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托邦(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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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之後,溫喻珩沒再找過她。
她歎了口氣,也沒去找他。
她懶,他絕。
兩個渾球。
她更渾一點。
畢竟她又傷了一次他的心。
她這個決定是和她媽那次談話的時候做出來的,曾經也一遍一遍的深思熟慮,直到那天最後成型。
她這樣挺渣的,但如果不告訴他,那她更渣。
挺對不起他的,畢竟他對她那麽好。
但她實在對婚姻沒有信心,那就有必要在和他正式交往之前講清楚。
如果他接受不了,那也算是對他負責了。
反正他們不是正式男女朋友,雖說情侶之間該幹的都快齊全了……
“開玩笑的?”
他把司機喊下了車,很認真的問她,沒有平日裏半分懶勁。
連帶著眼神都有點冷。
安樹答有一瞬間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仔細考慮的。”
“什麽時候做的決定,還是一直就這麽想的?”
“有區別嗎?”
“有。”
“什麽區別?”
“如果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那就是你渣,如果你是最近做的決定,那算我魅力不夠。”
總結到位。
也傲得很。
安樹答閉了閉眼睛:“後者。”
“行,你比我會氣人。”
他壓著胸口熊熊燃燒的火氣,轉身下了車。
走到司機身邊的時候,指了指車的方向:“送她回去。”
然後自己頭也不回的去坐公交。
安樹答最後沒讓司機送,自己走回去的,路上失魂落魄的,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心髒揪著疼。
“滴——”刺耳的喇叭聲。
她失了魂魄似的差點被車撞,是一個少年拉了她一把。
她抽回手,抬眼看他。
宋遲墨。
如果說安疏景曾經是淺岸一中神一樣的存在,神顏被吹,成績無人能及,尤其那一股子誰都不愛搭理的冷勁讓曾經全校的女生都為之心生愛慕。
那溫喻珩絕對是在他之後唯一有資格的校草接班人。
即使安疏景畢業幾年了,學校的貼吧和表白牆上都還有他的神話和傳說存在,以是連著幾年被推上校草候選榜的男生都被群嘲。
所以淺岸一中甚至連著幾年都沒有評出一個像樣的校草。
以至於隔壁南評私高嘲他們“安疏景之後,再無神顏”。
所以淺岸一中對未來的“安疏景校草接班人”抱著相當大的期待。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初溫喻珩還沒開學,就被將近一整個學校的女生像狗仔似的狠扒。
起因是一張穿著寬鬆黑t外加直筒褲,懶洋洋的靠在學校柱子上,一邊玩著手機,一邊排隊等著領軍訓服的私照。
照片一看就是偷拍,很糊。
但少年那一身又懶又傲的少爺做派瞬間就席卷了整個學校的貼吧和各式表白牆。
風頭甚至蓋過了當初的安疏景。
後來正式入學了,軍訓照、打籃球比手勢照、食堂吃飯照、放學出校門照被人一股腦的偷拍、上傳。
風頭蓋過全校男生的溫喻珩,是當之無愧的校草接班人。
讓淺岸一中對著南評私高好一頓揚眉吐氣。
安疏景當初性格冷的要死,話少,不愛交朋友,常年流連於各種全國賽場,所以淺岸一中的人很少見他,各種私照也是少得可憐。
但溫喻珩不一樣,這少爺喜歡浪得很,和江辭兩個公子哥兒每天不是籃球場就是體育館,不是體育館就是教室,很少參加那些競賽,所以留校的時間很多,甚至於溫喻珩是挑著選比賽參加,感覺挺有意思就參加,不合胃口,老師勸、校長找都沒用,又傲又狂,不給任何人麵子。
而這股子傲勁又給他添了些特立獨行的意味。
以至於給淺岸一中偷帶手機的學生提供了不少拍私照的機會。
但溫喻珩本身不是喜歡高調的人。
那些照片後來被學校領導出麵刪過一次。
但耐不住互聯網的記憶和淺岸一中的人口基數。
沒過幾天,那些照片又刷屏了。
或許是見沒什麽用,也就隨它去了,沒再管過。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溫喻珩的風頭慢慢的就蓋過了已經畢業好幾年的安疏景。
也讓淺岸一中的人有些幸災樂禍下一個校草接班人的尷尬處境。
帥的過溫喻珩的,家世又沒他強,家世比他好的,成績沒他厲害,成績厲害的,基本沒有。
所以,夠嗆。
安疏景是淺岸一中靠成績和顏值封神的存在,而溫喻珩則是靠成績、顏值加家世封神。
而某些時候,群眾的期待值是呈一個開口向下的拋物線發展的。
溫喻珩是最高點。
以是大家對溫喻珩的校草接班人遠沒有當初對安疏景的校草接班人那麽吹毛求疵。
比如說眼前這位,宋遲墨。
淺岸一中公認的下一屆校草接班人。
“學姐,你還好嗎?”他朝她笑。
即使名字裏帶著個墨字,但真實的他長得很幹淨,皮膚很白,淡顏係的長相,算是能讓人一眼萬年又越看越舒服的類型,陽光開朗,青春洋溢。
安樹答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會是他,無力的笑了笑:“沒事,剛剛謝謝你。”
她認識宋遲墨不奇怪,因為他也算淺岸一中的一個風雲人物,雖然風雲不過溫喻珩那個走哪都能掀起狂潮的小霸王。
但宋遲墨認識她完全是因為他們初中一個學校。
記得那個時候,她被一個班裏的不良少年放學後堵在校外的一個角落裏,逼她做他女朋友。
她當時特別害怕,後來是宋遲墨出手幫她解決了麻煩,他們就有了一麵之緣,但她當時因為有心理陰影隻想趕緊回家,所以隻是對他簡單道了個謝就心驚膽戰的跑了,後來他們也沒怎麽見過,更何況是聊天。
宋遲墨他媽媽剛好是她初中的英語老師,帶過她一年。
其實他們那一麵之後基本沒什麽交集,她覺得宋遲墨應該不會認識她,可誰知道他對她還有印象呢?
“學姐你臉色不太好,我送你回去吧?”他笑道,語氣溫柔的不行,那笑容很幹淨也很純粹,讓人舒服的不行,擱任何一個小姑娘身上都能讓她臉紅心跳,溺死在這溫柔鄉裏。
可偏偏他碰上的是安樹答。
且不說她從小到大對著家裏那位長得妖豔賤貨、畢業幾年了都能讓一眾學妹們念念不忘的前校草,光是剛剛那位鬧不愉快的現役校草,就把她給迷得五迷三道的,眼光養的相當刁,所以現在對著帥哥她臉壓根紅不起來。
或許也是和溫喻珩這陣子的相處是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破尺度,所以她現在和男生相處、聊天,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局促不安了。
她突然有些難過。
煩。
有點想溫喻珩了。
她隻是平靜的搖了搖頭,然後拒絕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說完抬步子。
但宋遲墨沒有走,而是跟了上去。
安樹答注意到了,眉心下意識的皺了皺。
隻不過宋遲墨比她高一個頭,她又一直微低著頭,所以他並沒有發覺。
“學姐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宋遲墨,我們初中是一個學校的。”他手插在衣服口袋裏,笑嘻嘻的道。
安樹答點了點頭:“我知道。”
宋遲墨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你初中就挺出名,所以認識。”她笑著敷衍。
宋遲墨倒是顯得有些興奮。
他們穿過一條街道,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春天的花開得遍地都是。
好像什麽都在複蘇。
“初中的時候就聽說過學姐的大名呢,女神學霸,不知道可不可以加個好友,希望有這個榮幸在學業上獲得學姐的幫助。”他笑得相當幹淨溫柔。
“我不怎麽用聊天軟件。”她穿過一個紅綠燈,繼續往前走,早春的風還帶著些寒,吹得她的臉有些疼。
宋遲墨的臉明顯僵了僵,但還是一笑而過:“放心學姐,我沒事絕對不會騷擾你的,請給學渣一個努力學習的機會吧。”
風吹過來,冷的她縮了縮脖子,她停下腳步,看向他。
他一臉的真誠,眼睛裏都是期待的光彩。
話都說這份上了,安樹答也實在不好拒絕,關鍵是她現在隻想趕緊回家補覺。
她歎了口氣:“手機帶了嗎?”
“帶了!”他麻溜的掏出手機來遞給她,連嘴角到眼尾都是能溺死人的笑容。
她輸完自己的一串賬號,然後把手機遞回給他時,手已經被風吹得一絲溫度不剩。
冷冰冰。
凍死。
“學姐……”他叫住準備提步走的她。
她回頭:“還有事嗎?”
宋遲墨笑笑,似乎有些無奈。
“學姐,你變了很多。”
安樹答愣了愣,似乎是在咀嚼他這句話的意思。
“是嗎……”
她變了很多?
變的沒有那麽乖?變得更加叛逆?
“你開朗了很多。”
宋遲墨還是在笑:“以前你可不愛說話了。”
安樹答愣了愣,無聲的笑笑:“也許吧,人都是會變的,時間問題。”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的心髒被戳了一下,很痛,胸口又是那樣,被悶死。
她說完,睫毛垂了垂,轉身離開了。
宋遲墨看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嘴角的笑意漸漸下來,取而代之一陣憂鬱:“可是也不愛笑了……”
回家後,發現隻有安廉江在家,在客廳裏抽著煙。
還是那副好死不活的沒精神樣。
她在她奶奶的房間裏見過她爸年輕時候的照片,挺帥,長得很白淨的樣子,但年齡大了,漸漸的爬上皺紋,也就沒了當年那股子精氣神。
曾經她也想過,喬佳幹什麽要嫁進來,選擇當兩個孩子的繼母,來撐起他們這樣一個近乎支離破碎的家庭。
安廉江當時的顏值也許是其中一個理由。
但是歲月是把殺豬刀。
喬佳是個很拚的人,不管是家庭還是工作,妥妥的女強人,後來職位越做越高,他們當初買房的時候,問安廉江這邊的親戚借過錢,沒借到不說,還招來一陣的冷嘲熱諷,喬佳當時什麽都沒說,後來錢也是問了娘家才借到的。
後來安樹答那個特能造作的堂嬸也紅眼了,也要去買房子,問他們家借錢,安廉江問喬佳要錢,喬佳沒給,第二天拿了銀行卡去了趟4s店,當場就提了一輛寶馬,然後發了條朋友圈:
剛提了新車,最近又得省錢了,窮啊。
配了個捂臉笑的表情,下麵是一張和寶馬車的合影。
她自己一個人出的錢,一次性結清,算是狠狠打了安廉江那邊不幫忙還喜歡冷嘲熱諷的親戚的臉。
可是當晚安廉江就和她吵架了。
安廉江說她:“就為了氣她你花那麽多錢,你怎麽就那麽虛榮呢!有必要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喬佳是個暴脾氣:“就他們這種人配讓我讓步嗎?當初指著你脊梁骨罵,飯桌上冷嘲熱諷我後媽不如親媽,肯定帶不好孩子,我聾的嘛?”
“我特麽告訴你安廉江!這口氣你咽得下我咽不下,你媽說你性子好你就真以為好了?我告訴你這個社會的現狀就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他媽自己窩囊就別罵我虛榮!我告訴你我就是虛榮,我就是要把那幫看不起我們的人通通踩在腳底下!”
“你別胡攪蠻纏!這麽一大筆錢你為什麽不和我打個招呼!這是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安廉江氣得臉發紅。
喬佳氣極反笑,手狠狠地拍著桌子:“商量?我自己賺的錢我自己花有什麽錯嘛?還夫妻的共同財產?你說這話就不覺得可笑嗎?你自己一個月賺那麽幾千塊錢房貸都不夠還的還來教訓我!”
安樹答那個時候就躲在自己的房間裏寫作業,然後眼淚啪啪的掉,一邊掉她一邊擦,生怕誰突然進來看見她這副矯情的醜模樣。
然後隔一陣她就聽到她哥把他自己的房門一腳踹開:“吵夠了沒!”
外麵會安靜一陣,接著就繼續吵。
安疏景沒幾分鍾就進到她房間裏給她收拾書包、換洗衣服,接著拿著那些東西,一把拽著她,就瀟灑的帶她住酒店去。
開兩間房,挨著。
安疏景把她的那些東西一股腦兒的丟床上,然後把她丟進去。
關門的時候特別的不耐煩:“這裏安靜了吧?要是今晚課文背不下來就不許吃飯,還有啊,死丫頭我告訴你,在這乖乖待著寫作業,沒事別上隔壁來煩我,聽到沒?”
她不知道她哥哪來的錢能這麽瀟灑的開兩間房,也不知道她哥要忙些什麽,但是她覺得那一刻她哥酷斃了。
所以特別聽話的點了點頭。
安疏景關門走的時候特高貴冷豔,配上他那一身冷勁又顯得特瀟灑不羈。
但是她哥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這裏,她看著沙發上沒什麽精神頭的安廉江,心頭翻上些苦意和無奈。
她背著書包回房間,安廉江開了口:“去哪了,電話也不回?”
“圖書館。”
那一次之後,父女倆的話頭更少了,她爸的白頭發也多了幾根。
其實她對安廉江的感情特別複雜。
恨和愛並存。
以是他們兩個連話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爸其實挺疼她的,但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但安樹答對她爸的恨就比較直接。
兩個都不喜歡說話的人,都懶得也害怕先開口。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作業寫得很快。
看一眼手機,是宋遲墨的新消息。
對方發了個打招呼的表情。
安樹答思量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詞,發了條相當冷淡疏離的消息。
【安樹答】:你好
【安樹答】:安樹答
然後按滅了手機。
把英語作業收了個尾,再翻出手機來看。
還是隻有宋遲墨的消息。
她看了眼,常規的打招呼,就沒再回。
做完語文作業,她又看了一眼手機。
還是沒有溫喻珩的消息,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
看來這次打擊不小。
她也夠渣。
不知怎麽,心髒疼起來。
門被突然打開。
她嚇了一跳,立刻按滅了手機,但沒藏好,被推門進來的喬佳看到了,她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安樹答,都快高三了怎麽還在玩手機?手機放外麵!”
她沉了口氣,按了關機,把手機拿出去。
然後回來繼續寫作業。
沒一會兒,他們又吵起來了。
安樹答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沉下所有的壞心情,專注著寫作業。
但是腦袋微微的有些刺痛,背後也是一陣冷汗。
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大,可是再也不會有人打開她的門,給她收拾東西然後瀟灑的帶她去住酒店。
她哥,不要這個家了。
因為強忍著情緒,手指甚至身體都在微微地發抖。
回學校的那一天,溫喻珩沒有來學校。
她以為是他受的打擊太大,可桑嘉告訴她,溫喻珩和江辭去華京參加物理競賽了,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江辭也沒有來。
有一絲自嘲。
安樹答,你可真把自己當回事啊?
希望壞心情不要影響他的發揮。
可是後來她又想,安樹答,你哪來那麽大的魅力去影響他的心情呢?
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影響他心情的人和事情存在。
她肚子不舒服,算算日子拿著東西去了廁所。
廁所這地方可真是個天生的八卦所。
安樹答第一次聽到有人議論她就是在廁所,那個時候是齊浣和張意昕。
這一次是她不認識的人,但是她們談的主人公她認識。
溫喻珩。
但很可笑的是……
女主角不是她。
是明周淇。
“不會吧?那明周淇也太慘了吧?金童玉女誒他們明明。”一個女生洗著手,頗有些惋惜的意味。
安樹答開門的手頓了頓,偷聽不禮貌,但她本就是個自私的人。
“是真的,我看那個安樹答長得還挺乖的那種,沒想到就是個搶人男朋友的心機女,也太白蓮花了。”
安樹答的手指蜷縮起來,一股悶氣在胸口繞著、抵著,消散不去。
“明周淇高一就追溫喻珩了,兩人早就認識了,誰知道被那個什麽安樹答臨門一腳呢?聽他們班的人說那個誰平時也不怎麽喜歡說話,誰知道是個笑麵虎呢?也太賤了吧?”
安樹答閉了閉眼睛,眼前有點暈。
“啪塔”
門開了。
說小話被當場抓包的兩人呆在原地,均有些尷尬。
她走出來,心髒疼的不行,但還是盡量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
然後越過去,洗手。
“明周淇告訴你們的?”她洗著手,麵色很淡,看不出喜怒哀樂。
“我們有義務告訴你嗎?”其中一個女生冷笑。
“你們不告訴我……”她關上水龍頭。
笑:“我怎麽知道該告誰誹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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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各度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