看法。銀木蘭!你或許忘掉你姐夫了吧,想1想鬼子兵陷落城垣的那1年,咱們姐妹隨大流逃反到千裏堤,難民到處滾疙瘩,1塊白洋買1頓飯,咱姐妹沒吃沒喝沒地方存身。惡霸地主老財起壞心,托人講條件,說隻要我肯答應給他做小的,給咱們1百塊白洋,還答應養活你,姐姐不服,大罵老財1頓,領著你住5道廟,討百家食。
這件事被當時在他家當長工的那個老實巴交的漢子知道了,他非常氣憤,為了憐惜咱們,他每次從地主家打出飯來,自己欠著肚子,偷偷地拿給我們吃,還說稍微術平些,護送咱們回家去。
爹跑散了不知死活,哪裏還有家呢?
為了我,也為了你,我不顧1切輿論,同他結了婚,這樣咱們才有個安身之處。有人說幹麽1個中學生嫁個紅長活的呀?
你知道,我們婚後生活並不壞,粗茶淡飯能吃飽,我說啥他聽啥。
過了沒幾個月,當地赤色革命軍出來活動,組織抗日武裝,人家高眼看我,挑選我當了村婦女會主任。
上級布置任務,動員青年參軍,擴大武裝力量,我怎樣開始工作呢?怎樣取信群眾呢?
想來想去,第1個是動員丈夫去前線。他不好拒絕,隻說,我懷孕了等我分娩後再去,看到我滿臉怒氣,他求饒說:“我打了半輩子光棍,沒見過孩子,隻要你生下來,叫我看看是男是女,我當爹的親親他的臉,2話不說,第2天我就上前線打鬼子,就是1去不回頭,在戰場犧牲了,我也絕不後悔······”
這種要求不是不合理,但我沒答應,整天鬧別扭,給他氣受,他在家不能呆,提前上前線了,並帶動著1幫肯年集體參軍。
臨走時,我要他給孩子起下個名字,他粗聲大氣地說叫“離!”,說完他眼裏含著淚走了,我懂得他是說分離啊!
為了紀念這回事,我才給孩子起名叫小離兒。
你嘲笑你姐夫戀家嗎?他跟其他新婚夫婦1樣,怎能沒依戀呢?但他還是個人服從了整體。
他參軍後是個好戰士,很快就加入了革命組織,在有名的齊會戰鬥中,他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為了紀念他,我帶著吃奶的孩子,奔赴內線工作,找到父親,重回省城,移居郊區,內線聯絡,這樣做我認為是服從了組織上的需要,繼承了愛人的遺誌,我沒想過旁的,工作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魯隊長是好同誌,他心地善良,為入忠厚,最希望同我接近,無論是路東路西,總願意看到有我這麽個人。
隻要有我在場,他和他的隊員就工作更加熱情,作戰更加勇敢,生活更加愉快,我為什麽不滿足他的希望呢?
我反對淫蕩下流的女人,也反對躲躲閃閃見了男的就紅臉的女人,寧願像尤3姐痛快地死去,也不願作尤2姐忍辱地話著。
有些人並不了解我,甚至有人罵我,盡他們笑罵吧,新衣服濺上個油點能洗下去,白藕長在淤泥裏染不上髒。
革命組織對於它派赴內線工作的同誌,什麽都了解,什麽都考慮過的。
妹妹,我求你!別把我的不幸消息告訴爸爸。
爸爸1生夠苦的啦,幼年喪父,中年喪妻,為拉扯兩個女兒,累折了他的筋骨。
他老人家忠厚老實,受過我這不孝女兒百般的轄製。我們長大了,幹的都是他非常害怕,但又沒法拒絕的事。
上次我見他老人家身體很壞,他在世界上還活多人呢?請你們把嘴封牢1點,不要再拿我的不幸消息折磨他了!
妹妹!對你,我說什麽呢?
你年輕,誠實聰明又有文化,直接跟著領導同誌工作,進步1定很快。不過,我覺得你在愛情這本字典上,還有不少生字。
依我看,愛情不是花前月夕下的甜言,也不是軟綿綿的眼淚,更不是金錢物質的收買品。我主張要找個誌氣剛強的漢子,別要那婆婆媽媽,男身故作女態的人。
選老婆也不要弱柳扶風,眼淚洗臉的林黛玉,要他有幾分大丈夫氣。
我總嫌你儒弱,認為你身旁那個後生,利用你的脆弱溫情,籠絡你又想控製你!我早看出你想擺脫他,要擺脫,就得拿出點毅力和勇氣來,世界上無論幹什麽事,沒點毅力,沒點勇氣,沒點冒險精神是做不成的!
願你在愛情以及1切問題上,再幹脆點!再堅強些!
現在說說我最後的1件心事吧!我的小離兒才5歲,她是我心尖子上的1塊肉。
她父親家裏沒1個親人,又不能跟著外祖父你也沒有精力養活她,我才是個半脫離生產的幹部,不能給公家添麻煩。
我想有兩個辦法!第1是,拿她送交魯隊長,估計他會同意,因為他對我好,並喜愛這個孩子。如果他有不能克服的困難,那就把她送給缺兒缺女的爹娘,不管送給誰,要求組織上給她點榮譽,給她掛上個革命烈士子女的頭銜,這點是搞地下工作的同誌們最關心的。
我沒給孩子留下產業,要留這點榮譽,等將來小離兒長大讀書的時候,我想到那時候省城就解放啦。叫她向同學們講說講說,她是什麽樣爹娘留下的女兒,讓同學們知道萬惡的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侵略戰爭,給我們國家民族造成多大的災難,他們殺戮過多少無辜的父母,遺留下多少寡婦孤兒!
讓同學們知道和平是多麽可貴,知道他們在充滿陽光的幸福生活下學習,是先輩人怎樣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小離兒要讀書,最好送到新水閘小學,這有它的特殊原因。
過去,我是在這個學校讀高小的,那時候東3省叫目本鬼子強占了,我們校裏來了個插班生,她父親在沈陽北大營作小生意,918事變時被日本鬼子殺死了,她跟著媽媽逃進關來。
在“滿洲國”當“順民”時,她從來不敢大聲講話,這次回來,火車1開進山海關,她大聲說:“媽媽!我告訴你1句話,現在我是華國人啦!”
華國的兒童都有愛國熱忱,堅持不抵抗主義的是青天白日政府的1撮敗類。
日本鬼子占領後的新水閘高小也大變啦,我每次到都市來,差不離總要圍著母校門口轉兩個圈子,每當我看到麵黃肌瘦的孩子們無表情的朝著紅膏藥旗敬禮,或是隔牆聽見孩子們象哭1樣地念“阿依吾葉歐”的時候,就覺得比刀子割我的心頭肉還難受。
我希望,我想也1定,小離兒再到新水閘念書的時侯,華國就是人民的華國了!
正像我們過年貼春聯寫的“普天同慶,大地回春”1樣。那時候的華國人民可以自由地呼吸,可以自由地歌唱,可以在赤色革命組織的領導下選擇自己最理想的工作。
那時候啊!就算是嚼著苦瓜也是甜絲絲的呀······
妹妹:你同意我談的這些問題嗎?你懷疑我有這樣的閑情逸趣嗎?你認為這不是我的真情流露嗎?你認為這是“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說老實話,現實生活我是很痛苦的。
我把唯1的幸福寄托在理想和希望中了!別阻攔,別責怪,讓我願說就說願想就想吧!讓我以1個囚在敵人監獄中的年輕的革命組織成員的身份,向同我女兒1起的高小學生,不!應是省城所有的高小學生,讓我向新中國所有的青年人表達我的心願吧!
青年人啊!我向你們祝福。
祝你們熱愛自由,熱愛生活,熱愛生命吧!
這些都不是容易得到的啊!
你們也許還不大懂得這些東西多寶貴。
我開始懂的也不多,到了敵人監獄裏失掉生活自由的時候,才更知道它們的寶貴了。
我雖然是做了母親的人,可我還不過是2十4歲的青年啊!我多麽想自由,多麽想活下去,至少希望活到城市解放,能看到你們歡蹦亂跳的那1天。
現在看來,這都成了奢望……
敵人也想讓我活下去,還答應叫我在物質生活上活好1點,隻要從我身上得到他們所需要的東西。我想活,我知道“死”並不是個愉快的名詞,它的含意裏有痛苦。但我不能避開它而丟掉我最寶貴的東西,這些東西不用說作為1個革命組織成員,就是作為1個普通的華國人也是不能失掉的。
這樣,我的未來就可知了。青年學生們同時代的青年們,未來的青年們,讓我這個年輕的赤色革命組織成員為你們的光明前途祝福吧。
今天,這位房東姑娘還叫我寫。她再1次保證,1定把信送到你們手裏。
我真感激她!
經過1周的觀察考驗,我認為這個姑娘可靠,請組織信賴她!
我還說什麽呢?在舊時代,人們常說“紅顏薄命”,我既非紅顏,也不信命,我就知道相信革命組織。
我新生命中的1切都是組織上給的,我要把生命中的每1片斷,哪怕是1分鍾,都願為組織上做點工作,可借,我現在能作的事情並不多了。
我被約定明天給特務頭子多田單獨會麵,這是個不平常的會麵,1個是敵偽方麵權威人物,1個是普通的革命組織成員。
他對我有企圖,我對他有打算。不知這樣作是否妥當?也不知道能不能作成,但這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想作的1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