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刑、四賞、五不征

字數:4076   加入書籤

A+A-




    齊襄!
    “綁了。”
    “你們沒聽見嗎?把他們綁了!!”一聲怒吼,嚇得周圍的徒卒都支楞起身子。
    不一會兒的功夫,這一乘的五個甲士被裹成肉粽子,跪在諸兒麵前。
    前一刻還在叫嚷著不許耍賴的甲士們,此刻一個個麵如死灰。最右邊那人跪著的地麵似有一灘積水,諸兒用馬鞭指了指他,示意他可以往邊上靠一靠。才剛挪過去,身下的地麵又濕了。
    原來是嚇尿了。
    諸兒仔細打量著那人,才發現那人似乎不過十四五歲年紀,胡須都還沒怎麽長齊。諸兒歎了口氣,齊國是沒有人了還是怎麽,如何招了這麽個娃娃兵來當甲士,這怎麽能打仗呢?
    “真沒出息,腦袋掉了不就是碗大的疤麽,有什麽好怕的。”旁邊的肉粽子嘟囔了一句。
    那人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以頭搶地。諸兒將他提溜起來時,額頭已經青紫一片。
    “我家中還有老母要奉養啊!!!”那少年放聲哭泣,引得眾人紛紛皺眉。
    “誰家還沒有老母?分明是自己怕死!”
    “慫包。”
    啪啪幾聲,諸兒的鞭子抽得幾人噤了聲。
    “從今天起,凡行軍紮營,必須將馬匹、糧食、飲水、武器聚攏在中央看管,安排專人輪班,晝夜執勤,”諸兒來回踱步,回憶鄭軍的營寨模樣,“旗幟不許放倒,必須插在地上。營地之間必須留出間隙,要能讓一輛戰車通行。不許喧嘩,不許爭吵,不許打鬥。”
    “更不許賭博!!”
    “有膽敢違反此令者,斬首!”
    “今日天色已晚,”諸兒看看癱倒在地的那幾個戴罪的甲士,心想,“明日大軍開拔之前,在城門外將這幾人處斬,才能讓全軍上下看個清楚,以儆效尤。”
    入夜,諸兒在帥帳內用夕食,盛粟飯的器皿“豆”功能類似於現代的飯碗,隻是在碗底帶了個像蠟燭燭台的手柄。筷子還是那個筷子,隻是一般管它叫“箸”。這年頭畜牧業確實不太發達,即便是貴為諸侯,要是不出去打獵,也基本沒什麽鮮肉吃。
    聽得外麵通報,“高子、鮑叔求見——”
    沒什麽胃口的諸兒當即放下碗筷。
    “請進。”
    鮑敬叔剛踏進帳內,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諸兒仔細看時,那人卻不是鮑敬叔,而是十五六歲模樣,青春版的鮑大夫。後麵跟著的是高傒,看起來氣色還行,大約背上的傷已經養好了。
    “太子,這是鮑大夫的兒子,叔牙。”
    “哦,原來是鮑敬叔之子,來,起來說話。”諸兒和善地將叔牙扶起,剛放開手,鮑叔牙又猛地跪了下來。
    “太子,叔牙請代管夷吾死。”
    “這此話從何說起?”諸兒感到詫異,自己什麽時候要殺管仲?莫非
    “今日太子巡視,抓獲聚眾賭博者中,年紀最輕的那個便是管夷吾,”高傒也發話了,“此人自幼與叔牙相識,互為知己”
    “我知道——”諸兒陷入兩難,此時打斷高傒,讓他不要影響自己思考。
    隻怪自己把話說得太死,不殺,不能治理軍紀,殺之,害了王佐之才,又舍不得。
    諸兒皺緊眉頭。
    鮑叔牙用顫抖的聲音向諸兒請求“太子,可乎?”
    見諸兒沒有反應,又轉向高傒那邊“高兄,求你說幾句好話?”
    諸兒有些頭大,抬頭正欲發作,卻猛然看見鮑叔牙稚氣未脫的臉。
    “叔牙,你可知管夷吾今年幾歲?”
    “十五”
    有辦法了。
    諸兒擺擺手,“汝所言之事,我既已知悉,回去吧,明日我自有定奪。”
    鮑叔牙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向諸兒重重拜了三拜,畢恭畢敬地退了下去。
    高傒也起身離去,掀開軍帳的門簾,回頭看了眼諸兒,道“若君欲縱橫於天下,叔牙可為助力也,請善待之。”
    諸兒點點頭,送別高傒,又召來傳令的兵士,吩咐道“去,將今日收押的五名甲士帶到帳中,我有話要和他們談。”
    陽春三月,初升的朝陽將金輝灑向平曠的原野,煢然孑立的小城外的空地站滿了齊國的士卒。
    臨時搭建的柏木平台上,齊太子諸兒手扶銅鉞,大聲向台下的士兵宣講。
    “嗟!我齊軍士卒,不得喧嘩,肅立靜聽!國君於太廟授我此鉞,使專誅不從我命者,今我以此鉞為誓!
    立九刑不從軍令者,斬;行動遲緩者,斬;臨陣脫逃者,斬;攪亂隊列者,斬;蓄意損壞軍械者,斬;侵吞、爭奪軍糧者,斬;侵擾民眾者,斬;無禮婦女者,斬;士卒賭博者,斬!
    明四賞徒卒殺敵者,賞;甲士殺敵甲士者,賞,甲士殺敵徒卒五人者,賞;大夫率軍殺敵眾而自損少者,賞!
    設五不征年五十以上者,年十六以下者,肢體殘疾者,耳聾及目盲者,婦人等,不得從軍!”
    諸兒將齊軍原有的軍法加以改編,又訂立了些許新製,宣讀完畢,諸兒退到台下。
    五名甲士列隊上台,在眾目睽睽下將鎧甲脫下,鎧甲之下,是白色麻布的做喪服。
    “我在軍中賭博,宿營時不能看管好馬匹,擾亂軍營,違反軍紀,理應處斬!太子仁德,賜我自裁,罪不加於族人,爵可傳於子嗣,今日我在此自刎謝罪,望眾將士以我為戒!”
    為首者長嘯一聲,為自己壯膽。隨即,將利劍架在項上,用力一抹!
    諸兒觀望台下士卒,有人不忍直視,有人已嚇破了膽。
    看來目的達到了。
    第一名甲士的身軀倒伏下去,素白的衣裳已經染成一片豔紅。
    第二名甲士昂首向前,深吸一口氣,也引劍自戕。
    第三名。
    第四名。
    前排的士卒看得最為清楚,一陣微風吹來,有幾人開始蹲下嘔吐。
    第五名。輪到管仲時,台下有人大步走了上去,揪住他的衣領,像皮球似的一把將他摜在地上。一看,乃是公子彭生。彭生指著管仲的鼻子,罵道“管夷吾!乳臭未幹的小子,十六歲不到,來軍中做什麽,沒聽到太子的命令麽?還學人家甲士抹脖子,你有這個資格麽?快滾回家去,侍奉你家老娘吧!”
    台下有人掩嘴竊笑。
    諸兒有些緊張地握住衣角,緊盯著竊笑的那人。
    偷笑漸漸傳染到四周的士卒,諸兒擦擦額頭的汗珠,鬆了口氣。
    不一會兒的功夫,戲謔的笑聲傳遍全軍。諸兒向彭生比了個手勢,彭生難以覺察地微微頷首,揪著管仲的腰帶,從軍前大搖大擺地拖了過去,找了輛空置的輜車,將管仲往車上一丟。“你就在這裏等著,一會兒有運糧的民夫要把車趕回去,你就順道回國去吧。”