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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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生勿入帝王家!
    嘉楠雖有心捉狹,但又不是不知輕重,原本讓玉瓊推了幾次便罷手了,後來嚴秀卿見了園外華服男子果然被吸引了往園子裏來,自然不肯就下。於是腳下使了巧勁,務必讓秋千停不下來,嬌呼之音自然是絲毫不減,隱約帶了顫音,像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叫那不知情由的聽來,格外引人心疼。
    底下的除嘉楠外,尚有英國公府的千金英元琪,顏閣老家中的五小姐顏唯,並其他七八個小姐,各自帶了丫鬟宮人,擠擠挨挨近二十人。此刻見了嚴秀卿的樣子,也有真以為她被捉弄了害怕的,看向蕭嘉楠的目光就帶了幾分瑟縮,也有心思靈巧看出了蹊蹺的,不由得就對這個嚴侍郎家的庶女感覺微妙起來。
    尤其是底下有嚴淑卿外家的表妹甄鈺,甄鈺原知今日是嚴淑卿入宮的,待看到入宮之人變成嚴秀卿便覺得膈應,心中擔心表姐又不好在這種場合多言。見了嚴秀卿的樣子,便狀若無意道“嚴家淑表姐先時還說今日與我同來,也不知道她今日怎麽了竟沒有入宮,若是姐姐來了,她最是膽大的,也免得秀妹妹玩個秋千就被自己就嚇成這樣,想來是玩得少,看起來倒怪可憐見的。”
    便有人問道她與這秋千上的女孩是何關係,平日裏為何幾乎沒見過,甄鈺自然一五一十說了“這是我淑表姐家廖姨娘生的秀妹妹,一向愛靜,常在嚴家老夫人跟前陪伴。”眾人就心下恍然,隻是不解她這樣大呼小叫是何故,隻待靜觀期變。
    嚴秀卿見了一行人往園子裏走來了,腳上就不再使勁了,秋千的擺福漸漸變小,眾人看她呼喊了半日並沒有什麽出奇處,不由得都略微失望,隻待她從秋千上下來便要換人再頑過。不想身後遠遠傳來略有些嘶啞的男子的聲音“三弟,三弟!”眾人不由得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華服少年領著一行人跟著一個瘦小的男孩子一路行來。
    那小男孩似乎是極執拗往秋千架走來,那華服少年追上了拉不住,隻得無奈地跟過來。有眼尖的貴女認出來人,心中訝異,但已經盈盈蹲下見禮。其餘眾人自然也反應過來,也不去管嚴秀卿的動作,紛紛拜見。
    嚴秀卿也不待秋千停穩,認準方向,下了秋千直奔蕭峻身前,作出急急下了秋千要參拜的樣子。也不理身後的秋千尚未停下來。蕭峻見秋千板飛來,不及提醒,一把拉過嚴秀卿護在懷中道“姑娘小心!”
    眾人反應不急,看到如今方才恍然大悟,有也對大皇子有所圖謀的,不由得心中暗罵“小婦養的,慣會妝狐媚子!”
    蕭峻隻覺得一陣女兒幽香入鼻,姣花軟玉在懷,心中千萬條小蟲子在鑽啊爬啊,不由得一陣心馳蕩漾,嚴秀卿見得償所願,也知道見好就收,嚶嚀了一聲,微微掙紮出來,羞紅了臉拜見道“請殿下安!”
    嘉楠心道好戲開始了!笑眯眯問道“兩位皇兄是來給祖母請安的?”
    蕭峻道“原是在園子外聽到有人呼救,你三皇兄怕你們小孩兒家家不知事,鬧過了。”又擺出兄長的姿態訓道“前兒父皇又帶你祭天,又許你自建部曲,都誇你長大了頗懂事,怎麽還帶人胡鬧。要是把人摔著跌著了可怎麽好?”
    嘉楠聽了心中微歎原來並不需要人挑撥,刺已經自己生出來了。母後十五載的養育教導之恩並非作態敷衍,蕭峻對謝皇後的孺慕之思也絲毫不假。然龍位大寶的誘惑實在太大,任何情誼在其麵前,都難以經得住考驗。
    “皇兄教訓的是,既嚇著了這位嚴小姐,不若惠和替她尋得菊魁賠罪,皇兄以為何如?”嘉楠眼珠一轉,也沒有頂杠,大大方方退步。
    “菊魁是何物?”蕭峻不解問到。
    英元琪心中不屑,瞧不上蕭峻裝腔作勢,有心替嘉楠解圍,接話把太後的意思說了。蕭峻一聽,這比試花是其次,更重要是看人,蕭嘉楠放話說是要替人尋花,實際上是出言要助人奪魁,這人情不可謂不大,一句話倒把他架在火上,隻要他一點頭,自然就可能傳出‘大皇子有意某千金,惠和公主兄妹情深助其奪魁’的閑話了。
    蕭峻心中暗道隻可惜這位小姐姓嚴,他心中留意那幾家並無嚴姓,順水推舟,隻怕要壞了大事。時間也不由得他仔細琢磨,隻得本著不出錯的態度答道“既然無事,你們小姑娘家遊戲,還是講個公平比試為好,你好好安撫這位姑娘便是。”
    蕭嘉楠看那嚴秀卿神情一黯,不由得嘴角微微一勾,笑道“好好好,前兒得了一匣子新製的宮花,就當我的賠禮可好。”
    嚴秀卿心中遺憾,但沒有忘了自己的初衷,尚要給這位大皇子盡量留下印象,趕緊拜下道“殿下有賜,秀卿原不該辭,隻今日原是秀卿自己膽小,與殿下無幹。賠禮二字萬萬不敢當,家中父母親斷斷不許秀卿如此輕狂,還殿下請收回成命。”
    “既如此,我便命人直接送到嚴侍郎府上,隻說三小姐得了我的彩頭如何。”嘉楠見蕭峻並不上鉤,心念一轉,便知心中必定有了屬意的高門之女,有心激他,便補了一句。
    蕭峻聽得“嚴侍郎”,腦中靈光一閃,唯有禮部副貳似乎姓嚴,禮部尚書年紀已經年過七旬,隨時可能致仕,他早命人打聽過,家中並無合適的孫女,故而未曾考慮。禮部掌著科舉實務,從長遠計好處不勝枚舉,另隻眼前來說,若是國禮大事之中,禮部定製儀製之時稍微突顯一下自己皇長子的地位想到祭天之事,父皇竟然寧可帶個公主隨行,倘若禮部之中有自己的人,怎麽會如此荒唐。如此看來,這嚴小姐不僅人長的美,性子嬌柔可愛,出身竟然也很妙。再看她衣著飾物雖不華貴,卻很襯托優點,想來家中也是有意,蕭峻的目光一下子幽深起來,四品官員之女,做皇子妃是欠了點,但若是做個孺子也不知道她家裏是否計較名分。一時又恨到,嘉楠嘉柳自出生就有封號、封地,此刻嘉楠連公主府都已經賜下,偏皇子就要這麽挫磨,要是早封了親王,便可立了側妃。
    嘉楠見魚已經有咬餌的意思,也就不再投喂,轉移了話題道“既如此,我便命人送花兒去,兩位皇兄既到了園子裏,不若我便陪你們去拜見,也不耽擱各位小姐了。”
    蕭峻見嘉楠就此輕輕揭過此事,雖然於嚴秀卿已經上了心,此刻也不便再生枝節,隻好領了蕭峪隨嘉楠到太後處拜見。
    今日因都是女客,故而並未安排皇子到場,但公主既然可於鳳台擇婿,皇子打著請安的旗號來提前瞧一眼也無不可,隻是這樣心急未免顯得有些小家子氣罷了。在座的貴婦有那腦子清醒的,不免有些不屑,麵上卻不顯出來。
    二位皇子自給太後、皇後請過安,又閑話了幾句,便要告退。太後吩咐道“園子裏是哀家今日請來的嬌客,你們兩個好生自去,莫要莽撞。”
    嘉楠嘟嘟嘴,插話道“皇祖母很不用替哥哥們操心,方才孫女淘氣嚇著了嚴家的三小姐,哥哥才教訓過了,孫女已經知錯,已送了一盒宮花去嚴府上賠罪呢。”
    太後尚未覺得如何,嚴老夫人聽了心中吃驚,雖不知情由,但自然不能安坐如素,忙離了席起身告罪到“可是老身那上不得台盤的孫女,不能好好伺候公主殿下,公主不罰是公主仁厚,怎麽還當得起殿下‘賠罪’二字。”
    嘉楠笑笑安慰她“老夫人快快請起,原本是本宮淘氣,嚴三小姐已經辭過,也不是賠禮,就當本宮與她投緣,送與她把玩的。”
    華國夫人心中好笑,這嚴家小姑娘實在上道,這就已經巴上大皇子了。她今日其實也著實留意了好幾位小娘子,嚴秀卿不過是其中之一,但這麽快就抓著機會的,嚴秀卿實在是獨一個。既然前麵已經鋪墊到位了,她也樂得送上一程,故而笑道“這位嚴家三娘子不愧是禮部侍郎千金,果然十分知禮。聽說往日在家也是常伴祖母,實在是個孝順的孩子。”
    此刻嘉柳早已經回轉,正在太後身邊膩歪,聽到這一句心中就得了意。無他,不過太後不耐煩坤寧宮,一向不怎麽給嘉楠麵子,故而嘉楠少到太後膝下承歡,倒是嘉柳是慈寧宮常客。聽得了這一句,心中對這嚴三娘的好感就增了三分,開口道“舅母這麽說,想來這嚴三娘實在是個好的了?一會兒倒要好生見見。”
    謝皇後身邊女官聽得“舅母”二字,眉毛跳了跳,麵色不改,傾身與皇後說到“娘娘,服安胎藥的時辰到了,是否要送過來?”聲音不大不小,恰讓周遭的人都能聽到。
    謝皇後蹙眉道“好不曉事,母後這裏雅集,怎好送藥來衝,自然是回頭回了宮再吃。”
    太後心道,嘉柳略把母家叫親熱些,皇後就如此作態,真真兒是小肚雞腸,不過當著眾人的麵,不得不做出慈愛的模樣“龍裔要緊,進藥的時辰怎可耽誤,速回去吃藥,回頭也不必再來了,一來一回,仔細累著。不必在乎這些虛禮,好生將養才是對哀家的真孝順。”
    謝皇後於是起身辭去,嘉楠見最大的熱鬧已經瞧過了,也趁勢告辭道“孫女先送母後回宮,回頭再來,皇祖母千萬等我回來再選魁首!”
    太後心中恨這對母女心胸狹窄不給麵子,又不好說出來,隻得悻悻說到“好好兒陪你母後休息。今兒偏不準你再來了,叫你心裏惦記的慌。”
    嘉楠大驚“這怎麽行,好容易等到舅母進宮,先前才聊到到舅母已經照著薛大家的古方複原了十色浣花箋,還未請教清楚細節呢。未若舅母也一同回坤寧宮去細細教我。”一時又拍了頭道“我竟昏了頭,把舅母拐走了,誰伺候外祖母呢,幹脆外祖母也一並去罷。”
    她此處說的左一個右一個舅母,乃是謝皇後的弟妹王氏。與華國夫人乃是名義上的族姐妹,真正出自琅琊王氏本家,父兄都是大書家,自有便有才名,長成後書法也自成一路,其字千金難求。謝家自然無意大皇子之妃位,又稱是雅集,故而謝閣老夫人帶了幼媳出席。嘉楠此處點出這一位“王舅母”,在座諸命婦到底還是正室的多,不管朝堂立場如何,天然是不忿小妾,尤其是不忿張狂的妾室的,此刻看向華國公夫人的眼神便帶了幾分戲謔。
    華太後一聽,嘉楠這是要帶著謝家齊齊給自己擺臉色,然則到底是嘉柳言行失禮在先,心中氣惱,她一向心思不深,有什麽就帶出來了,心道難道哀家很想看你們幾個在這裏杵著嗎?於是賭氣道“想來謝老夫人也久不見皇後,自然是掛念的,很該同去坤寧宮,也好說說體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