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潤姑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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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停了一會兒,又飲了一杯茶,起身道:”走吧。“二人齊聲道:”是,公子!“然後起身,公子當先在前,少女跟隨其後,年輕男子再後。少女輕哼一聲,麵露鄙夷之色。店小二早就迎上道:“雨天路滑!客官慢走!”
王連依沒想到一下山就遇到了大名鼎鼎的寧王,看他落魄王孫,連一個刀頭舔血的江湖中人也看不上眼,又唏噓不已。
這時,天已全黑,已經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太湖,隻是水聲濤濤,似乎湖麵更加洶湧。王連依看再不抓緊時間,所有的珍饈美食都要變成水泡菜了,狼吞虎咽,一飲而盡。
酒足飯飽之後,喚來店小二結賬。那店小二臉上有一半還是紅的,看來剛剛被打的就是是,道:“公子這一頓一共一兩銀子,今日隻收半兩。”王連依奇道:“為何隻收半兩?”店小二道:“不瞞公子說。這個位子平日絕對是最貴的位子,不止吃的貴,還要付買位錢。但一到了雨天,便是最不值錢的位子。客人寧可不來也不坐在此處。按照以往,這個位子必是整天也沒人。公子不但在這兒坐了,也不怪罪小的耍心眼。所以小的隻敢收一半,也就是個成本錢。”
王連依笑道:“那就依你。”說著取出碎銀子,估摸著有半兩,交給了店小二。店小二道:“多謝客官。天黑路滑,路上小心。”
王連依走下樓梯,正要離開,忽覺一陣勁風鋪麵而來,吃了一驚,右足一點,身子跟著向後向上,來到樓梯中央。定睛一看,卻見一人已出現櫃台前。
隻見她一身青衫,做男子打扮,但現在披頭散發,衣衫淩亂,明顯是個女人。她癱坐在地上,背後靠著櫃台,怒目圓睜,喘著粗氣。
一男子手持折扇,立於門前。陰雨連綿,現在並不十分炎熱,他還在不停的揮舞著扇子。扇子上畫滿了粉紅的牡丹,嬌豔欲滴。
男子看周圍忽然安靜,折扇一收,做個四方揖道:“在下旭日山莊琴書棋,草字無畫。有事與這位康韻姑娘發生一些衝突,打擾了諸位。十分抱歉。”說著深深一躬,起身又道:“在下貿然打擾了諸位的雅興,也打攪了店家的生意。在座各位所有的款項都掛在旭日山莊賬上。”說著左手取出一錠金子,看著有二兩多,足以應付所有人的費用。右手用折扇在金子上一掃。金子如同離弦之箭,射入櫃台後麵的牆中。
眾人驚疑不定,琴書棋扇子展開,喝道:“妖女!還不快將東西交出來!”康韻微微一笑,道:“旭日山莊好大的名頭,如今看來,隻會欺負女人,不過爾爾。”
琴書棋微微一笑道:“康家堡好大的名頭,竟然敢欺負到旭日山莊的頭上。看來當年忠義幫給的教訓還不夠。”
約莫五年前,忠義幫和康家堡太湖一戰,忠義幫以二長老田成一人犧牲為代價,殺了康家七鷹中的六鷹。若非聽說九曲迷蹤寨趁其傾巢而出,抄其後路,康家堡有可能就此在江湖上除名。
這時吃飯的人已經都躲在牆邊,有的甚至直接翻窗而走。王連依站在樓梯口,被人推搡著,隻好跟著走下來,站在一邊。
眾人看琴書棋和康韻都沒有反應,更堅定了決心,四散奔走,膽子大的直接從正門逃走。酒店內瞬間隻剩下店主人和小二,還有王連依。
他雖不是第一次下山,甚至偶爾和師父一同下山月餘,但一直以來,都是師父說走就走,說停就停,從未真正看過江湖上的爭鬥。此時竟好奇心大起,不忍離開。
琴書棋對他視而不見,對康韻道:“把東西交出來,放你離開。”康韻道:“東西已經被那個書呆子搶走了。”琴書棋道:“我也不是第一次走江湖了,這樣的伎倆騙不了我的。”
康韻道:“都老江湖了,怎麽會著了我的道。”琴書棋道:“年少好色,如是而已。”說著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邪笑。
康韻受傷並不重,但武功於與琴書棋相差甚遠,知也逃不掉,索性心一橫,也不著急,一直侃侃而談,慨然麵對,這時卻麵色大變,脫口問道:“你要做什麽?”
琴書棋道:“沒什麽。我是個成年男子,你是個成年女子。能做什麽?”說著瞥一眼王連依道:“這位兄弟剛剛沒有逃走,我也不能辜負了他的膽大和決斷。”
康韻下意識的抱緊顫動的身子,麵露驚恐,尖叫道:“你不要過來!”
琴書棋獰笑著緩緩上前。
王連依右手微微一動,他不忍看這樣的花樣少女以這樣的方式被人欺辱,甚至喪命。但又不知二人的矛盾究竟為何。想要出手,又強行忍住。
卻在此時,一人厲聲喝道:“住手!”聲音並不十分響亮,卻傳到每個人耳中,聽得清清楚楚。氣勢也不是十分強大,卻有種讓人無法抵擋的威嚴。
琴書棋臉色微微一變,回頭一看,卻見一行人已經站在門前。為首之人正是寧王朱無引。在他身後站著兩個高瘦的漢子,各撐著一把傘。再後麵就是那仆人模樣的一男一女。自己撐著傘。
琴書棋緩緩後退,到了酒店一側,和康韻、朱無引呈鼎足之勢,然後道:“原來是王爺!草民拜見王爺。”說著雙手抱拳,深深一躬。
朱無引雖然還是皇帝欽封的王爺,也隻剩個虛名,微微一笑道:“少莊主不必多禮。”
琴書棋是旭日山莊莊主琴日升之子,是以稱呼他為少莊主。
琴書棋道:“草民特意從bj購買的一件物什被這個女賊盜走了。請王爺為草民主持公道。”
朱無引知他故意出言擠兌,道:“江湖上的事自然是按江湖規矩辦。”琴書棋道:“王爺英明。如果是按江湖規矩辦,這個女賊當原物奉還,登門賠罪。”朱無引道:“合當如此。隻是不知這位姑娘拿了少莊主何物?”琴書棋道:“此物十分珍貴,請恕在下不可公然告知。免得堂堂王爺也起了覬覦之心。”
朱無引身後左邊男子喝道:“大膽!”右邊男子道:“我家王爺堂堂正正。”左邊男子道:“縱有萬千財物。”右邊男子道:“也絕不動心。”左邊男子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右邊男子道:“麵目可憎!”左邊男子道:“其心可誅!”
王連依吃了一驚,剛剛二人被傘擋住了,沒看到樣貌。此時進入屋內,傘自然是撤了,這才發現二人竟然一模一樣,乃是一對雙胞胎。更神奇的是,二人一人一句,無論語氣還是語調,都如同一人一般。若非親眼所見,絕難相信。
琴書棋道:“二位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黑叢、黑林兄弟吧。”左邊男子道:“我是黑叢。”右邊男子道:“我是黑林。”
寧王府行事低調,黑氏兄弟在江湖上並無名聲,琴書棋卻能如數家珍。
朱無引道:“王府雖然沒落,但也不是沒見過世麵之人。江湖上區區之物,未必能入小王之眼。而且少莊主不說此為何物,大家又如何斷定是康姑娘盜走的,還是少莊主故意栽贓陷害?”
琴書棋眼珠一轉,道:“此事本與王爺無關。王爺一定要趟這趟渾水?”
朱無引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小王隻是覺得不公而已。若真是康姑娘的不是,小王也絕不偏護。”
琴書棋冷笑道:“王爺現在已經在偏護了。”朱無引道:“少莊主若一定要如此說,小王也沒有辦法。”
這時,一陣拊掌之聲順傳下來,道:“原來如此。”跟著一人緩緩從樓梯上走下。隻見一女子身著一身黃白相間的衫子,頭上戴著一個薄薄的鬥笠,與尋常人所用的截然不同,不知是什麽材料,雖然麵前還有一縷薄紗,但麵容也能看清楚,眉清目秀,似有一股流光在麵上滾動,雖不施粉黛,亦沒有多餘的裝飾,一股貴氣撲麵而來。體態嫣然,舉止大方,款款而下。
王連依看的臉上一紅,急忙別過臉去。
朱無引道:“敢問姑娘尊姓大名?”女子微微斂衽,道:“在下琴昭,琴日升是在下的父親,琴書棋是在下的哥哥。”聲音清脆,似有回聲,有股懾人的威力。雖不十分響亮,王連依卻聽得腦袋嗡嗡的。
這琴昭之名名不虛傳。
朱無引道:“原來是琴姑娘。不知琴姑娘有何指教?”琴昭道:“沒什麽好指教的。哥哥要找敝莊的東西,你色膽包天,包庇犯人,就這麽簡單。”
朱無引臉上微微一紅,輕咳一聲,道:“姑娘說笑了。”琴昭道:“此物對敝莊十分要緊,豈敢和王爺開玩笑?”朱無引道:“姑娘想要如何?”
琴昭道:“抓她,搜身,逼問。”朱無引道:“若東西不在康姑娘身上呢?”琴昭道:“東西是從她這兒丟的,就算不在她身上,必然有線索。就算沒線索,她丟了我們的東西,也死有餘辜。”
朱無引道:“少莊主和姑娘自始至終都不說所丟何物,小王如何相信不是二位故意陷害?”琴昭道:“我們找我們的東西和小王爺有什麽關係?小王爺橫加阻攔,難不成小王爺又想效仿前輩,把自己當成皇帝了嗎?”
朱無引臉色微微一變,寧王府在江湖上素來低調,與各大門派都不相交,便是擔心錦衣衛無孔不入,惹得皇帝懷疑。幹笑一聲道:“琴姑娘說笑了。”
琴昭冷笑道:“現在我們要把她帶走,小王爺若是想出手,便盡管來吧。讓我們兄妹也見識見識王爺的手段。”
黑家兄弟一聽,將傘交給身後二人,登時上前,擋在朱無引身前。
琴書棋飄然上前,攔住二人道:“這裏我當著。”琴昭微微點頭,緩緩走下樓梯,伸手封住康韻的穴道。
黑家兄弟從左右兩邊穿過,想搶康韻。琴書棋早就防著這招,右手折扇橫著一攔,擋住黑叢,飛起雙腳,向黑林麵上踢來。黑家兄弟從腰間摸出短木棍,黑叢擋在身前,身子跟著向前翻過。這一招十分精妙,琴書棋“咦”的一聲。黑林身子一矮,不停反進,短木棍在頭上一橫,點向琴書棋腳踝處“太衝穴”。這一下認穴準確,出手狠辣。
琴書棋收住小覷之心,右手順勢向下,折扇點地,身子倒著踢向黑叢。身子跟著旋轉,折扇向黑林臀部點到。
這一招十分詭異,身子扭曲呈奇怪的形狀。黑家兄弟也吃了一驚,不得而已從兩邊逃走。二人心意相通,動作也是一致。看琴昭已經帶著康韻走到窗邊,快步上前,想將她擋住。
琴書棋身子一轉,站在地上,右足連踢。飛起兩張凳子,分向二人後背飛去。
兄弟二人置若罔聞,向琴昭後背抓來。琴昭忽的停下,雙掌平推,黑家兄弟吃了一驚,琴昭這兩掌的功力竟還在琴書棋之上,與此同時,凳子分別撞在二人後背。二人前後夾擊,一口鮮血噴出。
琴昭嫣然一笑,抓起康韻躍出窗戶,躲開眼前的血雨,消失在黑暗中。
琴書棋折扇一展,道:“好一對忠實的奴才,竟然甘願被我打傷也要救人,佩服、配佩服。”
朱無引眉頭緊鎖,寧王府雖不敢過於張揚,江湖上的人也不敢隨意打寧王府的主意。畢竟落魄的王孫也是王孫,尋常的江湖漢子豈敢和朝廷作對?
朱無引身後的男子道:“小王爺!”朱無引搖搖頭道:“不必追了,你們不是那個丫頭的對手。想來旭日山莊也不會把她怎麽樣。”
琴書棋看已經占了大便宜,也確實不敢把朱無引如何,抱拳道:“小王爺!告辭!待我們找到東西就放她離開。”話音剛落,卻聽得外麵掌風赫赫,顯然是有人動起手來。
琴書棋雙足一點,如同彈簧一般從窗戶彈出。朱無引也察覺高手在旁,對著身後一男一女道:“照顧黑家兄弟。”跟著從門前繞個圈子來到外麵。
王連依看眾人不理會自己,也悄悄走出。卻見一白發老者和琴昭戰在當場,康韻倒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