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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如嵐這次在寢室同學的閑聊中聽到一個八卦，說是隔壁寢室的高一二班的一個女生開學後一直在鍥而不舍地追求學校羅校長的兒子。
    據說這個羅公子是本校的風雲人物，除了成績優異、個子高長得帥，羽毛球打進區第三名，還會彈吉他上台表演邊彈邊唱，曾經考出過全市中考第一名。如此光環加身，惹來無數少女競相愛慕，隔壁班女生隻是其中之一而已。
    宋如嵐聽了之後如清風拂過沒留痕跡，埋頭在提高自己的數學和物理成績的習題集中。本校學風良好、校紀嚴格，真正談戀愛的很少，都是些道聽途說而已。
    而家裏麵那個真正早戀的大姐宋如芳倒是正在煩惱中，因為學習任務重拒絕了周天宇的兩次約會要求，也不知對方是怎麽想的，等宋如芳主動和他說話的時候就愛理不理的。
    宋如芳心裏不舒服，也有些賭氣的意思，兩人就跟陌生人一樣一周都沒有說話了。但各自要好的同學不明就裏，經常把兩人送作一堆，搞得宋如芳很不自在。
    現在家裏唯一一個可以討論這件事情的知情人宋如嵐坐在麵前，宋如芳就把自己的苦惱說了出來。
    宋如嵐認真想了想問道：
    “這幾天你到底什麽感受？除了心煩以外對周天宇思念嗎？就是想和他呆在一起幹什麽都可以。”
    宋如芳發了一會愣，回答說：
    “沒有呀，看見他感覺心煩，沒看見他感覺還輕鬆一些，可以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學習做題的時候根本不會去想他。”宋如芳補充道。
    宋如嵐又追問道：
    “這幾天你兩人互相不理睬後，你有沒有感覺是自己忙於學習而忽略了周天宇的感受，有沒有感覺對不起他？”
    宋如芳睜大了眼睛看著宋如嵐，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不相信自己的妹妹怎麽會這麽想。
    宋如嵐加重語氣道：
    “把自己的感覺直接說出來，不用去多想。”
    宋如芳下意識張口道：
    “我沒有感覺忙學習而忽視了他，因為學習任務重，我還好幾次和他商量怎麽利用好時間學習，也沒有感覺對不起他，是他對不起我吧？答應要認真學習又沒有做到。”
    宋如嵐聽大姐如此回答，心裏猜測在這段戀愛中大姐還沒有徹底的戀愛腦，知道目前學習最重要，而且大姐對周天宇的感情目前還在好感階段，遠遠沒有到愛上的地步。
    如果是自己推測的這樣，宋如嵐就決定給自己善良的大姐下一劑猛藥，良藥苦口，但可以治病。
    宋如嵐嚴肅認真地對大姐說到：
    “大姐，你相信我嗎？”
    宋如芳點了點頭，她對自己這個妹妹近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是信服的。
    宋如嵐接著說：
    “你和周天宇應該分手而不是維持目前的男女朋友關係，你們兩人的對生活方式的理解不一樣。你看，你和他都想高中畢業後進廠工作，你會在你的高三階段認真學習爭取有個好成績畢業，但他不在乎成績好不好隻要可以畢業就行。”
    “雖然你們的目標是一樣的，但個人的努力程度卻不一樣。你會去為達到目標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但周天宇隻想達到目標，多餘的精力他不願意去付出。”
    “實際上這是人生觀的不一致，是對同樣的事情處理方式的不一致，你們兩人以後在一起還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這種不一致會導致你們處理很多事情都會產生矛盾。”
    “總結一句就是，你們兩不適合在一起。”
    宋如嵐一口氣說完看著呆愣住的大姐，起身擁抱這個對所有人都心存善意的姐姐，知道她需要花時間去消化這個事情，自己隻要陪著她就好。
    當天晚飯後宋如嵐見大姐有些鬱鬱寡歡，便提議出門散步。宋如芳和宋如嵐走到家屬區外麵的操場的時候，聽到好幾個人在加油喝彩的聲音。
    兩人趕過去一看，是七八個廠子弟在踢足球，當中最活躍的就是放下碗筷就不見蹤影的小弟宋如剛。
    隻見操場上宋如剛腳下帶球跑動，對方的人上前圍堵攔截，哪知小弟一個假動作，對方球員都沒防住他。
    旁邊幾個觀眾大喊：
    “防住剛子，鏟球，快點，堵住他！”
    宋如芳和宋如嵐相視一笑，對小弟超人的旺盛精力感到佩服。
    第二天大姐宋如芳告訴是宋如嵐想約周天宇出來談分手的事情，宋如嵐自告奮勇地要求陪同，宋如芳答應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宋如嵐陪著大姐找到周天宇，三人來到子弟校附近的圍牆外站定。
    在宋如嵐鼓勵的眼光下，宋如芳鼓起勇氣對周天宇說：
    “我們兩人現在學習任務重，沒有多的時間來相處。我現在隻想好好把學習成績提高一些，沒有精力去陪你幹著幹那，我們以後不要單獨見麵了。”
    周天宇聽完，目光盯著宋如芳起碼一分鍾以上都不說話，讓宋如嵐以為他會動手或是罵人而加以防範，結果他隻說了五個字“你會後悔的”就轉身離去了。
    反而是宋如芳沒有料到，想追上去再說幾句什麽，卻被妹妹宋如嵐拉住了。
    宋如嵐安慰大姐：
    “嚴格說來你們這根本就不算談戀愛，最多是互相有點好感。現在都冷靜一段時間，以後多的是機會交流。”
    宋如芳被說服了，回家一頭紮進一大堆作業和試卷中，沒有時間再去想傷悲秋的事情。
    現在老宋家的重要事情就是父親宋天保辦停薪留職的事情。宋如嵐見父母都是正常上下班，也沒有在家討論這件事情，心裏就犯了嘀咕，不會事情要化了吧？
    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問父親，得到的是“正在辦理中，不要著急”的回答。
    宋如嵐根據父親的片段式回答總結了出了這次文件下達的停薪留職的有關規定，父親辦理停薪留職的時間一般不超過二年，特殊情況可以延長至三年。停薪留職期間，隻能保留工作崗位，不能升級，不享受各種津貼、補貼和勞保福利待遇。
    好在這個時間段國家還沒有實行養老保險政策，宋如嵐以前還聽說過為了保留崗位給原單位交錢的。
    不過母親劉秀琴看上去有些患得患失，這也很正常。但凡在國營廠工作二十幾年，從參加工作開始就知道會在廠裏幹到退休由廠裏發退休金養老，現在這個想法變了，市場經濟讓能幹的人可以多掙錢了，但對退休規定還沒有來得及出台新規而還是沿用老國營單位退休製度，所以焦慮也來了。
    父親倒是還看得開，現在在廠裏大家幹多幹少收入差別都不大，出去後憑本事掙錢。有本事多掙錢難道不好？離退休還有十幾年，到時候是啥樣還不好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於是母親被這一套理論說服了，想想就算丈夫辦理停薪留職以後有風險，自己還是在廠裏的，而且大女兒馬上也要工作了，家裏還是不會揭不開鍋的。
    母親接受了目前的情況，把精力又恢複到關注三個子女的生活學習上，讓小弟宋如剛倍感壓力，出去玩耍的時間明顯減少了。
    宋如嵐暗暗地關心父親停薪留職的事情，是因為知道在思想守舊的國營廠體製下，任何一個新事物都會遭遇巨大的阻力，特別其中還有利益加持的情況下，必然不會一切順利。
    宋如嵐不是很了解父母所在廠人事的運行規則，但看見父親宋天保在提及停薪留職的事情上都是低調不張揚，估計這件事情不會一帆風順的。
    這天在晚自習時間裏，同桌江蕊蕊拿出來一個隨身聽，放進去一盒英語磁帶。宋如嵐看到上麵“panasonic”的標牌，心裏有點驚訝。
    照理說西林市不是省會城市，目前的經濟水平和沿海發達城市還有很大的差距。平時逛街，宋如嵐也仔細觀察商業形態、物價水平這些經濟指標，總結出本市的經濟發展也就是內陸城市的一般水平。
    周圍同學父母大都是企業雙職工，也有少數父母在政府職能部門任職的同學，但目前的收入相差都不大，所以決定一個普通職工家庭的經濟水平的反而是這個家庭有幾個孩子。
    孩子多的家庭負擔相對要重些，宋如嵐的母親不止一次說過獨身子女家庭每個月有國家發放的五元補貼，供養一個孩子費用也會低很多。
    所以這時的多子女家庭是靠全家勤儉才得以維持，像老宋家這樣的，供養三個孩子的吃穿上學和家庭生活開銷後，基本沒有多少存款，所以至今還是看的七八年前買的黑白電視機。
    而同桌江蕊蕊，平時和宋如嵐交流的也多是一些同學和學習中的一些事情，對方的家裏情況隻是偶爾帶出一句而已。
    因為江蕊蕊提到過母親在西林市機械廠工作，而且江蕊蕊的日常穿著也和大家相差不大，所以宋如嵐也理所當然認為對方也是國營廠雙職工家庭。
    但這個“panasonic”隨身聽明顯不是來自國產，因為鬆下要在一九九六年才在上海建立生產廠。如果這個隨身聽是進口的，那江蕊蕊的家裏人應該不僅是普通國營廠職工了。
    江蕊蕊聽完了英語，又換了一盒磁帶。她拿給宋如嵐一個耳機，叫宋如嵐一起聽香港歌手譚詠麟的歌。
    宋如嵐聽到耳機裏傳來的悅耳的歌曲，確實和自己家裏父母為三姐弟學習購買的國產隨身聽的音質不一樣，和後世的高保真降噪的耳機類似了。不由得感慨八十年代在電子產品生產方麵日本確實擁有恐怖的實力。
    宋如嵐讚揚了江蕊蕊的隨身聽，才得知江蕊蕊的母親確實是在西林機械廠工作，但她的職務是日語翻譯。而西林機械廠是本市第一個目前也是唯一的一個和日本人技術合資的國營大廠。
    上個月西林機械廠派團隊到日本商談生產線購買安裝事宜，江蕊蕊媽媽作為隨行翻譯到日本出差兩周，這個隨身聽是她媽媽給她帶回來的禮物。
    本來江蕊蕊媽媽是不讓她把隨身聽拿到學校來到，但經不住江蕊蕊提出學習英語的要求同意了。宋如嵐倒是理解江蕊蕊的媽媽，國產隨身聽也就買一百多塊錢，這個鬆下隨身聽應該是最新款，估計換算成人民幣應該在八百到千元，絕對算是貴重物品了。
    等宋如嵐再次提到停薪留職這個事情的時候，父親宋天保告訴家裏人，他已經正式向廠裏提交了停薪留職申請。
    母親劉秀琴因為在庫房工作，所以對辦理這些事情的程序不是很明白，何況這又是一件新興事物，所以父親解釋得比較詳細。
    父親首先是自己向單位提交停薪留職書麵申請，報單位批準後會同時報送單位的上級部門和市勞動局備案，然後單位會同父親簽訂一份職工停薪留職協議，裏麵會明確停薪留職的期限（不超過3年）、停薪留職期間的工資和勞保福利待遇的處理、工齡計算以及雙方認為需要明確的其他事項等。
    按照父親的說法，其實要廠裏同意他停薪留職基本沒有問題，關鍵是後麵的協議內容，因為牽連到廠裏和本人的一些福利待遇，廠裏也是第一次實行這個政策，也是摸著石頭過河，所以不知道辦理過程會不會順利。
    母親聽完就有些發愁，無線電一廠是本市的大廠，無論是以前的福利分房還是調級漲薪，哪一次不是鬧得雞飛狗跳，更有勝者還會跑到廠長家裏耍賴不走。
    母親還有些擔憂，父親在廠裏勞資科幹了六年，主管人事調動工資調級，得罪了廠裏好多人。如果父親辦理停薪留職的事情被某些小人借題發揮，後果難測。
    父親輕聲安慰母親，說他已經在前段時間給廠長書記都溝通交流過，不論在廠裏和私底下，廠裏領導那裏應該不會有大問題。至於小人作祟，那是防不勝防，隻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