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南鑼鼓巷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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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南鑼鼓巷陸

    明璫心跳砰砰,黑眼睛看著真哥哥。

    林海潮的劇本應該是拉手、摟住、摁在炕上親、然後甜言蜜語撮哄,直到她暈頭轉向……這些撩撥女孩子的招數他做起來照說不難,但壞就壞在蘇明璫的小手又糙又綿。綿的地方是原本的肌膚,糙的地方是凍瘡結了的疤。這種觸感讓林海潮一下子頓住了,設計好的劇情頓時忘了個幹淨。

    大眼對小眼幾秒,忽然直球一記:“林鐺,我喜歡你。”

    蘇明璫眼睛一睜,感到‘嘭’得一聲,自己腦子裏有什麽東西在炸開,綻放出朵朵煙花,煙花散盡後,她聽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聲。這一句來的這麽突然又這麽及時,作為第一次談戀愛的少女,這一下沖擊力足夠大。

    一下子話也說不明白了,暈乎乎地看著真哥哥。

    林海潮錯開目光,道:“林鐺,月底我生日,我的好朋友都會參加,你也來,我把你介紹給他們,好嗎?”

    明璫心下喜歡。將她帶入他的朋友圈裏,是關係向前邁進的關鍵一步,她二話不說,立刻點頭。

    林海潮本是做好明璫不允的準備,誰知她竟這麽痛快答應了,她難道不怕自己的朋友裏有認出她的嗎?

    按下疑惑,林海潮道:“那就這麽定了。”

    “對了,我有一樁娃娃親,前天已給父母寫了信,叫他們退掉了。”林海潮一麵說著一麵留意蘇明璫的神色。

    蘇明璫聞言相當赧顏,低下了頭:“不瞞你說,真哥哥,我也有樁娃娃親。”

    沒想到她主動交代,這又是打的什麽主意?林海潮按兵不動:“是嗎,哪家的?”

    “林......鄰居家的。”明璫說著,擡起頭道,“但你放心,即便沒有你我也準備退婚的,他們一家都是好人,我不想連累他們,畢竟我家涉嫌……啊好鹹,鹽放多了。”

    她話拐了個彎,但林海潮完全知道她縮回了什麽話——她不想因漢奸的嫌疑連累林家。

    既如此,卻又來攀纏迷惑自己?且嘴上說不願連累,親事卻拽得緊緊,如此言行矛盾,怕不是在演給他看!

    他哪知明璫並非拖著不退婚,她曾和林家嘗試交涉過,隻是林老爺子仗義,她落難之時主動退婚反而更叫老爺子欣賞了,這婚更推不掉。

    然而眼下真哥哥已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必須果決一次了!放下碗筷道:“我知道了,吃完飯我就去打電話,就說我已心有所屬!”

    隻能用這個法子了,不給林家後路,也不給自己後路。

    飯後便出發了,林海潮看著她的背影,又一次動搖了,或許一切都是巧合?蘇明璫並非是知道他是林海潮而接近他的?誠然她用了別的名字騙他,他不也用的伍一幀的名字嗎?

    蘇明璫一路小跑,趕在齊化門電話局,電話撥通,將自己的意思說出來,不出所料,林劍閣斷然不允,盤問她在哪裏,擔心她的安全。

    林劍閣說:“你個小娃娃呀,什麽真哥哥假哥哥,你這是被人騙了!閨女你在哪兒呢,伯父這就去找你。”

    如此苦口婆心,讓明璫鼻子發酸,她有點想爹爹了。支支吾吾地道別掛了電話,回家後對真哥哥說不順利,好在真哥哥也沒有多失望。

    其實林海潮哪裏需要這通電話真能成功退婚,他太了解父親了,不下猛藥老爺子是絕對不會死心的,這通電話的意義在於他要讓明璫親口告知父親她有了別人,有了這個前提做鋪墊,後麵的事情就好辦了。

    太陽落了山,夜幕降臨,明璫抱著她的蘭花被要出去借宿,沒留神絆一跤,海潮下意識扶住她,一時忘了傷口,他倒吸一口涼氣。明璫敏銳感覺到了他的異常,放下蘭花被去看他的胳膊,袖口一掀起,見他整條小臂纏著紗布,心疼不已,脫口問道:“怎麽受這麽重的傷也不說!是誰傷得你!”

    說罷連忙卷他的袖子要看上麵是不是也傷著了,海潮看到傷口又想起受傷原因,自嘲一笑,再不肯讓她繼續關注傷的事情,敷衍一時,明璫卻擔心起來,也不出去借宿了。

    什麽男女有別,真哥哥受了這麽重的傷,她要留下來照看著點。

    窮胡同多是苦住戶,夜裏九點多人們都歇了,月亮地裏悄無人息,林海潮枕著手臂看著暗夜中的屋頂,旁邊的蘇明璫剛剛睡著不久,氣息還不是很勻,林海潮不敢翻身,怕驚醒她。

    伍一幀此時已經在胡同外候著了,而東城那邊,七小姐方團將在十點鐘去東院,告知他父親:她的同學打聽到了蘇明璫下落,孤女一人住在魚龍混雜的篩子胡同,好幾天不到學校,不知是不是遭遇了不測。到時不用繼續鼓動,俠義心腸的父親會立刻趕來尋找。

    林海潮隻需要在蘇明璫睡熟後,讓伍一幀進屋替換自己,到時一場抓奸在炕的戲碼就實現了,他究竟,留了餘地,知道母親沒有父親嘴牢,害怕傳出去影響明璫將來的名譽,他故意讓方團在十點後再打電話到東院,因為母親向來早睡,而林家班弟子最近多數都給三爺跑腿去了香港,父親著急起來必是單獨趕來,不用擔心把事情傳出去。

    身邊人在咯吱咯吱地磨牙,呼吸變得綿長,料是快要睡熟了,林海潮於是起身下炕,輕手輕腳地穿鞋,忽然睡著的人囈語起來,他一頓,連忙屏息靜氣。

    “活下去……活下去……爹我會的,我……活下去……”

    林海潮心中一震,這才想起麵前的人已經徹底無處可依了,他從來沒做過壞事,之前他雖討厭蘇家,用盡手段想要退婚,可朋友們提的損招他半點不允,堅持底線,坦蕩行事。這次若不是自己真真動了心卻被肆意玩弄,他也不至於如此狠毒。

    “活下去……爹……”

    破窗簾遮著一半露著一半,月光照在蘇明璫的臉上,小而圓,睡夢中的她雙眉緊蹙,睫毛輕顫,滿臉的隱忍,一點不像平日裏的少心沒肺,但這個樣子是那麽的攻人心肺,立在炕沿前的林海潮內心天人交戰。

    不知不覺,他從褲袋裏掏出今天從家帶出的所有錢,塞在了明璫的小枕頭下。

    雖說馬上就天各一方彼此陌路了,但孤女一人究竟不易,希望她能獨自生活下去吧。

    他硬下心腸推門而出,胡同裏忽然出現狗吠聲,怕是伍一幀已經過來換他了,他連忙大踏步,還不及走到大門口,‘誇嚓’一聲,白茬木的破街門開了,隨即跌進來一個黑影,林海潮意外,箭步上前,月光之下,一個血汙模糊的女人趴在那裏。

    破門而入的動靜大,屋裏的蘇明璫也被驚醒了,睜眼看見真哥哥不在炕上,一咕嚕便爬了起來,她本就是和衣而睡,跳下地趿拉起鞋子便往外跑。

    “真哥哥怎麽了?”看見大門口的情形,連忙奔上去,“啊,紅姨?”

    是豔紅,因著她的三個娃在鄉下嗷嗷待哺,今晚例假剛走,就去外麵拉客,不想被汽車撞了,回大雜院求助太遠,怕自己撐不住,想到明璫昨夜說住在朱姥姥家,距離不遠,於是勉強爬起,跌跌撞撞趕來,不料剛要拍打街門,便已支撐不住倒下了。

    此時她已不省人事,蘇明璫和林海潮也顧不得盤問,不約而同地道:“快,送她去診所。”

    林海潮背起豔紅往胡同外奔去,背上的傷口劇痛,但人命要緊,他愣是挺住了。街角的診所上著門板,蘇明璫敲了好久才開門,赤腳醫生一麵係紐子一麵查看豔紅,隻一眼,便揮手轟他們走人。

    “不成了不成了,要麽想法子到城裏醫院,要麽趕快出去,甭死在我這裏!”

    林海潮這時滿心隻想著救人要緊,根本顧不上自己那檔子事了,他把豔紅放在電線杆子旁靠著,對明璫說:“你看著她,我去找輛車。”

    明璫心急,也沒想起這大半夜上哪找車,連忙扶住了豔紅。

    林海潮跑到後麵寬胡同,二話不說把伍一幀攆下車,自己發動引擎走了。

    載上豔紅到達雍和宮附近的一家洋人醫院,醫護迅速推著豔紅進了手術間,但同時護士請明璫和林海潮繳費二十五塊,明璫傻眼了,呆愣住,問能不能容後再交。

    林海潮腹誹,明璫下午透漏她有些存銀在身上,夠用來賃房子和未來一段時間的嚼穀,眼下如此緊急情況,她卻不願救急,究竟是個貪財不義之人!

    海潮心中有了決斷,轉身要去跟醫院借電話聯係朋友借錢,不料下一秒,明璫說“我給”。

    說罷,眼圈竟立刻紅了。低下頭眼淚吧嗒吧嗒地從褲腰裏掏出一隻手絹包,展開後,裏麵是隻破襪子,再展開又是一隻襪子,再掏出來才是七八塊錢。

    這是她全部的家當,若是兩天前,這錢她說給就給了,但姨娘剛剛棄她而去,安全感喪失的當口,她也意識到賺錢真沒自己從前想的那麽容易,來北平好幾個月,刨去本錢不算,她也就隻賺了這七八塊,給出去後,且不論吃飯的問題,自己那點小生意沒了本錢也就沒法做了。

    可人命當前,她還是小手顫抖地遞過去,

    護士去接,卻發現扯錢扯不動,擡眼看她,隻見她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你還救不救人啊?”

    “救,救。”

    她嘴上說著救,可護士剛扯過來一點兒,她又扯回去。

    林海潮眼看著二人拔河,不由出聲問道:“舍不得?”

    明璫說:“我舍得,我舍得,我手麵很大的,我們家以前做生意的,我才不在乎這點錢呢,嗚嗚才不在乎呢......”

    嘴上說著不在乎,眼淚繼續淌,手上繼續拔河。

    正在林海潮看她僵持不下,想要中止局麵時,她忽然下定某種決心似的,閉眼,撒手,連多看一眼都不敢。

    背過身擡袖子狠狠擦了把淚,“真哥哥,你在這裏看著紅姨,我出去一下。”

    林海潮以為她肉痛,要躲出去大哭一場,便也沒說什麽。

    明璫跑出醫院,這裏距南鑼鼓巷不遠,雖然自己拿出了所有家底,可還差十七塊,她隻能去西門老師家試試了。

    救豔紅她義不容辭,想當初自己剛來北平,人生地不熟,在胡同裏被地痞流氓攔住調戲,是豔紅上來跟那些人假裝打情罵俏、不惜被那些壞人捏奶摸屁股才幫她解了圍,那一樁善意她永遠記著。剛才護士說這錢恐怕打水漂,豔紅的傷勢太重,救不救得過來未可知,但隻要有一線希望,那就得救!

    南鑼鼓巷的宅子裏,落地鐘的鐘擺磕托磕托地擺動著,時辰已是零點,西門音和母親睡不著,時刻等待著海東的消息。為了打發時間,西門太太坐在書房織毛線,見女兒拿著兩塊肥皂在那裏琢磨著什麽,不由搖頭,心道女兒看來比自己還要緊張,怎就擺弄起肥皂來了,唉。

    大門敲響時,母女二人同時一怔,連忙放下手中物事出去應門,誰料來人竟是蘇明璫。

    “西門老師,紅姨被車撞了。”

    明璫雖然心急,但知道西門家有四個念書娃需要好生休息,這大半夜的,她不宜高聲,進門後低聲而緊張地講了講豔紅的事,西門聞言連忙對母親說:“媽,快拿錢。”

    西門太太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說道:“音兒,單就你前日領回來的薪水可遠遠不夠啊,你又從不讓動方丞的錢,這……”

    西門音說:“媽別說這些了,救人要緊。”

    一把抓過錢袋,對明璫說:“我陪你過去。”

    說著就要去找大衣,忽然電話響了,她一頓,下意識跟母親對視一眼,連忙過去接起。

    是香山別墅的管家打來的,問三爺在不在這邊。

    海東今夜行動,三爺和黃春不在香山的話,必定是在金宅附近望風。

    偏在這時候找,西門頓覺不妙,追問出了什麽事,

    管家說有一個姓馬的人剛才忽然打來電話找黃春,說什麽軍警往燈市口金宅去了。

    西門驚懼,毫無疑問,自己被中統那幾個人徹查了,才不到兩天的功夫,就把金宅關聯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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