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四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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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長安!
冬日裏,天黑的很早。
還未及酉時,這日頭已慢慢落下。房間內未添一絲燭火,隻有夕陽的餘輝斜斜照入,整個屋子很是昏暗。
床榻上的女子翻了個身,喃喃著開口,“水”
剛泡好的茶,尚算溫熱。
半杯入腹,少女的意識也漸漸恢複。眸子由渾濁到清明,就見到麵前冷峻的男子容顏。那黑瞳極深,目光中滿是複雜。
她還沒有死嗎?
對了,她差點就忘了,那個男人,他根本就不會放過她,無論生死。
微微側了側身,淡淡的,她闔上了眼。
“蕭望,我大師哥在哪裏?”
屋內是良久的沉默,即便是閉著眼,瑾蘇也感覺得到男人看向她的目光有多麽的深沉炙熱。她扯了扯僵硬的唇,剛要開口,就聽到極輕的一聲低喃。
“瑾兒。”
薄被下的纖指有些僵硬,她抬頭,對上他晦暗不明的瞳孔,“蕭望,我在問你,你把我大師哥怎麽樣了?”
挺拔的身子又木然了一分,他微微抿唇,唇角勾勒出一個諷刺的弧度,“聽你這樣問,我已經開始後悔放走了他。”他垂頭看她,聲音極低的開口,“瑾兒,你是當真想要離開我嗎?若你真的狠得下心,為何又那麽碰巧會將刀刃刺歪了一分?嗯?”
“刺歪了一分?”
原來如此。
少女睜著大眼看他,隨即自嘲的笑,“誰知道呢?可能是我當真怕死吧,你也可以解釋為,我舍不得離開你。如果,這會讓你開心的話。”
“你是在敷衍我?”蕭望欺身上前,將那纖弱女子牢牢固定在身下,修長的手指隔著衣衫撫過她仍舊平坦的下腹。薄唇貼近她耳畔,啞聲開口,“孩子是誰的,恩?”
“孩子?”
瑾蘇的眉間有些恍惚,“什麽孩子?”
“你說呢?你有了身孕,你不知道嗎?昨日太醫替你治傷的時候不可能查不出,還是楊廣壓下來不肯告訴你?”男人的黑眸愈發幽深,“所以,這是誰的孩子?楊廣,楚雲天?還是”
停頓在這兒,他不再開口。
“楊廣?楚雲天?”
還未從震驚中緩和過來,瑾蘇睜著木然的大眼,耳邊便傳來男人殘忍的話語。她就那樣看著他,良久良久,直到胸腔中有什麽東西被徹底碾磨絞碎,再也拚湊不起。
扯著唇,莞爾一笑,蒼白的容顏上,燦若星辰。
“怎麽辦?我也記不得了呢,隻是,你要殺了他麽?可你別忘了,蕭望,他也有可能是你的孩子啊,你要殘忍到殺了自己的孩子嗎?”
“啪——”
臉頰被狠狠扇在一側,那清晰的紅印和嘴角的鮮血都在清晰的提醒著她,那人剛剛,用了多大的力氣。
“怎麽了?你在生氣?”
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瑾蘇臉上的笑意卻仍未斂去,反而愈發的明豔動人。她幾乎是自暴自棄的開口,“你知道的,你的力氣那麽大,若是不小心害我流掉了孩子,而很不湊巧,這孩子又是你的恩,你說,你會不會後悔?”
下一瞬,下顎被用力扼住,喋喋不休的紅唇也被男人重重堵住。
糾纏,至死不休。
瑾蘇隻怔了一瞬,隨即,閉上了眼。不回應,也不反抗。纖細的身子一動不動,像一尊了無生氣的瓷偶。
下唇被他咬破,口中血腥氣味蔓延。
一吻終了,男人埋首在少女頸窩中,良久,才聲音極低的開口,“瑾兒,為何我覺得,你會比我還狠?”
看啊,你給我的痛楚,兵不血刃,卻刀刀致命。
刻入白骨,深入髓。
“蕭望。”
瑾蘇被他壓的有些痛,伸手去推。
“不要動,讓我抱一會兒。”他呼吸淺薄,聲音很啞,“瑾兒,我很累,不要再惹我生氣了。”
很累,二十年了,他真的很累。
累到,已暫時不想去恨了。
隻想擁著她,閉上眼,就那樣地老天荒下去。
“蕭望,我師父是不是在你手裏?”
“蕭望,你說話,你到底想把我師傅怎麽樣?”
“蕭望”
“不要吵。”男人密切的擁緊了她,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沙啞的聲音似乎帶著隱隱的不耐,“你乖乖的,我不會動他。”
乖乖的?
瑾蘇扯了扯唇,突然就很想笑。
什麽叫做乖乖的?乖乖的留在他身邊,乖乖的看著他因為執念濫殺無辜,為禍世間?一個人,一顆心,她全部給了他,她什麽都剩不下了。
纖細的手指慢慢摩挲上平坦的腹部,孩子她真的有了孩子,那個人的孩子隻是,他可會認那孩子,可會對他好?
身上的刀口又在隱隱作痛,她側過頭去,眼眸終於無力的合上。
一夜無夢。
瑾蘇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清晨了。陽光和煦,透過窗子照入屋內,增添了幾分暖意。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才發現身側的男子不知何時已離開。
“小姐,你醒了?”
耳邊傳來一聲熟悉卻又久違的呼喚。
她直了直身子,就看到那個正端著一杯熱茶朝她走來的小丫頭,“喜兒?”
“小姐,我好想你。”
喜兒放下茶杯,一頭栽進她的懷裏,糯糯的聲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齒,“小姐你又瘦了,臉色也不好,我看你身子上還有好多處刀傷呢。是不是少爺待你不好,我就知道,他一定又欺負你了。”
“喜兒。”
瑾蘇啞然失笑,“我很餓,有吃的嗎?”
“有有有,我現在就去拿,小姐你有了身孕一定要多吃一些,喜兒早就準備好了,都是你喜歡吃的,還有好多點心呢”小丫頭扒拉著手指頭,絮絮叨叨個不停。
不知是因為受了傷還是有孕的緣故,即便肚子很空,可瑾蘇卻仍是吃不下什麽東西。在屋子裏呆的無趣,又見外頭陽光明媚的樣子,便想著出去透透風。喜兒拗不過她,隻好給她多披了一件外袍,小心翼翼的扶她向門外走去。
瑾蘇從未來過此地,隻是看四周無人,院子裏草木稀疏,想著這大抵是某個破敗的院落罷了。胸口的刀傷未愈合,稍微牽扯到一絲便是火辣辣的疼,索性日頭正好,打在身上柔柔的很舒服。
喜兒一路護著她的肚子,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出了什麽閃失。瑾蘇看她的樣子,有些想笑,又有些無奈,“喜兒”才想叫她不用如此緊張,身後就傳來一聲極輕的呼喚,“丫頭。”
她回過頭去,看見一張陌生的麵孔,濃眉大眼,抿緊了的唇還微微有些木訥的樣子。瑾蘇想問問喜兒是否認識那人,這才發現身旁的小丫頭大眼一直在愣愣看著那陌生的男子,一張俏臉不知何時已紅了個透徹。
“丫頭。”
男人見她不說話,捏緊了手裏的小布袋,又叫了一聲。
“人家再叫你,還不快過去?”瑾蘇敲敲那仍在傻傻發楞的小丫頭的腦袋,笑著開口。
看到自家主子眼底那毫不掩飾的笑意,喜兒的臉更紅了,狠狠瞪了那無辜的男子一眼,低頭小聲道,“不要理他,小姐你身子不好,喜兒、喜兒陪著你。”
“真的?若你不想見你那個小情郎,為何臉會紅成這樣?”瑾蘇刻意逗她。
“小姐”
“口是心非的丫頭,還不快去?”
喜兒低著頭,向那男人的方向跑去,即便仍是隔了些距離,還是聽得見兩人輕輕淺淺的話語聲。
“你怎麽來了?”那是小丫頭糯糯軟軟的聲音。
“我、我想見你,正好主人這邊要調集人手,所以我就跟過來了。”男人低著頭,臉上竟有些不明顯的紅暈。
“哼,你不是說我很煩人很討厭,幹嘛又想見我?”
“我,我沒有說你討厭,你是挺喜歡粘人的,不過我喜歡你,我,我說的是我喜歡你粘著我。”
“臣剛哥哥”喜兒低著頭,臉蛋徹底紅了個透徹。
“我給你買了天香樓的酥餅,恩,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天香樓?是芝麻口味的嗎?”
“恩,給你,還是熱的呢。”
專屬於情人之間的親昵話語,瑾蘇靜靜聽著,展眉微笑。
冷風拂過,竟帶來一片濃鬱的桂花香氣,她抬頭,清麗的眸光慢慢向前掃去,正看到麵前稀疏的草木中,一棵高高的桂樹卻生長的旺盛。
若沒有樹下那正拉扯糾纏著的男女,瑾蘇想,也許她當真能提起興致去曬曬太陽賞賞桂花吧。
其實從她的方向看過去,那兩人似乎還算相配,嬌俏的少女紅著臉,踮腳去吻那俊美男子的唇,陽光斜照在兩人身上,鍍上了一層金黃。
唯美的不得了。
隻是那男子深邃的眸,嘴角向上的弧度,竟是怎麽看怎麽刺眼。
瑾蘇低著頭,突然就很想笑,可扯著嘴角,卻怎樣也勾勒不出一個弧度。發絲如墨,鬆散的披在雪白的衣袍上,纖細的手指慢慢觸上平坦的下腹,她就那樣看著那個人,直到胸腔中溢滿層層絕望。
不知是不是她無意間弄出了什麽動靜,蕭望轉過頭,隔著片片枝葉,就看到那個靜靜站立著的纖細女子,她眼神薄涼,像是結了最厚的寒霜。
他幾乎是下意識就鬆開了身前少女的手。
“衍哥哥,你怎麽了?”
夢詩紅著臉,似乎還在為方才偷吻他的事而害羞。
“沒事。”
他收回視線,低低的開口,重新牽住她,“外麵很冷,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