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大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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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柱含著眼淚,攙著泣不成聲的媽媽,背著不滿3歲的弟弟2柱從江邊野墳地裏回來,不料馬府的新任管家韓小辮兒卻前腳接著後腳走進大門。
    他怕殃氣打著,沒敢進到屋裏,站在院子當中用手捂著鼻子,拿腔捏調地說:“全清家裏的,東家打發我來向你言語1聲。人死債不爛,你兒子也不小了,不能光蹲在家裏吃閑飯,快打發他上工去。”
    大柱媽說:“孩子太小啊!”
    韓小輝兒冷笑著說:“可以給東家放性口嗎!1來能替父還債,2來能養家糊口。”
    大柱媽無奈,隻好打發孩子去馬靜元家裏當了長工。
    波未平,1波又起。
    大柱來到馬家那年夏天,正在草甸子裏放豬,忽然有人跑來說:“大柱,你媽懸梁自盡了。”大
    柱1聽感到腦裏發脹,眼前發黑,急得嘴裏說不出話。
    等他跑到家裏的時候,薑大叔和幾個鄉親已經把媽媽從梁上解下來,直挺挺地躺在門板上,他1頭撲在媽的身上再也不能動了。
    東院裏的柏大嬸來勸,西院裏的董大娘來拉,薑大叔的老伴連拖帶拽把大柱樓在懷裏,邊哭邊說:“孩子,人死不能再活了,往後你還得頂起家門過日子。大熱的天不能總把死人放在家裏,得趕緊張羅人土啊!”
    大柱說:“我爹沒死的時候就3天兩日揭不開鍋。爹死後,媽守著我弟兄2人過日子,想不到媽又撒下我們不管了·······”
    薑大嬸流著眼淚好說歹勸,大柱才止住哭聲。
    於是,鄉親們就張羅安葬的事。
    有人主張去馬家借錢,有人主張去賒1口棺材。
    大柱聽罷說道:“我爺爺欠下馬家的債,直到我爹人土也沒還清,再去借錢怕是我們弟兄倆這1輩子也還不清了。”
    董大娘望望抱在懷裏的2柱,說道:“是呀!這筆閻王債他哥倆1輩子也還不清啊!”
    鄉親們聽大柱說得有理,可是誰的手裏也沒有餘錢,都急得團團亂轉,想不出應急的辦法。
    這時侯,薑大叔望望死人,看看活人,說道:“再去馬家借錢,砸碎兩個孩子的骨頭也填不滿債坑。我看就用席卷著下葬吧,隻要死人臉上不壓土就算是兒子盡了孝心。”
    鄉親們1聽,都很讚成,就這樣把大柱媽媽草草埋葬了。
    埋完死人還得安置活人,大柱還好辦1些,能夠到馬家去替父還債自養自身。可是他還有個不滿3歲的弟弟2柱,應如何安置呢!
    薑大叔想到這裏望望2柱,又衝老伴遞個眼色,意思是讓老伴把孩子抱回家裏撫養。
    還沒等薑大嬸開口,董大娘卻搶先說道:“大兄弟,我1輩子沒開懷,這孩子就由我來收養吧,不知大柱願不願意。”
    薑大叔說:“隻要能把孩子撫養活,大柱就感恩不盡了。由我做主,從現在起2柱就歸你啦。”
    大柱1聽忙插口說:“大娘,不光歸你,從今天起就隨你姓董了。”
    光陰似箭,轉眼過了十年。
    大柱在馬家當了十年長工仍沒還清舊債。
    但是他心裏總這樣想:“人窮誌不短,總有天要分文不欠,如數還清。”
    薑大權見大柱很剛強,有骨氣,真是從心眼兒裏喜愛他,便有意把自己的獨生女兒雲秀許給大柱。
    薑大叔和老伴1商量,薑大嬸滿口讚成地說:“我也有這份心意。”
    1天夜裏下了工,薑大叔把大柱叫到家裏對他說了。起初大柱不同意,覺得自己家裏窮,爹媽死後還留下1筆債,不能讓雲秀跟著自己遭罪,他把自已的想法當著薑大叔夫妻說了,但是兩位老人卻說:“我們隻重人品,不重財勢。”
    大柱實在無法推脫,才算應下這門親事。
    人往高處走,鳥往高處飛。
    大柱應了婚事就得做成成家的準備,打算拚死拚活再幹1年,先還清舊債,然後租兩響地,自己挑起門戶過日子。
    臘月2十3這天,大柱披著滿身大雪走進馬家的賬房要求算賬。賬房先生板著臉翻開賬本,撥弄算盤,然後拾起花鏡衝大柱冷笑道:“扣去吃穿0用,淨欠國幣8十元。”
    大柱1聽,欠的債比當初上工時候還多,等於給馬家白幹了十年活,氣得臉色變成鐵青,1拳砸在桌子上,怒衝衝地說:“你們這些黑心肝的畜性!我給你當了十年牛馬,到頭來隻落得兩手空空,1無所有,我今天……”
    大柱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縱身朝張房先生撲去。
    恰巧薑大叔1步趕到攔腰抱住了大柱,拖到外麵悄聲地說:“馬家在炮手村有權有勢,咱們惹不起鬥不過。孩子,你就忍下這日氣吧。”
    大柱氣呼際地說:“大叔,我實在忍無可忍了,就和他拚了吧。”
    薑大叔說道:“冤有頭債有主,你衝賬房先生撒什麽氣。”
    大柱低頭想了1陣,說道:“好吧,我去找馬靜元。”
    薑大叔拉住,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壓下這口氣。老虎再凶也會有打噸兒的時候,往後再找下手的機會。”
    經過薑大叔1番勸說,過了陰曆新年大柱又到馬家去上工。複仇的烈火在他心中越燒越旺,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尋找報仇的機會。
    過了端午,到了麥秋,莊稼早已封壟,大田豐收在望。
    這1天,韓小辮兒傳下話來,開鐮割麥。
    長工們在麥田裏揮鐮收割,汗如雨下。
    歇響的時候來到地頭1棵老榆樹下,等候東家派人送來晌飯。日偏西南了仍不見送飯人的影子,長工們等得不耐煩了,在樹下橫躺豎臥沉沉睡去。
    朦藏之中,大柱感到有人碰他1下,睜眼1看,見韓小辮兒和兩個偽警察站在身邊,大柱挺身坐起,吃驚地問道:“韓管家,有事嗎?”
    韓小辮兒刷地收攏灑金折扇,似笑非笑地說:“大柱,你喜事臨頭啦!”
    大柱察顏觀色地笑道:“韓管家,你飽漢不知餓漢饑呀,別拿我們窮人開心了。”
    韓小辮兒用扇子1指大柱,笑道:“當著真人不講假話,你真的喜事臨頭了。”
    大柱說:“人窮命苦能有什麽喜事臨頭!”
    “哈哈哈·······”
    韓小辮兒笑著說:“大柱啊大柱,這都是命中注定,不然你連做夢,都夢不見這輩子能夠還清東家的債呀!”
    大柱弄不清楚韓小辮兒葫蘆裏麵裝的什麽藥,隻是愣愣地看著。
    韓小辯兒又說道:“東家看你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大發善心把你的舊債1筆勾銷了。”
    大柱仍在迷惑不解之中,韓小辮兒衝偽警察1抱拳:“2位,這就是沈大柱,你們帶走吧。”
    兩個偽警察聽韓小辮兒說完,立刻過來扭住大柱的胳膊,哢察1聲銬上雙手。韓小辮兒奸笑著說:“明人不做暗事,走也得叫你心裏明白。本村應出勞工1名,經馬村長特意關照,派在你的名下。1者,你沒有家眷之累,2者,出勞工能還清債務,這是1舉兩得的美差。”他說完又衝偽警察毗牙笑道,“我已交代清楚,請2位帶走吧。”
    大柱被連夜送到勞工營,塞進悶罐車。1路上心裏怎麽也解不開這個謎,猜不透馬靜元為啥要派他出勞工。但是他知道進了勞工營就等於進了鬼門關,今生今世很難活著回到自已的故鄉炮手村了。
    火車晝夜不停地走了兩天1夜,然後又改乘汽車,不知又走了幾百裏,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來接收勞工的全是日本人,他們點了1下人數,把每個勞工都編了號,由鬼子兵押送到荒無人煙的深山裏,關進圍著鐵絲網的工棚子,每天早晨發給兩個窩頭,1塊鹹菜,拿著鍬鎬去修山洞。
    大柱從1個早些天來的勞工口裏知道這裏歸偽熱河省管轄,敵人為了斬斷8路軍對偽滿洲國的威脅,製造了幾百裏方圓的無人區。
    山洞是軍事工程,專為儲存軍火而修建的,凡是來到這裏幹活的人,很難活著出去。
    大柱了解到這些情況以後,知道是被馬靜元推上了死路。仔細1想,不能這樣白白死去,於是就不斷地尋找逃走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終於來了。
    1天,挨著大柱睡覺的陶3保病了,渾身滾燙,嘴裏說著囈語。
    日本監工說是得了傳染病,就派大柱和另1個勞工鄭全祿抬著陶3保到山裏去活埋。
    大柱心裏想,這可是個逃出人間地獄的好時機,拾起病人便催促鄭金祿快些走。他們離開勞工棚子路上通往黨山的小路,忽然所背後有腳步聲,回頭1看,才發現日本監工暗中眼著。
    大柱皺緊眉頭,邊走邊想主意,他們翻過1整禿山,放眼望去前麵是1條荒溝,看樣子從的這裏還是個小村莊,如今變成廢墟,地上白骨成堆,空中烏鴉成群,顯繞,這是日本鬼子製造無人區的鐵證。
    2人正在走著,日本監工突然在後麵喊:“停止前進!”
    接著打個手勢,讓他們放下病人。
    大柱和鄭全祿對視1下便把病人放下來。
    日本監工跑到跟前說道:“快快的!挖坑病毒的徹底消滅。”
    大柱衝鄭全祿遞個眼色,懶洋洋地拿起銀鎬,鏟土刨坑。
    日本監工見2人磨磨蹭蹭不願千活,氣得瞪圓眼睛,罵道:“8格牙魯,磨洋工的統統的死了的。
    大柱往遠處1指,笑著說:“你的不要著急,那邊又拾來個。”
    日本監工扭頭望去,大柱嗖地舉起鐵鎬朝日本工頭的腦袋砸去,日本人立時倒下了。
    大柱對鄭全祿說:“快背上病人,我們1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