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潤姑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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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天已全黑,借著酒樓的依稀燈光,看出那白發老者身形極高,十分雄健,鷹鉤鼻,三角眼,雖隻是沉著臉,也透露著滿麵陰狠。
    琴書棋跟著便要上前夾擊此人。琴昭輕聲喝道:“住手!讓我會會這隻老鷹。”琴書棋十分聽從妹妹的話,停下腳步道:“你要小心。”琴昭道:“理會的。”
    來人正是康家堡的康壬鷹。
    康壬鷹雙手成鷹爪,一爪一爪的抓出,均向琴昭麵門,誓要將其斃於抓下。
    琴昭展開身法,連著躲開三爪,雙掌架在麵前,右足點地,左足踢向康壬鷹右臂腋窩。
    這招十分簡單卻直擊康壬鷹要害,使得十分巧妙。康壬鷹也是一愣,不得不推後兩步。
    琴昭身子一矮,連續向康壬鷹胸口攻去。康壬鷹比他高了兩頭,這些招數與別人爭鬥打得是頭,卻隻能打到他的胸。
    康壬鷹顯然也見識了太多這樣的招數。猛地躍起,身子向下,如同鷹擊長空,連著向琴昭頭上抓來。這淩空飛爪本就是他的絕招。借助身高,角度刁鑽,更兼連環使出,江湖中罕有人敵。
    琴昭右足不動身子原地轉了個圈子,反向康壬鷹靠來。康壬鷹懸在空中,無處借力,被她靠在大腿上,雖不受力卻十分難受,本能的雙腿回收,卻被琴昭雙手抓住腳踝。
    琴昭雙手用力,想把他丟出去。不想康壬鷹這一招十分凶狠,雖然撲了個空,力氣卻絲毫未收。不但甩不動,反被他帶著一個踉蹌。
    康壬鷹大喜,雙手回抓,向琴昭背後抓來。
    琴昭眉頭一蹙,急忙鬆手,向前衝去,又連著翻了幾個跟頭,這才躲開這一擊。
    這時,康壬鷹已經來到康韻身邊,道:“年輕人有你這樣的功夫,也是不錯。今天算老夫輸了一招。”說著抓起康燦便要離開。
    剛剛二人雖各自險象環生,隻能算平局。以他這樣的年紀身份,自承輸給晚輩,也算是給琴昭極大的麵子了。
    琴昭絲毫不承情,道:“像你這般的糟老頭子,練成這樣的武功也就到頭了,不如早早龜縮太湖,別學別人稱霸江湖。”這話有十分的挑釁之意。
    康壬鷹勃然大怒,喝道:“小丫頭不要過於猖狂!”琴昭道:“把我們的東西還回來就放你們一老一少離開。否則的話就別怪我不尊重前輩了。”她說的霸氣十足,語氣卻輕飄飄的,似乎一切都不在她的眼中。
    康壬鷹陰森一笑道:“你可曾聽說過進了康家堡的東西還有能出來的嗎?”琴昭淡淡地道:“鄧承峰他們不但進入了康家堡,還全身而退了。”其實忠義幫也有一人命喪當場。但她故意不說,康壬鷹又如何敢提。
    五年前的太湖一戰,康壬鷹一直引以為恥,但這五年來,忠義幫在鄧承峰的帶領下好生興旺,甚至連九曲迷蹤寨都不敢直偌其風。雙方的差距不但沒有縮小,反而越來越大了。尤其是鄧承峰正值壯年,康壬鷹卻已行將就木,若他撒手人寰,康家堡至今沒有可接手之人。這也是他心中的一樁大事。
    康壬鷹氣的渾身發抖,大喝一聲,如同鷹唳長空,震風驚雲。鷹爪功連環撲向琴昭。
    琴昭有了剛剛的教訓,隨手將頭上的薄紗鬥笠丟給琴書棋,蹂身而上。剛剛戴著薄紗鬥笠,他人雖不覺如何,甚至覺得她躲避的十分精妙,隻有她自己覺得頗為不便,好幾次都隻是堪堪躲過。
    琴昭這套武功本是琴日升從高山流水的意境中幻化而來,一半如高山般巍峨壯闊,一半如流水般曲折清揚。偉岸中不失優雅,唯美中不失莊重。
    朱無引、王連依都確定了,琴昭的武功比琴書棋的武功還要高出一截。
    康壬鷹鷹爪功獨步天下,端的是剛猛無鑄,一抓之下似乎有千鈞之力。加之多年苦練,又加了許多擒拿、點穴的功夫在其中,變幻莫測。
    康壬鷹一連三十餘招,連琴昭的衣袂都沒有碰到,暗想:“今日當著這個小王爺的麵不能將這個小丫頭避雨掌下,康家堡在江湖上的名望就算徹底丟盡了!”想到此處,手上一緊,右爪握拳,直擊琴昭麵門。跟著右手變爪,左手變拳,攻向琴昭右胸。
    他雙手接連變化,爪功還是剛猛,拳卻輕飄飄的,若有似無,虛化實、實化虛,變幻莫測,難以琢磨。
    琴昭看這他招式十分詭異,隻得且戰且退,利用靈活的身法躲避,常於間不容發之際躲開致命一擊。琴書棋也不似剛剛那般隨意,凝神觀戰,琴昭稍有不慎,便上前進救人。
    忽然康壬鷹一爪向下,抓向琴昭胸脯,這本是個尋常招數,但琴昭是個妙齡女子,便顯得十分下流。
    琴昭柳眉倒豎,不閃不避,反一爪向康壬鷹手腕抓來。
    康壬鷹大喜,暗想:“年輕人果然沉不住氣。”手掌上翻,向琴昭下頜撩來。挺步上前,左手也呈爪狀,抓向琴昭小腹。
    琴昭右手長伸,想退已是不易。康壬鷹這一招上下均攻敵人要害,誓要將琴昭斃於掌下。
    琴書棋急忙上前,要攻康壬鷹後背,此乃攻敵之所必救。不想聽得康壬鷹慘叫一聲,雙手緊握,捂在小腹。
    琴書棋看康壬鷹輸了,立刻停下腳步,又退一步。
    原來琴昭竟不理會康壬鷹左手的進攻,抓住他的右手手腕。康壬鷹習練鷹爪功近五十年,腕力驚人,雖被抓住,也不著急,反加緊左手進攻。
    卻在此時,琴昭飛身而起,借著康壬鷹手腕,雙手成爪,攀附而上。從腕到肘,從肘到肩,連著點了十幾個穴道。
    康壬鷹手腕再強,也無法抵擋如此密密麻麻的點穴,不免中了幾指。
    琴昭身子飛起,又即落下,一腳踢上康壬鷹左手。康壬鷹隻覺手指劇痛,不知斷了多少指骨。
    康壬鷹如同憤怒的獅子,喝罵道:“賤丫頭,竟然偷學別拍i武功!”琴昭微微斂衽,十分莊重,微微點頭道:“此乃旭日山莊的‘手揮琵琶’。掌、指、擒拿相結合。你怎可說是你康家堡的功夫。”
    這一招和康壬鷹一開始攻擊琴昭的招式十分相像,仔細分辨卻十分不同。康壬鷹大敗虧輸,一麵是誤以為琴昭中計,一麵是因為被她忽然使出的這招驚的手腳一慢。
    康壬鷹初時憤怒至極,脫口而出,其實不需琴昭提醒,很快就明白這一招的力道、速度、發力方式截然不同,不可能是本門的武功。
    琴昭走到琴書棋身邊,將薄紗鬥笠取過,戴在頭上。剛剛一番劇鬥,她渾身上下已經濕透,展現出完美窈窕的身形。淡淡地道:“康壬鷹,現在可以把東西交給我們了吧。”
    康壬鷹冷笑道:“我早就說過,進入康家堡的東西是不可能吐出來的。要想取回,不如先拿下這顆白頭。”
    琴昭道:“既然如此!那就別怪作晚輩的不客氣了。本來像你這樣的人,我是不屑於殺的。”話音剛落,也未見她如何動,便聽得一陣勁風,跟著“噗”“噗”幾聲,康壬鷹驚呼:“你這是何意?”
    琴昭道:“沒什麽。你雖然不想活了,但我不想殺人。哥,去搜那個賊丫頭。”原來是她用暗器封住了康壬鷹的穴道。
    琴書棋似乎十分聽妹妹的話,道:“好!”當下向康韻走來。康韻嚇得花容失色,道:“你……你別過來!”琴昭溫和地道:“放心,就像我不好殺人一般,我哥也不好色。”
    朱無引忽然道:“且慢!”琴昭回頭看他一眼,道:“哦?小王爺有何指教?”
    朱無引道:“貴莊口口聲聲說唐姑娘拿了貴莊的東西,卻自始至終不說到底是什麽。不免有欲加之罪之嫌。”
    琴昭冷冷地道:“貴先祖造反時可曾通知過皇上?”
    朱無引被他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他身後的男子道:“此事皇上已經蓋棺定論,你年紀輕輕什麽都不懂,何必在這裏胡言亂語。”
    琴昭道:“皇上念在大家都是朱氏後人,赦免了你們的罪責,隻希望你們可以感恩戴德,忠君報國。而不是在這裏爭風吃醋,丟了皇家的臉麵!”
    朱無引一愣,臉色刹那間變得煞白,揮揮手道:“我們走!”那男子還要爭辯,卻見朱無引已經快步離開,一半的身子淋在雨中,很快就看不到了,急忙趕上去。
    黑家兄弟對朱無引形影不離,搶過傘,快步跟隨而去。
    王連依看朱無引倏地離開,有些摸不著頭腦,回頭一看,卻見琴書棋已經來到康韻身前,康韻渾身戰栗,一臉驚恐,一時間俠義之心驟起,飛身而起。想救下康韻。
    不想他剛剛想朱無引的事出了神,啟動時已經慢了,正好摸到腰間的彎刀,登時飛擲而出。他旨在救人,並不像傷害琴書棋,這一刀瞄著二人中央。
    琴書棋聽背後風聲緊厲,提後一步。卻在此時,一陣金光從眼前閃過,跟著“當”的一聲,卻是黑暗中飛出一柄長劍,也想救康韻。刀劍相撞,火光四濺。彎刀竟繞著圈子飛回來。
    王連依收回彎刀,藏於腰間,抱拳道:“抱歉。”又即退後。
    琴書棋和琴昭看他一眼,盯著眼前的黑暗。
    不多時,兩人從黑暗中隱現,當先之人麵容俊朗,做書生打扮,上前取回劍,微微一躬道:“在下李岩,猝然出手,隻為救人,還請見諒。”在他身後以一個紅衣女郎,撐著一把傘,樣貌甚美,看到康韻,臉上瞬間凝了一層霜。
    琴昭也微微斂衽道:“不知公子此來,所謂何事?”李岩道:“這位姑娘竊取了在下的朋友的黃金,特來尋回。”
    琴昭瞥一眼紅衣女郎,道:“敢問這位朋友是不是公子身後這位姑娘?”李岩道:“正是。”琴昭道:“姑娘文質彬彬,想來不是這女賊陰謀詭計的對手。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紅衣女郎道:“大家都叫我紅娘子。”琴昭拊掌笑道:“好一個特立獨行的名字,想來姑娘也是個特立獨行的人。”紅娘子道:“多謝姑娘謬讚。”
    琴昭道:“不知姑娘丟了多少黃金?”紅衣女郎道:“五十兩。”琴昭道:“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她就在這兒,你看她現在是能藏得住五十兩黃金的人嗎?”
    紅娘子搖搖頭,康韻身子瘦削,若說三五兩,說不定還能貼身而藏。三五十兩是絕對不可能的。
    琴昭道:“這麽說來,你們的事情處理完了,剩下就是我們的事情了。”
    李岩道:“這位姑娘雖然有過,想來是一時起了貪心,若好生勸導,必會交出黃金。不可為難與她。”琴昭看他呆頭呆腦,倒不知該如何應對,道:“若她執迷不悟呢?”
    李岩道:“人之初性本善。她誤入歧途,想來是無人教導。若以聖人之言教化,必能改邪歸正。”
    琴昭道:“敢問公子這麽多金子是從何而來?用做何用?”李岩道:“在下從多處籌措而來。是為闖王勞軍的。”
    琴昭微微一笑道:“公子飽讀聖賢之書,為何做這等造反之事?”李岩道:“天下乃有德者居之。朝廷不仁,塗炭生靈。百姓民不聊生,合當推翻。”
    琴昭道:“小女子雖久居江南,也聽說闖賊縱兵劫掠,為禍一方。非明主之相。”
    李岩點點頭道:“姑娘所言極是。闖王如今軍紀渙散,如同流寇。但在下來時,已經勸過闖王,闖王也願一改往日之風,一統天下,還百姓一個太平。”
    琴昭道:“不知公子是否聽過一句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李岩道:“姑娘說的是。但闖王是成大事之人,自能克服我等尋常人的弱點。”
    琴昭咯咯直笑道:“但願真如公子所言。不過小心公子最後落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場。”李岩正色道:“若真能助闖王成就一番事業,在下心甘情願。”
    琴昭指著旁邊的紅娘子道:“到時候這位紅顏知己,恐怕是要獨守空房了。”李岩道:“姑娘說笑了。紅姑娘巾幗不讓須眉,在下十分佩服。並非男女情愛關係。”
    紅娘子輕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