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托邦(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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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喻珩是在周四回學校的。
那個時候,他一點都不知道安樹答遭受的流言蜚語。
可安樹答卻已經聽到了好幾個版本。
十班知道的人不多,知道的也不會當著與正主關係好的人麵前說,更不會當著正主的麵說,她是去問的張意昕。
剛開始的時候,她轉移話題不說,在安樹答的強烈堅持下才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個她知道的版本。
這個版本是這樣的——
明周淇和溫喻珩高一就在一起了。
結果到了高二,安樹答就勾引溫喻珩搶走了她的男朋友。
“安樹答你放心!反正我是不會信的,畢竟明周淇那臭娘們的嘴臉我還是知道的。”她一邊吃著一包辣條,一邊發著誓。
剛好這個時候齊浣過來找張意昕,看到安樹答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臉色有些尷尬。
輕咳了一聲:“那個……你真是小三?”
“我沒做過。”她回得很平靜,但是衣袖下麵的手指卻抖得很厲害。
齊浣撇了撇嘴,她最近新交了一個男朋友,似乎對溫喻珩已經沒那麽狂熱了:“切,我就知道,就明周淇那一臉婊樣溫喻珩能看得上她?真特麽會給自己編故事。”
安樹答咽了咽口水:“謝謝你告訴這些,我先走了。”
這句話是對張意昕說的。
後來一上午的課都沒有聽進去。
中午桑嘉喊她,她也沒去吃飯。
不知怎麽,她最近好像變得很懶,會什麽都做不進去,原來和某些人待久了,真的會潛移默化的相互影響。
安樹答心裏淡笑。
可胸口的鬱結卻怎麽都消不下去。
她趴在桌子上,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記得那一次被穆逢罵,也是這樣沒心情去吃午飯,自個兒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哭。
那個時候的少年意氣風發,什麽都沒說隻是扔給她一個飯團,打著賄賂她的名義讓她乖乖吃飯。
眼眶有點濕了。
可這次沒人來安慰她了。
想到這裏,她好像更難過了。
最後,溫喻珩也走了。
但她似乎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連親情都不是絕對穩固的,她又怎麽能指望愛情?
在班裏的同學陸續回來之前,她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溫喻珩是在下午五點多到的學校。
江辭笑得相當開心。
聽說他們兩個並列物理競賽全國一等獎。
溫喻珩倒是仍舊那副懶洋洋的樣子,看不出什麽心情。
一群人都在歡呼,何來凱相當狗腿的一邊給溫喻珩捏肩膀,一邊說著拍他馬屁:“咱們珩哥就是牛逼!”
溫喻珩懶洋洋的笑,不動聲色的抖了抖肩膀,保持距離。
聽著他們的歡呼聲,安樹答抿了抿嘴。
原來即使那麽生氣的走人,也真的不會影響他的絲毫狀態。
溫喻珩還是那個溫喻珩,什麽都不能撼動他勝利地位的溫喻珩。
安樹答一時又欣慰又覺得心裏荒涼。
她覺得自己矯情,話頭是她挑的,明知道說出來對方可能會生氣、會被傷害、會頭也不回的離開她。
可她還是做了。
試探。
但她又覺得這是一種坦誠。
她要的是不以結婚為目的的相愛。
完全的、純粹的、一種幹淨沒有束縛的愛情。
而不是為了證明我愛你所以用一紙婚約彼此束縛。
婚姻隻是一種捆綁關係,但這種捆綁對她來說不是安全感,而是一種變相的牢籠和道德綁架。
相愛的時候就全身心的投入,不愛了就握手言分說再見。
這才是她要的安全感。
她要精神上的愛情自由,不要受法律保護的婚姻。
這就是她的愛情觀,她告訴他了,冒著失去他的風險。
而他也真的生氣了。
她沒去找他,他也沒主動搭理她。
這下那些謠言又有新證據了。
安樹答心裏苦笑。
明周淇奪回所愛,安樹答小三終得報應?
嗬,她心裏覺得好笑和幼稚,可整個心髒又實實在在的發苦。
隨他們去吧。
幼稚又無聊。
可又明明白白的委屈。
煩死了。
她看到明周淇進了小教室。
她抿了抿嘴。
一起進去了。
明周淇要出門,被她堵住了,她手一抬,關上了門,這氣勢洶洶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受了誰的影響。
“有事?”明周淇笑著看她。
“那些謠言的源頭是你吧?”
“什麽謠言?我不知道。”明周淇聳聳肩。
安樹答笑了笑,挺冷的:“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好欺負的?”
明周淇嘴角上挑:“我沒這麽說過。”
“你挺會煽風點火?”
“你也不賴,小白花演得挺像。”明周淇眼裏有妒意,終於譏誚回去。
“你聽說過反社會人格麽?”她淡淡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什麽?”明周淇皺眉。
“社會關係冷淡、暴力傾向……”安樹答向她走近。
明周淇下意識後退。
“就像這樣……”
“啪!”
安樹答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臉上。
明周淇徹底愣住了,她想過安樹答會罵她,質問她,所以她準備好了一大套措辭隨時等著她。
卻怎麽都沒有想過平時看著安安靜靜、乖巧懂事的安樹答會這麽出人意料的給她一巴掌。
她似乎世界觀都震碎了。
那一刻她的腦海裏閃過“知人知麵不知心”幾個大字並循環滾動。
“我不惹人不是怕是嫌煩,但我不怕別人來惹我。”
她的臉色還是淡淡的,拍了拍衣袖,像個剛殺完人的冷酷殺手:“我討厭用暴力解決問題,因為我覺得那很低級,可是我現在改了主意,因為那一瞬間真的挺爽的。”
她出門的時候,明周淇還愣在原地,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又可能,是在想下一次該編什麽故事來汙蔑她。
不過不重要,她現在心情挺好的。
其實那一巴掌打完,她是有點怵的,畢竟以前沒幹過這種事。
不過以前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情……
想到這裏,她苦笑了一下。
她坐回椅子上的時候,蘇函湊了過來。
“咳咳,答答……”
她抬頭笑了笑:“怎麽了?”
“是這樣的,珩哥讓我和你說一聲,一會兒晚飯去老地方,說那個什麽滿漢全席還有債啥的沒還清,他說我這麽說你肯定懂。”蘇函一邊思考著一邊道。
隨後笑起來,用胳膊肘戳了戳她:“你倆個這打什麽啞謎呢?”
安樹答有一瞬間的失落,但是想想那本來就是開玩笑的,卻讓他破費那麽多,還挺不好意思的,現在他們倆都掰了他還記得這麽件事……
有的時候真的不得不說,溫喻珩雖然平時一副懶洋洋也不怎麽好招惹的樣子,但真的是做起事來時特別認真也讓很人放心的人,而且平時看著痞痞的,其實紳士風度是刻在骨子裏的。
她笑了笑,搖頭:“他不欠我的,你和他說不用還了。”
想了想,還是從書包口袋裏掏出一個錢包,從裏麵拿出那僅剩的兩百塊錢,那是她媽上次給她的買書的錢,拿出來的瞬間有些肉疼,但還是咬了咬牙遞給蘇函:“他不欠我的,跟他說這錢當還以前那幾頓的飯錢,可能不夠,等我回去會把剩下的還他。”
蘇函接過錢,有些無措,她對他笑了笑:“沒事你給他吧,他懂的。”
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隻是簡單的掰斷關係都有這麽多的東西要還,她爸媽要是離婚,分的豈不是更多?
好麻煩,好煩,每一種切割和分離都是一種變相的淩遲。
那一刻,她更怕結婚了。
後來那一節晚自習課下,溫喻珩直接一腳踹了教室後門,把大半個教室都下了一跳,然後翹了大半節課。
還記得剛分班那會兒,溫喻珩的校霸形象還挺深入人心,總讓人有些畏懼,一個多學期下來,他卻輕而易舉的扭轉了所有人對他的印象,現在反而是懶洋洋又頗有紳士風度的貴公子比較讓人印象深刻一點。
但今天這一腳好像又隱隱的讓人覺得當年那些傳聞或許並不是空穴來風。
溫喻珩脾氣是挺不好的,但他不隨便在外人發,尤其不在安樹答麵前撒氣。
從來沒有。
那一刻她才明白當時蘇函在她麵前說的那一句“咱珩哥也就在你麵前乖點了”是什麽意思。
溫喻珩脾氣不好,除了對著她的時候。
她很難過,可不知道該怎麽去挽回。
又或者其實她知道,但她不想那麽做。
那是在背叛她的原則,也是在對他撒謊。
她不樂意這麽幹。
第二天溫喻珩直接沒來,聽江辭和宋彧今聊天,說是心情競賽考太好和一幫狐朋狗友慶祝去了,也沒請假,直接翹。
她聽到了幾句,佩服的不行。
擱她身上,她絕對不敢。
宋彧今又問你怎麽不去。
江辭說他對酒池肉林的生活過敏。
安樹答歎氣,這兩貨真是塑料兄弟情。
江辭抬眼的時候剛巧看到安樹答朝他們這裏看著,沒忍住,輕咳了一聲,又對宋彧今道:“那邊喊得太熱情,阿珩推辭不過才去的,其實他不是很喜歡這種圈子。”
這話鋒轉得快。
愣是把溫喻珩剛剛放浪形骸的二代形象扭轉成了好脾氣懂禮貌不忍心拒絕好友邀約的翩翩公子。
安樹答笑了笑,她看到江辭又往她這邊瞧了幾眼。
她還能不懂嗎?
這是怕溫喻珩的形象在她麵前崩壞呢……
溫喻珩好像也這樣。
有一次在他麵前提了一嘴說“我覺得江辭人挺好的,長得也挺帥,相處起來很舒服,做事認真靠譜,關鍵有種沉穩儒雅的老幹部風,很隨和。”
結果把溫喻珩氣個半死,然後陰陽怪氣的以“斯文敗類”為軸心,奸商為半徑,內涵了江辭好半天。
然後一下午都沒給江辭好臉色。
江辭對此沒發表什麽意見,跑到安樹答身邊的時候推了推那副斯文得不行的圓框眼鏡問她:“你剛剛是不是在那貨麵前說我什麽好話了?”
她點了點頭。
江辭了然,特老幹部風的歎了口氣:“爽。”
溫喻珩有一次和她說江辭的時候,這麽形容他們的關係:表麵和諧,背地裏互罵,但其實革.命友誼又比誰都固若金湯。
溫喻珩連著翹了兩天課,直到周五才邁著疲憊的腳步出現在教室裏。
而她一大早就去找了穆逢,說想要爭取華京大學的保送名額。
穆逢挺意外的。
“之前找你談話你還說不要,這次挺可惜的,華京大學的文科名額這次就一個。”穆逢一邊說著一邊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申請表。
她之前不要是因為她對保送沒什麽興趣,除了不用高考外,沒什麽選擇的權利,所以她不想去。
“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她笑著接過那張申請表,從口袋裏摸出黑色的水筆和粘了雙麵膠的一寸照。
按了按筆,“啪塔”一聲清脆無比。
“不過現在也不晚,考察期挺長的,最重要的也是你每一次的成績排名,隻要穩居前三,再到明年的華京大學自主招生考試正常發揮就不是什麽問題……”
“誒對了……”
穆逢喝了口水,繼續看著她填表:“你知道我們這一屆華京大學的申請人有誰吧?”
安樹答開始填家庭住址那一欄,她點頭:“江辭,和明周淇。”
穆逢點頭,淡淡吹了吹茶麵,激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溫喻珩那貨是誌不在此,其他人是不敢報,競爭太激烈,但要是有個目標能拚一拚其實也挺好的。”
“但你當初放棄我覺得是挺可惜的,不過還好,改主意的不算晚。”
安樹答笑笑,收筆。
“穆老師,我還有一件事。”安樹答笑起來,那笑容有一種讓人變開心的魔力。
“嗯,你說。”穆逢回得也相當溫柔。
“您上次和我說的那個全國作文大賽,我決定參加。”
穆逢眯起眼睛:“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積極了?”
安樹答笑,把剛填的申請表拿起來指了指:“這不是剛填了這嗎?江辭已經有一場全國競賽一等獎了,我也得那個國獎平衡一下呀。”
穆逢笑著說她:“你終於有點野心了。”
安樹答笑,沒說話。
她其實不是突然有野心了,隻是為了和明周淇慪氣。
因為她知道作文大賽明周淇也參加。
把她名聲搞這麽臭還用這種低級手段來侮辱她、汙蔑她,她本來是沒什麽氣的,甚至相當佛係,秉持清者自清的原則不與她這種低級人類交流。
所以當時比起生氣,她更加不屑。
鄙視這種手段,惡心這種低俗。
她是個疏離型人格,但也是個夠清高的主。
但不知道怎麽,扯上溫喻珩三個字之後,她也變得和明周淇似的幼稚又低俗,下意識想要和她明爭暗鬥。
那些流言蜚語她沒辦法,也不打算告訴溫喻珩。
沒意思。
但她的壞心情需要明周淇付出點代價,所以總要從她身上拿點實質性的回報來為她的精神損失做出賠償。
她的原則,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那太低級了,她要報複得堂堂正正。
她可愛記仇了。
她解讀到她的這一心理時,得出這麽個結論,最後無奈的笑笑。
溫喻珩,真的讓她改變了很多。
睫毛垂下去,在眼窩處打下一片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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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各度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