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六章 再回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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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長安!
    日子一天天過的悠遠而平靜。
    蕭望白天的時候大都不在府內,每每到了天黑,他才會踏入瑾蘇的房間,洗去一身勞累,然後抱著她,沉沉入睡。
    他不再提及含元殿上的事情,也不會再以孩子相要挾,瑾蘇在深夜裏凝望那張睡得很熟的俊顏,銀色的月光灑下,她突然就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太不真實。
    就像是一場夢,夢醒後,猜忌、血腥、傷害、背叛、各自天涯。
    男人醒的很早,他走的時候總是會在那看不出是睡著還是清醒著的女子額上烙下一吻,然後才輕聲離去。
    不知是不是有孕所以嗜睡的關係,瑾蘇每每起床時,已是日上三竿。用好了膳食,便會在喜兒的陪同下去後院曬太陽,傷口不再疼的時候,她也會坐在亭中彈彈琴,甚至是練練劍。臣剛總是會去集市裏買各種小吃和好玩的東西回來,瑾蘇也便就隨喜兒沾了許多光。
    她後來才知道,問柳原來也住在這府中,她還見到了那日桂樹下和蕭望擁吻的嬌俏少女。女孩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天真美麗,活潑爛漫。瑾蘇聽她拉著自己的手,一點一點去講她的衍哥哥,那種憧憬的樣子,心頭突然就掠過細細長長的疼。
    像被最細最小的毒針穿過,再逐漸滲透血脈。
    就快到歲末,瑾蘇的肚子也慢慢的大了起來。蕭望最近不知在忙些什麽,總是回來的很晚,瑾蘇也不曾去問。事實上,從住在這別院之後,兩人的交流便日複一日的愈來愈少。
    那日,男人仍舊回的很晚。
    命傭人備好熱水,他沐浴後再回到裏屋的時候,才發現榻上那女子捂著肚子,慘白著一張小臉,似乎正痛的厲害。
    “怎麽了?”
    蕭望幾步便走了過去,將那纖細的身子撈入自己懷中,大掌覆上她的額頭,“哪裏疼?告訴我,哪裏不舒服?”
    “孩子”
    瑾蘇緊咬著下唇,聲音中卻似乎帶著隱隱的欣喜,“他在動,我感覺到他在踢我。”
    “才三個月,力氣就這麽大,一定是像你。”纖細的手指慢慢摩挲著肚子,那一瞬間的喜悅讓她幾乎忘了自己和麵前的男人正處於一個什麽樣的關係上。
    “呀,”她又叫了一聲,不過這次明顯沒那麽疼了。拉扯過一旁還在呆愣中的男人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望哥哥,你聽,我們的孩子在叫你,你聽到了沒有?”
    “我們的孩子”
    手掌下清晰灼熱的觸感讓蕭望的心猛然抖顫了一下,黑眸凝視著少女臉上久違的笑容,他喃喃著重複,“我們的孩子?”
    “當然是我們的孩子。”
    瑾蘇抬頭瞪了他一眼,又不知感覺到了什麽,隨即更用力握緊了他的手,驚喜的開口,“孩子在叫你,他在叫爹爹,他在叫你爹爹,望哥哥你有沒有聽到?有沒有聽到?”
    剛洗的發還未幹,水珠一滴滴順著脖頸下滑,蕭望的眸又更深了幾分。
    右手扣住女子的腰身,將她緊緊束縛在身下,“瑾兒,瑾兒”
    她不知道,‘爹爹’兩個字,究竟帶給他多大的震撼。
    “你”
    水瞳對上他烏黑的深眸,瑾蘇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她幾乎是倉皇的將頭偏在一側,“對不起,我”
    剩下的話語通通被纏繞在唇齒之間。她瞪大了眼,看著麵前那放大的俊顏,他雙拳緊握,甚至連身體都有幾分不自覺的顫抖。薄唇吻得很深,很用力,似乎要將身下女子完完全全吞噬,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瑾蘇不明白,這些日來,雖是每夜同床共枕,可他卻從未再對自己做過什麽放肆舉動。就算偶爾失控,也隻是淺嚐輒止,而今日,是怎麽了?
    肺部的空氣一點一點抽離,她捏緊了拳,去捶打男子的脊背,“蕭望,放開,唔你放開!”
    許是顧念到她腹中胎兒,男人最後隻在在她柔軟的唇上輕咬了一口便鬆了手。他呼吸很重,噴灑在少女雪白的脖頸中,“瑾兒,”他低低的念,“不要這樣叫我,像從前一樣,像從前一樣叫我。”
    ‘望哥哥’三個字方才從她口中不經意的吐出來時,蕭望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懷念。
    細細軟軟的嗓音,香香小小的身子,那是他的女孩,那是他一輩子都逃不開的牢籠。
    瑾蘇的眸子有一瞬間的失神,似乎是在想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也或許,她明白的,隻是不想叫出口而已。
    她不說話,蕭望也不開口,他隻是在等,慢慢的,一點一點的等。
    良久,她側過頭去,吹滅了桌上的燭火,整個屋子又恢複成了一片昏暗,“睡吧。”她說,“很晚了,我很累了。”
    黑暗中,她看不到男人的眸子一點點的變暗,最後,滿是死寂。
    很久很久,直到身旁的人兒不再動作,似乎已睡熟了的樣子,男人的聲音才極低的響起,他抿著唇,像是在喃喃自語,“我舍不得,隻是我們,還回得去嗎?”
    天亮的時候,蕭望起床穿衣,照例在少女額上烙下一吻,才準備要離開,又被她從身後叫住。
    “怎麽了?”
    他問,轉過身,將她細細抱入懷中,“起的這麽早,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沒有。”
    不知是剛剛睡醒還是什麽原因,瑾蘇的聲音仍有些啞,“蕭望,下個月,是我爹娘的忌日,我想回江都祭拜他們。”
    男人隻是看著她,用她看不懂的目光,像是在考慮,又像是在嘲笑她明知這是不可能的要求卻仍是要提。
    “瑾兒,你離開我,便沒有人能保護你了。”
    她埋下頭,苦笑。早知結果,卻仍是要奢望。
    隻是他昨夜在自己耳邊呢喃的那句,讓她當真以為,他是認真的。嗬
    “我知道了。”她掙脫他的懷抱,閉上眼,重新躺下,“你去做事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身前的男子很長時間沒有動作,一雙黑眸深不可測。他替她蓋上薄被,慢慢的,低聲開口,“給我三日,等處理好長生殿的事情,我陪你回江都。”
    臨行前日,大雪飄了一整夜。
    清晨路上濕滑,蕭望幾乎是一路半抱著瑾蘇入了馬車。車內很寬敞,下方還有幾個小小的暖爐,軟墊厚厚暖暖的,靠在上麵很舒服。
    “是不是很困?”伸出手,探了探少女微涼的額頭,男子柔聲開口,“我去駕車,你再休息一下。”
    “恩。”她閉著眼,輕聲應。
    此次出行沒有帶任何隨從,白日裏馬車行駛的不算快,天氣好的時候,也會偶爾停下來欣賞沿路風景。入了夜若是趕不到客棧,蕭望便會在林間燃起篝火,然後將野兔烤來當做膳食。他會在夜半輕輕吹響一曲簫,看著女子靠在火堆旁睡得安然的樣子,心頭慢慢掠過天荒地老的滿足。
    這樣的日子,祥和,悠遠,無憂無慮,似乎一閉眼便可瞧見歲月盡頭。
    到達江都已是半月之後。
    蕭望在城內很好的酒樓訂了一間房,把車上的行李搬進房內,便帶著瑾蘇下樓去吃東西。小二是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熱情小夥子,一口一個蕭大哥、蕭大嫂,叫的很是歡騰。瑾蘇被‘蕭大嫂’這個稱呼喚的有些尷尬,可看看身旁坐著的男子倒是一臉自然,似乎理所應當的樣子,便也就捏著衣角,不做聲。
    很快便上了菜,那小二一邊替二人添飯,一邊看著瑾蘇問,“蕭大嫂可是我們江都人?”
    “恩。”她點著頭,又問道,“你是如何知曉的呢?”
    “長安女子豔麗,而江南女子美中又帶著溫婉,當了這麽多年小二,我也多少會猜一些。蕭大嫂一看便知是那種素淨的美,就是,就是”小夥子似乎有點詞窮,看了看一旁飲茶似乎脾氣很好的蕭望,笑眯眯的道,“就是那種男人看一眼便會心生憐惜的喜歡上的那種美。”
    瑾蘇原本還有些蒼白的小臉瞬間就紅了個透徹。
    低著頭,幾縷發絲輕輕垂下,眼角眉梢,動人的不像話。
    “蕭大嫂你不要不好意思,我說的都是實話嘛。”說著,小二便朝蕭望擠眉弄眼,“不信你問蕭大哥,蕭大哥我說的對不對?”
    “恩。”
    蕭望將她的反應都看在眼裏,修長的手指拂過她散落在頰畔的長發,一記淺吻烙在少女羞紅的臉頰上,“很美,”俊顏上掛著淺淺笑容,他聲音很低,像是故意說給瑾蘇一個人聽的,“讓人心生憐惜,一輩子也不想放手。”
    “蕭大哥你可真肉麻。”
    年輕的小二捂著眼睛,裝作受不了的後退一步,“你們慢慢吃,我可不敢再打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