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龍藏魅影妖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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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間,已經進入鏢局大門,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廣場,約莫走十餘丈才能到大廳。沿著廣場中央大道,兩側鏢師迎風而立,十分英武。
    王連依讚道:“雄壯如斯!”賈喬道:“這是敝鏢局平日用來迎接朝中的達官貴人或是富甲一方的富豪的禮節。王大俠乃江湖上一等一的少年高手,故用此禮。”
    王連依道:“吳總鏢頭實在是太客氣了。在下隻是個初入江湖的晚輩,豈能受得起如此厚禮?”
    吳光遠道:“三國時期諸葛武侯初出茅廬便殺的曹軍丟盔棄甲。王大俠出山兩戰,在江湖中不亞於諸葛武侯火燒博望和火燒新野。他日必能與楊大俠、鄧大俠並肩,甚至能超過當年的溫烈雙俠。”
    吳光遠走鏢出身,這等吹捧之語張口就來,王連依雖覺過於誇大,但也聽得飄飄然。
    說話間已經到了會客廳,吳光遠道:“已到正午,咱就不在這兒了。直接去後堂張宴。”王連依道:“有勞總鏢頭了。”
    四人穿過大堂,直接到了後堂,飯菜早已備好,滿滿堆了一圓桌,有十幾道菜。圍繞圓桌是四張太師椅,旁邊各有各侍婢,見四人進來道:“見過王大俠,見過總鏢頭!”
    吳光遠拉著王連依來到上座道:“王大俠請。”王連依也道:“吳總鏢頭請。”二人同時坐下。吳策和賈喬這才在下位坐下。
    侍女上前給四人分別斟酒。王連依旁邊的侍女道:“這是八十年陳釀的二鍋頭,總鏢頭珍藏多年,今日特意取出,宴請王大俠。”王連依道:“吳總鏢頭有心了。”
    吳光遠舉杯道:“今日王大俠蒞臨敝鏢局,敝鏢局蓬蓽生輝!今日這第一杯酒,乃是歡迎!像王大俠這樣的少年英雄,幾十年江湖上也難出一個,能到敝鏢局,更是吳光遠多年修來的福分。”
    王連依被他說的不知如何應付,隻好道:“多謝吳總鏢頭盛情款待!在下慚愧!慚愧!”滿飲一杯。
    侍女馬上倒滿,吳光遠又舉杯道:“王大俠少年英雄,他日必會揚名立萬,留下自己的江湖傳說。這第二杯乃是祝福,預祝王大俠名揚四海,流傳青史!”
    江湖中人對於揚名立萬最為在意,至於是否流傳青史,江湖上沒有專門的史官,多不在意。不過想想百年後若還有人記得自己,也是不錯,王連依也忍不住怦然心動。又滿飲一杯。
    侍女又倒滿,吳光遠三次舉杯道:“王大俠武功卓絕,必是江湖有一股新的勢力。這第三杯乃是恭喜,提前恭喜王大俠功成名就,江湖上萬人敬仰。”
    王連依如墜雲端,不知是這馬屁醉人,還是這美酒醉人。
    吳光遠連提三杯,才開始動筷。金陵鏢局飯菜與在蘇州的都不一樣。蘇州無論是在五湖飄香、忠義幫還是疊翠山莊,更不必說旭日山莊,皆是十分精致。每一味都讓人口中生津,回味無窮。金陵鏢局則極近奢華,猴頭、熊掌、猿唇、鮑魚、魚翅、燕窩不一而足,讓王連依大開眼界。
    吳家三人不斷地吹捧王連依,王連依初時尚存一絲理智,漸漸地也輕飄飄的,似要飛天,不知不覺間酩酊大醉。
    不知過了多久,王連依終於醒來,卻見自己躺在一張潔白如垠的床上。正要起身卻看到眼前一個丫鬟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王連依掙紮著起身,感覺頭還是暈暈的。丫鬟立刻端起旁邊的茶碗道:“王大俠,這是醒酒湯。”
    王連依正要伸手接過。丫鬟道:“王大俠,就讓我喂你吧。不然的話老爺又要罵我們怠慢貴客了。”
    王連依隻好依了,想在疊翠山莊時,蕭洛友有丫鬟伺候吃飯,沒想到這麽快就輪到自己了,心中百感交集。
    喝完了溫潤的醒酒湯,便聽到吳策在門前喊道:“王大俠,在下吳策,可否方便在下進入。”
    王連依看丫鬟並未去通報,他已經來了,也是吃驚不已,急忙起身道:“少鏢頭請。”卻察覺自己隻穿了一身貼身衣物,仔細一看還不是自己的,抬眼一看,忙問道:“我的衣服呢?”
    丫鬟道:“中午王大俠喝醉了,圖的全身都是。已經拿去洗了,王大俠的所有東西皆在此處。”王連依看枕邊果然都是他的東西,或非劍、香囊、關寧鐵牌都在,暗想:“這酒當真誤事,若真的遇到賊人,豈不都要丟了?”
    這時吳策已經進來道:“王大俠休息可好?”王連依麵露赧色道:“慚愧!在下不擅飲酒,失態了。讓總鏢頭和少鏢頭見笑了。”
    吳策道:“哪裏哪裏!王大俠盡興才是在下的榮幸。”隨即屏退所有丫鬟,低聲道:“王大俠既然來了南京,可知這秦淮八豔?”
    秦淮八豔,是指南京秦淮河畔的八位才藝名伎。分別是顧橫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門、馬湘蘭、柳如是和陳圓圓。
    八女色藝雙絕,讓江南乃至天下之人無不傾慕,不少人甚至萬裏迢迢來到南京,備足禮物隻為見其一麵。不過現在陳圓圓已經嫁給吳三桂去了京城,董小宛嫁給了冒辟疆,寇白門嫁給了朱國弼,八豔如今也隻剩五豔了。
    王連依道:“秦淮八豔名震天下,若在下不知,也未免過於目中無人了。”吳策道:“這秦淮八豔雖為風塵女子,但眼界甚高,尋常之人想求見一麵而不得。在下久居南京,也少與她們相見。今日她們得知王大俠來此,特求與王大俠賞臉見麵。”
    王連依喝了醒酒湯,終於感覺大腦又是自己的了,暗想:“這秦淮八豔眼界甚高自是真的,但我一介江湖草莽,怎可能她求見我。他想安排此事,又怕我拒絕,故而如此說。這秦淮八豔確實名震天下,何不趁機一睹芳容?”便道:“少鏢頭客氣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去秦淮河走一遭。”
    吳策笑道:“多謝王大俠賞臉。在下這就安排。王大俠稍等。”
    吳策離開,丫鬟馬上進來給王連依更衣,有了喂湯的前車之鑒,索性放棄了抵抗,任由她們給自己寬衣,又將隨身之物仔細檢查後帶好。
    不多時,兩輛馬車已經停到門前。吳策道:“王大俠請。”王連依先上了車。吳策吩咐了車夫,兩輛馬車揚鞭而去。
    馬車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這才到了地方,王連依下了馬車,卻見遠處燈火通明,眼前卻還是一團漆黑。正猶豫間,吳策道:“前麵便是秦淮河了。那裏哪怕是半夜也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馬車反而不便,請王大俠上轎。
    王連依果然發現不遠處的四抬大轎,道:“我以為隻有女子出嫁時才坐這等轎子。”吳策道:“王大俠宅心仁厚,體恤勞苦。卻不知若不如此,必被這這小姐看不起,反而難見一麵。”王連依道:“她們本也是苦命之人。”吳策道:“王大俠所言極是。”
    二人分別上了轎子,隻轉過一個彎,眼前之景色煥然一新。
    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唱曲兒的、說書的、打把勢賣藝的,還有不少從未見過的稀奇古怪的技藝。不時傳出陣陣的叫好聲。行人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勾肩搭背、前後簇擁,前後奔走的孩子手裏還拿著糖人、麵人等,滿麵紅光。完全看不出天下已然大亂。
    不遠處的河中笙歌處處,槳聲輕柔,燈影朦朧,似乎風中水裏都有脂粉香氣,風光旖旎、煙水正茂。船上不時傳來陣陣歌聲,盈盈笑語,不飲已有微醺之意。
    轎子抬到岸邊的一處碼頭,剛剛落轎,早有個船夫上前迎道:“相公應該就是王連依王大俠吧。”王連依應了一聲。船夫道:“這邊請。”
    王連依和吳策上了船。吳策道:“秦淮八豔這般人物,一般早早便上了自己的花坊,免得圍觀之人過多。打擾了客人的雅興。”
    王連依道:“她們倒比大戶人家的小姐架子還大。”吳策道:“王大俠此言不錯。”
    船夫蕩開小船,不多時便在一艘花坊前停下,隻見這花坊極大,長有三丈,寬也有一丈,船頭雕梁畫棟,甚為精美。船篷乃是紗窗,上麵繡著各色花朵,五顏六色,繽紛瑰麗。
    花朵之上,是一闕詞,名曰《金明池·詠寒柳》:
    有悵寒潮,無情殘照,正是蕭蕭南浦。更吹起,霜條孤影,還記得,舊時飛絮。況晚來,煙浪斜陽,見行客,特地瘦腰如舞。總一種淒涼,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釀成秋日雨。念疇昔風流,暗傷如許。縱饒有,繞堤畫舸,冷落盡,水雲猶故。憶從前,一點東風,幾隔著重簾,眉兒愁苦。待約個梅魂,黃昏月淡,與伊深憐低語。
    這首詞十分淒悲,與眼前之驚頗為不洽。
    二人登上花坊,吳策道:“在下吳策,見過柳如是姑娘。”船內一個小丫鬟探出頭來道:“是王大俠和吳公子嗎?”吳策道:“正是在下。”那丫鬟道:“請。”
    王連依和吳策進入花坊,吳策隨手將一錠銀子交給那丫鬟,粗略估計有十兩。丫鬟也隨手收了。
    進入花坊,卻見這花坊也確實不小。坐下十餘人都不在話下。艙中央一個朝風銅鼎香爐,嫋嫋清香升起,香氣盈人。船艙最裏麵是一張軟椅,椅前是一張古箏。旁邊也有個小的香爐,也已點燃。
    那丫鬟道:“我去請小姐。”吳策道:“有勞了。”
    王連依四處大量,發現周圍也題滿了詩句,落款有如是、河東君等,不一而足。不過看字體當是一人所題。
    信步來到一首詩麵前,吟道:“裁紅暈碧淚漫漫,南國春來正薄寒;此去柳花如夢裏,向來煙月是愁端。畫堂消息何人曉,翠帳容顏獨自看;珍貴君家蘭桂室,東風取次一憑欄。”
    吳策道:“此詩有何絕妙之處?”王連依沉吟片刻道:“柳姑娘心有所屬,我等唐突佳人了。”
    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道:“公子何以知之?”說著花坊後方緩步走出一人,隻見此人麵容粉雕玉砌,眼神流光溢彩,風姿楚楚,雖處於風塵之中,卻有一番巾幗之氣。
    正是柳如是。
    王連依忍不住道:“想來姑娘平日裏多穿男裝。”
    柳如是讓那女子起身立於一邊,自己緩緩坐下道:“小女子柳如是,這是我都侍女珍珠。”王連依和吳策也退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柳如是讓珍珠看茶,自己流水般的雙眸一直盯著王連依。
    王連依何時被女人如此看過,隻覺如坐針氈,如芒在背,隻好道:“姑娘舉手投足之間,頗有指點江山之意。看這詩詞,多有憂國憂民之意,尤勝須眉。”
    柳如是道:“小女子以為是詩打動了公子,沒想到竟然是舉止暴露了。”王連依道:“是一個朋友教我的。”柳如是問道:“哦,不知是哪位朋友?今日有來嗎?”
    王連依道:“沒有!”忽然想起沈幽絮,不禁冷汗直流,汗流浹背。
    柳如是道:“看來這位朋友在王公子心中十分重要。”王連依忙道:“是!非常重要。”
    這時,珍珠已經沏好了茶,隻見那茶具竟然全部是越窯青瓷,簡單質樸,輕輕推開邊角,茶湯紅濃明亮,似有一層“金圈”,輕輕嗅過,茶香自然散發,濃而不膩,清而不揚,重而不悶,不一會兒便充滿了整個花坊。和香爐的香氣交相輝映,讓人迷醉。
    王連依為掩飾尷尬,低頭輕輕抿了一口,隻覺得質、形、色、香、味、氣、韻七品俱佳,竟然比那日在疊翠山莊所飲還要美上三分,不由得讚道:“好茶,好茶!”
    柳如是微微一笑,收回眼神,歎道:“王公子覺得這茶好在何處?”王連依道:“說來慚愧,在下不識茶茗之樂,隻是一口飲下,口中涎香,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