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鬼影浮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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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連依看到大軍到來,略加思索便知要不是官軍、要不是叛軍、要不就是九曲迷蹤寨之人。官軍沒必要剿滅忠義幫,此處頗為偏僻,就算是叛軍,也是先取城市,隻有可能是九曲迷蹤寨之人。
確定了這一點,很快想好了對策,隻是忠義幫自身的事情還沒有想清楚,一麵與眾人周旋,一麵暗中觀察,試圖擱置爭議,一致對外。
他本就是十分聰慧之人,隻是初出茅廬不諳世事,栽了個大跟頭,也由此變得愈發謹慎。這些想法在腦袋裏轉了好幾個圈子,屏蔽掉了其他的想法,才最終確定。
沈幽絮道:“此事萬分危急,請大家並立上前!剛剛我和王大哥隻是遠遠看到了遠處了黑影,估摸著有千餘眾。我等還需去仔細勘察一番。”
王連依道:“此戰事關忠義幫生死,請諸位全力死戰!”眾人大聲道:“是!”
王連依待眾人離開,和沈幽絮踏著輕功飄出門外。
二人一路向北,剛剛遠遠看去,那團黑影距離忠義幫總舵還有一二裏的距離,而且此處水路縱橫,港岔極多,行動必然緩慢。
隻一盞茶的功夫,已經衝出林外,遠遠的看到一行小隊,借著星光,隱約隻見一些刀劍兵器發出的輝暈。江湖中人能如此進軍,令行禁止,也不容易。
這時,剛剛停了沒多久的雨又下了起來,王連依正要繞過大軍,再勘察一番,卻見叢林西側,有一人在密林一側閃過,黑發白斑,麵色白淨,正是將他囚在密室中的男子!
王連依飛身一躍,已經跳到那男子旁邊,右手長伸,向他喉嚨抓來。那人冷不防被偷襲,吃了一驚,情急之下隻好向前一滾,雖然不雅,卻躲開了這一擊!
王連依喝道:“還我刀來!”那人穩住身形,抬頭看一眼王連依,笑道:“果然是你!幹得不錯!”
王連依看他麵上帶笑,吃了一驚,急忙回頭,卻見沈幽絮也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恍然大悟道:“你們都是九曲迷蹤寨的人!”
那人起身拱拱手道:“在下樊星,九曲迷蹤寨第十八寨寨主。這位是沈幽絮,她並沒有騙你。不過江湖上的人喜歡叫她沈九。也就是九曲迷蹤寨的總寨主。”
沈九,九曲迷蹤寨的總寨主。沈叔先的女兒,在沈家二代中總排行第九,是以寨中人都叫她沈九。但她到底叫什麽名字,寨中罕有人知。江湖中知道的更是寥寥。
王連依心瞬間沉到穀底,這一刻他也瞬間想清楚了許多事情:“你們故意把我打暈,然後又把我救起來,就是為了打入忠義幫。”
樊星道:“沒錯!本來我們隻是想從你身上打探銀龍飛鳳刀的下落。但我們發現你是我們打入忠義幫的最佳任選!一來你武功不錯,如果武功太差的話,鄧承峰根本不會正眼看你。二來你非常聰明,隻不過初入江湖,還不知道人心險惡。九曲迷蹤寨和忠義幫爭鬥多年,雙方都十分謹慎。任何一個過於聰明或者愚蠢的人都會讓鄧承峰有疑心,而你不會。第三、正好你江湖經驗太少,銀龍飛鳳刀和刀法乃是九曲迷蹤寨前寨主沈伯前的看家武功,你竟然不知道。‘陰陽無極功’乃是沈叔先的絕招,你竟然也不知道。本來總寨主演練了許多劇本,仔細推敲之後都是漏洞百出。你的出現,正好是天作之合。”
王連依怒極,反而變得十分冷靜,頭腦似乎從未如此清澈,冷冷地道:“你們在西麵埋伏了多少人?”
樊星道:“也不多,這次半數人馬都在西麵路口。而且還配了不少強弓硬弩。一輪羽箭下來,估計也隻有鄧承峰能活著出來。不過就算他僥幸出來,也是強弩之末了。”說到此處,隻覺心情從未如此暢快,哈哈大笑道:“今日忠義幫在江湖上除名,還要多多感謝王大俠。”
沈幽絮白他一眼,樊星急忙閉嘴,笑聲戛然而止。
沈幽絮道:“王大哥,這次為了滅掉九曲迷蹤寨,利用了你,幽絮深表歉意。”說著抱拳深深一躬,又道:“你在江湖遊蕩,也沒什麽目標,何不加入我們九曲迷蹤寨?光憑這一功勞,就可以做個一寨之主。”
王連依看著沈幽絮,片刻之後才道:“如果我不同意呢?”樊星道:“那你隻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了。”
沈幽絮狠狠地瞪樊星一眼,樊星被嚇得噤若寒蟬。沈幽絮道:“王大哥。今日忠義幫當滅,就算我們把他們的首腦全殺了,終歸有漏網之魚,對這些遺老遺少而言,你可就是滅了忠義幫的罪魁禍首了。”
王連依道:“你們再推波助瀾,大大方方地把這個功勞送給我,我可就哪兒都去不了了。”
其實這些人倒不是最要緊的,關鍵是鄧承峰廣結好友,如果忠義幫沒有了,大量的江湖中人要為他報仇。九曲迷蹤寨是不敢去的,但殺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武林禍害”,不止敢做,而且欣然為之。
樊星還是忍不住笑道:“你忽然變聰明了。”王連依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辭了!”
樊星厲聲喝道:“如今你已經落到我們手裏,還想去哪兒?”
王連依道:“二位的目的是滅了忠義幫,至於在下這條賤命,本來就不在二位眼中。在下要去哪兒,還要和二位匯報嗎?”這話模仿沈幽絮當時說李岩和琴家兄妹的“衝突”。
沈幽絮道:“你還想去救忠義幫?”王連依道:“這是在下的事情了,與二位無關。”說完轉身大踏步的離開。
樊星正要上前阻攔,沈幽絮道:“讓他走吧。”樊星立刻停下腳步,道:“是!寨主!”
卻在此時,王連依身子倏地後竄,來到樊星身邊。
樊星剛剛收招,再發一招已是來不及,正是中門大開,蒼鬆迎客。
王連依順著寒氣在樊星腰間一摸,已經找到了“銀龍飛鳳刀”,綽在手中,又急忙後退,大聲道:“家師寶刀當完璧歸趙。”
樊星氣的直跺腳,便要趕上,卻見沈幽絮立於原地,紋絲不動,又停下腳步。
王連依剛剛這招雖出其不意,但以沈幽絮的功夫,足以擋住並有無數種方式反擊。
樊星道:“寨主!這刀……”沈幽絮微微一笑道:“這刀他不認識,但鄧承峰認識。”樊星恍然大悟道:“寨主高明。”
沈幽絮看他低著頭,暗罵一聲:“蠢材!”
王連依返回枯葉林中,眾人已是等候多時,鄧承峰道:“怎麽樣?”王連依道:“上千人馬,不好對付。”
鄧承峰看沈幽絮不在,問道:“沈姑娘呢?”王連依避免過多解釋,反而越塗越黑,道:“九曲迷蹤寨已經在外結成陣勢,我們剛出去措手不及,幽絮被他們抓走了。”
鄧承峰眉頭緊鎖,敵人抓了沈幽絮為質,到時候動起手來不免投鼠忌器,束手縛腳。
這時,便聽得門外一個人陰惻惻地道:“忠義幫鼠輩都龜縮在總舵,今日可以一戰而滅。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這聲音幽怨低沉,咬字不準,若有似無,似是捏著嗓子發出一般,聽來極不舒服。
鄧承峰率領眾走出大門,卻見門前並無一人,但馬匹喘息的聲音,馬蹄捶地的聲音,已非常清晰,暗想:“敵人竟然動用了馬隊!如此看來是蓄謀已久,竟然毫無察覺。若忠義幫就此而滅,都因你鄧承峰暗弱無能。”
他心中自怨自艾,麵上卻不動聲色,反大聲道:“何方鼠輩,膽敢進犯忠義幫!有膽就出來,鬼鬼祟祟的躲在枯葉林裏,算什麽英雄好漢?”
枯葉林不止地形特殊,千港萬叉,馬隊根本跑不起來,而且地形複雜,崗哨極多。如今敵人騎馬長驅直入,顯是幫內有了叛徒。
鄧承峰經曆風雨無數,如今內有奸細,外有強敵,實乃平生未遇之場麵。
那說話陰聲陰氣之人說道:“都說忠義幫外強中幹,名不副實,隻會逞口舌之利。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他把“名不虛傳”四個字故意拖很長的聲音,本來就很古怪的聲音,深夜中讓人聽得不寒而栗。
鄧承峰道:“九曲迷蹤寨身處鄱陽水鄉,從陳友諒到朱宸濠,各個都是凶殘成性,野蠻叛逆之徒,今日一見,倒是名不虛傳。”鄧承峰把“名不虛傳”四個字說的擲地有聲,馬的聲音都被遮住了。
鄧承峰雖然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幫主,平日多修文化,雅正之詞也說的。與此人針鋒相對,覺來人說話雖然難聽,卻頗有文采,也以雅言應對,言辭頗為犀利。
那人說道:“忠義幫蠅營狗苟之鼠輩,既無雄霸武林之雄,亦無洞悉江湖之明。我九曲迷蹤寨既有江南水鄉之聰慧明達,又有燕趙北國之雄心霸氣。爾等無知無識,當真是無可救藥。”說到這裏,那人停一下,道:“與其這般渾渾噩噩,不如棄暗投明,投降我九曲迷蹤寨,也給你個寨主當當。”
鄧承峰怒道:“無恥之徒,夜郎自大。想吞並忠義幫,就看你有沒有這樣的牙口了!”那人陰惻惻笑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都這般田地了,還自以為是,當真是無知之極!”
話音剛落就聽得笑聲四起,此處枯葉密布,雨多無法穿透,隻有雨打枯葉的聲音,周圍黑漆漆的,一個人都看不到,笑聲此起彼伏,在寂靜的深夜中如鬼一般。笑聲震動枯葉,枯葉上的雨水紛紛落下,反像下大雨一般。
忠義幫群豪都知九曲迷蹤寨之人都在樹林裏,倒也不是十分害怕,但這樣的聲音卻聽得人渾身難受,竟有另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鄧承峰道:“爾等孤軍深入,誰為刀俎尚未可知?”他聲音清亮,遠遠地傳出,將周圍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他顯露了這樣的武功,似乎壓住了那人,過了許久,那聲音才繼續道:“頑固不化,冥頑不靈!”
鄧承峰道:“我早已聽說九曲迷蹤寨最近調動頻繁,意圖本幫。本幫故布疑陣,將計就計,你們果然中計。今日自投羅網,也不用怪我們請君入甕、甕中捉鱉。”
此次九曲迷蹤寨來攻,鄧承峰實毫不知曉,王連依臨時布局,也不知是否有效。但無論如何,氣勢決不能輸,否則一敗塗地,忠義幫真的就此江湖除名!
突然間呼的一聲,枯葉樹後飛出一個人來,直挺挺地摔在地下,一動也不動。這人臉上血肉模糊,喉頭已被割斷,早已氣絕多時。更讓人義憤填膺的是,她身上破破爛爛,也全是傷口,似是用手活生生抓爛的,
忠義幫總壇之人認得是本幫總舵大管家解管家,也就是下午那個老嫗,沒想到隻是一日,已經陰陽兩隔。
解管家以前是鄧玉的奶娘,鄧承峰夫人死的早,自己有忙於幫中之事,可以說鄧玉是她一手帶大的。後來鄧承峰發現她管理下人頗有一些手段,在老管家去世後破格提拔她為管家。一個隻會事粗活的老婦人能做到天下數一數二大幫的管家,也算是奇聞一件了。
謝管家平日裏不以小姐奶娘自居,十分溫和,幫內人緣極好。看到解管家的屍體,忠義幫群雄登時群情激憤,紛紛開始喝罵。
鄧玉在幫裏保護著幫中家眷並未露麵,不然的話,必要上去和她們大戰一番。
猛聽得遠處號角嗚嗚吹起,跟著隱隱聽到一大群馬蹄聲自林中傳來。忠義幫群雄聽這陣勢不小,臉上皆是一驚,但想到幫主和五大長老都在此處,平日裏隻要有這六人在,天大的難關也闖得過去,心底又是一寬。
這時馬蹄聲已近,陡然間嘶鳴聲起,五匹馬從林中衝出。為首之人頭發花白,麵容清瘦,身穿寬大青袍,右手持拉著韁繩,腰胯長劍。
在他左邊兩騎馬上是一男一女,男的看著四五十歲年紀,麵上有一道疤痕,從左眉一直到右邊嘴角,麵容冷峻,更增恐怖。在他旁邊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美豔夫人,一張瘦長的鵝蛋臉,雙眉如雕,彎曲入鬢,鳳眼如柳,紅唇如漆,身著一身淡紫色的衫子。
白發老者右邊也是一男一女,男的也是四五十歲模樣,樣貌頗為英俊,麵露微笑,視之如沐春風。女的三十歲左右,雙眉雙目如彎月一般,一張小嘴微微翹起,也如彎月一般。
鄧承峰見這五人神韻,均有上乘武功,心想:“今日遇到硬茬了。”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中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