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終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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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生勿入帝王家!
時間一晃入了八月,宮內飄著一股金銀桂的甜香。八月初六這日,坤寧宮內就忙了個沸反盈天準備嘉楠初七的出行。因為第二日是嘉楠的惠和公主衛統領之選終試的日子,嘉楠特特請了皇帝為勝出的統領賜劍,以壯未來惠和衛的聲威。既已知天家情薄,有限的女孝父慈,能用上的時候,自然要極力用上。
先前華家手伸得太長惹怒了皇帝,皇帝這陣子都樂得給中宮做臉,嘉楠既開了頭,自然欣然應允。若要全場出席是沒空陪著,賜劍露個臉倒是無妨。主考仍是曹允,地點則是選在了天京南邊的鍾毓山。
因路途不近,卯時初刻鑾駕就出了禁城,曹允、廷鵠各帶了親隨已在宮門候著,見過禮後,一行人直往城南行去。鑾駕一路呼喝著肅靜回避,經過了奉天門的百國會館。阿日斯蘭正帶著兩個侍衛要出門,聽到這動靜抬頭一看車駕,不由得心中一動。轉頭又看到騎馬的親隨裏奕楨赫然在列,目光正望向那車內,當時就覺得一陣酸湧上來,也顧不得多想,大喇喇就往鸞車旁衝。
隨行的禁軍自然想也不想就提了□□要阻他,阿日斯蘭身法巧妙,滴溜溜打了個轉就繞開了去,嘴裏大喊著“可是惠和妹妹?”
奕楨原本是隨著曹允墜在鑾駕之後,因視線阻隔,初時尚不知是何緣故阻了隊伍。隻是聽見前方嘈雜,心中暗暗警惕,驅了馬稍稍往隊伍旁側偏了偏。忽而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喊“惠和妹妹”,腦中靈光一閃,縱馬提木倉就衝向前去,嘴裏大喊“禁衛護駕!虎豹騎的兄弟隨我來!”
隊伍前後護衛的禁軍並曹、廷二人的親隨聽得這一句,不由自主就聽了他分派。禁軍將鸞車團團圍住,曹、廷二人的親隨跟著他就往阿日斯蘭鬧事處衝去。
阿日斯蘭暗道一聲“失策”,想要退出亂局,奕楨已經一馬當先衝到,不待照麵提木倉就是給他一刺。阿日斯蘭隻得就地一滾,險而又險地躲過這一槍,尚未立定站穩,奕楨第二、第三木倉已經接踵而至,槍槍都直奔要害而去。
阿日斯蘭隻得左突右擋,剛要張嘴呼叫自己是北漠皇子,奕楨見他張嘴,槍尖順勢就從地上挑了一坨黃土堵了他的嘴。等他將黃土吐出,嘴裏滿是沙子,說話含糊,誰也聽不清他在喊個什麽。
曹允摸了胡子看著奕楨暗暗點頭,一麵又是可惜,若奕楨多練兩年,內力有所長進,有幾式變化便可跟著使出來,這刺客就難以抵擋了。隻這電光火石間,阿日斯蘭的護衛與應援的親隨殺做了一處。場麵愈發混亂。
阿日斯蘭武藝雖強,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虎豹騎和青影的護衛都不易與,幾個人將他團團圍住,他待要逃出戰局,奕楨幹脆使了個脫手木倉,將□□往他後心盡力擲去。近處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影喊了一句“留活口!”把他槍尖撥了一把,□□偏到一邊,隻把阿日斯蘭的小臂蹭了一道口子。
奕楨拔了劍,剛想衝上去找補,不想身後曹允大喝一聲“都住手!”。眾人不解,還是停了手,奕楨無法,隻得收回了劍,下馬揀起了長木倉。
原來百國會館內的通事聽了門子回報,方知門口出了大事,嚇得屁滾尿流,心中把阿日斯蘭顛來倒去地罵了十七八遍。那通事趕緊跑出門外一看,公主的鑾駕外鬥的一片混亂,他人小力微,插不進去,眼尖見得外圍一個鮮衣怒馬的大將軍,趕緊過去稟告“那人乃是北漠皇子,一向爽直活潑,少年心性兒。原與公主是表兄妹,想來隻是打個招呼,小將們護主心切,竟然誤會了!”
眾人聽說錯打了北漠的皇子,都有些不安,又暗怪奕楨莽撞。唯有奕楨心中暗自遺憾,恨力有未逮,錯失良機。但他提得起放得下,眼見得良機已失,也就不再糾纏,換了一副大為驚訝的神色“竟然是拓跋小王爺,一時情急,竟沒有認出來,得罪,得罪!”
兩個護衛衝上來扶起了阿日斯蘭,見他形容狼狽,手臂負傷,十分自責。護衛扶著路過奕楨身邊,見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待笑不笑的樣子,心頭火起,忍不住悄悄翻轉了刀刃,往奕楨腳踝方向蹭過去。
奕楨眼光一直沒離了這幾人,眼見了不對,槍尖往下一壓,戳在那人上臂處麻穴處,令他動彈不得。冷笑了一聲問阿日斯蘭道“貴屬這是怕奕某悶了腳,想替某的靴子開個口子透氣?!”
阿日斯蘭嘴裏有沙,不欲多言,哼了一聲,徑自回轉了會館,兩個護衛隻得跟上。鸞車內一直悄無聲息,此時方傳來一聲“曹督、廷大人,有勞了。”曹、廷二人馬上抱拳施了禮,連道“不敢。”車內又傳來一個清清亮亮的聲音“時辰不早,還請速速整隊趕路。”
各人原本有些怪罪奕楨多管閑事,越俎代庖。但眾人想不到惠和公主對那北漠皇子不發一辭,對“護駕”又似有感激之意,不由的對奕楨又有點羨慕起來,想不到這小子歪打正著,倒有幾分狗運。
自此一路順當到了鍾毓山腳下,前兩日先遣的宮人與青影衛已經紮好營帳,列了隊在營外恭候。玉瓊扶著嘉楠下了車,曹允、廷鵠隨嘉楠入了大營。
垣鈞等人早就等候多時,待內監傳喚,便入內拜見。嘉楠問了幾句挑人、訓練的情形,諸人一一答了。嘉楠心中滿意,眾人也覺得這公主小小年紀,問得倒是頗有章法,愈發不敢小覷了去。隨後嘉楠示意內監捧出一副地圖,在眾人麵前輕輕展開。
地圖十分粗糙,依稀是鍾毓山的樣子,隻看得出大概的形貌,細節十分含混。內監待眾人看了盞茶功夫,便收起地圖,宣布終試題目“殿下有一愛物,不慎為鍾毓山盜匪所竊,匪徒已匿至山中,酉時前望眾將攜寶歸營。”
眾人愕然,垣鈺問到“天子腳下,鍾毓山哪裏來的盜匪?”
廷鵠上前說到“說來也是你們舊識,惠和衛中不參與統領爭奪的三十八位什長,正各自帶了隊伍,暫扮了宵小,正在山中等候你們多日了。”
垣鈺又問出了眾人心中的一大疑問“殿下所失愛物究竟是何物,若被盜匪貼身收藏,豈不等於大海撈針。”
嘉楠微微一笑“自然是你等理應識得之物,也應當在你等可尋得之處,但倘若辨認不出,也不必肖想統領之位了。”
眾人一頭霧水,然已得不到更多信息,曹允給每隊指了一名親兵相隨記錄其表現,各隊便整了行裝出了大營。垣鈞一隊的隨隊親兵,恰巧正是奕楨。
奕楨一見自己分到當日甲三八一隊,不由也是一樂,他待要看看,現在這個叫垣鈞的小子,到底有幾斤幾兩,當不當得起惠和公主衛統領之職。
奕楨兩世為人,心態老成,心中小子來小子去,殊不知垣鈞此時還長了他一歲,已經十五有零。隻待過了冬月,便要年滿十六歲了。
垣鈞三人是青影教習自樂善堂內揀選出來的,自記事起就在青影的藍營中長大,營內教習安排學習種種技巧,教導,十歲前每年擇最優者十數人升入青營,淨身後預備入宮當值。餘者隻待年滿十五,便可參與揀選正式當外差。
十八歲之前,藍營中人可以每年參加至少一次正式揀選,若連續三年不中,則在藍營中貶為雜役,終身隻有一個編號。垣鈞小隊中三人雖不是可入選青營的頂尖資質,但皆是第一次參選便中了,也是藍營中的精英了。
他三人自小一齊長大,垣鈞大上幾個月,又是個少年老成的性子,行事一向頗有章法,三人中隱隱是個長兄的角色,此次要求組隊參選,三人正中下懷。垣鈞的帶上了垣鎧與垣鐸,一路殺入了終試。
垣鎧年紀最小,五月底方滿的十五歲,剛好趕上今年的揀選。他一向靦腆,嘴上訥於言辭,卻頗有內秀,馬背功夫極佳。垣鐸性子飛揚跳脫,武藝最高,更有一手好箭術,就是有些急躁,垣鈞常笑話他是一個一點就著的炮仗。
眾人出了營帳,直奔各隊集合之地而去,各路挑選的士卒已經在此等候。奕楨抬眼望去,雖然隻訓了一個月,四隊人馬之間已隱約顯出了不同。四隊之中最靠近大營門口的兩隊,五十四人都長得頗為壯實,眉宇間頗有些悍勇之色。約有五十人圍了一圈或站或坐,看圈子中間兩個花胳膊摔角。看客或拍手叫好,或支招嗤笑,也有人懶得理會抱了長矛歪在一旁養神。
圈子之外有兩隊有點意思,一隊人馬站得筆直,似是毫不關心圈內的摔角遊戲,仔細看去,還是見有十七八人間或有一兩眼忍不住要偷偷往圈內看去。另一隊二十七人也背內麵外圍了個小圈坐著,個個抬頭挺胸,垂了眼養神,兩手撐在膝上,長矛一色放在手邊的地上。
奕楨一眼把這眾人收在眼裏,微微一笑,心中對垣鈞所帶之隊隱約有了猜測。到了地方,果然垣鈞直往那最後一個小圈走去,垣鐸喊了一聲“集合!”眾人跳將起來,迅速排成了一行開始報數。比起另兩隊一色的高大壯漢,垣鈞這隊和旁邊一直列隊的隊伍各自的二十七人皆是什麽樣的人都有,看起來不甚齊整,隻精神氣還挺足。
說話間其他的領隊也過來了,垣銳正是站著這隊人的首領,他大馬金刀的徑直走過來,領了人招呼了一聲就要出發。垣鈞喊住了他“銳兄留步!”
垣銳已經十六有餘,比垣鈞等年長了一歲,已是第二次參選,把比試看得極重,一直全力以赴。他領了垣錚、垣鋒二人,在前兩試時成績極佳,隻馬術比試的時候失了手,後麵幸而在沙盤演練時執藍軍率先衝入城池,奪了頭籌,扳回一局。
此人正是最有能力與垣鈞爭奪統領之位的人選,因知道與垣鈞相差無幾,因此在訓練新丁時加倍嚴格要求,短短一個月時間,已經把人馬帶的有了幾分架勢。此刻被垣鈞叫住,心下無由來的微有些不快,但知道垣鈞不會無的放矢,因而還是耐住性子問“鈞賢弟有什麽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