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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修

    “那你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嗎”

    程嘉樹仿佛是沒有感受到，溫珈恩的逃避忐忑和緊張不自在，自顧自地繼續說。

    “我剛才在想，如果我的腿在你的照顧下徹底摔斷，一輩子都站不起來，是不是就能夠永遠都將你困在我的身邊了。”

    溫珈恩聞言，麵色頓時變得煞白。

    程嘉樹怎麽能用平靜的語氣，說出這麽恐怖的話語。

    溫珈恩理解不了這樣的想法，她覺得無論再怎麽愛一個人，也都無法用自己的身體健全作為威脅對方的代價，以此來留住對方。

    這世上有那麽多人，根本就不存在有人會特殊到無可替代，但身體的健全，對自我來說卻是任何都無可替代的。

    幾十億人裏，這個人愛不到，那就傷神一段時間，繼續換下個人愛。

    怎麽能以傷害自我為代價，來要挾對方喜歡自己呢。

    “很極端，很瘋狂的想法對不對，更瘋狂極端是的，我確實打算那樣實施了。”

    “那天你頭也不回的離開之後，我其實特別恨你。”

    “我恨你明明以前那麽喜歡我，怎麽能輕易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更恨你變心後，我還沉迷其中，無法抽離。”

    “我那段時間真的特別恨你，但後來我才終於明白了，我不是恨你喜歡我之後又太容易變心。”

    “我隻是從始至終都無法接受你不喜歡我，是因為我自己太喜歡你了，所以無法接受不喜歡我的你。”

    “從最開始的以為你喜歡我，對我示好，其實是因為我自己一直喜歡你，因為太喜歡你了，喜歡你的時間太久太漫長了，我自己都說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已經成了我心裏的一種執念，所以你的一舉一動都牽連著我的思緒，一點示好，就能讓我過度理解，反複思考。”

    “對你行為，言語的過度揣摩和過度理解，讓我誤以為是你喜歡我。其實不是的，我們兩個之間，從始至終，沉淪的人，都是隻有我一個。”

    “我不是恨你，我隻是喜歡你的時間太久了，得不到回應的時間也太久了。愛而不得的感受太痛苦煎熬了，時時刻刻折磨著我，讓我開始分不清愛恨。”

    “如果沒有那段虛幻而又美好的時光，我可能意識不到長久以來的執念達成是有多美好，也不會非要執著強留你在我身邊。”

    “可是我體會過了，再次失去，意識到從始至終都是一場空，自始至終都沒有得到過你目光和愛意，自始至終都是我求而不得的感受太痛了，那種愛而不得失去的痛感，讓我誤以為是恨。”

    “其實不是的，我隻是太喜歡你了，喜歡的再痛，也還是無法放手。”

    “喜歡你的時間太長太久，已經成了我的執念，是我身體裏的本能了，放你離開，等同於從我身體的血肉之中活生生地剜下一半的血肉，沒有人能失去一半的血肉之後，還能活下去。”

    溫珈恩聽完程嘉樹的陳述，更加有些無措，有些不知要如何應對，他怎麽就沒了她就不能活下去了……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程嘉樹會說這些，雖然她不太理解這種情感，但她能感覺得到程嘉樹為此很痛苦。

    當他把這種痛苦熾熱而又直白的感情，毫無掩飾地展現給溫珈恩時，溫珈恩說不觸動那肯定是假的。

    但她卻也有些不知要如何回應才好，突如其來的濃烈情感讓她措手不及。

    “我說這些，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情感。”

    “雖然它扭曲極端，但我還是想讓它能抵達你。”

    “我確實不太正常，極端病態，但扭曲病態的愛，已經是我能拿得出的全部了。”

    溫珈恩的大腦亂糟糟的一片，她似乎又在程嘉樹的身上看到了那種孤寂陰冷的感覺。

    某一個瞬間，她甚至覺得他好可憐。

    …。

    程嘉樹突如其來濃烈直白的情感，打了溫珈恩一個措手不及，尤其是他本來打算自毀的行為，讓溫珈恩本來就夠心驚膽戰了。

    一整天的心情大氣大落，驚險刺激，讓溫珈恩猶如驚弓之鳥，生怕又再出什麽差錯，生怕程嘉樹又隻是裝的好好的，突然又搞什麽自毀行為。

    但孤寂可憐的程嘉樹又時不時飄進溫珈恩的大腦，讓她本就煩亂的心，變得更亂。

    他陳述完情感之後，沒有逼迫，沒有要死要活，隻是低著頭沉默地任由溫珈恩將他推回了病房。

    這讓溫珈恩感覺有些奇怪，她感覺這樣的程嘉樹一定是又埋了大雷，但是卻具體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對。

    …。。

    到了晚上，溫珈恩躺在旁邊的支床上，靜靜地想著，想著她的未來，想著程嘉樹。

    開學的時間，就快要逼近了。

    到時候她不可能還每天在醫院裏陪著程嘉樹，但程嘉樹目前這樣的狀態，根本一點就不穩定。

    到時候她走了……

    溫珈恩越想越煩。

    她是真的希望程嘉樹能好好的，能有光明璀璨的前途，他本來就是耀眼的，而不是現在這樣。

    想著想著，又想到了程嘉樹今天的話，他說他從小就喜歡她了。

    這讓溫珈恩十分震驚，她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程嘉樹會喜歡自己，尤其是中間幾年不怎麽親密，再相處時，他對自己沒有一點好臉色…。

    今天程嘉樹的話，有觸動到溫珈恩。

    雖然明明知道他的情感不正常，但她畢竟是個有情感的人。

    是喜歡的觸動嗎，好像也不是

    溫珈恩搞不太懂，她感覺自己對於程嘉樹沒有那心髒碰碰亂跳的心動感。

    喜歡一個人，不都是會有羞澀和心動的感覺嗎

    但她也不抵觸程嘉樹，不抵觸和他有肢體接觸，也不抵觸他的不正常，不抵觸他的情感。

    今天程嘉樹那副萎靡可憐的模樣，又開始在溫珈恩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開學之後到底要怎麽安撫程嘉樹，才能讓他穩定呢…。

    溫珈恩腦海中苦苦冥想，卻始終想不出一個解決的辦法。

    一籌莫展之際，卻突然有個荒謬的想法自溫珈恩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如果她和程嘉樹在一起試試呢

    這個想法嚇了溫珈恩一跳。

    但冷靜下來仔細一想，溫珈恩發現，自己竟然也不抵觸排斥這個想法。

    真的和程嘉樹在一起嗎

    程嘉樹現在的失控，和不穩定，按他今天的說法，都來源於對她愛而不得的痛苦。

    那如果他得到呢

    是不是就能穩定了…。

    這樣兩人在一起之後，她也就能安心去學校，程嘉樹也能好好治療康複了。

    這樣，也不是不行。

    反正兩人現在的相處，有些情侶也未必有這麽形影不離。

    雖然她說不清自己對於程嘉樹是什麽感覺，喜歡好像也不是，但她不抗拒抵觸他，也感激他，還有程家對自己的收留。

    之前的狀況，程德林和何靜嫻可能會不希望她和程嘉樹有什麽。

    但現在的狀態，隻要是能有利於程嘉樹恢複的，他們肯定都願意，況且程嘉樹這個狀態，非要要求她陪著，來才願意治療，他們肯定多多少少也知道些，默許了。

    假如程嘉樹直白告訴他們要和她在一起，說不定何靜嫻還會來勸她。

    想通了這些，溫珈恩的心反而變得輕鬆了。

    本來亂糟糟的大腦，變得平靜。

    就當是彼此之間試試的一個機會吧。

    如果兩個人真的不合適，那也再分開，她也沒有什麽損失，戀愛本就分分合合。

    程嘉樹之所以這麽執著，無非就是還沒有得到，等真正在一起，發現不合適了，反而執念會消除。

    有些時候，執念圓滿了，就不會那麽執著，反而看開了。

    而目前的狀況，確實是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那就試一試吧。

    溫珈恩帶著這樣的想法，沉沉睡去…。

    …。

    想通了之後，溫珈恩便也沒有再多的猶疑。

    第二天一早，兩人早飯之前溫珈恩便開口了。

    “那個嘉樹，我昨天想了一整天，晚上也一直在想，我感覺我對你的感情好像也並不抵觸。”

    “我其實也不太明白自己喜歡一個人到底什麽樣子的，但我感覺我自己可能是有一些喜歡你的，雖然我的情感沒有你的那麽濃烈，還需要一些時間來累計，但我想我們未來是會有很多時間來累計的。”

    “所以，你想和我在一起試試嗎”

    溫珈恩本來是想著問一下程嘉樹的意思，根本沒提前做好準備要怎麽說，結果一開口竟然就…。

    一鼓作氣說完，竟然十分緊張忐忑…

    好像是在表白。

    她還是第一次，和別人表白，是真的十分緊張…

    雖然知道程嘉樹不會拒絕，但溫珈恩還是感覺自己呼吸似乎都有些艱難了，她怎麽會突然就搞成表白這種場麵了…。

    “你是覺得我昨天說的話的樣子很可憐，所以可憐我才這樣說嗎”程嘉樹的聲線冷冷的，帶上了咄咄逼人的質問。

    “啊”

    溫珈恩被這一反問，問得有些發懵。

    她根本沒有想到程嘉樹會是這樣的反應。

    怎麽和她想象中的根本就不一樣!

    “不是的，我就是昨天想了一整天，然後發現我自己對你也是有喜歡的，所以想著我們要不要試試看。”

    “不是可憐我”

    “不是!”

    “你怎麽突然發現的”

    溫珈恩: “…。。”

    怎麽會變成這樣!

    “就感覺你說的話對我也有觸動，然後你的行為，哪怕是我不喜歡的，也不會反感，然後還會有一點點心動，比較模糊難以描述清楚吧，喜歡怎麽能夠描述的清楚。”

    溫珈恩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真的嗎”

    “真的!”

    “那你再說一遍。”

    “說一遍什麽”

    溫珈恩理解不了程嘉樹的話，一臉懵地看著他。

    卻發現程嘉樹的臉，霎時間變黑了。

    電光火石間，她似乎懂了。

    “嘉樹，我喜歡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試試”

    趕在程嘉樹發作之前，溫珈恩連忙開口。

    “好。”

    溫珈恩: “……”

    怎麽會有這麽別扭的人!

    徹底無語了她。

    “這次，是你親口說想和我在一起的。”

    “嗯，是我說的。”溫珈恩更無語了。

    “不許否認，不許再說之前的話，也不許提分開。”

    “不會否認的。”溫珈恩就知道他心裏肯定還在對之前耿耿於懷。

    “那你也要好好治療。”溫珈恩又順口提了一句。

    “你是不是隻是想讓我治療，所以才騙我，說和我在一起的。”程嘉樹語氣乍然間變得狠厲，死死盯住她的目光猶如尖銳的實質。

    溫珈恩: “…。。”

    竟然有了種被說中的心虛感，雖然她也不全是吧。

    “不是的，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就是喜歡你，所以才想要和你在一起，沒有其他的原因。”

    “那你怎麽證明”

    “這還要證明”溫珈恩不可思議地望向程嘉樹。

    程嘉樹不回應她的問句，隻抿唇盯著她看。

    “好吧，那你要我怎麽證明”溫珈恩是徹底對他沒辦法了。

    “這樣，可以證明嗎”

    說著她俯身朝著程嘉樹靠近，飛速在他唇角輕啄了一下，又快速離開。

    溫珈恩本來還十分緊張和不好意思，結果無意間卻瞥見了程嘉樹迅速變紅的耳朵，和他似乎是有些閃躲的視線。

    他竟然!害羞了!

    溫珈恩頓時間，那點不好意思和羞澀蕩然無存。

    這也太反差吧!

    剛才還咄咄逼人，質問不停的人，竟然因為隻是一個蜻蜓點水都算不上的親吻，害羞得整個耳朵和脖頸間嫣紅一片。

    “還要繼續證明嗎”

    溫珈恩有些壞心地開口，程嘉樹卻不接她的話。

    誰都沒有再開口，但那種微妙的曖昧氛圍，卻始終縈繞在兩人之間…。

    溫珈恩忽然間覺得，程嘉樹似乎也並不是那麽不好應對。

    \

    程嘉樹終於如願以償地引誘獵物甘願走進了他設置的囚籠之中，隻是，他的心，卻似乎，還是難以滿足，還不夠，還需要更多。

    那天午睡忽然間驚醒，卻發現她不在的絕望感，徹底將他吞噬。

    哪怕她回來，沒有介意也沒有過問他的失控和瘋狂行為，還耐心和他解釋，並作出了保證。

    但那樣的絕望感，卻始終在啃噬著他的心。

    既然她總是想著要離開，那就製造個讓她永遠無法離開的事故吧。

    所以在樓梯間的時候，他是真的抱著自毀的想法，想將她永遠鎖在身邊的。

    他了解溫珈恩，他的腿在她的照顧下徹底斷了，她是一定不可能再會離開的。

    內疚虧欠感也行，隻要能永遠留在他的身邊，什麽原因都行。

    但竟然被她發現阻止了，就差一點，就隻差半步的距離，他就成功了，就可以將她一直困在身邊。

    計劃失敗了，但程嘉樹很快便有了補救措施。

    他那番話，雖然是客觀陳述，但他在那個時刻說出那番話的目的，卻是為了溫珈恩她動搖，為了讓她心軟，讓她主動地走進他設置好的誘捕籠中。

    就像是他計劃的那樣，獵物乖乖主動地走進了他的陷阱。

    但卻似乎還不夠，他被滿足了之後，似乎卻變得更貪心了，聽到她認真地說著是真的喜歡他的謊言，他想要那謊言成為真實。

    想要她是真心實意地喜歡他所以願意陪在他的身邊。

    兩人確定關係之後，之間的相處似乎也沒有太多的改變，就是比起之前更多了一些肢體親密接觸。

    程嘉樹的黏人是在兩人沒確定關係就已經像是502膠水一樣黏她了。

    確定關係之後，他似乎是變得穩定積極了。

    她狀似無意地提了自己開學的事情，程嘉樹也沒什麽劇烈的反應。

    這讓溫珈恩安心了不少。

    看來關係的確定，讓程嘉樹安心穩定了不少。

    溫珈恩甚至有種，為什麽她沒有早點想到的後悔感。

    如果她早點想到，說不定程嘉樹現在狀態早就恢複好了。

    \

    很快就到了開學前一周。

    雖然程嘉樹狀態比起之前穩定了不少，但她卻始終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提開學的事，雖然兩個人其實都是心知肚明。

    剩下不到五天的時候，溫珈恩是感覺再也不能逃避拖下去了，遲早要麵對，就趕緊速戰速決。

    本來溫珈恩以為，程嘉樹就算是接受，至少也會有情緒，畢竟…。

    她都已經做好了要安撫程嘉樹情緒的準備，也準備好了應對他的質問好失控。

    但讓溫珈恩沒有想到的是，在她緊張忐忑開口的提出自己開學要離開之後的事情後，程嘉樹竟然尤為的平和。

    沒有聲嘶力竭，沒有情緒失控，沒有厲聲質問。

    就是…。溫珈恩設想的一切，竟然都沒有!

    這變得有些不像是程嘉樹了。

    也不是不像是程嘉樹，是不像這段時間以來的程嘉樹了，他似乎又恢複到了以前那個清冷疏離對什麽不在意的模樣。

    溫珈恩最初的不太適應之後，有幾分慶幸，也安心了下來。

    程嘉樹平靜地答應了下來，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反倒是溫珈恩在不停地說開學後兩人怎麽聯絡相處，和見麵計劃。

    不停地保證，軍訓十五天不能見麵，晚上回到寢室，也會一直保持聯絡，不會消失。

    軍訓完國慶假會立刻回來陪他。

    正式開始上課之後，周末和沒課的時候也會都過來。

    程嘉樹都是在靜靜地聽著，沒有什麽大的情緒波動。

    溫珈恩自始至終都在關注著他的神情，還有情緒，發現他是真的沒有什麽情緒失控的跡象，這才真的將心放了下。

    雖然她也不能完全相信程嘉樹是變得正常了。

    開學去報名的那天，程嘉樹和何靜嫻和她一起去的學校。

    本來溫珈恩感覺程嘉樹一起去，會有點折騰他，但他執意要去，溫珈恩感覺再拒絕又會讓他情緒不穩定。

    開學忙了一整天，溫珈恩還以為會因為忙碌忽略到程嘉樹讓他有情緒問題，但是他竟然表現得很像正常人。

    沒有任何發作跡象，也沒有任何的情緒問題。

    聯想到這段時間程嘉樹穩定的表現，溫珈恩又覺得她可能擔憂的比較多餘。

    程嘉樹應該就是兩人確定關係之後，之前的焦慮和患得患失緩解，然後精神和情緒就穩定了下來。

    這樣想著，溫珈恩的心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看來兩人確定關係，是有對程嘉樹的狀態恢複有幫助的。

    溫珈恩也對此覺得很開心。

    …。。

    宿舍是四人宿舍，溫珈恩到的時候其他三人都還沒有到。

    床位是在之前就分配好的，溫珈恩找到自己的床位，然後收拾好東西那些，其他三個人都沒有來。

    差不多也到了下午兩點多，程嘉樹和何靜嫻一直陪著她報名排隊交資料，收拾宿舍那些，都還也沒吃飯。

    所以溫珈恩想著，一起吃個飯再讓他們回去。

    班級拉了群，通知了第二天早上開班級會議，基本上今天報完名，下午也就沒什麽事了。

    學校裏溫珈恩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吃，什麽不好吃，所以他們準備去附近商場看看。

    最終在商場選了一家粵菜。

    吃完出來也差不多快要六點，何靜嫻問她要不要在商場再逛逛買點需要的用品，溫珈恩看了看程嘉樹麵上明顯有了疲色，連忙拒絕了。

    程嘉樹在何靜嫻的麵前，也絲毫不避諱和她的親昵，溫珈恩其實還是有些不自在的，畢竟是長輩。

    她猜測何靜嫻多多少少是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狀態的。

    從商場出來之後，溫珈恩是想著何靜嫻和程嘉樹回去醫院，然後她自己打車回去學校就可以了。

    但何靜嫻堅持說要將她送回去，程嘉樹也始終黏在她的身邊，一直拉住她的衣袖不放，明顯是因為要分開了，他的情緒開始低迷。

    溫珈恩從今天早上就一直在心中隱隱擔憂著。

    雖然程嘉樹最近這段時間看上去正常穩定了不少，但上一次她覺得自己安撫好了程嘉樹，讓他情緒穩定的結果就是，程嘉樹直接準備沖下樓梯…。。

    程嘉樹真正的想法，不能隻看表麵。

    她趁著何靜嫻不注意的時候，輕輕握了握程嘉樹的手，試圖安撫他的情緒，卻被他抓住，緊緊用力回握。

    溫珈恩的心頓時變得無比緊張，她害怕何靜嫻發現兩人緊握的手，但又不敢太用力掙脫，不停地用眼神示意著程嘉樹，但他卻像是絲毫沒有發現。

    好在，在起身之前，程嘉樹鬆開了她的手。

    但等到上車之後，兩人一起坐在後排，程嘉樹又抓住了她的手，整個人朝著她倚靠過來，半倚在她肩膀處靠著。

    溫珈恩連忙看了看前排的何靜嫻，發現她正在和司機說著什麽，並沒有在意後排，這才放下心來。

    “能不能不要分開。”

    低迷而又沙啞的聲線傳進了溫珈恩的耳中，隨之而來的還有脖頸處毛茸茸頭顱的輕蹭。

    “我也不想分開，但是得上學啊。”溫珈恩壓低了聲線，盡量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回應。

    “我不。”

    溫珈恩覺得此刻的程嘉樹簡直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樣，讓她有些頭疼，又有些無奈。

    “不要這樣無理取鬧，我會每天都給你發消息，也會每天視頻的。”

    “我們課表出來了，這學期課不是很多，所以隻用堅持到軍訓完就好了，就可以經常見麵了。”

    “在這之前，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溫珈恩放輕了音量，小聲地解釋安撫著。

    “不見麵的話，你會擔心我嗎”程嘉樹聲線不明，聽不出來是什麽情緒。

    “會，我現在就已經在擔心了。”

    “分開的話，我也會很想你的，不止是你不想分開，我也是，我們的心是一樣的。”

    “所以，你不要讓我在想念著你的時候，還要擔心你。不要做讓我擔憂難過的事，好嗎嘉樹”

    溫珈恩盡量安撫著程嘉樹情緒，想讓他不要患得患失，情緒不往極端方向發展。

    程嘉樹卻沒有接她的話。

    久久之後，溫珈恩才聽到一句小聲的“騙子。”

    “我說的是真的。”溫珈恩聲音雖小，但卻篤定。

    之後，一直到到了學校，溫珈恩都沒有再聽到任何回答。

    因為學校規定不能讓車開進生活區，本來溫珈恩打算讓把她放宿舍區域前，她自己走進去就可以了。

    但何靜嫻和堅持說要送她到宿舍樓下，於是三人又下車往溫珈恩宿舍樓下走。

    一路上何靜嫻都在叮囑著她，倒是被她推著的程嘉樹一直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溫珈恩的內心隱隱有些擔憂。

    到了宿舍樓下，何靜嫻又再叮囑了她一些。

    然後說自己要去接個電話，讓她和程嘉樹說會。

    何靜嫻走後，程嘉樹卻仍是垂首不看她，沉默著。

    溫珈恩知道，他又不開心了。

    “還不打算和我說話嗎，我待會可要上去了。”

    溫珈恩說著，準備推著程嘉樹往旁邊一點，感覺杵立在宿舍正門前，來來往往的人看著，像是在被觀賞。

    結果，剛準備轉身繞到程嘉樹身後，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甩開我。”程嘉樹的聲音蓄滿了怒氣，似乎還帶了幾分委屈。

    溫珈恩都被程嘉樹突如其來的怒火，給搞懵了。

    對上他氣得通紅的眼睛，這才反應過來是被他誤會了。

    溫珈恩笑了起來，怎麽會有這麽別扭的人啊，估計一路上都在憋著氣。

    明明怕她離開，不想和她分開，卻又硬憋著不理她。

    溫珈恩笑著拍了拍程嘉樹的肩膀，以示安撫，然後繼續解釋道: “這裏不太方便，我們往旁邊沒人的地方站點。”

    程嘉樹又不說話了，但緊握著她手腕的力道卻鬆懈了。

    到了沒什麽人的角落，溫珈恩麵對著程嘉樹蹲了下來，主動牽住了程嘉樹放在膝頭的手掌。

    “我不在的時候，也要好好生活，好嗎”

    “沒有見麵的時候，都要各自好好生活，然後等待著見麵的時刻到來，不要讓對方擔心。”

    “不要焦慮，不要想太多，不要患得患失。我不會離開你，隻是開學去讀書了，等到放假，我又會回到你的身邊，想我就給我發消息，我看到的第一時間都會回複的。”

    “也不要不開心，或者，不開心的時候可以告訴我，不要自己憋在心裏。”

    “下次我們見麵的時候，如果我說的你都做到的話，我會好好給你獎勵的。”

    溫珈恩說話的時候，始終擡眸注視著程嘉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安撫著他。

    程嘉樹的眼神尤為平靜，仿佛剛才那個氣得眼睛通紅的人，並不是他。

    這個人，實在是太會僞裝了。

    溫珈恩在心裏默默想著。

    “獎勵”程嘉樹的眼神裏終於有了一絲疑惑。

    “就是這樣。”

    溫珈恩起身，然後輕俯下腰身，慢慢朝著程嘉樹貼近。

    濕熱的呼吸在兩人之間纏繞，程嘉樹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呼吸驀地急促亂了幾分，卻沒有躲開，漆黑的眸色變得更為幽暗，又似乎多了幾分撩人之色。

    溫珈恩溫軟的唇瓣，帶有試探地性貼在程嘉樹帶有涼意的唇上，輕輕碾轉研磨，他的身上有股帶有藥味的苦澀，但卻並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混合著他身上的氣味，反而是一種特殊好聞的氣味。

    程嘉樹沒有回應她的輕吻，放在膝頭和溫珈恩交握的手卻緊了緊，帶有濕意的氣息，隨著眼前人的呼吸噴灑在他肌膚上，連同被她唇瓣碰觸到的位置一同泛起微弱的電流，酥麻的癢意順著肌膚的紋理蔓延至全身，帶來陣陣的戰栗。

    卻仍還不夠，他想要更多。

    莫名地，程嘉樹想到了從日本回來後，夢中的那個吻。

    此刻，他的夢變成了真實。

    美夢成真，讓程嘉樹的心底隱隱閃過幾絲隱秘的興奮。

    “你怎麽不閉上眼睛!”

    結束輕吻之後，溫珈恩睜開眼睛，大驚!

    程嘉樹正睜著眼睛，一臉平靜地望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溫珈恩頓時臉色爆紅!

    他…他…他怎麽這樣!

    明明之前輕啄一下，就害羞到耳朵脖頸都一片殷紅…。。

    “不夠。”

    這樣還遠遠不夠，他心中的野獸豈是這樣就能輕易喂飽的，他想要的，從來都是她的所有。

    溫珈恩: “……”

    還得寸進尺上了是吧!

    “好，那如果你能做到我說的，我就可以答應你的要求。”

    “就這樣說定了。”溫珈恩提出交換條件，頓了頓又再補充道。

    何靜嫻過來的時候，溫珈恩麵色上還有些泛紅。

    還好天色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暗了下去，看不太清楚，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麽麵對何靜嫻了。

    …。。

    送走何靜嫻和程嘉樹之後，溫珈恩上樓回了宿舍。

    三個室友也都已經到齊，正在收拾著各自的床位桌麵。

    溫珈恩和她們打了聲招呼。

    寢室人都到齊了，各自都做了自我介紹。

    溫珈恩鬆了口氣，目前來看，她的三位室友都還蠻好相處的。

    有了和諧的宿舍關係，未來幾年的大學生活應該會愉快很多。

    溫珈恩和她對角的女生都是北方人，另外兩個南方的女孩中，有一個是魔都本地的。

    十幾歲的年紀，大家都對即將開始的大學生活充滿了憧憬和期待，很快便都聊到了一起。

    在洗漱之前，溫珈恩在和室友聊天的間隙中，抽出時間給程嘉樹發了條消息，卻遲遲不見他那邊有回複。

    溫珈恩想了想，他可能今天太累了睡了也說不定，便放下手機，去洗漱了。

    結果，洗完澡出來，還沒來得及吹頭發，拿起手機便看到了程嘉樹的六個未接視頻，溫珈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來不及去吹頭發，溫珈恩大概用毛巾胡亂擦了幾下，趕緊給程嘉樹打過去了視頻。

    那邊幾乎是秒接。

    看來是一直在拿著手機等她了，這讓溫珈恩變得更為緊張。

    “我那會發完消息，等了會你沒回我，我以為你睡了，就先去洗漱了，剛剛洗澡出來才看到你打視頻了。”

    溫珈恩邊解釋著，便拿著手機往寢室的樓道走，她有點害怕在寢室裏麵打視頻電話，影響到室友。

    她其實已經做好被質問的準備了，但程嘉樹那邊卻十分的平靜，沒有質問，也沒有失控。

    但溫珈恩明顯感覺得到，他的狀態有些低迷。

    溫珈恩解釋完，程嘉樹隻懨懨地回了一句: “嗯。”

    何靜嫻應該送他回去之後就離開了，晚上護工隻有在他按鈴需要的時候才出現，此時的病房裏就隻有程嘉樹一個人。

    溫珈恩從鏡頭裏看到他低迷的神情，不免有些擔心。

    “你又不開心了嗎”溫珈恩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口。

    “我想你。”程嘉樹語氣懨懨。

    “我們就在打視頻啊，我也在陪著你的，你現在能看見我的對不對，不要不開心，很快就又能見到了。”溫珈恩將他的情緒盡量往積極的方向牽引。

    程嘉樹不說話了。

    靜默了許久，才又突然開口: “室友都好嗎”

    “她們，都挺好的，感覺都挺好相處的。”溫珈恩如實回答。

    “嗯。”

    “明天開始軍訓嗎”

    “好像說明天早上先班級開什麽會，感覺就是熟悉認識下同學，然後老師講些什麽吧，下午好像是聽講座，晚上晚修。”

    溫珈恩將那會在班級群裏看到的通知複述了一遍。

    “那要好久。”

    “什麽好久”溫珈恩有些沒反應過來，他跳躍的話題。

    “你說軍訓完才可以見麵，要好久。”程嘉樹說著神情更加萎靡了。

    溫珈恩感覺他的不開心，幾乎快隔著屏幕溢出來了。

    “很快的，很快的，現在都九月快要中旬了，國慶假期可以一起待好久呢，這樣想想是不是開心好多。”溫珈恩連忙安撫著，頓了頓又再補充了句: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騙子。”程嘉樹聲音很小地輕哼一聲。

    溫珈恩有些沒太聽清。

    看了看時間，就要到熄燈時間了，她得趕緊回去吹頭發了。

    “我得先回去吹頭發了，不然太晚打擾別人不太好，我們待會打字好不好。”溫珈恩小心地觀察著程嘉樹的神情。

    “我不想一個人，我想要和你一起，不要掛斷。”程嘉樹語氣執拗。

    “那這樣，我待會吹完頭發，給你打過來好不好，但是應該隻能打語音，也不太能說話了，但我還是陪著你的。”溫珈恩耐心地誘哄著。

    “嗯。”

    聽到程嘉樹應下，溫珈恩心中鬆了口氣。

    連忙先回去吹頭發了。

    等她回到的時候，宿舍都已經熄燈，大家都上床躺下看劇玩遊戲了，但也都是戴著耳機，沒有發出聲音影響到別人。

    房間靜悄悄的一片，溫珈恩也放輕了動作，出去晾了衣服，收拾完戴著耳機上床了。

    上去床上她戴好耳機，給程嘉樹打過去了語音，也同樣是秒接。

    溫珈恩猜測他一直在等著。

    心中輕嘆一聲，她打字告訴程嘉樹，他可以講話，她聽著。

    兩人又再聊了一會，不過程嘉樹也話少，大多還是溫珈恩打字在說，然後他那邊回應，有時候甚至是不回應。

    到了要睡覺的時候，程嘉樹卻還是不願意掛斷。

    溫珈恩隻好將手機放在了枕頭旁邊，就這樣兩人開著語音連麥睡去。

    溫珈恩迷迷糊糊之間，似乎聽到程嘉樹那邊有在說些什麽，但她實在是太困了，沒有了回應的力氣…。。

    接下來的一周，沒有開始軍訓，而是先聽了各種講座，還有帶班的師兄師姐，帶領著他們了解校園那些。

    程嘉樹也基本上算是穩定，有時間兩人就會在手機上聊天，大多時候是在打字，抽空溫珈恩會發語音過去，讓他能聽得到自己聲音。

    晚上基本上下了晚修，她會洗漱完然後和程嘉樹開始視頻，到了熄燈回寢室，兩人又開始連麥，睡覺也基本都開著。

    程嘉樹的狀態，看起來還算是穩定，偶爾有些時候，溫珈恩沒有及時回消息，或者是沒有及時接到他的視頻，也都沒有過失控。

    溫珈恩放下心的同時，又總感覺還是有些擔憂。

    一周之後，開始軍訓。

    軍訓第一天，溫珈恩才發現，她們之前一周過得都是什麽天堂般的的生活。

    和程嘉樹聊天和視頻的時候，不免會吐槽一下軍訓的辛苦，程嘉樹就靜靜地聽她說著。

    軍訓開始之後，兩人的聯絡大大減少，基本上隻有午休，下午飯時間還有晚上溫珈恩才有時間看手機。

    午休和下午飯，她也不能時時刻刻盯著手機，基本上就匆匆回個消息，隻有晚上稍微聯絡多點。

    但溫珈恩白天暴曬了一天，到了晚上真的很累，對於程嘉樹的上心，逐漸有些鬆懈，但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這些。

    兩人每天視頻的時候，程嘉樹也都看似表現得尤為正常，除了一天比一天沉默…。

    如果溫珈恩不是在軍訓期，還是像之前一樣，滿心都掛在程嘉樹的身上的話，肯定會發現他的異常，但軍訓對她來說有些超負荷了。

    晚上回到宿舍還要寫心得，溫珈恩都感覺自己快要分身乏術了，不過她還是會每天堅持打視頻給程嘉樹，一有空就和他聯絡。

    有時候晚回了消息，漏接了視頻，也都會及時解釋。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雖然軍訓很累，但也算是很充實，和程嘉樹也還算是穩定。

    所以，在軍訓的第六天下午，溫珈恩吃飯時接到何靜嫻電話時，腦袋是一片空白的。

    何靜嫻說，程嘉樹的狀態很不穩定，自毀的傾向特別嚴重，被發現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是浸在血泊裏了，要不是發現及時，可能已經…。。

    溫珈恩本來在和室友一起吃著飯，聽到這裏，手中的勺子鬆開， “咚”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怎麽可能會有自毀的傾向，他明明最近都很穩定，她和他吐槽學校裏發生的事情，吐槽軍訓，吐槽教官他都會安慰開解她。

    甚至，甚至兩個人下午剛剛聯係過，溫珈恩告訴他，自己剛剛解散，準備去和室友吃飯，他也很快回複了她。

    明明都很正常，他怎麽，怎麽會有自毀傾向呢。

    明明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

    溫珈恩想不明白。

    她必需立刻馬上見到程嘉樹，她不能相信，不能相信明明最近都表現很陽光積極的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不相信下午才好好回過她消息的人，會突然自毀。

    一定是他想見她，所以才撒的拙劣謊言，對，一定是這樣。

    一定是兩個人太久沒見，他才這樣騙她去見他，想讓她擔心他。

    他慣會用這樣的伎倆，激起她的愧疚之心。

    …。。

    溫珈恩來不及換衣服，就這樣穿著軍訓迷彩服，帽子還因為匆忙落在了吃飯的桌上，頭發淩亂著，急急忙忙地打車去了醫院。

    她必須立刻馬上見到程嘉樹確認他是健康的。

    但等到她一鼓作氣沖到醫院，到了程嘉樹病房門前時，又沒了推門進去的勇氣。

    房間內靜悄悄的一片。

    溫珈恩站在病房門前許久，才終於敢伸手碰觸那扇房門，推開房門的一瞬間，她的眼睛便有些酸澀。

    寂寥的少年，正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病床，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似乎是在放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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