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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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長安!
客棧的房間外。
白衣少年手裏攥著已經被捏變了形了的脂粉盒子,拍打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問柳,你開門好不好,我錯了,我和你道歉,你就原諒我吧”
“問柳,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那天是氣糊塗了,我跟你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麽對你了”
“白問柳你出不出來,你再不說話,本公子可要砸門了啊!”
“問柳我求你了,你快開門吧,我在外麵站的好累啊,你就一點都不心疼我嗎?”
白衣女子站在床邊,聽著外麵的男人一聲聲的道歉,嘴角不經意的勾起一抹笑容。其實從他第一次來道歉後,她心中便已原諒了他,不過一想到他那日竟那樣對待自己,總該是讓他受點教訓的。
問柳想象著他吃癟的模樣,臉上笑意更濃。
可不知怎的,外麵男子的聲音卻突然不見,她正想朝著門縫偷偷看一下發生了什麽事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公子,公子你怎麽了?”
“剛剛還好好地,怎麽現在就昏過去了,呀,你流血了,大夫,快叫大夫!”
問柳大驚,一個箭步衝向門口,卻沒注意到那女子聲音似乎不太正常。
“成都!”
她衝出房門,卻撞進了一個英挺的懷抱,狹長的眼眸中閃爍著笑意。看著懷中女子緊張的樣子,壓著嗓子開口,“公子,奴家等了你好久,你怎麽才出來?”
那聲音竟與剛剛的女人聲音無異。
“宇文成都,你騙我!”問柳才意識到自己上當,心中氣急,一掌朝男子打過去,可還未等觸碰到他,已被男人握住雙拳,壓在自己胸前。
“你是在乎我的,不是嗎?”成都笑意愈發濃厚,緊盯著懷中的人兒,“否則,你也不會這般緊張,怕我出什麽事了。”
問柳對上他深邃的黑瞳,臉不受控製的泛紅,“放開,你不害臊!”
“我不放開,我就是不害臊。”
“瑾蘇讓我去買胭脂水粉送給你,可我挑了好久,才買了這個東西”成都攤開手掌,“可是我剛剛心急,又把盒子弄壞了。”
問柳看著那已然破爛的脂粉盒和男人局促的神情,啞然失笑。
“問柳,”男子看著她,低低道,“對不起,我之前是妒忌瘋了,才會做出那種事情,我發誓,我再不會那樣對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我害怕你被別人搶走,我怕你心裏沒我,”頭埋入她的脖頸中,成都的聲音愈發低沉,“問柳,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第一次相見,她站在萬軍之中,身受箭傷。山林霧氣繚繞,她眼波流轉,美的像一個仙子。
他便知曉自己此生注定是逃不開了。
問柳看著他低沉的樣子,心中難受,手指用力回握住男人的大掌,“成都,是我不好。”
“是我還忘不了蕭望,我不該再對他癡心妄想,是我讓你失望了。”
“噓”成都放下她的手,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隻發簪插於女子發絲之上。
白玉在陽光下更顯透亮,那發簪最上方的珍珠更襯得女子的傾城之姿。
“我會等你,等到你心裏隻有我的那天。”
心裏某一角,倏然融化。
整整三日,蕭望都未曾回過府內。
自蕭老將軍離世後,府內就未曾辦過喜事,此次少爺要迎娶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語蘭公主,整個蕭府自然一派喜氣。
瑾蘇躲在房間裏,看外麵張燈結彩的樣子,心裏難過的一塌糊塗。
那日明明是他的錯,是他理虧在先,可如今避而不見的竟也是他。她想自己就該灑脫點放下他算了,可卻仍是沒出息的去想他,吃飯的時候,練劍的時候,盯著鳳釵發呆的時候。
是啊,心心念念了那麽多年的人,怎能說斷就斷了。
蕭老夫人兩日前剛剛回府,兒子一直不在府內,這女兒又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悶悶不樂的樣子,著實讓她擔憂的緊。那日午後,瑾蘇又吃的很少,老夫人很是心疼,便端著一盤點心去看她。
“瑾兒,娘可以進來嗎?”
敲了半天,也不見回應,老夫人推門而入,便見到那個坐在梳妝台前發呆的女孩兒。
“瑾兒?”
老夫人又叫了一聲,瑾蘇這才堪堪回過神來,“娘”
“在想什麽?”
將點心放在桌子上,她走到少女身邊,慢慢梳理著她微微有些淩亂的發絲。銅鏡映著她蒼白的臉頰,很是憔悴,老夫人心疼道,“你前幾日方才受了傷,可是未加好好調理?”
許久未聽到這般關切的聲音,瑾蘇鼻尖一酸,便撲向了她的懷裏,“娘,”她悶悶道,“瑾兒心情不好,瑾兒很難過。”
“是因為望兒?”
老夫人並非不知,這丫頭從小便對她名義上的兄長依賴的緊。而這兒子這麽多年都沒有成婚的念頭,瑾兒又漸漸長大,生的更是玲瓏剔透,乖巧懂事,她也不是沒想過讓她嫁入蕭家,由義女變成兒媳。可如今皇上賜婚,這件事已是鐵板釘釘,斷然無法改變的。
想到此,她又是低低歎了一口氣,“瑾兒,娘、並非反對你和望兒的事,可你要知道,他畢竟要成婚了,你”
“我知道,可是我我就是放不下,我不怪他要另娶他人,可他怎麽能,怎麽能連回來看看我都不肯?”
瑾蘇想,他怎能如此狠得下心呢?
她怨他,又控製不住的去想他,每日每夜對著那支鳳釵發呆,活像個怨婦。
老夫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左手輕輕執起那奢華厚重的釵,“這是?”
“您不認得嗎?”瑾蘇不解,“望哥哥說,這是您給他的,要留給您的兒媳的,您忘了麽?”
“兒媳?”
老夫人細細打量著那支釵,蹙眉道,“我並未見過這支釵,也從未給過望兒什麽東西,這”
瑾蘇的手臂仍懸在半空中,“您的意思是,望哥哥在騙我?”她瞪大了雙眸,隨即又不可置信的搖頭,“不、不會的,他從不會騙我的。”
是的,怎麽會呢?他的在乎是假的,愛是假的,就連這信物也是假的嗎?
老夫人的目光好似被釵上的什麽東西所吸引,手指輕輕撫上,“是西域的瑪瑙?這,應當是宮內才有的稀有之物啊,望兒他,怎會有宮裏的東西?”
“娘”
瑾蘇隻覺得連聲音都顫抖的厲害,究竟這麽多年,自己到底了解他幾分?她的望哥哥,不會說出他的婚姻給的隻是利益這種話,更加不會拿定情信物來騙她!
這一切,到底是哪一環節出了問題?
月上眉梢,蕭望才回到府內。
推開門,踏著一地銀光與落寞。他將外袍解下,放在一旁的屏風之上,不知為何,鼻尖好像又縈繞起了那丫頭身上的淡淡香氣。
搖搖頭,苦笑。
逃避嗎?他問自己,可你當真,逃得開嗎?
沐浴,更衣,許是累極了,回到內室,便仰頭躺在榻上。
可是
身子卻觸碰到一抹不屬於自己的溫熱,他眯著眸,透著月光便見到那張日思夜想的俏麗容顏。她眉頭顫動,似乎睡得很不安穩,也許是有些冷,整個人無意識的便往他懷中縮去。
“瑾兒”
他叫她,聲音滿是繾綣的歎息,“為何還要愛我?就讓我慢慢的放下你,不好麽?”
“唔”
睡夢中的女子呢喃一聲,手臂又圈緊了他一分。
蕭望麵對她本就薄弱的抑製力終於全然崩塌,翻身猛地將她壓在身下,長指挑起她的下顎,低頭,重重噙住了她嫣紅甜軟的唇瓣。
他有多久沒有嚐到這種焚心噬骨的滋味了,久到整個身體都痛的厲害。
她早就給他下了蠱,中了毒,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叫囂著要他一輩子也別想逃開。
瑾蘇被他吻得喘不過氣,睜開仍有些迷蒙的眸子,這才看見自己身上那不知何時回來的雙目猩紅的男子。
四目相對。
蕭望的眸子有一絲閃躲,卻仍是未放手,反而用力壓住她想推開他的手臂,薄唇吻得更深。
瑾蘇又羞又氣,一狠心便朝他唇上咬了下去,在聽到一聲悶哼後,才用力推開了他,“蕭望,你是何意思!”
她怒吼出聲。
幾日不見人影,一回來便如此對她,究竟他拿她當什麽?
“我是何意思?”男人低笑,反問,“是誰半夜三更衣衫不整的爬上我的床,還問我是何意思?我的瑾兒,你不覺得你很可笑麽?”
“我,我”
瑾蘇紅了一張臉,手指緊緊抓著身下的被單,心想自己明明打定主意要等他回來問清楚事情真相的,怎麽就沒出息的睡了過去,還、還連肩上的衣衫滑落下來都不知。
她伸手,攏了攏衣領,迎上男子玩味的目光,咬牙道,“我、我今日不是來染指你的,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清楚你!”
一把抓過那支放在床畔上的鳳釵,推到他麵前,“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
“這根本不是娘親給你的!”她瞪著他,“蕭望,你騙我,你從一開始便打定了主意要騙我,對不對?”
“瑾兒。”
他抿唇,握住了她的手臂,黑眸直直撞入她顫抖的水瞳,“我沒有騙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娘親騙我?”
“她也不曾騙你。”
“那、那”不是他的問題,也不是娘的問題,又怪誰?
瑾蘇咬牙,眼眶不可抑製的泛紅,“蕭望,你這個騙子!”
“你明知我愛你,又為何用那這種事情來騙我?”許久也等不到他的回應,她愈說愈委屈,“你、你對我根本就是玩玩的對不對,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你那麽多年不娶妻為的也不是我,其實你心裏早就有了那個名為煙兒的女子了對不對?!”
男人本就涼薄的目光在她提及‘煙兒’這兩個字的時候猛然又黯淡了幾分,他開口,雖是極力壓抑著的語調卻仍是止不住那隱隱的陰鷙,“你說什麽?”
瑾蘇自然沒發現這細微的變化,隻是衝著他,吼道,“你既然愛她,又為何不去找她?你為何還要來招惹我?”
“閉嘴!”
他微眯著眸,聲音沙啞的可怕。左手向前,狠狠扼住她尖細的下顎,“是誰告訴你這個人的?是誰允許你提她名字的!”
“你是真的”
瑾蘇從未見過他這般駭人的模樣,顫抖著雙唇,喃喃開口,“蕭望,你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原來他心中並非不會愛,而是他的愛,原本早就給了另一個人。
她的淚不可遏製的流出,一顆顆,砸在身下雪白的軟被上。
“不許哭!”
長指重重碾磨去她頰上滾燙的淚水,他低吼,“蕭瑾蘇,我叫你不許哭,聽到沒有!”
少女的瞳孔滿是水霧,在觸及到男子神情的一刹那,整個人突然重重瑟縮了一下。
他是誰?
麵前的這個人,究竟是誰?
從前的蕭望,不會有這種暴戾陰狠的神色。從前的蕭望,怎會因一個眼神一句話語就讓她生生感到懼怕?
是否‘煙兒’這個名字,觸碰到了他心底牢固不破的禁區,徹底釋放了一頭凶惡異常的猛虎野獸?
她指尖輕顫,慢慢觸上男人因憤怒而緊繃的俊顏。可還未等開口,蕭望已率先扯開了她的身子,起身扯過一旁屏風上的外袍,推門而出。甚至,再未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