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賜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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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生勿入帝王家!
    巳時三刻,龔晟伺候著下了早朝的皇帝緩步進了清涼殿的小書房天祿齋。皇帝一邊讓龔晟帶著兩個小徒弟伺候著換了朝服,一邊問道“戴青處可有回稟?”龔晟躬腰回到“戴僉事已在配殿待宣了。”皇帝“咦”了一聲“這麽快?”龔晟衝門口的小太監動了動指頭,自有小太監領命而去,龔晟奉了一杯茶給皇帝道“戴僉事辦差一向十分盡心,聖上知人善任。”
    皇帝一遍揭了茶盅兒一邊笑罵道“你這老貨,慣會賣好拍馬,戴青給了你什麽好處,你倒肯給他關說?”龔晟趕緊叫屈“聖上明鑒,什麽都瞞不過聖上的龍眼,奴豈敢與外臣交接,實在是戴統領行事幹練,奴真心佩服!”
    皇帝隻敲打了這一句,也沒再多言,揭開盅兒喝了一口茶,微眯了眼睛靠在引枕上養神。
    過得片刻,有小太監引了按察司指揮僉事戴青入內。那戴青入得殿中先伏地請罪“微臣無能,有負聖恩,鑾駕失陷一案尚有諸多疑點,如今涉事人等多隨駕回了禁內,繼續查案還請聖上恩準司正司協理。”
    皇帝並未見罪“此事怪不得卿,早兩日朕嚴令首以確保惠和平安尋回為要,查案這邊一時沒有頭緒也實屬自然。協理之請準奏,不論有無進展,須得每日與朕回稟。”隨即吩咐龔晟到“司正司那邊你陪了戴青,即刻去宣朕口諭,著掌正朱彥協理按察司辦惠和鑾駕失陷案。”又微一沉吟,補了一句“宮中各人,不論是否當日在場,隻要涉事皆可問話,不得推脫。”戴、龔二人得了命自去。
    皇帝低喚了一聲“廷鶴何在?”暗影裏走出一個青衣人向前見禮。
    皇帝問道“青影衛可有什麽發現?”
    那青衣人回到“稟主子,司飾司有記檔,攢珠墜為今夏新製,各宮皆有,所幸紋飾稍有不同,尚可甄別一二。殿下處所現珠墜的紋樣為含芳吐蕊,蕊心處用的乃是金唇貝珠,此珠罕有,唯皇後及四妃處可得進獻。因著主子吩咐暗中行事,故而尚未及查探各處珠墜下落。”
    皇帝複又問到:”放回的宮人這兩日可曾接觸過什麽人?”
    那叫廷鶴的青衣人答曰“當日是玉瑤、春芳在帳內值夜,應該是中了迷香。這二人近幾日不見有何異動,其餘隨殿下出行的小宮人回來後,有幾人與坤寧宮外交接,正在逐一排查。”
    皇帝又想起一事來“那姓奕的小子可有什麽古怪?”
    青衣人答到“去查探的人已經回信,實是柳莊村童無疑,滄州本家也去信要駐地的青影探過,俱與其所言相符,裏正處也言語無差。想來確實是殿下有上天洪澤庇佑,雖遭危難,到底能遇得良善。”
    皇帝點點頭,輕輕敲了敲案幾道“即使如此,那就讓他回去吧,一路派人跟著你,傳信給滄州青影衛,暗中監察一年,不得輕忽,查探無事也需隨旬報回稟。”
    廷鶴沒有即時領命,卻有幾分猶豫神色。皇帝問道“此人還有什麽不妥不成?”那青衣人急忙解釋“此事這奕楨應該清白無疑,滄州之事臣自當遵旨。隻是就這麽放他回去,臣竟十分舍不得。”
    皇帝奇了“這孩子有何過人之處,竟得你青眼?”
    青衣人說到“臣派了青影一直監視此童,昨夜”
    那廷鶴遂如此這般將流觴亭內投壺之事回稟了一遍,然後說到“初次投壺連中四的倒也並不多麽稀罕,平時得見,臣也懶怠理會。因著公主之事,臣擔心這孩子有什麽古怪,因而待得入夜,親自去查探了一番,根骨奇佳,竟是個習武的良才。加之昨日他在北漠皇子麵前絲毫不落下風,不卑不亢,膽氣十足,又不失機變,贏了賭局也沒有不知天高地厚胡亂要求,還記得搭救那個小太監,確實是個有勇有謀,心地良善的好孩子。”
    這廷鶴是內監之中由皇帝親領的青影衛的頭領,乃是皇帝真正的心腹之人,一向眼光甚高,常有佳徒難尋之歎。皇帝不期這廷鶴對奕楨評價如此之好,倒叫他吊起五分好奇“你竟然起了收徒之意?”
    廷鶴歎氣道“臣這功夫他學不了,這孩子合該去往軍中,過得十幾年隻怕真能成為陛下的楨臣良輔。”
    皇帝沉吟片刻,問廷鶴到“果真是個人才?到底是學不了,還是你舍不得他學?”
    那廷鶴斬釘截鐵的說“這孩子已是個孤兒,滄州隻是遠親,血脈大事幾係於他一身,若能無故輕舍,此等不孝之人,陛下如何得用其忠。而臣的功夫若非自願修習,被逼依從,連入門都不可得。”
    皇帝歎到“既然如此,那便罷了,待朕招來一問,若是願意,倒可以遣往軍中。若無他事,且先退下。”
    廷鶴躬身應是,自隱去不提。
    兩儀門外有處偏殿曰重華堂,輪值的禁軍軍官常在這裏休息,奕楨就安置在此處。此刻他正在收撿包袱,隱約聽得遠處傳來鉦響,偏頭看了窗外羅漢鬆的影子隻剩下粗粗短短的一截,心下暗忖午時已至三刻,皇上上完早朝應該已經問完了話,估計來宣召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倒不知能否再見嘉楠一麵。想到此處,不由傷懷,神色帶了幾分黯然。
    果然不出他所料,剛剛收好行李,便有小中官客客氣氣的來宣旨,一則是皇帝賜飯,一則是飯後尚有召見。一時飯畢,奕楨隨中官到得天祿齋,在配間稍坐侯召,暗中總覺得有甚麽人在打量自己,因在禁內不敢異動,加之對被青影監視早有猜測,行動間十分謹慎。待得皇帝飯畢遣了小太監來宣,他方隨小太監入內麵聖,竟然皇後也在其中。皇後於他甚是親切,行禮之後,先賜了座,又不免問起當日情形。
    奕楨如實答話“當日小子原是去辭父母,實在不知殿下如何到得這樣荒僻之地。殿下怎麽呼叫都不醒,小子隻好背回家中再做計較。”
    皇後隨早知這情形,聞言還是紅了眼睛,皇帝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溫言問奕楨到“小哥兒聽起來像讀過書?”
    奕楨搖搖頭“不曾正經讀,隻村裏有位姓喻的老秀才,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小子常替他做點雜事,喻老先生在世的時候得空便教小子些許認得幾個字。莊戶人家供不起,不做睜眼的瞎子便是極好了。”
    皇帝點點頭,狀若無意的問到“倘若朕許你讀書呢?”
    奕楨心頭一跳,心道來了!麵上做出一副有些雀躍,又有些作難的神情。
    皇帝問道“你可是不願?”
    奕楨摸摸後腦勺,憨笑兩聲“不敢欺瞞聖人,小子甚是淘氣,喻老先生隻肯教小子認字,不肯收徒,原說過小子耐著性子認幾個字尚可。至於念書,小子天生是個坐不住的猴兒,不是做學問的料。”
    皇帝做出一副微微有些失望的樣子“那小哥兒是準備回去種一輩子田不成?竟沒想過科舉入仕?”
    奕楨認真地說“沒來京裏也就罷了,來這皇城裏走一遭,看過了經過了,自然是想的。可是小子既沒有那個能耐,過些年讀書不成,到時候豈不是又竹籃打水,反倒辜負了陛下的好意。喻老先生曾給小子說過,若要人前顯貴,須得人後受罪,受不了那麽大的罪,便不可奢想不該自己的福。”
    皇帝一時聽住了,歎到“若要人前顯貴,須得人後受罪。這位喻老竟是個妙人。”隨即終於拋出戲肉“惠和再三要我好生謝你,然則民爵至高不可過公乘,救駕之功,豈是區區一個公乘可酬。你又不願讀書,可願從軍?”
    奕楨似是呆住,重複道“從軍?”
    皇帝微笑道“正是,既然是犒賞,自然不讓你做大頭兵,虎豹騎你可知?”
    奕楨猛點頭道“便是村中小兒也唱過,天南驍銳入虎豹,百人將或可補之。”
    皇帝提起自己的強軍也是十分得意,對奕楨道“你父母把你教養得甚好,先追封你父親公乘。至於你自己年紀尚小,爵位待立了軍功另封,先去虎豹騎曹督處操練,領百人將俸,可好?”
    奕楨早有從軍之意,不期皇帝安排得如此妥當,直接入了虎豹騎都督麾下,不由得大喜過望,也好奇前夜來查探自己根骨那人的身份。此刻不便流露出什麽別樣情緒,隻管大大方方的亮出欣喜,誠心實意地謝了恩典,拜別帝後。出得宮來,奕楨回望重宇,心中無限牽掛嘉楠,但宮闕深深,腦中隻餘嘉楠前日的低吟淺唱“天涯路遠且自珍重,經年再和”
    此時在華貴妃所居的儲秀宮中,貴妃娘娘的心情實在有些不好。掌管飾物的大宮女芳蕊跪在華妃跟前抽搭著回話“回娘娘,實在是沒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