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風雲際會百舸嗚(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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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連依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李岩。白奢見有人攔阻,怒道:“你個小兔崽子,竟敢阻擋你奶奶辦事!”李岩抱拳道:“老前輩,上天有好生之德,還請手下留情,他們都是無辜的。”白奢道:“奶奶我自己花錢請的,用你管!”
    李岩道:“前輩花錢雇的是他們的手藝,不是性命。”
    白奢倏然停下,雙手背後,上下大量著李岩,點點頭道:“嗯!看你斯斯文文的,說話果然比那個糟老頭子有道理。這位相公,那你說我花多少錢就能雇他們的命呢?”
    李岩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言語,略微遲疑道:“人命關天,豈能用金錢衡量?”白紗道:“既然衡量不了,那就是不要錢嘍!”
    李岩道:“非也!非也!”白紗道:“既然非也!那就是花錢就行了?要多少錢?”
    李岩被白紗這番詭辯一時噎得說不出話。
    這時一個聲音說道:“公子,和這種混蛋客講什麽道理,直接殺了就是。”
    白紗冷冷地道:“那我的命值多少錢?”有人喊道:“三十兩。”
    白紗白影閃動,李岩怕他再次殺人,跟著一閃,來到那人麵前。白紗問道:“三十兩?這麽便宜?”那人看李岩擋在身前,壯著膽子道:“官府榜文寫的,殺了‘白狐狸’白紗賞銀三十兩,‘黃鼠狼’黃尚賞銀三十五兩。”
    朝廷確實會下榜文誅殺江湖上的巨奸大惡,但這些人要不行蹤不定,要不武功極高,很少人能殺的了。而江湖上的高手就算殺了他們也不屑去官府領賞銀,是以大多懸而未決,少數被官府之人冒領。
    黃尚一聽,哈哈大笑道:“朝廷都認為我更難殺!看來我的武功比你要略高一籌!”白紗氣的臉色發青,便要斃了那人,但李岩就擋在麵前。她雖然有些混不吝,但武功確實極高,對於武學的見解自是不會太差,剛剛交手一招,知他武功高強,自己三五招之內無法將他打敗。
    黃尚與她夫妻多年,雖是打了多年,但說對她的了解,天下也無出其右者,看她表情,已知其意笑道:“白狐狸,人家年紀輕輕就將你打回橋上,看來這幾年你武功沒有長進啊。”、
    白奢如何能忍耐黃尚的嘲諷,登時勃然大怒道:“我看他是晚輩,所以讓他一招!”也顧不得李岩武功高還是低了,道:“來來來,你過來,讓奶奶好好教訓教訓你。”
    李岩拱手道:“晚輩與前輩無冤無仇,今日猝然出手隻為救人,怎敢和前輩動手?”
    這話本是江湖上十分尋常的謙讓,卻讓白奢十分興奮,洋洋得意道:“黃鼠狼,我還沒有動手,他已經認輸了。”
    黃尚也笑道:“人家是尊老,怕你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下不了台,故意讓你的。”
    白奢正要反唇相譏,為首的安樂平道:“二位前輩,江湖傳聞敝門少掌門安邦昨夜不幸於此落水身亡,為今之計還是現將少掌門的屍……屍體撈出來。”
    安樂平說著,眼圈一紅,不禁哽咽。
    吳策幸災樂禍,趁機上前道:“還是快把這個小鬼撈出老吧,免得最後這個惡名又落到我金陵鏢局的頭上。”雙方爭鬥多年,沒想到竟然還能達成一致!
    安樂平冷笑一聲,但如今把安邦挖出來是最要緊的事情,隻好隨聲附和。
    白衣道人見雙方都表態了也說道:“快點撈出來驗明正身,我們也好早點回去,隻是便宜了這小子,就這麽輕易死了。”說到此處,竟有些咬牙切齒。
    李岩不知道其中的事情,但熱鬧的秦淮河變得寡淡無味,又連著死了兩個人,悲天憫人,難免失落,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先把屍體撈出來,何不快請水鬼將他們撈出。”
    安樂平何時受人如此指示,心中不悅,但想到先找到安邦的屍體是正事,和其他人的梁子以後再慢慢算,道:“不敢勞煩他人,我歡樂門已經帶來了最好的水鬼。”
    黃尚雖然行事乖張,但想到我堂堂黃尚看上的孫女婿不是死在自己手裏,而是被一個逛窯子的扔到水裏喂王八了,傳出去也是大大的丟臉,也說道:“你那還不快撈,難道讓你爺爺我親自下水嗎?”
    白奢卻懶得理別人如何,剛剛黃尚出言嘲諷,已是怒不可遏,現在又沒人理會她,感覺“奶奶的麵子都丟盡了”,看李岩正看河邊,一掌向李岩胸口打來。
    李岩沒想到她竟猝然出手,側身一閃,躲開他這一掌,正要說話,白奢第二掌已經攻來,李岩隻得再躲開。
    安樂平見二人已經動起手來,悄悄安排水鬼從北側下水去尋找安邦的屍體。他的一舉一動自然沒有躲過吳策和白衣道人的眼睛,都花十二分的精力盯著水麵。
    現場呈現出一種江湖中少有的神奇景象。歡樂門、白衣道人關心安邦生死,都盯著水麵,對旁邊的打鬥渾不關心。
    金陵鏢局吳策和賈喬也是一大早聽說安邦死去的消息,自是幸災樂禍。之所以派人前來,是免得事後有人栽贓,自己莫名其妙給別人背了黑鍋。對於安邦之死最不在意,一直盯著雙方打鬥。
    黃尚本來是看著水麵,想知道自己唯一認可的孫女婿是不是就這麽死了,但不由自主的被那邊的打鬥吸引了過去,到最後隻在看打鬥了。
    黃晶晶倒是一直盯著水麵不放。
    王連依不知安邦之死到底是怎麽回事,隻是莫名覺得沈小小的失蹤必是歡樂門和金陵鏢局之一所為,盯著雙方,想查出一些端倪。但沒多久,就被白奢和李岩的打鬥吸引,專心欣賞這一場大戰。
    隻見白奢招招搶攻,手掌如刀如劍、如槍如戟。短鞭橫斷、直劈風風火火。
    李岩則是踏著輕功遊鬥,並不輕易出手,但每出一手,都是攻白奢必救之處。
    一時間,雙方鬥了個旗鼓相當。
    王連依看了一會兒暗忖:“白奢的短鞭鐵掌雖然精妙,恐怕不是李岩的對手。李岩處處手下留情,她卻處處搶攻,似乎也拿捏了李岩不願讓她當眾出醜。”
    再拆二十餘招,隻見白奢左手劃個圈子,右手短鞭從圈子中直擊出去。這一招來得甚怪,李岩運起輕身功夫繼續閃轉騰挪。、
    白奢哈哈大笑,右足在地下一蹬,身子向左彈出,便似腳底下裝了彈簧,突然飛起,雙腳在半空中急速踢出。李岩退了一步,雙掌護住麵門。
    白奢倏左倏右,忽前忽後,猛聽得嗤的一聲響,白奢右腿褲管上中了一拳。李岩下手留情,白奢沒有受傷,隻是拳風蹭破了褲腿。
    李岩微微退回,說道:“前輩武功高強,不用再比了!”原來白奢這招雖然精妙,但繁瑣至極。李岩看她身子晃起一瞬,健步上前。白奢已經啟動,換招不迭,被李岩打了一記“摧金拳”。
    高手比武,這一招原可說勝敗已分,而且李岩已經給白奢留了情麵。但白奢剛剛還算勉強有理智,這時卻老羞成怒,喝道:“誰來讓你了?這一招你一時運氣好,算得什麽?”一招“飛揚跋扈”,向李岩又攻了過去,李岩隻得雙掌接住。
    剛剛李岩贏的這一招,十分驚歎,王連依暗忖:“李岩這一招使得若急若緩,力道把握的恰到好處。若不是他處處留情,白奢早就掛彩了。自己所學形意運氣,攻多守少,若論招式之精妙,遠遠不如李公子。”
    其實王連依的功夫直來直往,以力取勝,隻不過不是尋常的氣力,而是內力。李岩招式變幻莫測,以巧為優。也不好說哪個更高明。隻是王連依聽了無暇的武學理論,看事情與過去有極大的不同,一麵觀察,一麵體會,一麵默默地提升修行。
    這時雙方又打起來,王連依喜歡李岩方正,一直沒有機會深入相識,大聲道:“李公子!你處處手下留情他們未必會承你的情!何不速戰速決,我們一同把酒言歡。”
    猛聽得一聲“胡說八道!”同時從兩處響出。一處出自白奢之口,那是應有之意,毫不稀奇,另一處則是黃尚,他話音剛落,也飛身上橋。
    白奢叫道:“黃鼠狼,你滾遠點兒!我跟人家過招,你站在這裏幹什麽?”黃尚笑道:“我要瞧瞧你近來武功長進了些沒有。”
    白奢大急,情知眼前情勢,自己已無法取勝,輸了不要緊,但當著黃鼠狼的麵輸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當即大聲叫道:“你在旁邊來搞亂我心神。我既分心和你說話,怎麽還有心思跟人家廝打?”
    黃尚笑道:“你不用和我說話,專心打架好了。”轉頭向黃晶晶道:“你奶奶老是自稱武功了得,天下無敵,一直向壓過你的爺爺。現下你睜大了眼,可要瞧仔細了,瞧你奶奶單憑一掌一鞭,要將人家赤手空拳打得認輸,跪地求饒。哈哈,哈哈!”笑聲怪作,人人耳鼓中嗡嗡作響,都十分的不舒服。
    白奢邊鬥邊喝:“黃鼠狼,你笑什麽鬼?”黃尚笑道:“我笑你啊!”白奢怒道:“笑我什麽?我有什麽好笑?”黃尚道:“我笑你自不量力,被一個晚輩教訓了。”
    她和李岩對打,本已落於下風,這麽分心和黃尚說話,門戶中便即現出空隙。李岩乘勢直上,在他左肩上輕輕一拍,這一招一拍即走,隻用了三成功力,白奢也未受傷。
    黃尚、白奢夫妻自結婚便吵鬥不休,互爭雄長,做丈夫的不似丈夫,做妻子的不似妻子,但這時黃尚眼見妻子受傷,卻也不禁關心,怒道:“好小子,你膽敢傷我黃鼠狼的老婆!”身形微矮,突然呼的一聲彈將出去,伸手直抓李岩後心。
    江湖中對於黃尚“黃鼠狼”的外號多事鄙視,但他自己卻喜歡的很,還喜歡自稱,隻是十分厭惡“好心”二字。
    王連依早做了準備,從窗戶飛身躍下,在窗沿上一點,身子倏地飛出,擋在李岩身前。
    李岩前後受攻,心神不亂,向白奢虛晃一拳,將她逼開一步,正要回掌向黃尚斜劈過去,背後忽然出現了個人,收招已是不及,急呼:“快躲開!”
    王連依剛剛看了幾十招,大概猜到李岩會如何應對此招,早有準備,左掌在身後一拂,化解了這一拳,卻撲了個空。右手食指伸出,一股內力激射而出,直衝黃尚手掌。
    黃尚聽到“嗤”的一聲,知道此招的厲害,急忙向一邊奪去,直接退後一丈。
    李岩腳下一個趔趄,不偏不倚打在白紗手腕上。白紗吃痛,短鞭脫手。
    原來李岩雖然大聲疾呼,又擔心二人距離近,王連依全力而來,要應付黃尚,無法躲開,情急之下,拳力猛地一收,急中生智,內息流轉,力道直接轉到右拳上。但如此之下,立足不穩,向前撲去,右拳正打在白紗手腕上。
    他化解此招已經竭盡全力,想手下留情也無能為力了。一拳打得實打實。
    白奢短鞭脫手,叫道:“黃鼠狼你退開!哎呦……哎呦……不用你黃鼠狼給雞拜年!哎呦……哎呦……”卻是被李岩打得手腕吃痛。
    黃尚道:“誰幫你了?你又不是雞,”白奢大聲道:“要不是你添亂,我怎麽會被他打掉武器,果然你和這個小白臉是一夥的,難不成你又看上了新的孫女婿!”
    黃尚看白紗受傷,也著實關心,大喝道:“小子接你爺爺一招。”說著煙袋向王連依麵門點到,出招悍辣之極。
    王連依側身閃過,道:“李公子!今日的風頭不能讓你一個人出了,就當在下年少輕狂,想揚名立萬吧。”李岩抱拳道:“王大俠請。”站在身後,防止白紗忽然偷襲王連依。
    白奢哈哈大笑道:“又來了個小兔崽子,這下公平了,我們二對二。”說著抓起地上的短鞭又上,向李岩脖頸點到。
    若是剛剛李岩必是側身躲過,趁機反擊。這時王連依在身後,若自己躲了,不免會傷到王連依。但剛剛一直沒有拔劍,這時拔劍,不免讓王連依覺得自己幫了倒忙。
    正猶豫間,短鞭已經點到,紅娘子在人群中急的忙叫道:“李大哥,用劍啊!”
    這時,忽然背後一空,竟是王連依已經帶走了黃尚。間不容發之際,側頭躲過,左手反拿白奢手腕。
    白奢差點得逞,更是得意,哈哈笑道:“小姑娘說的沒錯,你也用兵器吧。”
    李岩冷哼一聲,暗想:“這般打鬥下去也不是什麽辦法!”拔出腰間長劍,連著刺出三劍,隻見劍影霍霍,如重巒疊嶂,如奇峰突起。
    白奢雖然混蛋,見識倒也不凡,驚呼:“祁山劍法!是莫老兒的徒子徒孫!”
    李岩聽她出言不遜,羞辱恩師,登時大怒,下手更不容情。
    王連依接過黃尚,凝氣於雙手食指,兩股力道激射而出。黃尚吃了一驚,急忙後退。
    這兩指雖都是食指,但力道截然不同,一個輕忽縹緲,一個厚重狠實。黃尚暗想:“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都這麽厲害?若能收了做孫女婿該多好!”收住小覷之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黃尚的煙袋兼具短棍之狠辣、判官筆之靈動和鐵鉤之詭異,加之煙袋灼熱,一般人空手也不敢觸碰,更不必說猝不及防下他忽然吐一口煙出來。雖然不是劇毒之物,但不察之下,劇咳是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