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鬼影浮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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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擋住王連依開始的突襲,沈幽絮也逐漸適應了他的招式,隻是忌憚他手中寶刀,不敢過於欺近。
    六人的包圍圈也越來越小。
    於如影、於隨行兄弟率領其餘寨眾圍攻鄧忠誠。鄧忠誠氣力近竭,仗著經驗豐富,指揮眾人節節抗擊。
    九曲迷蹤寨有備而來,本來就人多勢眾,其中還混雜著寨中高手,這次隨沈幽絮東來的更是寨中精英,對忠義幫群雄迅速形成合圍之勢。
    忠義幫群雄逐漸靠攏在一起,形成一個小的圈子,相互幫協,九曲迷蹤寨人數雖多,但也隻有在圈子附近的人馬可以作戰,人數優勢再大也沒用。隻能看著周圍的人不斷倒下。但眾人心裏清楚,九曲迷蹤寨倒下一個馬上就可以補上來,忠義幫倒下一個,圈子就變得更小。一時間,雙方竟成了不勝不敗之勢。
    但鄧承峰和王連依的圈子已經是越來越小。
    王連依又點出兩指,逼退沈幽絮,趁機取出幫中煙火,對著天空一放,信號飛上半空,四散炸開,如同滿天繁星一般,正是忠義幫集合的信號。
    沈幽絮道:“你的計劃我全都知道了,你以為你喚援兵還有用嗎?”王連依道:“或許有用呢?”話音未落,指力已經迎麵而來,沈幽絮急忙閃向一邊,隻聽的“啊”兩聲尖叫,身後兩人已經了賬。
    淩日連續三掌攻向鄧承峰胸口,一掌快似一掌,熾熱之氣撲麵而來。鄧承峰忙運功抵擋,沈伊君等三人見狀,急忙後撤,淩日發完掌力也借勢後撤。
    王連依逼退沈幽絮,倏地晃到鄧承峰身前,彎刀出手,飛向淩日。剛剛三掌配合三人後撤,事先早已練了無數次,卻從未想過王連依竟忽然出現在眼前。此時氣力一竭,無力再發一掌。被王連依一刀正中胸口。銀龍飛鳳刀無堅不摧,直破心髒,鮮血橫飛。淩日登時死去。
    沈伊君吃了一驚,叫道:“大哥!”便要趕上,沈仲驅伸手將她抓回,急速後撤。九曲迷蹤寨之人紛紛後撤,沈幽絮對鄧承峰連發數掌,將二人逼退。
    這時,忠義幫群豪見到信號,從林中殺出,先破了在林外布置之人。這些人本是疑兵,並不十分雄健,稍加抵抗便紛紛敗退,甚至是主動撤退。
    這邊殺完,群雄向枯葉林中殺來,成合圍之勢,本來是九曲迷蹤寨對忠義幫的合圍,如今卻成了忠義幫群雄對九曲迷蹤寨的內外夾擊!
    王連依大聲喝道:“向西北殺出去!”鄧承峰和鄧忠誠也齊聲道:“向西北殺出去!”如今忠義幫中以鄧承峰為尊,以鄧忠誠最為資深。加上臨時的指揮王連依,三人意見一致,自無人不從。
    被圍在垓心的忠義幫群雄看援軍已至,豪氣陡升,瞬間不知從哪裏來了無窮的力氣。圍攻而來之人本已摧枯拉朽,這時更是越戰越勇。
    沈幽絮故意告知王連依在西北埋伏,但西北是一座小山,騎兵無法展開。隻有東麵是一片開闊地,最適合騎兵衝鋒。九曲迷蹤寨故意不一開始就用騎兵衝鋒,隻為將伏兵引出,然後趁其向東撤退,用長槍大戟衝殺。
    王連依接連上當,腦袋反而越發清醒。他於高處看到團團黑影,初時不以為意,待沈幽絮和樊星說了布局,反而和那團無序的黑影關聯起來,反複思量斟酌之下,終於想清楚了他們的謀劃。
    九曲迷蹤寨本已誌在必得,不免輕敵,此時被王連依識破,一時間不知所措。沈幽絮四下觀察,淩日已死,沈伊君戰心全無。如影隨形兄弟本來大占上風,此時卻被古葉、姚飛逼的手忙腳亂。沈仲驅眉頭緊鎖,滿麵躊躇。
    沈幽絮揮手道:“九曲迷蹤寨所有人撤!”聲音並不十分響亮,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於如影、於隨行聽到命令,急呼“扯呼!”飛身後退,古葉和姚飛本就且戰且退,看他離開,並未追趕。
    沈伊君和沈揚帆拖著淩日的屍體,竹月本想把魏奎的屍體也拖回,發現人群中早被踏成一團爛泥,先一步退回。
    沈幽絮和沈仲驅殿後,指揮眾人緩緩後退。
    忠義幫鄧承峰重傷,若沈幽絮、沈仲驅全力來攻,結果亦未可知,也不敢追趕,緩緩後退,退到總舵嚴防死守。
    這一戰,九曲迷蹤寨損傷不大,卻折損了淩日、魏奎兩大高手。忠義幫雖沒有高手陣亡,幫眾卻折損過半,尤其是衢州、金華等地的幫眾,恐怕已全軍覆沒。
    忠義幫眾人絕地反擊,打了一場大勝仗都興奮不已,忍不住哈哈大笑,鄧玉聽到這個消息,也從內堂走出。百十人的大笑響徹天際。
    四長老項四娘興奮地道:“我們在此‘壯士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豈不壯哉!”她雖然為女子,豪爽之氣不壓須眉,忠義幫群豪聞之大笑!
    三長老古葉卻道:“幫主!我等大敗九曲迷蹤寨,但其高手眾多,若去而複回,恐有不妙。當嚴防死守。”他個子雖小,但聲如洪鍾,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王連依看夫妻二人都是雄姿英發,也有些感動。
    雨越下越大,看時辰雖近天亮,但天反而更暗,王連依道:“他們占了忠義幫舊地,必要派人駐守,除此之外,總寨還需有人主持,這應當是她們能動用的全部力量了。而且從鄱陽湖到太湖,過於順利,如此一敗,當快速撤回,不然的話,占了的地方也要一一吐出去。”
    姚飛吃了一驚道:“王大俠,你是說……”王連依輕歎一口氣,點點頭道:“不然的話,他們豈敢貿然遠征。”回頭正瞥到鄧忠誠,似乎也被感染到,神情激憤,但一看到王連依的眼神,登時低下了頭。
    王連依走近鄧忠誠,說道:“恭喜鄧二叔力戰‘長白惡鬼’,為忠義幫立下首功。”鄧忠誠臉色突然變得煞白,汗水不斷的流下。
    有些人不知剛剛此地情形,聽王連依說起,都紛紛上來向鄧忠誠恭賀。
    四長老項四娘道:“我等看來是錯過一場好戲,未見二叔老當益壯,一展雄風!實在是遺憾!”他這句話說出許多人內心想法,忠義幫中聽鄧忠誠武功厲害的多,但多未見過他的武功,紛紛上前祝賀。
    鄧忠誠表情卻越發尷尬。
    三長老項古葉見鄧忠誠神色有異,問道:“二叔怎麽了,受傷了嗎?”
    鄧承峰身受重傷,看眾人興奮,不忍打斷,聽古葉這麽一問,忽然想起剛剛鄧忠誠瘋狂進攻的情形,問道:“二叔,你武功本來就比那魏奎要高,隻要平心靜氣的和他打,定能獲勝,為何如此急躁?”
    姚飛走到七長老劉並身邊道:“七哥,你和兄弟說說二叔的風姿。”卻見他一動不動,卻是被封住了穴道,想是敵人所為,便要伸手解穴。
    鄧承峰腦中一道電光閃過,道“十弟,且慢!”
    姚飛回頭看一眼鄧承峰,剛剛他這一嗓子,牽動了內傷,忍不住劇烈咳嗽,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姚飛顧不上劉並,急忙衝上來道:“幫主!你怎麽樣!”古葉和項四娘也紛紛上前查問。
    鄧忠誠局促不安,喃喃不知所言。
    鄧承峰顧不得自己的傷勢,想著自己畢竟為鄧忠誠晚輩,無論如何都要保全他的名聲,推開三人,道:“二叔,你先前懷疑我,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敵人兵退,過去的事情先暫時讓他過去。若你有任何難辦之事,隻需告訴我,我必將為你辦到!”
    這話的意思本是勸鄧忠誠什麽都別說,自己已經知道了,可以說服眾人。鄧忠誠聽到此處,卻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大聲叫道:“承峰,我對不起你!”
    眾人見狀,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鄧承峰忙上前要扶起鄧忠誠,但鄧忠誠運起內力,死死的趴在地上。鄧承峰重傷,不敢過於用力,隻好也蹲下來。
    鄧忠誠哭道:“承峰,承嶽他,他竟然暗通滿清韃子,其實……其實他是……他是……!”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是大吃一驚,享受朝廷俸祿的鄧承嶽竟然做了漢奸。
    有的人想到剛剛鄧忠誠的反常行為,暗忖他是心中愧疚,有的人以為他是以死明誌,有的人卻以為他是被人逼迫,有的人麵露驚訝,有的人是不屑一顧。
    眾生百態,此刻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鄧承峰輕歎一口氣,回頭掃過眾人麵上,已了解了七七八八,說道:“所有長老、堂主都回忠義堂,玉兒安排周圍人守衛,任何人不經我的允許不許進入!小解你去通知官府,說這邊有小股韃子不知為何死在叢林之中。”
    小解是解管家的兒子,解管家本來不姓解,是隨丈夫姓叫解管家,如今她不幸身死,鄧承峰這句話自然是讓他頂替母親的職務。
    小解含淚領命,令手下收拾本幫弟子的屍身。鄧承峰看小解安排妥當,轉身對王連依說道:“兄弟你義氣深重,又不是忠義幫之人,請來做個見證。”
    眾人本來在竊竊私語,鄧承峰用內力將所有的聲音都蓋下去了,眾人齊聲道:“是!”
    很快回到了忠義堂,鄧承峰臉色鐵青坐在高座之上,絲毫沒有戰勝強敵的喜悅。眾人也再沒有心情享受戰勝強敵的歡樂,表情各異,一言不發。
    鄧忠誠猛地站起,雙目通紅的指著劉並說道:“都是他,他威脅我,說隻有嫁禍於承峰,承嶽的名聲才能保住,我……我……我也能取而代之,做……。”他這話一說,眾人又是一驚,很多人都露出鄙夷的表情。
    鄧承峰早就想到了劉並是內奸,但一直沒想到鄧忠誠和他勾搭。直到勉強退敵,這才將兩件事情聯係起來。本想將鄧忠誠之事壓住,慢慢處理劉並。但鄧忠誠當年和兄長鄧忠義創立忠義幫時便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隻是珍惜愛子死後名聲,這才一時走了彎路。看鄧承峰竭力維護,又喚醒了當年快意江湖時的直爽和倔強。
    當年鄧忠義不幸去世,鄧忠誠大義凜然,將幫主之位讓與了鄧承峰。待他做了幫主之後,為避免爭端,主動退出忠義幫。
    鄧承峰都一直以為他隻是一時賭氣,直到後來承嶽長大,棄武從文,鄧承峰這才覺得鄧忠誠是真心退出,對他越發敬重。
    自那以後,鄧承峰忙於幫內之事,與他走動減少,但每年的各大節日都會登門拜訪,送上一份厚禮,噓寒問暖,沒想到今日還是會發生這般事情。
    鄧承峰看事情無法隱瞞,隻好道:“二叔,到底是怎麽回事?”鄧忠誠道:“那日是七月十五,我與承嶽一同去祭拜先祖,那日你也去了。”
    鄧承峰點點頭。
    鄧忠誠繼續道:“也就是那晚,我發現承嶽竟然……竟然勾結滿清韃子,勸我……勸我奪取忠義幫幫主之位。”鄧承峰冷哼一聲,不言語。
    鄧忠誠說到此處,忽然感覺如釋重負,長籲了一口氣,語氣平和了許多,說道:“承嶽說,如今天下大亂,西北有李自成,西南有張獻忠,其他地方也是戰亂不止,,唯有江南之地還較為安定,他希望我做幫主後,結識當地豪強,興兵作亂。當時我狠狠地斥責了他,當年我也沒有做幫主的想法,何況這些年來承峰主持大局,忠義幫好生興旺,我也為自己當年主動退出感到十分欣慰。”說到此處,鄧承峰心中一暖,二叔終究還是掛念著昔日親情,傷勢似乎也沒有那麽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