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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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澄江笑道:“過年了,總得讓你高興點,明兒晚上還會放煙火,到時你更可以大飽眼福了。”
    那時自然是一群人簇擁著,站在寧澄江身邊的也不會是她,而是古夢雪。不過也罷,隻要兩人的心在一處,也就別無所求了。玉言燦然笑著,將滾熱的一杯酒一埂脖咽下去。
    寧澄江含笑望著她,“其實還有一樁喜事——我沒跟你說,你兄長金珪約莫年後就將回來,到時你們可以見麵了。”
    玉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急切地牽住寧澄江的衣袖,“你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數月之前得到的消息,金珪自遭流放後,一直留在西北苦寒之地,後來脫去罪名,便進入軍中,做了一名小小的兵士,曆經升遷……”
    玉言眼裏淚光閃動,她喃喃道:“他為什麽不回來,為什麽要守在那裏吃苦?”
    “他知道你在宮中過得很好,也肯放心,至於他自身——”寧澄江沉聲道,“你大哥深悔自己從前懵懂,以致大禍臨頭卻無能為力,決心銳意進取,靠自身的努力博取功名。好在他如今也算熬出頭了,在與戎羌作戰中出力不少,甚至可說拔得頭籌,雖還隻是一名副將,因主將傷重不治,朕已命他暫代帥職,隻等得勝返朝,朕便授予他大將軍一銜,以彰其勇武。”
    玉言含淚而笑,“大哥他是個鹵人,手上功夫卻沒的說,倒也不算埋沒,隻是這大將軍之職,會否太快了點?”
    “有功當賞,有罪當罰,這個職位他擔當得起。”寧澄江與她相擁,“如今你總該放心了吧,朕答應幫你尋回家人,就一定會做到。”
    “那還真是多虧了你,”玉言舒服地倚在他肩上,“現在就隻等我兩個妹妹的消息了,但願她們也安然無事。”
    “會的,一定會的。”寧澄江在她肩上輕輕拍著,一下,一下,很有節奏,他的聲音也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人容易睡著,或者說沉醉其中。
    玉言覺得自己真要睡著了,她真希望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夜。
    除夕之夜的確如寧澄江所言,非但熱鬧得不堪,簡直無甚趣味。夜宴上的歌舞不消說是好的,可惜也是看舊了的樣式,而且一舉手一投足莫不刻板工整,很難說比外頭的樂坊強到什麽地方。至於宴席上的美食美酒,滋味卻是不錯,可惜大庭廣眾下必得守著身份,循規蹈矩,不可大吃大嚼,難免失掉品嚐的喜悅。
    酒足飯飽之後,眾人齊至殿外,看著漫天煙火燦爛。天家富貴,用的自然是最精巧的材料,請的也是最優秀的匠人,製出的煙花也是精致紛繁,流光溢彩,且在夜空停駐的時間更長,雖然終免不了隕落,但這樣的美,能多留一刻也是好的。
    奇怪的是,比起今日的繁華盛景,玉言反倒更懷念當初在惲城小村的一夜,那時隻有她和寧澄江兩人。那時的煙花雖然粗糙,可是更生動,更美,是更貼近流螢和燭火的東西,它代表真正的生活。
    她情不自禁地朝寧澄江的方向望去,古夢雪正站在他身邊,臉上帶著不十分歡喜的微笑。如她所願,她走到了距離寧澄江最近的位置,事實上卻離得更遠了,不知古夢雪是否會後悔當初的抉擇。
    似是感應到玉言的注視,寧澄江亦朝這邊望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織刹那,繼而立刻分開,有一種溫柔的默契。
    古夢雪或許有所察覺,她的臉色瞬間黯然下去,隨即勉強保持微笑,專注地望著天上的光輝,不管怎樣,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夜,她命令自己必須高興。
    金珪是在正月底回來的,述職已畢,經陛下特許,容他進宮探望親妹。
    西北的風沙嚴峻,烈日也嚇人,金珪的臉膛兒曬得黑黑的,皮肉也粗礪了不少,人倒顯得結實了。胡子想必是新刮過,唇邊有一圈淡青色,更增添了幾分男子氣概。
    玉言細細打量著他,“大哥,你黑了,也瘦了。”
    “你倒是比從前圓潤了不少。”金珪亦看她。
    玉言不禁捧腹,“何必如此委婉,直說我胖了便是。”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金珪的臉黑中泛紅,“我是說,妹妹你看起來過得很好,人也更有精神了。”他急於轉換話題,“陛下很喜歡你,對麽?聽說你現在是婕妤了。”
    “哥哥的消息晚了一步,我現在已是昭儀了,也就前兩天的事,說來也是托哥哥的福,陛下褒獎你的軍功,連帶著我也沾了光,得以晉位。”
    “你就少往我臉上貼金了,我能有什麽軍功,仗著一點孤勇、不怕死而已。”
    “有什麽好謙虛的呢?哥哥大破戎敵,這是光彩之事,這份功勞是你該享的。我就是擔心,怕戰場上刀劍無眼,你會不會落了一身的傷。”玉言上前查看,果然看到幾道隱約的刀痕。
    金珪不自在地放下袖子,“哪就那樣誇張了,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傷也是小事。我如今想的,是如何重振金家的聲威,為了這個,便是折了腿也無妨。”
    玉言嗔道:“少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大過年的,也不嫌忌諱。金家就你這根獨苗,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叫地下的他們如何安眼?”
    金珪自悔失言,隻好摸了摸鼻子,沉默不語。
    心照不宣的,他們都對之前的事閉口不言。梅氏與蘇氏的那一樁公案,如今斯人已去,早就成了過眼雲煙,再分證也是枉然。但也正因這個忌諱,兩人之間仿佛有一層天然的隔膜,盡管久別重逢,氣氛卻輕易陷入僵局。
    文墨知機,立刻湊趣道:“大將軍回來得晚了點,若是早來個十幾日,正好趕上元宵勝景,那份熱鬧就別提了。”
    金珪笑道:“倒也不算錯過,我一路上也曆見了,哪怕不比京中繁華,那一種意思是不差的。”
    “聽聞元夜街市上燈會雲集,亦多有青年男女借此時眉目傳情,互道相思,大將軍何不帶一個美人兒回來,也好叫我們相看相看?”文墨打趣道。
    金珪的眉目有一刹的黝黯,“我如今隻想光複金家的家聲,其他的,我暫且不想考慮。”
    玉言注意到他片刻的失神,看來他對靜宜亦未曾遺忘,她暗暗想。可惜啊,已經到了這步田地,還能如何呢?
    文墨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微微的有些窘,正待拿話岔開,就看到靜宜搖搖擺擺地進來,“哎呀,金公子來了,姐姐也不知會我一聲,哦,不,應該說金將軍,瞧我這傻氣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她想必是聽到消息才過來的,玉言留意到她臉上多擦了一層粉,胭脂也比從前厚些,態度更顯得異常活潑,仿佛不如此她就會軟弱得哭出來,所以變相地武裝自己。
    玉言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文墨,走,跟我去小廚房看看,今兒得讓他們多燒幾個菜才行。”
    “是。”文墨忙不迭地跟在她身後,看來她也不想留下來。
    於是殿中隻剩下那兩人。
    金珪恭敬地跪倒在地,“末將拜見惠妃娘娘。”
    “惠妃?”靜宜自嘲地笑笑,“是啊,本宮如今是皇上的妃子,而你也成了陛下的臣子,真是天淵之別,誰會想到你我差一步就成了夫妻呢?”
    金珪不覺有些緊張,“娘娘……”
    “你放心,我並非故意舊事重提,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當初你那一紙退婚書,已經切斷你我的任何瓜葛,如今我隻是以老朋友的身份來看看你,見見你這個曾經的故人。”靜宜語氣中有一種故作的冷漠,她的牙關格格打顫,可見她並非真心說這些話。
    金珪忽然覺得不忍心,“當初我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隻是不想牽累我,可是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想法?”靜宜的淚終於落下來,“你理所當然地為我好,理所當然地做了決定,可你是否想過,我究竟希望走的路?我不怕刑獄,不怕流放,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也甘心,哪怕是死也無所謂,可你呢,你輕易剝奪了我選擇的機會,自以為是地將我放開,你以為這樣我就能幸福嗎?”
    想必出來得太急,她的粉沒有撲勻,被眼淚衝刷得簌簌而下,臉上的胭脂也暈開來,像一塊半生不熟的肉,看著好笑,金珪卻隻覺得她可憐,他沉默不語地將一塊幹淨的帕子遞給她,“我的確不該自作主張——是我錯了。”
    靜宜接過帕子,在臉上細細拭著,哭過一場,她反而覺得心裏的鬱結舒展了些,盡管隱隱後悔不該化這麽濃的妝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