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南鑼鼓巷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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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南鑼鼓巷捌
西門太太無奈,懸著心等敲門聲多持續了一陣,才應著聲出去。
進門的是黃春,說三爺落了鑰匙,讓他回來找一下。
西門太太作勢與他一起尋,西門少時也披著衣裳從臥室出來,三人仔細找尋一番,最終在書房的桌子下麵看到了。
送走黃春後,西門太太這才低聲數落女兒:“早晚是一家人,何必這樣猜忌?”
西門則說:“至近至遠東西,至親至疏夫妻。媽,情是最靠不得的。”
她裹了裹披肩往書房去了,檢查剛才是否有疏漏,怕被黃春看出端倪。
她母親跟進來語重心長地說:“音兒,婦道人家太聰明不見得是好事,他都為你做到這份上了,你還疑他,委實多心太過了,不是我說。”
西門音一邊整理桌麵一邊道:“我十六歲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可我陪方丞經歷了苦難、經歷了戰火、經歷了九死一生,在我們感情最濃烈的時候,他念念不忘的依然是他的生意、依然是是如何掙更多的錢,就更不要說現在了。”
她母親沒法子勸,隻好道:“從前不從前的我不知道,但如今他對你的心,媽是看在眼裏的。”
“媽,您放心,”西門音知道母親在擔心什麽,“我和他會結婚的,而且很快。”
西門太太一怔,看著女兒數秒,終於欣慰,說:“你這孩子,從小就這樣,總是突然拿主意。”
西門音沒再說話,戈太太的事她沒必要告知母親,但在戈太太麵前表過的決心要盡快落實。
“媽,不早了,去睡吧。”
她母親這半晌已是得了定心丸,麵色十分舒展,但還是有點不放心女兒的強脖子脾氣,想到剛才偷鑰匙,不禁又嘮叨一句:“既然決計結婚,就更不該疑神疑鬼,你要相信他才是!”
“我相信的,”西門音說,“我相信憑著我和他共同的那些過往,還有失而複得的情結,我會在一段時間裏被他放在首位,但不會是永遠。”
她說著走到窗前,看向紗簾外,胡同裏漆黑一團,隻有遠去的車尾燈泛出一點幽光:“方丞之所以是方丞,是因為他是天生的商人,金錢和事業才是他生命的主題。”
還有戈亞民,知子莫若母,她還記得五年前戈太太見她第一麵時說的話,戈太太說他們家的人是政治生物,戈亞民也不例外,誠然他確實愛你,可這種愛更多的是源於不甘心,不甘心你愛別人而不愛他。他保護你的底層邏輯是在跟方丞競爭,是為了贏、為了打敗情敵……
西門微嘆一聲,說:“媽,您的女兒沒有那麽大的魅力,男人心和女人心不在一個世界裏,那些擺在女人麵前的深情,在男人那裏是另一番道理,也是另一番行事邏輯。生為女人,若沒有任何手段和心機,隻憑著男人的護佑就想安然一生,那是不現實的。”
西門太太倒也不敢太深入地探討人性,她問:“那你知道方丞會把複印件存放在哪裏?”
西門不解釋,但她既做得出偷鑰匙,自是心裏有底的。她和方丞在重慶的那兩年,居無定所,更沒有密室保險櫃一說,方丞每次結算貨款回來都會感慨昔日在北平的金庫和保險櫃,西門知道他不愛帶鑰匙,嫌累贅又不安全,但有兩枚鑰匙從淪陷區帶出來後從來不離身,牢牢收在貼身的衣袋中。
金庫……保險櫃,她大概確定接下來要從哪裏入手了。
明璫在手術室外直等到天明,豔紅才被推了出來。手術雖然比較順利,但由於失血嚴重,能不能醒來還是未知。
醫生把可能出現的危險如實告訴明璫,讓她做好萬全準備。明鐺一個勁點頭, 把醫生說的全部記在腦袋裏,醫生走後,她看向病床,豔紅的臉一點血色都沒有,呼吸也微弱得仿佛停滯,不知怎的,這張臉和自己記憶中的母親重疊起來,明鐺眼眶一紅,再也無法強裝堅強。
她想起母親去世前的情形。大夫說拖得太晚,隻能讓家屬在一旁跟病人說說話,看能不能出現奇跡。於是,明璫就握著母親的手,在她耳邊說了一整夜。
一如此刻,她上前牢牢握住了豔紅的手。
“紅姨,你教我做的菜包,我做給真哥哥了,看他吃得香,我好開心。你知道嗎,姨娘和朱姥姥都教過我做菜,可都不如你教的好……你醒一醒,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呢。”
她明明是想說點輕鬆的話題,可不知怎的,越說卻越是沉重。
“那天你說起你男人在世的時候,你們的小日子紅紅火火,可他一死,天都塌了,你為了養活孩子,不得不倚門賣笑。你說你羨慕我,羨慕我任何時候都是樂嗬嗬的,讓人看著就喜慶。你說你的笑是假的,是咽著眼淚笑給人看的。紅姨,其實我也一樣。我當了十六年的千金小姐,突然一天爹死了家也被抄了。我從大小姐淪落成了漢奸娃,被所有人唾棄,那種感覺,就像驟然下了地獄一樣。當時我對自己說,這不是我的錯,我憑什麽看周圍人的臉色?他們越是咒我罵我,我就越是要笑,要活出個樣兒來給他們看。”
說到笑,明璫眼睛已經濕了。
“後來我跟著姨娘來了北平,認識了你們,大家都那麽善良,我還進了清心女中,結識了新朋友……我以為最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終於可以開始新生活了,可那些特務又來搜家!然後,街坊們又都知道我是漢奸娃了……”
林海潮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聽到明璫的話,腳步不禁停住了。
明璫說:“我不怪大夥兒疏遠我,要想生活變好,哪有這麽順利的。幸好我還有姨娘和弟妹,還有老師同學……我想一切波折都是暫時的,隻要我努力堅強,都會好起來的。我在學校有三個最要好的朋友,她們幫我補課業,還教我說北平話,那時候我的飾品生意剛開張,我就專門設計了飾品送給她們!我以為我們的友誼會天長地久,可是幾天後飾品被退了回來,同學們都不跟我說話了……原來她們也知道了我是漢奸娃,我一個朋友都沒了……直到前兩天,姨娘也改嫁了,我終於連家也徹底沒了。”
她低下頭哽咽了一陣,然後繼續道,“紅姨,我知道你現在很累、很痛苦,你不想再笑了。可是我爹爹說過,無論發生什麽,都要活著,好好活著!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每當我絕望的時候,都會在心裏念這句話,讓自己堅持下去。紅姨,現在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你要活著,好好活著!世間除卻生死無大事,隻要活著,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林海潮沉默著,一動不動,最終沒有進來,而是轉身離去了,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報複蘇明璫的意義何在。自己這點糟心事和蘇明璫經歷過的事情相比,簡直是‘強說愁’,報複這樣一個伶仃孤女,他林海潮做不出來。
他心煩意亂地靠牆站在走廊上,擡頭看看天花板,心中微微嘆口氣。
醫院裏的病人來了一波又去了一波,白熾燈昏沉沉的,明鐺一直在試圖喚醒豔紅,起初聲音清亮,逐漸沙啞發悶的,天亮後,豔紅還沒有醒過來,她想起真哥哥還在走廊候著,想他足夠累了,先叫他回去歇歇。
從病房出來,看見真哥哥人燈一樣正朝病房這邊走過來。
“真哥哥……”
林海潮步子很大,過來把一遝單據塞給她,“這是最近五天的藥物單,付過錢了,憑單取藥,你拿著吧。”
他做的是好人好事,但臉卻是冷的,明璫沒有察覺這種異樣,腦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反倒因他的舉動更為堅定,突然間的,她決定和真哥哥分手,讓他恨自己,總好過叫他受連累!
她鼓起勇氣,準備坦白,然而林海潮打斷了,把檢查了一遍的另一張單據又塞過來,說:“這是器械單,到時可能醫生會核對,也交你,行了,我走了。”
他說著便轉身大踏步走了,明璫一怔:“我有話跟你說。”
林海潮沒停步,頭也沒回地揮揮手,走了,
看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陽光下,明璫忽然有一種空落落的荒涼感,隱約意識到哪裏不太對,卻無從捕捉。
汽車引擎發動,林海潮始終沒有再回頭,算了,他想。
軍警將金宅翻了個底朝天,內宅外宅沒有收獲,但發現西角樓有一處疑點——樓內的耐火磚有被撬過的痕跡,軍警重新扒起來查看後,發現裏麵是密室。
“看來咱們的推斷不錯,這裏藏的一定是至關重要的情報。”中山裝扶了扶金絲眼鏡說道,“若非如此,以方丞的個性,斷不會明知涉及漢奸罪還要牽扯其中。”
旁邊穿軍裝的特派員深以為然,蘇韌案簡單來說是一樁漢奸案,實際上,這個案子的背後,是一支多黨派在爭奪的軍火研發、戰備技術團隊。否則,以方丞和戈亞民,一個商界翹楚,一個政界精英,憑什麽不顧後果的攪合進來?
該案背後的科學家名單和科研數據是重中之重,戈亞民若將它們遞交國府,足以換取與戴笠、毛人鳳比肩的高位,方丞若用它開辦軍工廠,未來或可壟斷整個亞洲的軍火生意。
不是極致的權,就是極致的利!誰能禁得住這種誘惑!
穿軍裝的特派員想到這裏,一臉寒意,對中山裝道:“槐主任,戈亞民我們逮不著把柄暫時不能動他,但現在去搜方丞的住所,一定能有所獲!”
槐主任搖頭:“非也,有些事情你不清楚。論在政府中的能量,方丞不比戈亞民好對付。”
其實自從在大雜院遇到方丞後,槐主任就感覺到這公差難辦——方丞跟南京方麵的勾連很深,跟北平站也頗有淵源,馬漢三抗戰期間在重慶任軍統華北實驗區區長時,實驗區一半的轎車都是方丞贈與的。這還隻是他知道的,不知道的更多了去了。就憑這些曲曲折折,他也不敢貿然闖關,保不齊觸到上層哪一座大山頭的利益。
“那……這條線就這麽擱置?”特派員問。
“組個飯局吧。”中山裝道,“把方丞和戈亞民弄到一張飯桌上,心裏有鬼的話定會露出馬腳。”
穿軍裝的那人許是從後方回來不久,時而官話時而川話,此時笑道:“槐主任妙噻,把這兩個情敵捏在一塊塊,要鬧修羅場了噻。”
中山裝哼哼兩聲:“那可不一定,說不準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情敵化作難兄難弟,聯手護花呢。”
穿軍裝的說:“那好嘛,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中午就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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